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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护国公txt下载     护国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六一章 弑君

    潼关。

    锦衣卫长安站站长秦明,看着不远处滔滔黄河,还有隔河相望的风陵渡,然后牵着马走到这座周长十几里的要塞西门前停下,然后拿出自己的路引递给守门的军官……

    李自成治下出门必须带路引。

    不仅仅是路引,其实还有定量供应的粮票。

    经过了这么多年完善,这套以票据为基础的定额分配制度已经运行顺畅,而且关中百姓都已经习惯,甚至适应了这种生活。所有那些非农业人口都根据身份,性别,年龄定期发放定量的粮票,然后再凭票购买定额的粮食。农业人口则在公社内部进行分配,公社产粮不够内部分配的,视情况向粮站购买,或者赊,但第二年还还不上的话……

    公社主官就会受严惩了。

    至于他怎么惩罚公社内部那些落后分子,这个李自成就不管了,抽鞭子打板子都随便。

    而多余的则由粮站收购。

    卖粮的钱用来根据布票买棉花和棉布,还有盐。

    这个也可以凭票赊。

    至于公社的农业税收全部免除。

    李自成兑现的就是均田免粮,所以他说到做到。

    军队不算非农业人口,因为所有公社社员都是军人,只有征集起来的常备军才由李自成供养,但常备军的数量并不多,目前也仅维持七万,三万是刘宗敏统辖西征的。但无论雁门关还是太行线,都没有常备军,只在太原和平阳各两万,不过即便这样也没人敢来打他,因为一旦越过了这条线,就需要面对无数全民皆兵的公社。

    那是真正的汪洋大海。

    每一个公社就是一个西班牙方阵。

    每一个公社就是一个坞堡。

    而常备军和各级官员,实际上就是李自成的矿业,工商业,掠夺业来养活,他是不用农民一粒粮的。

    而且对于非农业人口来说,他这里的粮价很便宜,一石江南产的大米也不过一两银子,而且这一两银子绝大多数其实也是李自成发的工资,但没有粮票的话是一斤也别指望从正常渠道买到。

    包括在饭店吃饭也是如此。

    没有粮票就买不到主食,饭店也是要根据所收粮票购粮的。

    至于黑市那是另一回事。

    实际上也没人玩黑市粮,玩黑市粮是要赚钱的,哪个黑市商人会一两银子进口一石粮食,然后辗转数千里运来再卖一两?李自成不要运费,多少钱买多少钱卖给百姓,但那些想靠黑市赚钱的不可能这样。

    不过定量供应的食物只限于粮食。

    粮食以外不需要,肉类,鱼类和水果蔬菜之类,这个不需要粮票,甚至允许自由交易。

    当然,价格肯定不菲。

    有钱可以吃饭店不用粮票。

    只要你光吃肉和蔬菜水果就行!

    所以出远门的人不带粮票是肯定不行的。

    同样不带路引也不行。

    路引由所在公社或者所属单位盖章,而且标注其出门原因,目的地,甚至大致的时间。没有这东西出门肯定是会被抓的,除非有足够的钱,能够买开沿途所有通过的城门。

    不过秦明不需要担心。

    因为他此时的身份是长安一家商业公社的采购员,正拿着路引前往洛阳。

    李自成的对外贸易完全由这样一个个商业公社负责,但其他几家的商人并不能随意进入关中和山西,只能在几个特殊的开放城市。比如和杨庆的贸易都在洛阳,南方的货物运输到洛阳,在那里和李自成的商业公社进行交易,后者负责将这些东西供应内部的一个个商店,或者将这些东西运往遥远的西域。和张献忠的贸易则在汉中,甚至他和北边的蒙古人其实也在贸易,那个在雁门关,后者向他提供马匹牲畜,他卖给蒙古人茶叶和香料,同顾实汗那里的贸易则在兰州进行。

    李自成对陇右实行一定意义上的分封制,准确说就是节度使。

    他手下的将领很多被封到陇右河西走廊甚至河套一带,他不会给这些人辗转数千里送粮,但这些人在自己的辖区怎么管理他也不管,比如金声桓在他这边职务就是襄阳节度使。

    不过分出去的这些节度使,在自己地盘上很多也是公社制。

    毕竟这套制度真好用啊!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没有现代的那么多追求,他们要的就一样,能吃上饭就行,哪怕吃不很饱,只要能有粮食吃就行,哪怕吃的粮食只是地瓜干也可以,之前那些年真得都饿惨了。

    关中因为饥荒和战乱,至少死了一半的人口啊!

    再说李自成就那么两类票。

    一是粮盐票二是棉布票。

    他就这两类是必须定量供应。

    但放牧养殖,狩猎还有捕鱼,这些统统都开放,他只是自己不能满足需求,而且是生存必须的衣食这两样控制并定量供应,其他是开放可以自己搞的。商业的垄断经营只是为了把利润收在自己手中,以便用来采购粮食和棉布,但老百姓自己种个菜采个野果打个猎他是不管的。尤其是打猎甚至受他鼓励,他自己没事就经常跑去打猎,然后秦王府里很大一部分食物都来自这个。

    而这种粮食定量供应制度,的确会造成些问题,每个人的需求各不相同,不可能做到那么科学合理,但这一点可以容忍,因为没有定量供应那就得大量饿死人。

    布票也是如此

    事实上布票不可能计算严格,那么大计算量根本不是他能做到,真要给每个人正好满足需求,那恐怕得上大型计算机,多点少点都有可能,但是,没有棉布票,冬天的关中贫民有几个能穿得起衣服啊?

    看看那些清末的照片吧!

    多少人寒冬里就披个破布片甚至连这都没有。

    这套制度的确很多弊端。

    但是它解决了有无的问题,没有这种定量分配制度,就有人大鱼大肉有人饿死,有人绫罗绸缎有人在寒冬衣不蔽体,它最大限度做到了人的衣食这两个基本需求的公平。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就是老百姓最梦寐以求的了,当然,前提是李自成能够持续不断从外部获得粮食和棉布,如果他不能继续获得这些,那么这个制度就无法维持下去了。

    毕竟他还是不能自给自足。

    但杨庆给他那本邪书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让他带着这片土地上的遗民,在自己的帮助下支撑过这段最艰难岁月。

    很显然李自成做到了。

    这里的雨水正在逐年增加,越来越多不得不荒芜的土地种上了地瓜。

    关中撑过了最艰难的岁月。

    秦明的路引很快检查完毕,那名守门的军官带着讨好的笑容双手递给他,这些商社社员可是和后世的供销社售货员一样受尊敬,因为他们是城里那些官营商店的主要供货者。而秦明当然不会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以一个特务混到这个岗位,那可是全凭会做人,他紧接着从兜里掏出一大块冰糖悄然塞进士兵兜里。

    这是绝对的奢侈品!

    “这位兄弟看着面善,咱们以前是不是一个锅里吃过饭?”

    他笑着说道。

    “兄弟韩平,以前跟着塔天宝的。”

    那军官同样笑着说。

    “我就说嘛,我是秦明,你忘了咱们当年……”

    秦明恍然般说道。

    “竟然是秦二哥,一别几年你这样子变得兄弟都认不出了!”

    那军官惊喜地说。

    然后两人瞬间就真如兄弟一样了。

    “韩老弟先忙,为兄进城先忙完正事再来找你喝酒!”

    秦明拍着他肩膀说。

    “秦二哥先进城,我得到天黑才交班,你忙完来这里找我就行,咱们兄弟好好叙旧!”

    那军官说道。

    于是一个应该是夹带私货,准备在黑市捞钱的商社社员,和一个掌握门禁,想着捞一点外快的军官,就迅速建立初步的合作关系,至于接下来的具体合作,得等天黑后两人叙旧时候确定。秦明紧接着从兜里掏出几块小的冰糖,那些守门士兵立刻笑着围上前,这东西不是生活必须品,李自成是不会采购,所有从洛阳进入的冰糖和蔗糖,都是通过外贸到西域去换银子的。

    当然,李自成部下高层肯定不会吃不到,但普通士兵就很难了,也就是逢年过节会发很少一点。

    秦明紧接着进了潼关。

    他直奔城内一处山货店,这里背靠群山,同样也面对群山,南北山货汇集,但这些山货不在禁止自由贸易的范围,仍旧有专门领了商业证的小商人经营这些。秦明进门后立刻奔后院的工坊,里面已经有十几个人聚集其中,有卖山货的山民,有小商贩和雇佣的伙计,但全都是青壮年,看到他全起身行礼。

    “车驾已经到渭南。”

    秦明很直接地说道。

    “皇帝为何没走水路?”

    店主,实际上也是锦衣卫特务说道。

    “不知道,大概李自成没有那么多船,他的船都忙着运粮,现在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武器由甘辉给咱们提供,但他的人不能参与,唐王对他们盯得很紧。我的提议是在车驾通过潼关后,在路上埋伏线膛枪手狙杀,你们谁的枪法足够保证?”

    秦明说道。

    “他俩以前是特勤队的,犯了点错误被调离。”

    店主指着两个伙计说道。

    “那就以你们为主,甘辉会提供十支线膛枪,咱们出十个人,你们俩主要负责动手,其他人给你们装弹和掩护。你在风陵渡准备好船并放下去等着,你们一旦完成任务就立刻去河边直接上船往下游漂。就算有人追也肯定追不上,你们到灵宝上岸,如果这边的狙杀没有成功,那么会派人去灵宝的点通知你们,然后在函谷旧关山路准备第二次狙杀。”

    秦明说道。

    好吧,他们其实是想弄死朱慈。

    这是锦衣卫长安站和甘辉密谋好了的,朱慈对甘辉这支迎驾军的提防完全是正确的,作为明军少壮派将领的甘辉,之前还是福建一个贫苦山民,但杨庆的山地军招兵,让他人生得到彻底改变。

    现在就是报答楚国公的时候了。

    至于秦明更不用说,他其实是运河上纤夫出身,完全是跟着杨庆才有了今天,他在长安潜伏多年,很清楚皇帝做了多少准备。

    该给楚国公清除危险了。

    “若下一站也失手呢?其实这样不如到下游黄河上动手保险。”

    店主说道。

    这种远程狙杀成功率不高,朱慈也不会没有防备,多弄几辆马车就能解决,更何况他在车里面,只要不是自己露出头,那么就根本无法真正进行瞄准。但如果在潼关动手,那么很难逃走,如果被抓暴露身份就给楚国公带来麻烦了,最好其实就是像上次一样在黄河上一顿炮弹轰沉,这是最稳妥保险的手段。

    “下一站还有崤函道,洛阳站和郑州镇守府不会没有准备,至于在下游黄河上就不是咱们的事了,再说最好是让他死在李自成这边。”

    秦明说道。

    “咱们这是不是得算弑君了?”

    店主叹了口气说道。

    “弑君?弑君就弑君吧,都是他自找的,若他老老实实在长安,那咱们就相安无事,也算咱们对得起先帝了。可他自己不懂事,非要去跟楚国公斗,那就别怨咱们心狠手辣,咱们的今天都是楚国公给的,可不是他朱家给的,他朱家时候我还在运河上拉纤,你还在建奴那边当奴隶呢!咱们大明如今盛世是楚国公建立,与他可没什么关系,他要是认清这一点老老实实在长安就还是皇帝,他要是认不清那就去死好了。

    弑君?

    皇帝要造反,弑了又何妨?”

    秦明冷笑道。

    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他和店主相视一下,紧接着两人一同走出去,那些手下也立刻各自忙碌。他俩刚走到外面,就看见留在渭南的手下,在一名伙计陪伴下气喘吁吁地走进来。

    “出了何事?”

    秦明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说道。

    “站长,车驾没有向潼关,在渭南转桐油道南下。”

    那名手下说道。

    “该死的,中计了,他是虚晃一枪走商洛道!”

    秦明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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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二章 真弑君了!

    牧护关。

    “陛下倒是颇有心计!”

    甘辉和他的训导长杨信,站在关城上看着远去的车驾,拿着一张五万元的支票说道。

    这是昨晚钱谦益送来的。

    龙兴天子以他和部下将士此番护驾一路辛苦,故赏赐五万龙元以示奖励,等到南京后另有封赏,就像这种护驾之功,怎么也不得个伯爵,总之这五万先收着,以后还有更多,只要你们……

    只要你们别搞事情!

    很显然龙兴天子和他手下的那些大臣们也不傻,他们也对此行的危险性有足够的觉悟,也做好了周密的计划,别的不说,就这一招声东击西玩得就很漂亮。对外一直声称着要走崤函道去洛阳,顺便巡视一下前线诸军再沿黄河而下的皇帝,在出渭南城不到二十里后,突然以最快速度折返又惦记起武关道的风光了。然后紧接着他们转入桐油古道直插牧护关,让甘辉和秦明的所有布置全部落空,同样也让郑州镇守府和锦衣卫洛阳站在崤山的刺客们全白费。甚至就连黄河沿线其他那些明军将领,极有可能已经在进行的部署也白费。

    他没准备走黄河。

    走商州道就不可能再走黄河,他是出武关直接进入金声桓的防区然后走汉江南下,不得不说这虚晃一枪搞得大家都很狼狈!

    “垂死挣扎!”

    杨信冷笑道。

    这个旅训导长就是政委。

    主要负责向士兵灌输对楚国公的忠心和神话,当然,也包括楚国公的政治理念尤其是均田思想,对外扩张的昭昭天命。事实上一个带有一定神话色彩,以杨庆为信仰的,以均田思想,工商业立国原则,对外扩张为天命的半宗教半政治思想体系在大明早已经形成。

    同样政党的雏形,也在士兵,工厂和皇庄形成,只不过目前还只是自发的一个个小组织,比如说各种学习会之类,没有真正整合起来而已。

    但信仰是一样的。

    甘辉把五万元支票递给杨信。

    后者也没嗦直接接过,这是收买他们别动手的,这种钱回去必须得亲手交给楚国公,这是表明忠心的,虽然以楚国公的习惯百分百转手又赏给他们。

    但那是楚国公赏的。

    那就不是皇帝赏赐的了。

    前者是分得毫无顾虑的,后者是分得心惊肉跳的,这一点有着本质的区别,至于他们现在收了钱以后……

    “收了钱未必办事啊!”

    钱谦益忧心忡忡地说道。

    他们此时距离牧护关已很远,甘辉所部还是被撵到后卫,给了钱也一样要防备,而倭奴军严密保护龙兴天子的车驾,这些身材矮小的士兵,却都是山地的好手。他们甚至分散在两旁的山林中,最大限度扩大着整个防御圈,避免狭窄山路上龙兴天子遭遇伏击。而除了前导的极少数少数骑兵以外,剩下的倭奴骑兵营主力却在队伍后面用于隔开甘辉所部,尽量拉开与这支军队间的距离。

    钱谦益可没指望五万元就能买个真正放心。

    那只是尽量而已。

    “不至于吧,五万两还不够?”

    王应熊难以置信地说道。

    他比水太凉晚一科,他是万历四十一年进士,钱谦益是三十八年,不过人家老钱是探花,而他只是三甲赐同进士出身,三甲直接代表的是直接的差距。

    “五万元,真不保险啊!”

    钱谦益说道。

    “就算五万元不保险,咱们还有五千大军呢!话说这些倭奴倒是好奴才,听话,吃得少,什么都肯干,任打任罚还没怨言,以前怎么就不知道还有这种好奴才呢!这可比山里那些娃子们强多了!”

    王应熊看着前面的倭奴们饶有兴趣地说道。

    很显然他还是相信五万元的。

    毕竟这些年他一直在四川,根本不知道南京情况,更不知道这时候明军一个旅指挥使的收入。尽管因为官制的限制,指挥使的基本工资还是每月三十五元,但这个工资就是个意思而已,没人在乎这个。这只是基本俸禄,在这个数字下面通常还会有一整页的各种补贴,最终结果根据情况不同,作战任务,非作战任务,驻防期,休假期,甚至作战任务还有区分。比如甘辉目前的迎驾性质就是低烈度作战任务,每个月补贴一百元,最终他执行这趟任务期间每个月的收入是三百元。但这种工资并不是他最主要收入,他最主要收入是在杨庆主导的那些产业股份,甘辉作为福建籍将领的后起之秀,早已经被邀请参股了南洋公司,去年的分红就达五千元。

    五万元?

    他几年的收入而已。

    更何况五万元是需要跟其他人分的,毕竟谁也不知道自己军中有多少士兵领锦衣卫补贴,或者对楚国公的忠心足够狂热会告密,最后甘辉能到手的连自己一年收入都不如。

    谁会为不到一年收入,放弃一个开国元勋的机会呢!

    王应熊当然不知道这些,在他看来五万两收买几个将领已经足够,再说又不是要这些人拼命,只是要他们老老实实,别对皇帝下手。更何况他们就算下手也未必成功,看看这些倭奴军,哪怕体型不好看,却真得跟一群土狗般忠心和任劳任怨,有他们在足够……

    “砰!”

    枪声骤然响起。

    王应熊和钱谦益同时惊叫一声。

    在他们前方倭奴簇拥中,龙兴天子的马车骤然碎片迸射……

    “陛下!”

    他俩同时冲向前。

    “护驾!”

    同样在前面的朱聿键以最快速度拔出短枪大吼一声,虽然语言不通但那些倭奴兵还是迅速明白了其意,马车周围所有倭奴汹涌向中间,一下子排成了密集的人墙,十几名倭奴甚至跳上马车。

    但就在同时枪声再次响起。

    子弹从车顶斜射入。

    “在山顶的岩石间!”

    朱聿键一下子找到了刺客所在的位置。

    陡峭的山顶,一丛乱石间硝烟缓缓升起,几乎同时火光闪烁,第三枚子弹呼啸而至,因为高度优势再次打进马车的车顶……

    “挡住车顶!”

    朱聿键吼叫着。

    几个倭奴立刻将一块锻铁板抬起搬上车顶,同时更多倭奴士兵端着燧发枪开始向上冲,下面以人墙护住马车的则举枪向上射击。但他们的滑膛枪射程与刺客无法相提并论,而且山势的陡峭程度,也让他们很难短时间冲上去。那片乱石间的硝烟还是不断升起,子弹接连打在马车顶,哪怕锻铁板也无法阻挡线膛枪子弹,在火星飞溅中子弹一枚接一枚落在马车顶并射入车内。

    不过钱谦益却停下了。

    他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那辆在密密麻麻人群包围中的马车。

    这时候枪声突然停止了。

    朱聿键举着望远镜,仰着头看着山顶,弥漫的硝烟就像薄雾般笼罩着那片乱石,那些倭奴士兵依然端着燧发枪在向上冲,但那里的枪声却并没有再响起。很显然刺客停止攻击,但不知道为什么,硝烟却并没有被山顶的风吹走,而是依然在弥漫,似乎更多硝烟还在被制造出来……

    他脑子里嗡得一声。

    “快跑!”

    唐王大吼一声。

    他不顾一切地跳下马,推开身旁那些混乱中的倭奴,然后发疯一样向着另一边的山坡狂奔,路过钱谦益和王应熊身旁时,很好心地拽了他们俩一把。

    钱谦益二人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一脸疑惑地跟着他,一边看着山顶一边走。

    骤然那山顶化作火山。

    一个仿佛从地下钻出的魔怪一样的巨大火团,顶起那些乱石在山顶膨胀开,硝烟和尘土中,巨大的爆炸声凶猛撞击他们的耳膜,下一刻水太凉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甚至他听不见自己的尖叫。他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无数乱石冲天而起,其中最大的一块足有房屋大的岩石甚至向下翻倒,然后顺着山势开始滚落,如同史前巨兽般碾压着那些柔弱的小树,在陡峭的山坡上加速……

    整个山路恍如末日降临。

    所有那些倭奴和随行的官员们惊恐尖叫着试图逃离。

    但他们跑不动。

    因为要保护马车,在这一小段山路上倭奴塞得密密麻麻,甚至就连转身都很困难,更别说是逃走了,钱谦益眼看着跟在马车旁的宋王在倭奴中尖叫着,然后被冲倒在马车旁,而那些倭奴互相拥挤,甚至互相践踏,转眼把挡路的马车淹没。

    头顶的山坡上那块巨岩继续向下隆隆滚落,势不可挡般加速,天空中被炸飞的碎石已经开始落下,打得那些倭奴死尸枕籍。

    这更加剧了混乱。

    混乱又加剧了逃离的难度。

    以马车为核心的这一小段山路真正变成了死地,那些拥挤推搡践踏的倭奴士兵绝望的尖叫着,眼看着头顶碎石不断落下,同样眼看着那块巨岩的不断接近。转眼间它就带着死亡的咆哮到了跟前,在因为山势和另一块岩石阻挡而跳起后,它以泰山压顶之势砸落,尽管没有正中马车,但巨大的力量撞击下,仍旧把这辆马车和四周的倭奴如玩具般抛起,并且瞬间消失在溅起的泥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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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三章 逃出生天

    朱聿键惊悚地看着眼前横断了道路的巨石,然后目光顺着它滚落的轨迹向上……

    然后再落回来。

    那辆龙兴天子乘坐的四轮马车早已经变成碎片,但地上却并没看到皇帝的死尸,不过山路和两旁草木间到处都是死尸,说不定被抛到什么地方去了。而且这块巨石的撞击激起周围一圈的泥土,被埋在泥土中了也不是没有可能,倒是宋王的死尸正混在那些倭奴的死尸中很醒目。

    朱聿键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凄惨的一幕。

    “陛下!”

    钱谦益突然发出一声悲号。

    紧接着朱聿键清醒过来,他下意识地向后面望去,却正好和不远处的吕留良四目相对,后者身旁的马车里一张熟悉的脸露出,然后对着他轻轻摆了摆手。

    “陛下!”

    朱聿键跟着悲号一声。

    然后他和钱谦益一起冲向马车的残骸。

    吕留良的马车里那人紧接着放下窗帘,吕留良同样迅速回到车里,而整个山路上的混乱继续。在朱聿键的指挥下,很快就找到了落在一处树林里的皇帝陛下,不过皇帝陛下已经身受重伤。然后他被抬进了另外一辆马车里,由唐王亲自看护,虽然巨石阻断道路,但好在有的是倭奴,在旁边挖土伐木另开就行。两个时辰后车驾继续向前狂奔入商州,紧接着进了商州的驿站,甘辉等人随后赶到但被禁止见皇帝。

    “这都没死?”

    回到自己宿营地的甘辉无语道。

    这当然是他干的。

    明军旅属侦查哨有的是玩特种作战的高手,尽管朱聿键看得紧,但他还是把一队士兵派出,这些人连夜穿越山林,带着线膛枪和两桶火药在路上选择好了伏击点。

    “没死也差不多了!”

    杨信说道。

    “这是李自成的地盘,跟咱们没什么关系,话说李自成得好好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是他关防不严导致建奴奸细渗透谋害圣驾,还是他治下有土匪胆大包天。甚至是不是他收了钱不想放人,故意派人中途弑君,然后他再立定王以便他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总之他得给监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待,皇帝死在他的辖区他是要负责的。”

    紧接着他阴险地说道。

    两个家伙相视一笑,然后同时发出了笑声。

    “将军,唐王离开驿站!”

    一名军官突然走进来说道。

    “唐王,他不是看护皇帝吗?他自己离开的吗?”

    甘辉说道。

    “还有一辆马车,另外再加上一队骑兵,据说是商州的大夫不行,必须去南阳请名医,在这期间车驾暂留商州,没有唐王的命令,谁也不准妄动。”

    那军官说道。

    “南阳?南阳有什么名医?难道比咱们的军医更好?”

    甘辉不屑地说。

    明军旅一级是有救护队的,说是队,但实际足有上百人,包括了军医和护工,甚至还有专门的手术车,比如截个肢什么的,在战场附近就能自己解决。那些军医都是楚国公编写教材,由包括傅青主在内,这个时代几个名医如喻嘉言之流的负责实际培训。尤其是外伤消毒之类极擅长,至少酒精已经用得很娴熟,而且配有大量的药品如白药之类,比南阳那些连消毒都不一定懂的大夫强多了。

    “不对,唐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杨信突然说道。

    的确,朱聿键也是军队系统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他的云南都指挥使司还有正经的下属医院呢!那规模远不是这种野战救护队能比,甚至已经开始应用全身麻醉,要说起来他对军医系统比甘辉这些人更清楚。哪怕担心军中医生捣鬼,如果皇帝真危在旦夕,这时候也不可能顾虑那么多,再说有他看着医生也没法捣鬼。可自从截击发生后,只听他说皇帝伤得如何重,却没有调任何军医诊治,哪怕到商州后也没调军医过去,反而把皇帝关闭房不准人见,这明显是不合理的。如今同样放着身边就更有用的军医不用却狂奔数百里,去南阳请什么名医,如果皇帝真伤得很重,等他辗转好几天从南阳回来,那恐怕早就已经凉了。

    这完全是不正常的。

    除非……

    “不对,这是瞒天过海,皇帝根本没受伤!”

    他恍然惊叫道。

    这样朱聿键的反常就可以解释了。

    皇帝根本没受伤,甚至根本没在那辆马车,朱聿键只不过放出假消息迷惑他们的,然后趁他们以为皇帝重伤快死停止刺杀的机会,以最快速度带着皇帝先跑路。

    “快,集合骑兵追!”

    甘辉急忙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外面突然间一片混乱的喊声,他俩急忙跑出去,却发现驻地门前大批的顺军正在和警戒的士兵对峙,而更多顺军正赶来包围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

    甘辉阴沉着脸质问为首的官员。

    “这位将军,陛下在商州境内遇刺,秦王殿下震怒,命令下官暂时封锁商州,禁止任何人离开,以便配合接下来的调查。包括贵军在内,在没有调查清楚前禁止出城,还请贵军配合,暂时留在商州城内,如果调查清楚自然会让你们离开。”

    那官员笑着说。

    “我们受命保护圣驾,没受命来听秦王指挥!”

    甘辉阴沉着脸说。

    “抱歉,这里是秦藩的地盘!”

    那官员说道。

    紧接着他身后所有长矛手以标准的西班牙方阵动作,略微侧身前倾左手在前上托,右手在后下握端平了一支支木杆光滑的丈八长矛,一个个扁而小的矛尖全部对准甘辉等人,瞬间进入临战状态,只剩下几步这些长矛就会刺穿正面的所有明军。不过这些并不是顺军的常备军,商州也没有常备军,全都附近公社的民兵,但却都是跟着李自成的老部下,毕竟这地方本来就是当年李自成蛰伏之地,大批跟着李自成厮杀多年的老兵选择回到自己的家乡。

    但现在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也迅速回到了过去那群横行天下的亡命徒。

    “你觉得这就能拦住我们?”

    甘辉看着密密麻麻的矛尖说道。

    他身后的明军士兵迅速举起了手中上刺刀的燧发枪。

    “我说过,这是秦藩的地盘!”

    那官员笑着说。

    他身后的街道上无数火把的亮光出现,仿佛汇聚的灯光洪流般,源源不断的民兵扛着长矛,抱着火绳枪汹涌而来,从所有方向包围明军的这处宿营地。就像他说的,这里是秦藩的地盘,光商州城里就一万多青壮,城外散落着无数公社,每一个公社就是一个方阵,虽然装备上肯定和明军差距不小,但明军是燧发枪又不是ak47。

    “将军,你们就不要徒劳了,这时候那些倭奴已经接受完调查,然后追赶唐王去了”

    那官员得意说道。

    第二天清晨,龙驹寨。

    “陛下,先忍耐些,咱们必须过武关才可保安全!”

    朱聿键在狂奔的战马上,对着旁边车窗狂吐的朱慈说道。

    龙兴天子很聪明地没在自己那辆马车上,而是和他新结识的好朋友吕留良同车,他俩年纪差不多,吕留良那也是名士风采,和正想多交些同龄朋友的朱慈正对脾气。朱慈也怕半路真有人截杀,这里是李自成的地盘,倒是不需要担心大规模袭击,但明军的猎兵可是大名鼎鼎。这些用线膛枪在战场上专门狙杀军官的士兵如果埋伏山路狙杀他,那是真防不胜防的。所以他干脆弄了辆空车在前,他先上车,半路上找机会下车上吕留良的马车,别说是甘辉这些人,就是朱聿键和钱谦益都不知道。

    知道的只有大同社几个。

    结果他完美地避开了这场可以说必死的截杀。

    知道实情后朱聿键干脆就对外声称他受了重伤,避免甘辉这些人继续动手,到商州后先缓住后者,并且和李自成的人商议好。他连夜出城打着去南阳请医生的旗号,带着朱聿键提前离开,李自成的人堵住明军,那些倭奴军紧接着启程。

    不用堵太长时间。

    只要他过了武关那甘辉就不可能追上了。

    后者还必须和他们一起。

    否则的话很容易逼迫杨庆不得不采取非常手段,朱聿键可以确定这不是杨庆指使,但如果杨庆知道甘辉这些人截杀过朱慈,那就很难保证杨庆会不会破罐子破摔了。所以这件事必须没发生过,反正倭奴不会说,随驾群臣嘱咐好就行,甘辉和他的部下也不会说,等民间的消息流传到杨庆那里,朱慈也就早到南京了。所以顺军暂时挡住甘辉,他们提前跑到商南等待倭奴军,在他们与倭奴会合后顺军放行甘辉,他们继续向前到内乡等甘辉会合。

    至于宋王……

    山路坠石不小心砸死了!

    唐王早就给自己这个同宗想好了死亡原因,话说他俩之间血源都已经非常遥远了,不过论辈分他还是这个原晋王现在的宋王叔祖呢!

    剩下的路段可以保证安全。

    这一次甘辉的成功,只是因为山路容易狙杀,这里的山林根本无法保护周全,但到平原上以后他就没机会了。大不了把五千倭奴直接散开结阵向前,防御圈扩大到一里,他就不信甘辉能丧心病狂到拖几门野战炮轰击车驾。

    更何况金声桓也会派兵迎驾。

    金声桓同样不会希望皇帝在他的地盘上出事,那样他肯定被杨庆当替死鬼灭了。

    而下一站是襄阳。

    在襄阳坐上船沿汉江顺流而下就行了,虽然进入汉江还得面对沿途的那些明军,但一支运输上万人的船队很容易隐藏朱慈。再说杨庆也不可能允许朱慈死在自己控制区,在李自成这边怎么弄死朱慈他都可以装好人,但皇帝死在他的控制区就没法解释了。

    汉江也不是黄河前线。

    那里连可以栽赃的人都没有。

    这就是朱聿键的应对,首先一个原则就是,这场袭击没有发生过,没有人截杀过皇帝,更不是杨庆派来迎驾的将领幕后策划的。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事情,甘辉是迎驾的功臣,忠心耿耿保护圣驾,只是这种山路行军作为后卫被拉得距离远了些。陛下会在内乡等待自己的护驾军,然后继续保持君臣和睦向前去襄阳登船,并沿着汉江直奔武昌进长江奔南京。

    话说唐王为了这件事也算是殚精竭虑了。

    毕竟朱聿键也是朱家一份子。

    哪怕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能真正改变什么,但还是希望能够尽量为保住他老祖宗的江山做些努力,成败暂且不说,至少也能有脸面对祖宗。就像当初所有宗室全都躺着等死,只有他不顾禁令带着自己的护卫北上勤王一样,哪怕他也知道自己那点护卫北上就是送菜,但他仍然北上了。

    至少死了能有脸去见太祖!

    “唐王费心了!”

    在狂奔马车上颠簸,不可避免被颠吐了的朱聿键有气无力地说。

    话说就这时候武关道的山路,再加上老式弹簧减震的马车,狂奔起来那滋味可不比在风浪中的小船上更舒服。不过皇帝陛下更多是被吓得,尽管理论上朱慈也算久经磨难,但实际上都在圈养中,反而并没有真正经历什么血腥场面。

    也就是当年北京城破后,但那已经是六年前了。

    而且那次没这么刺激。

    那巨大的岩石沿着山势滚落的场景至今还恍如目前,还有山路上那堆积的死尸,尤其是宋王那具都被乱石砸的血肉模糊的死尸,还在不断刺激着他,向他展示此行的危险。如果说之前他的确还没真正害怕过,那么现在当死亡真正展现自己面前时候,要说他一点不怕那是假的。可现在他已经走上这条路了,怕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好在身边还有唐王这个可靠的依仗,事实上朱慈也没想到宗室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人物。尤其是他爹当年还那样对唐王,如今唐王却在他危难时候,不计前嫌地冒险帮助他,这就真得很令人感动了。

    话说那福王可是宁可自己摔断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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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四章 陛下,您回头还来得及

    “唐王以为朕此行如何?”

    朱慈说道。

    旁边吕留良精神一振,原本同样趴在窗口狂吐的他立刻擦了把嘴,充满期待地看着朱聿键。

    话说这可是实力派。

    大同社目前最愁的就是无法向军队系统渗透,尽管军队里面不乏张名振,黄斌卿这样江浙籍高级将领,但却都是杨庆的核心党羽,根本不可能与他们合作。收买都不可能,这些人在杨庆手下能获得的利益,远超过他们能提供的,光一个帝国银行如果能确保杨庆的执政不变,给这些人带来的就是后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江浙士绅能给他们什么?

    能给他们一座目前已经超过两千万的金山互相分享吗?

    江浙士绅能拿出收买的利益根本比不上杨庆能给这些将领的,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赚钱能力和杨庆差距还是很大。而杨庆那些控制军队的核心手下全都是被他用利益捆绑住的,中下层基本上都是他的狂热崇拜者,而且都有高军饷再加皇庄均田体系带来的优越生活。想让这些人背叛杨庆,基本上是没什么希望的。

    收买都掏不起钱啊!

    但杨庆的核心党羽以外就不一样了!

    毕竟明军还有大批旁系将领,比如之前杨庆就把杨展匆忙调往了北方前线,而且把黄得功的实际军队指挥权解除。

    尤其是还有唐王这样的。

    云南距离偏远,那里的民兵对外界了解不多,忽悠起来难度和江淮等地也不是一个级别,都指挥使司下属的将领多数都是旧卫所将领,比如沐天波就依然是民兵军统制。这些人对杨庆本身也有不满,只是不满不足以让他们造反,但真有人带领他们也不是没有倒杨的可能。如果唐王这个主持了云南卫所改革,掌握四个民兵军的实权派,能够在身上血脉指引下真正加入倒杨大业。

    那可就美的很了!

    朱聿键看了吕留良一眼,在后者期待的目光中微微一笑……

    “陛下,您回头还来得及!”

    他说道。

    “唐王,您也是太祖之后!”

    吕留良愤慨地说。

    “陛下,正因为臣也是太祖之后才这样说,您留在长安,这大明江山就不会易主,您回南京,那才是逼杨庆别无选择。他没有称帝的野心,这一点臣可用保证,他满足于之前大明的格局,更喜欢一个虚君做摆设而他主政,但篡位他真没这心思。想篡位的人肯定会神话自己,他本来就有些异于常人,他若说自己是天命所归那没人能反驳,就是太祖也不可能在战场上被乱枪打死后又复生。”

    朱聿键说道。

    “那都是他自己编造的!”

    吕留良情绪激动地说。

    “编造?那在聚宝门上与他所说的异端决斗呢?”

    朱聿键说道。

    吕留良一时间无言以对。

    的确,滁州之战杨庆战场重启的确看到的就参战双方,可和汤若望这些人的决斗是在南京阖城百姓的瞩目下,而且他还决斗了不止一次,那一年几乎都快成狂欢了!

    这个总不会是编的了!

    “哼,妖术而已!”

    吕留良恨恨地说道。

    “妖术也好,神仙下凡也罢,他身上异事不断是事实,他完全可以以此宣传,说自己是天命所归,但他却没这样做。相反他却通过四民大会不断加强民权,强行抹去皇权的天命所归色彩,削弱君权,使百姓皆知皇权不可畏。甚至宣传之前英国那个被议会斩首的国王,认为皇帝只是国家的一份子,而非皇帝即国家,相反国家是百姓的,如果皇帝背叛国家那么百姓有权将其处死。

    那么这是一个想篡位的人干的吗?

    至少臣看不出他有这心思。

    他真想做皇帝就不会把自己的根先砍断,和他扮演天命所归,为自己后代保留天命光环相比,之前他做的完全背道而驰。

    他专权独断倒是真的。

    可他专权独断的结果是大明如今的盛世,此时的大明可以说从未有过的富庶繁荣,更从未有过的兵强马壮所向无敌,纵然太祖成祖之世亦未必如现在。如果说以他的专权独断交换这样一个盛世的延续,就算先帝复生恐怕也会默认,大明在李自成八十万大军下江南时候已经算亡了,是他生生又给续了命!”

    朱聿键说的。

    “可他迫害宗室!”

    吕留良说道。

    “对,可若是没有他宗室早就让人给杀光了,没有他,包括我在内恐怕全都像楚王一家一样,被赶进长江喂鱼了。他的确对宗室不好,用荒地逼我们自己去开荒,停止宗室的所有俸禄,可作为宗室的我却对他没有任何怨言。因为他还给了我们安定的生活,我们不用再颠沛流离,四处流亡度日,更不用提心吊胆生怕哪天被灭门,也不用在猜忌中惶恐度日,我们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就是军权他都敢给我们。

    不仅仅是我这样想。

    你们去问问福王是选择现在的田园生活,还是选择像过去一样顶着个藩王身份,带着一帮老弱妇孺四处逃亡,随时有可能步了他爹后尘?

    他自己断腿已经做出选择。

    你看,既然连我们都对他恨不起来,那又用得着你们来表现义愤吗?”

    朱聿键说道。

    “可他迫害贤能,荼毒士绅!”

    吕留良说道。

    “迫害贤能就未必了,哪怕你说的贤能是东林诸臣,复社诸子,我也没见他迫害过谁,他把谁满门抄斩过吗?他把谁家眷籍没做官妓吗?他最多就是抄了几家罪有应得的。而内阁两个当年名列东林点将录的尚书,首辅是东林先贤弟子,侍郎一大堆与东林有渊源,这恐怕很难用迫害形容吧?

    荼毒士绅倒是坐实了!

    首先他收士绅税了!

    可这士绅功名免税的制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若我没记错,一品万亩还是神宗皇帝时候才定的,太祖时候可只免士子徭役,甚至特意强调田赋不能免除。也就是说大明根本没有士绅免税的祖制,大明祖制只有从宋朝延续的功名免徭役,既然大明开国就是收士绅税,那么他恢复太祖旧制又有何不可?

    其次借卫所改革清查田产。

    那些士绅侵占官田,难道还侵占出道理来了?杨庆只是让他们退还这些侵占的官田,若是太祖时候,恐怕早已经把他们杀得人头滚滚,照我说杨庆还过于仁慈了。

    再者科举改革。

    既然朝廷有钱承担,那多收些有用之才有何不可?哪怕过去朝廷也会在举人,贡生中挑选人才任用,海瑞可没考中过进士,宋应星一个举人哪怕在先帝时候,也做到了知州。杨庆不过是给那些如他们一样有才却不善八股文的,一个名正言顺为国效力的机会,这不能说是不对吧?吕老弟也是举人,难道你就不想获得进士的渠道更多一些?据我所知士子们如今反而对此很鼓舞,都在筹备着明年的新科举。

    再者释奴。

    释奴令的导火索是什么?

    一个为国血战建奴斩首十余级致残的老兵,因为逃奴身份被旧主抓住毒打,反抗时候自卫失手杀了旧主。

    他的军籍实际已经脱离奴籍。

    他早就不是奴婢了!

    是徽州士绅自己为了报仇和面子而闹大,甚至闹起民变,还装成土匪袭击民兵想私刑杀人,才激怒杨庆干脆以释奴令回应。但释奴令已经颁行近两年了,他除了自己带头改奴婢为雇佣外真得强制性做过什么吗?

    没有吧?

    再者公田法。

    但那至今只是传言,只不过在南宁二府试行。

    也就是说杨庆也没确定。

    他只不过是想试验一下,看看公田法会有什么后果,是否真得可以实行而已,这只是他的一个并没有确定下来的计划而已。

    那么除了这最后一项,其他哪一项不是于国于民有利的?哪一项不是为了大明更加国富兵强的?这就是你们反对他的理由?还是仅仅因为他这些使国富兵强的改革,影响了你们这少数人的利益?你们不过是为了私利为了反对他而反对?”

    朱聿键看着吕留良多少带着些鄙夷说道。

    后者无言以对。

    吕留良终究还是嫩了点。

    但朱聿键这些年在云南可是真正成长起来了。

    “陛下,臣不想多说什么,臣的职责是保护您去南京,所以臣必须履行自己的职责,臣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您在路上出事的。但作为一个亲人一个长辈,论起辈分,陛下还得称臣一声曾叔祖,那么作为一个长辈,臣还是想对您说一句忠告。如果您为大明江山,那么请您回头,如果您为天下百姓,那么也请您回头,如果您是为了您的雄心壮志,那臣也就无话可说了!

    臣之言尽于此!

    到南京之前,臣会拼死保卫陛下周全的,但到南京之后,臣之职责已完成,按照大都督的命令,臣的这趟任务结束后有半年假期,臣会回自己的封地处理家事的。”

    朱聿键说道。

    朱慈目光闪烁不定,而吕留良则带着紧张看着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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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五章 陛下,做人要厚道

    朱聿键的确言尽于此了。

    虽然他的确会为保护朱慈而尽己所能,但也别指望他会为此而加入倒杨的行列……

    他保护朱慈是尽职而已。

    他的职责就是保护朱慈安全到达南京,这也是杨庆给他的任务,不论是别人袭击还是明军内部的人袭击他都会阻挡,但履行完自己的职责他就退出这场斗争。就算朱慈夺位成功,他这个宗室藩王也不可能真正进入政治核心,东林那些人是不可能容忍一个藩王进入朝廷的……

    说不定还想对付他。

    至于朱慈夺位失败,他也不会受到牵连。

    杨庆就算篡位又有什么大不了?

    有公主在,宗室都不会受到真正牵连的,现在宗室又没俸禄,他无非就是十万亩封地,而且至今开荒还没完成一半,但这十万亩要养活唐藩的那一大帮子,说是藩王封地,但实际上就是个不交税的大庄子。

    族人都得自己下地种田呢!

    说是宗室,头顶有各种爵位,但实际就是群自耕农而已。

    十万亩听着的确很多!

    但唐藩活着的男女老幼目前总共还有一千多口,已经复耕了四万亩荒废的土地,也就是说人均三十亩,加上依附的奴仆,逃难来的亲戚,实际人均不到二十亩,这不是自耕农是什么?其他各藩基本差不多,越早封藩人口繁衍越多的,人均能够得到的田地越少,倒是福王这样刚两代的日子最舒服,所以几个人口多的藩都惦记给他过继子孙。还有的干脆选择做生意甚至从军,比如朱聿键的手下就有几个小军官是宗室,甚至还有一个奉国中尉居然是普通火枪手。

    都这份上了,哪还需要担心什么新朝的清洗啊!

    公主的面子还在呢!

    杀猪?

    我们这还是猪吗?

    荷兰猪?

    总之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当天下午,他们在武关等到了后续的倭奴骑兵,然后在一个骑兵营保护下继续向前到达商南,这时候已经进入金声桓的地盘,后者和李自成的分界线就是武关。金声桓同样派出了两千骑兵迎驾,他比谁都害怕皇帝在他地盘出事,他这种靠卖萌为生的可得小心,一旦皇帝在他地盘出事那杨庆指定大军兵临襄阳问罪了。襄阳城的确挺坚固,但再坚固也扛不住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啊,上次黄得功攻襄阳要不是田见秀背刺,他早就被老黄轰成渣渣了。

    在倭奴骑兵和金声桓部骑兵的严密保护下,朱慈公开露面,粉碎了关于他遇袭的谣言。

    那个是谣言。

    根本没有的事!

    皇上只是急于去南京,因此跑得快了些,和后续护驾队伍脱节,所以需要在商南等待,最后他等待一天终于等到了后面的倭奴步兵,还有那些随驾的群臣。不过后卫的甘辉所部还没赶到,皇上也就不等了,他在倭奴和金声桓部保护下继续向前并到达内乡。

    金声桓自己帅军一万在此迎驾。

    然后紧接着老金也得到了一个邓国公的爵位,很显然龙兴天子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

    这时候甘辉才追上车驾。

    不过接下来他的确没有动手的机会了,以倭奴为核心,以金声桓部步骑为外围的皇帝陛下结阵而行,他们被安排在后面继续做后卫,最终就这样浩浩荡荡南下襄阳,在襄阳百姓的迎接中渡过汉江,皇帝陛下进入襄阳休息,但紧接着意外发生了……

    “皇帝病了?”

    甘辉愕然说道。

    他们被安排驻扎樊城,别说靠近皇帝了,就连汉江都不让过,好在金声桓是卖萌为生的,对他们伺候得倒很周到,甚至组织了妓女团过来慰劳明军。反正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甘辉索性让部下撒欢去了,这里又不可能有危险,再向前乘船也就一天就能到明军控制区。不过皇帝突然病了的消息还是很让他意外,被连续晃了两把之后,甘辉和杨信已经不敢小看这位皇帝和他那些大臣了。

    “病了,害怕了吧?”

    杨信冷笑道。

    “害怕就回去,没人逼他继续向前,管他是真病了还是害怕了,绝对不能再让他活着过宜城。”

    甘辉恨恨地说道。

    “派个人立刻去兴都,先跟焦文玉联络好,让他安排人准备着,等皇帝的船队过鹿门山后,就在汉江上沉船堵塞航道,多安排几艘,最好在江上搞个撞船,船上都载沙子,先把皇帝堵在宜城,然后晚上给他直接放火烧船。”

    杨信说道。

    宜城是金声桓控制区边界,另一边就是驻兴都的明军了。

    汉江上沉船堵塞航道并不难,宜城向下本来就多浅滩,找个沙多的地方往航道沉个两三艘船,基本上就能堵严实,里面装满沙子,至少几天里别想恢复通航。明军对付这种浅滩都是特制巨型炸弹,然后沉到水下直接爆破,但金声桓肯定没这个。只要把朱慈的船队堵在这种前后不靠的河道上,想弄死他就容易多了,如果他离开船的话就在陆上狙杀,如果他躲在船上就半夜潜过去水鬼扔燃烧瓶。

    甘辉手中没有这个。

    但驻守兴都的焦文玉部肯定有。

    实际上就是汽油,杨庆以四川产石油为原料,通过炼油釜馏分的,只是没有进一步加工,所以产品恶臭严重无法当灯油,继续加工得大量使用硫酸才能制灯油,杨庆还没有真正的硫酸工业化,但作为守城使用的燃烧瓶却足够。

    明军的要塞已经开始配备。

    焦文玉是兴都镇守使,手下有一个步兵旅和附近四个民兵旅,原本历史上战死舟山的明军总兵。

    “这次绝对不能再失手了!”

    甘辉咬着牙说道。

    这次再失手就进明军控制区,那样就算杀了皇帝,也会给别人说杨庆弑君的把柄,朱慈在宜城以北死和在以南死有本质区别。哪怕这些军队将领们想着把杨庆推上皇位,也知道这种事情得走套路,皇帝在金声桓控制区横死,那不是金声桓干的也是他干的。然后楚国公大军讨逆,为皇帝报仇灭金声桓满门,但皇帝剩下三个兄弟在李自成那里,咱们不能再让李自成勒索了,而且金声桓理论上是李自成部下,那么弑君之事有可能是李自成主谋。

    这样皇帝就没有继承人了,然后江南军民共推楚国公登基称帝。

    这是套路。

    但皇帝死在明军控制区怎么办?

    那就没法玩了,虽然一样可以推举楚国公登基,终究不如这样好,面子还是要维持的。

    就在他们为截杀朱慈而密谋的时候,由原来襄王府充当的皇帝行宫里面,水太凉等人正一脸焦虑地等候在寝宫门外,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从里面走出的吕留良,后者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陛下怎么样了?”

    水太凉急忙问道。

    吕留良看了看同样站在门外的朱聿键然后摆了摆手,紧接着他径直走向前,水太凉等一帮文臣赶紧跟随在他后面。朱聿键没有掺和,继续和沐天波守在门前,吕留良等人一直走出这个院子,走到了他自己居住的房间才看着众人进门然后关上了门。

    “装病!”

    他很干脆地说道。

    一帮文臣全都傻眼了。

    “装,装病?为何装病?”

    丁魁楚愕然道。

    没有人回答他,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肯定是被吓得。

    “这,这怎生是好?”

    王应熊一副傻眼的姿态说道。

    “之前唐王跟陛下说了很多,说陛下为大明江山,最好就是回头,为天下百姓也最好回头,这几天陛下情绪一直不高,很显然之前的伏击还是让他害怕了。如今连唐王都这么说他当然更是疑虑重重,能走到这里也就是形势推着,但进襄阳后当初那股锐气也彻底泄了。”

    吕留良说道。

    “唐王也糊涂了!”

    水太凉恨恨地说道。

    “我要去见驾!”

    他紧接着说道。

    “对,这怎么行,天下忠义之士为迎驾做了那么多,他岂能如此的儿戏?说不走就不走了,他如何面对那些忠义之士?必须走下去,必须得让陛下去南都!”

    丁魁楚义愤地说。

    就是嘛,为这一趟我们花了多少钱?

    你说不走就不走啊!

    你对得起我们花的那些银子吗?

    这种天下大事,岂容你如此的儿戏,都到这儿了你却不走了,都已经临门一刻了你却萎了,这哪成啊,你现在不走也得走!然后一帮文臣们义愤填膺地涌向寝宫,不过吕留良并没跟着一起,还有毛奇龄,朱之瑜这些都留下来了。既然皇帝是装病那劝又有何用?难道去指着他问皇上你是不是害怕了装病?再说他只要就赖在床上不起来,难道还能把他强行架起来塞进船里?

    “上意无可挽回?”

    毛奇龄看着吕留良说道。

    “很难,若能挽回我早就劝过来了,陛下恐怕心意已决,除非我们能让他看到真正的希望。”

    吕留良说道。

    毛奇龄脸色阴沉。

    要是能有希望,他们也不用非把皇帝弄来了,就是因为没有别的办法才操起这杆枪的,现在皇帝想要真正希望,他们如何给他,他们又去哪儿找真正希望。但问题是他们的钱都已经掏了,这不是几千几万两,江浙士绅和各方势力,为了皇帝还都南京花了数以千万计,也不可能就这么付诸东流啊!

    你这也太不厚道了,我们可是花了钱的!

    你早干嘛去了?

    都已经走到这里,就还剩下最后一程了你玩这个!

    你玩我们啊!

    “有时候我在想,咱们这样到底对不对?咱们到底有没有必要非得和杨庆这样斗下去?为何夏存古反而对杨庆推崇?你我都知道其性情,断不会与奸臣同流合污!还有几社那些人也都不是趋炎附势者,陈大樽,夏瑗公,徐复斋皆慷慨壮烈者,为何他们就能与杨庆和睦相处?咱们这样斗下去到底是对还是错?”

    朱之瑜幽幽地说道。

    “连舜水兄也害怕了?”

    毛奇龄冷笑道。

    “害怕倒不至于,就算翻脸以杨庆的为人最多不过把我流放荒岛,可一边看着他造就的盛世,享受着他带来的安定富庶,却一边骂着他,想方设法跟他恶斗,这终究有些让人凌乱。看看他治下的江南,看看多尔衮治下的北直,看看李自成治下的关中,我们孜孜不倦所求的,居然是这三家里面最为糜烂的。”

    朱之瑜叹息道。

    他之前潜入过河北。

    其实也不算潜入,在雁门关和陈名夏相会后,他应其邀请去了北都一趟,但是以私访性质,并没有见多尔衮。虽然多尔衮的确很想邀请他,他只是在陈名夏家中,以偶遇性质见了宁完我,后者在范文程死后就成为多尔衮的头号心腹。

    不过也没深谈。

    但此行依然足以让他见识北直隶各地的苦难了。

    那是真苦不堪言啊!

    他虽然不能说忧国忧民,但至少基本的善恶还能分清,如果说杨庆以抑制士绅造就一个盛世,那多尔衮就是纵容士绅制造了一个地狱。而他们和杨庆斗所要的一切,却恰恰是多尔衮给了北方士绅的,然后结果就是一片率兽食人,就算站在一个士绅角度上,他也宁愿在江南享受太平,那么是他们对还是那些选择和杨庆合作的旧友们对?

    他相信这些人的品德。

    这些人没有趋炎附势的,都是可以以死卫道的,无论陈子龙还是夏允彝都堪称豪士,那么他们为何选择与杨庆合作?是他们看明白了还是自己这些人过于固执?

    “我不管别的,谁要分我的地我就与他斗到底!”

    毛奇龄冷笑道。

    然后他自己走了出去,但他走出没多远,就看见了一脸阴沉的丁魁楚从寝宫走来,毛奇龄迎着他走过去交换一下目光。丁魁楚摇了摇头示意劝说没有什么结果,毛奇龄也没有继续向前,他等着丁魁楚走到自己身旁……

    “光三公,我们可能需要一点非常手段!”

    毛奇龄说道。

    “的确不能由着他的性子了!”

    丁魁楚点了点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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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六章 这就是你们对大明的忠心?

    “前导?”

    甘辉疑惑地看着水太凉。

    这已经是龙兴天子卧病在床的第五天了,他们和兴都镇守使焦文玉也已经做好了充足准备,就连预备堵塞航道的四艘货船都装满沙子等待动手的命令。两桶汽油和数十个玻璃瓶也都送到他这里,甚至包括水鬼和使用的通气管和气囊都送来,只要皇帝启程南下,那边航道一堵,潜伏的水鬼就会动手。

    然后让皇帝彻底消失在汉江上。

    甚至焦文玉连向北进攻的准备都在做了,一旦皇帝消失在汉江,他就干脆向武昌发出金声桓弑君的消息然后突袭宜城……

    毁尸灭迹。

    毕竟这种事情不可能很干净。

    这样的大规模袭击,总会露出些蛛丝马迹,但他部下包括一个主力旅和三个民兵旅突袭宜城,再加上甘辉这个旅,加起来两万大军把该杀的统统杀光就可以做得很干净了。甚至就连唐王他们都准备一起殉国,水太凉这些也一样要沉江的,话说这些混蛋也都是心狠手辣,在这种事情上他们不会犯那些低级错误的。

    但现在……

    现在并不影响他们的计划。

    甚至换成他们前导,更方便了他们动手,只不过需要赶紧派人南下去通知焦文玉,放他们的船队过去再沉船。

    但他们疑惑的是这种传令方式。

    “甘将军,陛下身体已好转,明日即启程南下,为免引起误会,邓国公就不再向前送了,至于御营不熟悉向南的情况,故此就由将军所部先行南下作为前导,前往兴都去安排好接驾!”

    水太凉笑着说。

    “唐王怎么没来?”

    杨信拿着唐王的手令疑惑地说。

    这样安排是合理的,金声桓是肯定不敢送皇帝到明军控制区,去了他就别指望回来,他同样也不敢让明军大举北上迎驾,那样说不定人家就赖着不走了!话说卖萌的日子也得过得小心谨慎,毕竟不是谁都有滚滚那样可以随意卖萌的资格。按照之前的约定明军的接驾地点是在兴都,也就是钟祥或者说承天府,而且皇帝还得去祭拜一下显陵,毕竟他也是兴献王这一系的后代,真算起来这才是他的曾曾曾祖父。但那些倭奴不可能了解前面情况,甘辉所部由后卫变前导是合理的,不合理的是应该由唐王来下这个命令。因为他们只受唐王的指挥,他们是军队,水太凉虽然是阁臣,但一个刑部尚书无论如何不可能有权指挥军队的。

    “唐王旅途疲劳,再加上这几天伺候陛下夙夜难眠,也已经累得卧床不起了!”

    水太凉说道。

    “唐王病了?”

    甘辉愕然道:“那末将该去探望一下才对。”

    “甘将军,老朽来时唐王才刚刚睡下,说起来他也多日没合眼,将军就没必要去打扰他了!”

    水太凉笑着说道。

    “那不去看一下就更难安了!”

    杨信同样笑着说。

    “牧斋公,唐王礼贤下士,此行不以末将出身卑微,对末将推心置腹以待,末将视唐王如尊长,既然唐王病了,岂有不去探视之理,甘将军可留此安排南下,末将一个人进城去探视即可。”

    他接着说道。

    “这,这真没必要了!”

    水太凉多少有些不悦地说。

    杨信才不管他呢!

    虽然水太凉带着唐王手令,但之前唐王调动他们基本上都是亲自过来下令,要么也是他身边的军官带着手令过来,今天却换成钱谦益这就有些不正常了。明军这时候又不是以前文官掌握军权,现在军队调动文官无权插手,所有命令都只能是大都督府参谋总部,各地都统司,然后作战部队军旅各级传递。或者直接由大都督府参谋总部传给作战部队,像这种出作战任务的属于行营制,指挥权行营统帅唐王,任何命令必须得由唐王通过军队系统内部的渠道来传达命令。

    文官来是不合规矩的。

    哪怕这个文官带着他们直属上级的手令也不合规矩,只有唐王身边负责传令的军官拿着手令来才合规矩。

    哪怕唐王的家奴都不行。

    甚至就是龙兴天子要绕开唐王给他们下命令都不行,所有命令必须由唐王,或者远在南京的参谋总部下达的才算数,否则谁也不行。哪怕一个阁臣拿着唐王的手令,他们也必须进行核对,话说既然钱谦益能带着手令过来为何不能带个军官随行?难道唐王身边就没有一个军官可以来传令非得让一个文官尚书?

    这本身就很费解。

    杨信根本没理钱谦益,紧接着在汉江边登船渡江,水太凉也只能跟着他一起,然后两人到达襄阳……

    “杨将军!”

    他们在襄阳城门前遇上了正在出城的金声桓,后者立刻满脸笑容地拱手打招呼,话说他好歹一方诸侯,对一个明军普通将领如此热情,这卖萌之技也算炉火纯青。

    “邓国公这是欲何往?”

    杨信笑着还礼说。

    “治下出了点小乱子,我就不给杨将军和甘将军,还有诸位兄弟送行了,回头让犬子送一千两银子算是我给诸位兄弟买酒的。”

    金声桓说道。

    “呃,多谢邓国公赏!”

    杨信赶紧说道。

    然后金声桓一挥手,他后面的队伍立刻让到一旁,杨信笑着做别进入襄阳,他并没注意到金声桓脸上的焦急。很显然邓国公这次治下出的乱子还不小,以至于他在杨信等人进城后立刻以最快速度远离襄阳,仿佛这座实际上由他控制的城市里熊熊烈火正在燃烧,而且火都已经烧到了他后背一样。

    杨信二人进城后直奔行宫,行宫里面一片忙碌,那些倭奴已经开始收拾行装,水太凉带着他直接到了唐王住处,不过却被唐王的两个亲信家奴挡在卧室门外……

    “杨将军,大王已经休息!”

    为首家奴说道。

    他们身后的房门紧闭,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其他军官,整个院子里只有这两个家奴,倒是院子外面一队倭奴正向里看。

    “我小心点,不会吵起大王的!”

    杨信说道。

    实际上看到这些家奴,他已经放心了,这两人是唐王真正心腹,以前就是唐王府的,跟着朱聿键一起长大一起经历磨难始终相随的。他们在这里就代表着朱聿键是真病了,不过这也很正常,毕竟这段时间就属朱聿键的压力最大,可以说殚精竭虑了。本身这件事只是杨信和甘辉习惯性的谨慎而已,毕竟他们也不认为会有什么意外,但如今已经到门前了,总是要进去看一下。

    “杨将军,大王两天没睡了!”

    那家奴不满地说。

    “那就更不会吵起大王了!”

    他的阻挡反而让杨信真得有些怀疑了,两人又不是不认识,朱聿键也不是什么深闺少女,卧床不方便让男人看。真两天没合眼,一睡下恐怕想叫醒都不容易,更别说仅仅因为他进去看一眼就被吵醒了。

    说完杨信直接走向房门。

    他身后水太凉的脸色立刻一变用目光示意那两名家奴。

    那两名家奴向中间一靠,牢牢堵住了房门,而且其中一个立刻手按刀柄用坚定的目光阻止杨信,杨信身后随行的亲兵直接拔出了短枪。而杨信一脸严厉地看着两人,那两人的目光有些闪烁,杨信的手同样按在了佩刀的刀柄上,但就在这时候水太凉一脸阴沉地走上前插在中间。

    “杨将军,你也太失礼了吧!”

    他怒道。

    “牧斋公,我只是想看唐王一眼!”

    杨信笑着说道。

    说话间他的手却没从刀柄上挪开。

    同样他身后的亲兵也打开了短枪的龙头……

    “不必了,本王还没死!”

    里面唐王的声音突然响起。

    “大王真无恙?”

    杨信疑惑地说。

    “无恙本王会卧床吗?”

    里面的朱聿键怒道。

    杨信可以确定他的声音了,立刻把手从刀柄上挪开,他身后的亲兵收起了短枪。

    “是末将莽撞了,大王请安心休息,末将即刻启程南下!”

    杨信紧接着说道。

    说完他没有再耽搁,无视钱谦益直接转身离开。

    他身后钱谦益目送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这才长出一口气,回过头向后面一招手,原本在这个院子外面的一队倭奴突然涌入,一个个举起枪对准那两个家奴。那两个家奴一脸愤慨地扔掉了刀和短枪,然后任由这些倭奴上前捆绑自己,而钱谦益并没有管他们,径直上前推开了房门,里面的朱聿键阴沉脸看着他。但此时的唐王并没卧床不起,而是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只不过两支燧发枪的枪口正顶在他的脑袋上,而四周十几个倭奴士兵正端着枪包围他。

    房间的地上甚至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血迹,墙上也有几道明显的刀痕。

    “牧斋公,这就是你们对大明的忠心?”

    腿上缠着绷带的朱聿键冷笑道。

    “唐王,下官也是为了大明,事急从权不得已而为之,好在陛下已经醒悟,这几天就委屈大王了,等陛下还都南京临朝以正天下之时,下官再向唐王赔罪!”

    水太凉深鞠一躬拱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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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七章 皇帝你去哪儿啦!

    杨信当然不知道,自己再一次上当了,他终究还是嫩了点……

    毕竟六年前他还是个纤夫。

    真要说到玩阴谋,玩心计,他终究还是比这些职业勾心斗角的老狐狸差了几分,他是训导官,职责是抓军中思想工作,搞阴谋属副业,但水太凉这些无论哪个,都是一辈子浸淫在阴谋诡计中的,耍他和只懂打仗的甘辉还是绰绰有余。回到樊城的他,紧接着和甘辉开始登船南下,第二天上午顺流而下的他们就已经进入了明军的控制区,与等候的焦文玉会合,然后开始准备接下来的行动。

    然而……

    他们等了三天也没见皇帝南下。

    “怎么回事?”

    甘辉一脸郁闷地问道。

    “据说陛下病情又反复了!”

    焦文玉说道。

    他这个镇守使可以直接与锦衣卫在承天的情报站联系,而锦衣卫承天站又和襄阳站联系,可以迅速知道襄阳发生的情况。这时候明军和锦衣卫之间的情报联系已经很完善,以各地的情报站为核心,这些情报站联络成网,但每一个站向外辐射,为自己负责范围的军队提供情报。明军作战很大程度上要靠锦衣卫的情报,虽然都统司也有自己的情报处,作战部队也有自己的侦查部队,但这些和锦衣卫这种潜伏性质的常驻特工还是有很大差距。

    后者的情报站可是遍布国内。

    实际上这时候锦衣卫的编制体系得一半是这种外勤特工,他们以各种身份潜伏各方势力甚至大明控制区各大城市,执行对外和对内的各种情报搜集任务。

    不仅仅是国内。

    就连国外这时候也已经开始设立情报站了。

    比如倭国的长崎,江户,朝鲜的汉城,平壤,越南的河内和顺化,甚至于巴达维亚,马尼拉这些地方都有情报站,最远已经开到了英国人控制的马德拉斯。第一批归化民性质的白人锦衣卫也已经诞生,准确说是收买部分白人海员,然后让他们在主要是欧洲刺探情报换取奖励,甚至给他们大明民籍,未来可以在干够了以后归化大明。

    这不夸张。

    事实上两个东印度公司的那些船员很多都向往大明,毕竟他们在欧洲都是最底层,这里的生活比起欧洲恍若天堂,在他们中间发展几个愿意放弃信仰归化的并不难。

    狂信徒终究是少数。

    而这时候欧洲正是宗教斗争白热化时代,旧教新教几乎不共戴天,西班牙军队杀荷兰人可是视若杀异教徒的,本来信仰就很迷茫。遥远东方一个天堂般的国度,一个拥有玄幻色彩的君主,想要吸引几个迷途羔羊彻底走向新世界并不难。再说哪怕不是归化,仅仅收费卖情报,这些船员干起来也是毫无心理负担,金币面前没有什么不可以,他们在卖国方面不会比晋商更有节操。

    而且这些锦衣卫特工也不仅仅是军事情报,政治商业宗教甚至风俗一切都打探。

    同样也包括窃取技术。

    甚至暗杀,爆破,煽动之类。

    锦衣卫正在向着一个专业化情报机构转变,未来杨庆还准备再继续拆分搞出类似中情局,联邦调查局,再加上内卫的组合,真正在大明建立起他的特务统治。

    “病情反复?”

    甘辉愕然地说道。

    他和杨信面面相觑……

    这他玛鬼才信呢,一阵生病一阵好转一阵病情反复,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更何况他又不是坐马车,还需要担心路上颠簸,这无非就是出城坐上船,剩下一路顺流到南京,有点病根本什么都不影响。更何况真有病就该赶紧到医疗水平好的地方,襄阳难道能跟武昌比?武昌都统司下属医院什么医生没有!

    “唐王好了没有?”

    杨信说道。

    “唐王至今没露面,不过根据锦衣卫的情报,他身边那几个参谋也没露面,包括他的那些家奴,另外驻扎城外的倭奴骑兵失踪。”

    焦文玉说道。

    “不对,这有问题,走,立刻去襄阳,我倒要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他紧接着说道。

    杨信也感觉出了不对,上次他的确忽略了一点,就是唐王身边那些参谋们,这些人为何没露面,原本他以为在指挥收拾行装,但直到如今还没露面就很有问题了。他和甘辉迅速上马,然后召集所部以最快速度奔向襄阳,但还没到宜城就被金声桓部在边界警戒的士兵给挡住了,按照之前的约定,他们不能再次进入金声桓的地盘。

    “列阵,我看谁敢拦!”

    甘辉喝道。

    他这时候已经有些急了。

    如果再出意外,那真就堪称人生之耻了!

    伴随他的命令下达,一路上从没真正展现过獠牙的明军立刻列阵,四个步兵营以标准的旅级线列在汉江岸边列阵,虽然这时候已经换装最新的燧发枪,但他的这个旅在战术上并没来得及转变,还是标准的古斯塔夫线列。很快三个步兵营在前,一个步兵营在后各自就位,各营都是一个步兵哨前出三个步兵哨在后,人数再次减少后的长矛手和燧发枪手一个个方阵间隔排列,火炮列阵前,两翼骑兵护卫,红色的作战阵型横亘于绿色。

    旁边汉江上焦文玉部战车步兵乘船缓缓而上。

    对面的金部立刻萎了。

    原本他们还想让甘辉等等,他们请示一下再答复,但甘辉根本没兴趣和他们扯淡,整个阵型直接列阵向前很快逼近交火距离。

    “准备!”

    甘辉在马背上拔出刀吼道。

    数千支燧发枪同时举起。

    他们对面的金部毫不犹豫地撤退逃进宜城,明军继续向前,并迅速在宜城外架起了大炮,紧接着焦文玉部在岸边登陆。尽管他的部下还是火绳枪,但他的火炮数量也不是甘辉这种轻步兵能比,数量更多的大炮在宜城外架起。然后甘辉也没进攻,而是带着自己的骑兵营绕城而过,留下焦文玉负责围困,而他和杨信向北直奔襄阳。

    不过沿途再无阻拦。

    毕竟宜城到襄阳也没多远,金声桓的防御就是宜城一个前沿,然后再加襄阳这座超级要塞,他从没想过能在野战中打败杨庆,他自保的原则只是用襄阳的易守难攻和杨庆争取最大限度的利益。

    打败杨庆?

    开玩笑,他拿什么打?

    杨庆拿银子都能把他活埋了!

    到达襄阳的甘辉直奔城门。

    城门外他们再次遭遇金声桓。

    “杨将军,甘将军,何事如此匆忙?”

    已经知道这家伙在南边包围宜城的金声桓,无视他们身后狂奔而来的火枪骑兵,以一个负责任的卖萌者节操继续保持他的笑容,对着他俩拱手说道。

    “邓国公,陛下何在?”

    杨信说道。

    “陛下?不是在行宫吗?金某也是刚刚回来,原本还以为陛下已启程南下了呢?后来才知道陛下病情反复故此匆忙返回,陛下有何意外吗?二位将军无需着急,若是真有意外,金某恐怕是第一个知道的!”

    金声桓笑着说。

    杨信盯着他,但金声桓脸上的确看不出异常,他和甘辉交换目光……

    “走!”

    他说道。

    两人无视金声桓,带着骑兵径直冲向城门,守门的士兵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金声桓,金声桓摆了摆手,于是守门士兵让到一旁,任由这支骑兵冲进自己驻守的城市。金声桓看着身旁源源不断疾驰而过的明军骑兵,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玛的,真嚣张!”

    他身旁一个亲信愤愤不平地说。

    金声桓的那些部下们,也都用愤慨地目光看着这些骑兵,不过也有很多是艳羡,毕竟明军骑兵的装备堪称华丽,马鞍旁挂着一支支短枪,直弯双刀。身上虽然没有盔甲,但军服却都是多层丝绸,头上也没戴头盔,却换成了皮制范阳笠,脚上全都穿着皮制马靴。金声桓的这些亲兵性质的骑兵虽然也都是装备精良,但和这些人总是差几分,不说别的,光马鞍旁那一支支燧发枪就是他们不敢想象,他们可最多就是一人一把火绳枪。

    而实际上这只是明军骠骑兵。

    明军的真正骑兵精锐,是骑兵军下属的重骑旅,那些骑着河曲马的胸甲骑兵才是真正铁骑。

    这实际是步兵旅下属打杂的。

    “大帅,咱们……”

    那亲信对金声桓说道。

    “跟着一起,不管出了何事,咱们得先伺候皇帝!”

    金声桓说道。

    紧接着他催马跟在明军后面,很快这些骑兵在一片鸡飞狗跳中到达了皇宫,这时候甘辉二人已进去,金声桓跟着进去,当他到达皇帝寝宫的时候,这里的所有门都敞开,甘辉和杨信正站在龙兴天子的卧室门前。

    “二位将军,陛下……”

    金声桓笑着走到他们身后,但紧接着脸上笑容凝固了。

    “邓国公,请您告诉末将,您把陛下藏哪儿了?”

    甘辉回过头狞笑着说。

    皇帝失踪了。

    金声桓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寝宫……

    “陛下呢?”

    他演技夸张地惊叫着。

    然后还一脚把旁边负责伺候皇上的亲信踹倒,后者同样懵逼地看着空荡荡的寝宫,紧接着就扑倒在他脚下哭喊道:“大帅,小的真不知道啊,小的大前天就被赶出行宫,钱尚书说小的办事不力,让小的回去,以后小的就没到过行宫,小的真不知道陛下去哪儿啦!”

    “你这个废物!”

    金声桓怒发冲冠般拔出刀。

    “邓国公息怒!”

    杨信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金声桓部下亲兵立刻上前,紧接着好几把刀就架在他脖子上,但就在同时甘辉的短枪也顶住了金声桓的脑袋。

    “混账,还不把刀收起!”

    金声桓喝道。

    “杨将军,金某真不知道陛下去了何处,金某也是今日才回来,不过陛下去了何处,这行宫里的倭奴必然清楚。而且金某部下也未曾禀报过陛下离开襄阳,说不定陛下尚在城内只是出去巡视民间,咱们不妨心平气和地找一找。陛下又不是一个人,唐王和随驾诸公都跟着,也断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他看着甘杨二人说道。

    甘辉和杨信互相看了看,然后甘辉收起了短枪。

    “邓国公,末将也是担心陛下鲁莽了些,邓国公莫怪!”

    甘辉说道。

    “咱们都是为陛下!”

    金声桓笑着说道。

    这时候他的部下已经开始在行宫展开大规模搜查,但搜查的结果一无所获,不仅仅是皇帝没了,随驾的群臣也没了,只有几百原本就进城跟随的倭奴在这里。五千倭奴当然不可能全进驻城内,实际上进城的只有一个营而已,剩下部分驻扎城外,但骑兵和另一部分却驻扎东津。

    但找到这些倭奴也没用,因为这些人不懂汉语。

    金声桓紧接着找城内的部下。

    后者同样不知道,但在城内的寻找也没有结果,不过倒是知道驻扎东津的倭奴全部失踪,根据附近百姓说法已经走了三天。

    “一群废物!”

    金声桓拿着个马鞭抽他那些部下。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陛下一行那么多人出城你们不知道,东津两千多人走了三天你们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倭奴劫持圣驾你们也不知道,你们还能干什么?你们对得起皇上对得起楚公吗?你们让我如何有脸再见楚公啊!”

    他痛心疾首地吼叫着。

    旁边甘辉和杨信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的表演。

    他不知道?

    那才见鬼了呢!

    龙兴天子连随行群臣加起来最少也得几十号人,从这行宫到襄阳外城好几道门,出了门之后去东津还得走驻军的渡口,就这居然还能不知道也未免太侮辱智商了。更别说倭奴军营就在东津,站在汉江这边直接就能看见,这样两千多人消失三天居然襄阳城里还不知道?

    你们是在搞笑吗?

    金声桓突然转过头,然后他一下子抱住杨信的双肩……

    “杨兄弟,我对不起楚公啊,这些废物坏了大事啊!杨兄弟,请你转告楚公,金某就是把这随枣之地翻个底朝天,也要找出陛下,然后再向楚公负荆请罪!”

    他深情款款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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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八章 王者归来

    皇帝去哪儿啦?

    邓国公不是已经说了嘛!

    武阳关。

    “陛下,过此关之后就是朝廷的控制区了!”

    吕留良低声说道。

    他旁边的马车上窗帘掀开,里面的龙兴天子面无表情,而在这辆马车前面,钱谦益已经带着一队倭奴骑兵向前叩关。在他们身后的山路上,那些随驾群臣和保护他们的倭奴骑兵排成绵延的长龙,两旁山林间驻随州的金部步兵分散保护。

    金声桓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这件事实际上就是钱谦益,丁魁楚,毛奇龄这三个家伙主谋,想再玩声东击西,彻底摆脱甘辉这支恍如附骨之蛆般的危险分子。但唐王拒绝给他们下令改前导,因为这样就等于他也参与同谋,最后为了逼他下令,丁魁楚直接命令倭奴武力解决,趁着唐王对他们没有足够防备,突袭了唐王和那些参谋。因为足够突然再加上人数的绝对优势,后者几乎没来得及真正抵抗,然后唐王和沐天波就被倭奴们拿下,他们的家奴和几个参谋或死或被俘,紧接着又以处死那些被俘的逼迫唐王写了手令。

    剩下就是枪口顶头逼他和那两个家奴配合演戏了。

    就这样调走了甘辉所部。

    金声桓就是知道这个计划,所以才迫不及待离开襄阳,毕竟他这种靠卖萌为生的,还是没那么大胆量真正参与,但要说他不希望龙兴天子去南京那也是假的……

    他当然希望了!

    难道他很喜欢这种所向献媚的日子?

    他只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杨庆面前就是坨屎,但如果没有杨庆这个恶魔,他其实是有一点实力,至少维持割据是足够。虽然他的地盘并不大,但所部都是当年跟着左良玉的精锐老兵,而且士绅和他一心,又有襄阳这座顶级要塞,虽然他以卖萌沦为笑料,但必须得明白,他还能卖萌来生存的前提,是他本身也有这个实力……

    卖萌怎么了?

    没实力想卖萌都没资格。

    所以他也希望皇帝到南京斗杨庆。

    但他又不想和杨庆公然做对,这样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回避。

    至于后果……

    那至少也得是皇帝和杨庆斗出结果以后的,如果朱慈赢了,那他就是从龙功臣,如果杨庆赢了,那他也有足够理由解释,然后再表现得卑躬屈膝一些,基本上杨庆也就懒得跟他计较。毕竟杨庆要弄死朱慈,首先得安抚各方势力,同时完成自己篡位的大业,而在这些完成前,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卑躬屈膝,是会容忍他继续割据的。

    说到底他对杨庆又没威胁。

    杨庆真弄死朱慈篡位,恐怕首先得面对李自成立新皇帝,还有桂王和靖江王这两个宗室。

    他这里不值一提。

    就这样在他的配合下,当甘辉所部南下后,水太凉一帮带着皇帝完成潜越,留下那些倭奴在行宫制造皇帝还在的假象,并散布出皇帝病情反复的谣言。然后他们带着皇帝渡过汉江和驻守东津的倭奴骑兵会合,另外又得到了金声桓部的部分马匹支援,最终凑出两千骑护卫皇帝向东狂奔,在金声桓部下配合下一路潜越……

    的确是潜越。

    沿途他们没有进任何一座城市。

    哪怕他们的两千骑兵在枣阳城门外五里狂奔而过,那也是潜越,枣阳城上金部士兵是看不到的。

    什么眼瞎啊?

    站几十米高城楼上,五里外几千骑过去都看不见?

    呃,虽然这个不好解释,但几万骑过去的例子不是也有嘛!有这样的例子,枣阳守军看不到几千骑那又有什么奇怪的,总之他们的确是这样潜越了,而且他们连续潜越枣阳和随州到达武阳关。

    也就是武胜关。

    他们的目的地很简单……

    “你们这是在逼朕啊!”

    朱慈长叹一声。

    “陛下,您一切都不知,此事皆臣等所为,纵然不成亦臣等之责,陛下,您终究需与杨庆做个了断,难道您愿意坐视这大明江山落入此逆贼之手?如今是唯一的机会,若陛下入南都则羊入虎口,再想有翻身之机就难了。

    陛下如今也看到了。

    这军中也好,锦衣卫也罢,可以说从上到下皆杨逆党羽,平常手段已经无法除掉此逆,必须得下狠心以非常手段除之!

    臣等所为也是为了陛下的江山。”

    毛奇龄说道。

    朱慈默然不语。

    “陛下,您就算返回长安,就能保长久了?杨庆不过是还没把江南完全控制在手,而且桂王和多尔衮南北呼应,他短时间还做不到同时打赢两处战场,故此容忍李自成,一旦他解决了桂王和多尔衮,下一个必然是李自成。到时候他大军西征,夺回长安后难道还会继续保留陛下?乱军之中一切皆有可能,就算他弑君也不过是李自成日暮途穷戕害陛下,或者乱军中陛下不知所踪,陛下归长安亦不过苟活几年,何若此时奋起一搏求长久?”

    毛奇龄说道。

    “陛下,您首先要明白,他终究要篡位的,自古如他者有何人不是如此?曹孟德,司马仲达,南北朝那些帝王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这样得江山?做到他如今这地步,天下其实已经落入掌握,所缺者最后一步,曹孟德,司马仲达年纪来不及,最后只好由儿孙解决,但他如今正当壮年何须遗之子孙?纵然他还犹豫不决,那赵匡胤还有个黄袍加身呢!

    甘辉这些人不一定是他指使,这的确是事实,毕竟这样太过于明目张胆了。

    但那更可怕。

    因为这意味着就算他不想篡位手下将领也得逼他篡位。

    那陛下去南都还想活命吗?

    在李自成和金声桓的地盘上,陛下都无法保证安全,又何况是到南都这种杨庆的巢穴?这里只有甘辉的五千人,那里可有不计其数,虽然南都的确还有诸位贤臣,的确还有十万士子,但他们终究不如杨庆的军权在握啊!南都城外数万近卫军,数十万民兵,这些可都是杨庆的党羽,不需要他一声令下,只需要他手下的亲信鼓动,这些人就会给他披上黄袍。

    那么您觉得他会拒绝吗?”

    丁魁楚说道。

    朱慈继续默然不语。

    “陛下,臣等确有擅专之罪,可臣等是真心为了陛下啊!唐王根本不知杨庆的真面目,这些年他一直在云南主持卫所改革,根本就未曾踏足南都,他无非是看到表面的繁华!可这繁华不是陛下的啊!江南盛世乃杨庆的盛世与陛下何干?

    陛下纵然回南都,也只不过如长安般被圈禁皇宫,外面的一切与陛下何干?难道长安城外的公社会为陛下而欢呼?

    可它本应该是陛下的啊!

    这江山全是陛下的啊!

    当年这个逆臣不惜以陛下饲虎才求得脱身,难道陛下忘了他是怎么对您的?难道您还相信他有什么忠心?”

    毛奇龄说道。

    龙兴天子的神情略有变化。

    毛奇龄和丁魁楚交换目光,很显然朱慈的城门已打开。

    “陛下,当年他以陛下饲虎,让您被李自成软禁六年,甚至不得不向这个杀害孝节烈皇后的逆贼屈膝,那时候不臣之心就已显露。之后李自成兵败北都之时,他明明可以和多尔衮夹击以迎回陛下,却反而相助李自成挟持陛下赴西都,而后更是每年以钱粮资之,其目的也不过是为了让李自成继续软禁陛下,方便其在南都把持朝政。如今他为群臣和忠义之士所逼才不得不迎回圣驾,那么陛下难道觉得这个害了您两次的逆贼不会害您第三次吗?”

    丁魁楚说道。

    “至于公主……”

    毛奇龄冷笑道:“公主早已经是杨庆的人了,杨庆如今视后gong如自己的家一样,宫中女眷哪个不是任其玷污。别说是公主早就已经被他玷污了,就是懿安太后,和他的秽闻也早已在南都流传多年几乎无人不知,纵然袁太妃也难保清白。”

    他这就纯属血口喷人了!

    袁太妃还真就和杨庆之间是清白的男女关系,话说杨庆这点节操还是有,好歹那也是崇祯的遗孀,理论上也算坤兴公主继母了。

    但朱慈就未必知道这一点了。

    皇帝的脸色变化明显。

    “陛下,唐王等人不过以为有公主可以阻止杨庆,可这自古成大事者哪个会在乎女人?更何况这公主帮驸马造反的难道还少吗?做公主哪比得上做皇后啊!兄妹之情难道比得上化家为国?”

    丁魁楚说道。

    “够了!”

    朱慈突然间怒道。

    丁魁楚立刻闭嘴,然后低着头再也不说话了。

    毛奇龄却露出一丝笑容。

    很显然他们找到了突破口,皇帝陛下已经动摇,说到底他也就才二十出头,而且又被关了六年,真要说到心智还差的远。

    他终究不是这些老狐狸的对手。

    而此时钱谦益已经在一名军官的迎接下进入了武阳关,不过关城上守卫的士兵却紧接着又关上了城门,数百的火枪兵在关城上严阵以待,警惕地看着外面突然到来的这支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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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九章 陛下,您的叛国罪已备案

    南京。

    “这求生欲真强啊!”

    杨庆感慨道。

    龙兴天子和他的忠臣义士们,用一连串神转折般的操作,最终到达了他们的真正目的地……

    霍邱。

    或者说福藩。

    武阳关当然不会阻挡圣驾,驻守那里的只是一支民兵,准确说是淮西的民兵军下属一个旅常备营的一个步兵哨,驻守那里也不是为打仗,只是警戒另外保护税官收税。面对突如其来的皇帝,他们根本一片懵逼,在迅速派人到信阳报告的同时,只能打开关门放行,然后朱慈三天长驱四百里,沿着淮西辽民皇庄区这些年建设的三合土公路,一路狂奔到霍邱去找他叔叔了。

    尽管他叔叔欲哭无泪。

    可怜的福王真是无事家中,祸从天上来,为了不去迎驾,宁可自己摔断腿的他,几乎是眼含热泪看着侄子的突然驾临。

    当然不是因为亲情。

    要不是他侄子兵强马壮,估计福王都有心把他侄子掐死,他田园牧歌的日子好好的,去年光粮食就卖了四万多元,更别说他还是南京城最大的肉羊供应商。那可以说是未来一片光明,就算恢复当年的好日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但他侄子一来瞬间就头顶黑云压顶了,他已经在那片黑云的电闪雷鸣中看到了杨庆狰狞的面孔。

    他真想掐死他侄子啊!

    而龙兴天子在霍邱发出自己进入朝廷控制区的第一份圣旨……

    祭祖。

    祭仁祖皇帝。

    也就是中都皇陵里埋的朱世珍。

    既然是皇帝亲自祭拜,那么南京包括杨庆在的文武大臣们当然也要去了,甚至附近几个藩王,各地的都统,各省巡抚,统统都得去,总之文臣武将齐聚中都……

    至于这之前皇帝先在福藩和他叔叔共叙离别之情。

    至于唐王……

    他依然病着,而且到霍邱后就卧床不起,据说是怕风,皇上已经特意下旨,谁也不准去打扰他,可怜唐王为了护驾殚精竭虑,最后终于被累垮了,短时间应该不会康复,总之他依然

    “楚公,这是调虎离山!”

    黎玉田说道。

    这很明显就是调虎离山,把杨庆从南京调走,文臣武将都调走,南京剩下就是坤兴公主,然后还有那号称的十万秀才,迎驾会的那群耆老,到时候他们突然发难控制公主,再以公主要挟杨庆就范。就算杨庆拿朱慈泄愤也没用,江南士绅们迎驾只是为了让朱慈和他斗,一旦斗到刀兵相见了,朱慈死活就无所谓了。哪怕朱慈死了,只要能拿下公主逼迫杨庆就范,他们夺回权力无非再立一个新的,或者干脆迎桂王来继位,反正他们最爱的就是桂王那套。

    这点招数一看就明白。

    “有用吗?”

    杨庆说道。

    “没用!”

    黎玉田坦诚说道。

    这样做的前提是十万秀才有足够的战斗力,但他们的战斗力……

    那个不提也罢!

    “那怕什么?”

    杨庆笑着说。

    “传令迎驾,既然皇帝陛下已经到咱们的地盘,那咱们岂能失礼,把他这份圣旨发下去,另外把迎驾该准备的都准备好。命令凤阳的第八军沿应凤公路排开,十步一岗,兵力不够就调民兵,在公路两旁布置仪仗,既然要迎驾那就隆重些!”

    他紧接着说道。

    这时候以南京为中心向外辐射的多条新式公路都已经建设,尤其是向凤阳的已经建成,实际上这条公路还在向郑州延伸。这是杨庆计划中的国道体系最重要一条,他正在跟小拿拿学,在大明最大限度实现国道化。可不要小看这个,小拿拿横行欧洲,基础就是他在法国主导的国道建设,特雷萨盖的现代筑路技术,再加上小拿拿的全力支持,让法国第一个迈入现代公路时代。

    但杨庆的不是特雷萨盖式,而是在其之后的马克当式,两层中型石块铺底夯实,一层碎石路面,最终用多匹马拉的滚筒反复压实。

    就是破碎石头耗费人力。

    不过这个由皇庄解决,淮西各地山区皇庄组织民兵碎石,然后由皇庄的庄头收集,再自己组织人力用各种车辆送到筑路工地。但不是换钱,而是领取肥票,再用这种肥票来换取鸟粪,目前鸟粪是杨庆手中一个很重要的替代支付手段。那些战俘挖出的鸟粪并不出售,而是就像当年朱元璋的盐引制度一样,单独印制一批肥票用于各种公共建设的支付,马匹的补贴等等,获得肥票的用这东西去购买鸟粪。因为鸟粪对农业增产的效果几乎就是立竿见影,尤其是在最主要的水稻生产中效果极好,所以肥票甚至成为热炒的对象,很多持有肥票的干脆高价出售获利。

    说到底大明还是农业文明。

    这种东西的受欢迎,确保了那些皇庄民兵对敲石头的热情,甚至经常有全家上阵的。

    毕竟小孩也能敲。

    放学后拿个小锤敲不到一寸大的小石子完全可以。

    而且这是一项长期工程。

    这场大规模的公路建设,在杨庆计划中得维持几十年,他得把公路一直修到北方,甚至修到西域,至于铁路什么的暂时还很遥远,修铁路的前提是钢铁产量,哪怕欧洲早期轨道都是锻铁的,那也一样得钢铁产量足够支撑才行。

    他这时候支撑个屁!

    十年都别指望!

    老老实实玩四轮马车和公路是最实际的,他的核心控制区拥有发达的内河水运,把蒸汽内河船优先搞出来比修铁路强。而在蒸汽机和机械破碎技术成熟前,这种发动人力资源优势的石子供应方式将是主流,尤其是他还有皇庄的组织优势。

    这一点非常重要。

    而这种肥票制度,也将他的投资降到最低,毕竟鸟粪是战俘和奴隶挖的,理论上他为这些石子支付的只是在鸟粪岛的驻扎费用,还有运输和管理的费用。

    但管理是民兵内部的。

    由各地民兵旅负责这些鸟粪的凭票领取,所以这个环节支出加到了给民兵军官的补贴中。

    而且他还增加了货币流通量。

    肥票是完全可以充当货币,甚至面值五十斤的肥票,比理论上它价值的一元钱买到的可以更多,毕竟五十斤鸟粪撒到一亩农田里,增加的产量绝对不只一石。不得不说杨庆把这种东西的价值最大限度压榨出来,不过同样也迫使他加大挖鸟粪力度,这时候就连南海诸岛的鸟粪开采也已经开始了。

    好在他也不缺这个。

    只要把吕宋岛拿下,就可以向西太平洋各岛进军,有瑙鲁在手估计他能这样玩到寿终正寝。

    不过目前还只能是展望未来。

    那地方毕竟太远了。

    如果派支小舰队去探险很简单。

    但想要维持源源不断地运输,那么就必须玩岛屿蛙跳,从吕宋沿着南洋诸岛的外侧一路跳,最后一直跳到所罗门群岛。这样工程就很大,需要建立的殖民地就很多,但不这样的话也不能指望那些几百吨的商船能带回足够多的鸟粪。

    “楚公,还有一件事,咱们这次是不是把金声桓收拾了,这个老家伙这次演戏演得很开心啊!”

    黎玉田说道。

    “把他的名字加进去!”

    杨庆指着桌子上的圣旨说道。

    黎玉田笑着点了点头。

    金声桓如果能老老实实去中都那就算他懂事,然后就像唐朝对付节度使一样,给他一个空头职位留在南京当京官,过几年让他退休好了,就像对付高杰一样。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最后反清也纯属是分赃不均,但终究他还是顶着明臣头衔死的,如果他能交出地盘,那么杨庆就给他一个老死病床的晚年。但如果他不去凤阳,那么就没什么好说了,皇帝的圣旨你都敢不听,这不是谋反吗?既然敢谋反那楚国公就得抄你家了,反正他依仗的也就是襄阳城,再结实也扛不住神威无敌大将军炮的三十斤实心弹,这个时代只要通内河航运的地方,在明军面前就没有打不开的。

    顺便也正好拿来让各方势力都明白楚国公心情不好。

    “他那里还有三千倭奴。”

    黎玉田说道。

    为了向杨庆表现忠心,金声桓扣押了剩余三千倭奴,后者试图进行抵抗的,毕竟双方语言不通,这些倭奴有枪在手还是很英勇的。但好在襄阳有几个广东客商用粤语跟他们解释了一下,说金声桓只是需要等待皇帝命令才决定接下来如何对他们,甚至还送了些酒肉,这些倭奴也就信以为真了。

    然后他们就被金声桓的三万精锐包围在驻地,直到外面大炮都拖来才醒悟,但这时候已经无力突围。

    不过金声桓也没动手。

    这三千倭奴依旧被包围在驻地。

    毕竟他们的身份还是御营,金声桓是做墙头草的,又不是说真得完全押宝杨庆,扣住不放对两头都能说得过去。

    “让他把人移交甘辉,这些倭奴终究也是御营,他们这一路护驾也算有功,让他们来南京等候陛下!”

    杨庆笑着说。

    “呃,难道不是让他们沉江?”

    黎玉田愕然道。

    很显然这不符合楚国公风格,这些倭奴最适合的归宿应该是长江里的鱼腹,不过挖鸟粪也可以,实际上东海的鸟粪岛上,这时候也已经开始使用倭奴。毕竟当年那些荷兰战俘在持续多年高强度劳动后,死亡的数量也是不少的,另外还有一些被他们的亲戚朋友来花钱赎回。但荷兰东印度公司是没为赎他们花一分钱,都是他们自己的亲戚朋友凑钱,还有就是海军和南洋公司买了些航海水平高的当白奴使用……

    好吧,就是白奴!

    但这可不是大明发明的,事实上使用白奴在各国都很普遍,尤其是奥斯曼人最喜欢了,甚至包括欧洲人自己在海外殖民地也这么干。

    这可不是瞎说,黑奴和白奴在美洲殖民地并存了很多年。

    至于雅威……

    抱歉,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沉江?不不,他们有更好的用途,当然,也不是挖鸟粪,虽然他们最后还是会去挖鸟粪,但至少有一部分人还有机会不去和鸟粪做伴。你派人去长崎,找倭国方面,让他们对这件事做出解释,另外让德川家派个人来,我需要他替我做些事,这件事做好我就免除他们今年需要支付的那两万赔款。”

    杨庆笑着说道。

    这些倭奴可是真有大用处。

    基本上可以算是给他雪中送炭了!

    他正愁着如何给朱慈头上扣一个叛国罪的帽子呢!当然,陛下使用倭奴肯定不算叛国,杨庆自己都买倭奴挖鸟粪呢!虽然他的医生至今没有效解决某种手术,大规模倭奴贸易仍旧不能放开,但在海岛挖鸟粪又不用考虑这个问题,在建奴俘虏还没去接那些战俘的班前,倭奴是白奴的最重要补充力量。所以他并不能以使用倭奴来指责朱慈叛国,再说桂王那里早就使用了,至于买倭国女人就更源远流长。

    但是……

    私通建奴就不一样了!

    话说这些倭奴是从哪儿上岸,又如何到长安的?他们是从天津军粮城上岸在清军保护下,伪装成清军走到李自成控制区的,沿途他们的吃喝全部由清军提供。

    这是什么性质?

    这是皇帝勾结建奴啊!

    大明烈宗皇帝很早之前就已经下旨了,一切私通建奴者,皆以汉奸罪论处,身为烈宗皇帝继承人,身为烈宗皇帝之子,却私下勾结建奴,并且接受建奴帮助。这于国而言不忠,于私而言不孝,不忠不孝岂可为君,楚国公于国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专管所有汉奸罪的调查,于私乃烈宗皇帝的女婿,无论如何不能坐视安陵蒙羞。哪怕是皇帝,是自己大舅哥也不行,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所以必须得向四民大会检举,当然,别人代替他检举也可以。虽然锦衣卫的确无权审问皇帝,但四民大会代表天下人民,四民大会当然有权设立一个专门法庭来审理。

    然后……

    万里之外的查理,刚刚走完这个程序并被当众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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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零章 特务统治

    要金声桓移交那些倭奴的命令紧接着由通讯站发到武昌,再由武昌都统司派人北上襄阳。

    金声桓当然不会拒绝。

    虽然他很眼馋那些倭奴手中的燧发枪,但也知道这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惹杨庆不高兴,既然杨庆发话要人那就得赶紧给。三千倭奴在襄阳很快被押上船南下,然后他们在宜城被甘辉和焦文玉所部强行缴械,不过因为语言不通,双方发生小规模冲突,但最终还是通过几个广东籍商人解释清楚……

    实际上就是甘辉泄愤。

    毕竟他这一路上被水太凉等人耍了好几次,很需要一个出气筒,这些倭奴无疑很适合他。

    当然,这只是小事。

    总之还剩下两千五百人的倭奴被缴械后,重新登船在明军押送下前往武昌,至于另外五百,那个乘坐另外一种运输工具,他们将在汉江的鱼腹中前往武昌。但甘辉和他的部下却不得不向东去福藩,毕竟他们的任务至今还没完成,他们还得去霍邱继续保护圣驾。

    不过他们再想搞事情已经基本上不可能了。

    事实上杨信已经被召回南京。

    而且甘辉因为护驾不力,也已经被从指挥使降为士兵,只是接替他的人还没到,所以暂时代理指挥官,等接替的人到达,他也要被召回南京然后去广西剿匪前线报到,至于他还能不能重起,哪个得看他在剿匪战场上的表现。

    这也是他出于泄愤,把五百倭奴扔进汉江的重要原因。

    当然,他的事就没人关心了。

    此时南京早已经因为皇帝驾临福藩的消息,而陷入一片暗潮汹涌……

    “天佑大明!”

    秦淮河的画舫上,姜希辙亢奋地举杯高喊。

    “天佑大明!”

    同坐的秀才们举杯高喊。

    他们四周的乐师继续奏乐,几个妓女笑靥如花般看着他们,而这艘画舫正缓缓驶过镇淮桥,河岸边的街道上,大群的青虫们正高举横幅欢呼着走过……

    恍如打了鸡血般!

    “陛下还是太谨慎了,何必继续留在福藩,以大义临南都何人敢挡?”

    一个同座秀才说道。

    “那人终究兵权在握,陛下以圣旨召文臣武将齐聚中都,以祭皇陵正帝位,先明君臣之分,使文武百官知大义所在,则顺逆之别已分,那人纵然想有异举,也终究不过是个乱臣贼子!”

    另一个老成的说。

    “怕他做甚,南京还不是他的天下!”

    一个秀才傲然说道。

    很显然他们已经膨胀了。

    而姜希辙端着酒杯笑而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装逼,话说他已经过了这种装逼的境界,作为迎驾的秘密功臣,等待他的将是飞黄腾达的未来。甚至他的名字这时候也早就已经列入了龙兴天子重用的名单,他早已经脱离了这种秀才日常装逼的低级趣味,上升到可以静静看着他们装逼的境界。

    “二滨兄,那北边真如传闻的民不聊生?”

    一个秀才问道。

    “陈兄慎言!”

    另一个秀才急忙说道。

    “何兄太小心了吧?来,如花,你是锦衣卫的暗探吗?”

    一个秀才搂着身旁妓女笑道。

    “公子,你们都在说什么呀?奴家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公子说奴家是锦衣卫暗探?那奴家是不是该与公子坦诚相对以示清白?”

    那妓女笑着说。

    “呃,等散席后咱们再坦诚相对!”

    那秀才摸着她的俏脸说道。

    “北边是否民不聊生,与我江南何干?不过真要平心而论,那多尔衮倒也算礼贤下士,否则陈名夏何致以探花之才为其效力?至于饥荒天灾,这个不是人力能挽回,先帝之时北方未必比得上如今。多尔衮以胡虏之身能尊名教,敬圣人,礼贤下士,亦可比之耶律洪基完颜雍之流,虽然那人视其为夷狄禽兽之流,然以德论之,倒是这夷狄禽兽比他强多了!当然,胡虏终归是胡虏,待陛下还都之后,若其依旧不识天命,抗拒陛下,无非以名臣勇将效法中山王直捣北都而已!”

    姜希辙淡然说道。

    “那时候说不定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

    一个秀才踌躇满志地说。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搂着如花那位亢奋地高喊着。

    “公子,您万户侯之后可别忘了奴家!”

    如花娇媚地说。

    “公子,你也不能忘了奴家!”

    “公子,奴家可等你啊!”

    ……

    然后其他几个妓女纷纷拉着身旁的秀才说着,一时间席上春色满园,就连姜希辙怀里那小美女,都端着酒杯往他嘴上凑。那些过惯了这种日子的风流公子们纷纷上手,欢笑声,娇嗔声,甚至还有娇喘声让这艘画舫上仿佛一片粉色雾气弥漫,在江南的烟雨,在秦淮河两岸的夏日花团锦簇中缓缓向前。

    岸边一骑快马蓦然停下。

    “会稽姜公子可在船上?”

    马上的人高喊道。

    姜希辙忙推开怀里的妓女,然后探出头向外望去。

    “我家公子在此,你是何人?”

    他的小书童说道。

    “姜公子,小的是衍圣公府的,衍圣公有事请公子前去一叙!”

    那人说道。

    “前面停船!”

    姜希辙立刻说道。

    衍圣公请他过去应该是想让他随行前往霍邱,迎驾会组织了一个以衍圣公为首的觐见团,几个老臣正准备启程去见皇帝,少不了也得有几个年轻一辈英俊的,他作为刘宗周弟子,名列其中是很正常的。另外估计也是想借此向皇帝推荐他,毕竟作为举人他已经有做官的资格,而大同社几个主要成员如今都有了官职,像他这样冒死送倭奴去北方的当然也得有官职。

    紧接着画舫在前面靠岸,放下跳板后,他在那些秀才们艳羡的目光中带着小书童走了下去。

    一辆出租车很有眼力地过来。

    姜希辙登上马车,小书童站在马车后面,那人骑马跟随,一行直奔衍圣公府,但很快马车离开街道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这是走哪儿?”

    姜希辙疑惑地问道。

    他当然知道衍圣公府在何处,但这条路明显不是去衍圣公府的。

    “回公子,前面有游行的堵路了!”

    那车夫说道。

    旁边骑马的人也点了点头。

    姜希辙也就放心了,虽然南京城内治安良好,但也不是说完全放心,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在南京城里被偷被抢也早不是新闻。一个月前还有两个江西来的倒霉货差点被连人拐走,要不是有人看见报警,这时候估计已经不知道被塞进哪个煤窑里了。因为煤炭业狂飙式发展,那些黑心的矿主正不择手段搜罗廉价劳动力,当然也包括非法手段,而南京本地和城外居民基本上都有完善的保甲制度或者皇庄体系很不好下手。

    但这些青虫就不一样了。

    他们属于流动人口,在南京没有户籍管理,最多以各地会馆为核心,但实际上这种管理很混乱,就算偷偷被绑走少一个也根本没人知道。

    那俩是救下了的。

    至于有没有没救下的,这个真就很难知道,但就凭那些绑匪的熟练程度就知道他们肯定不止干了一回,也就是说很可能在附近某个小煤窑里就有某个秀才在一边流泪一边挖煤。

    姜希辙坐在马车里继续向前。

    “少爷,这不是去衍圣公府的!”

    后面小书童突然惊叫道。

    姜希辙急忙推开侧面车门,就在同时马车停下,外面是一条僻静胡同,这时候已经是傍晚,外面下着毛毛雨,整个胡同阴暗寂静,他以极快速度拔出短剑,然后径直跳下马车。这时候车夫也下了车,包括喊他们那人也下了马,笑咪咪地看着他,那书童很忠心地跳下来拿着个背包砸那车夫,后者手中短枪一下子磕他后脑勺,倒霉的书童紧接着倒在地上。

    姜希辙拔腿就跑。

    “救命啊!”

    他边跑边喊着。

    那两人紧跟着追上来。

    转眼姜希辙跑到前面巷口,然后里面两个人走出来,他差一点撞在前面的人怀里,后者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短剑。

    “救命,有劫匪!”

    姜希辙像看到救星般说道。

    那人向旁边一闪,紧接着他身后那人拿着口袋上前,还没等姜希辙反应过来就当头套下,与此同时后面追上的车夫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随手打开盖子从袋底向上一扔。他扔进去的瞬间那袋子也到了地面,他和对面那人同时伸手抓住姜希辙双腿一掀,就在姜希辙惊叫一声倒下的同时,他抓住袋子口的一根细绳狠狠一拽,袋子口立刻在姜希辙脚脖上勒紧。

    两人一前一后紧接着抬起,把已经昏迷的姜希辙扔进马车。

    那骑马的提起小书童扔进去。

    他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打开盖子,用手巾蒙住倒了点东西然后屏住呼吸,把这个手巾扔在书童的脸上……

    “走!”

    他收起小瓶说道。

    紧接着他翻身上马,这辆马车迅速开动,另外两人分头检查附近,确定没有任何残留和目击者,这才走出小巷汇入暮色降临的街道,而这时候那辆马车已经驶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狼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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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一章 皇帝叛国啦!

    当姜希辙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狼穴的审讯椅上……

    “你们要干什么!”

    然后他立刻发出惊恐的尖叫。

    “吆,醒了,睡得挺香啊!”

    旁边一个锦衣卫说话间冲着他露出灿烂笑容,但手中木条上的火苗却伸进椅子下,里面已经沾上汽油的碳块立刻被点燃,熊熊火焰瞬间升腾而起并被椅背的烟道抽进去。那密密麻麻排列的一根根尖刺,紧接着就把热度传递到姜希辙的屁股和后背,虽然时间短热度还不够,但却已经让他直接崩溃……

    “放开我,你们要问什么?”

    他涕泪横流的尖叫着。

    同时他还拼命挣扎,试图摆脱这个可怕的东西,但这样的结果是原本没有刺破他皮肤的尖刺开始扎了进去。然后那明显的刺痛从他后背和屁股上传来,他本能地扭动身体,但换来的结果是另一边的尖刺也开始刺入。

    与此同时灼热感骤增。

    “放开我,求你们快放开我,我什么都招,你们问什么我说什么……”

    他撕心裂肺地尖叫着。

    “你真得什么都招?”

    杨勇的面孔突然出现在他视野。

    这个杨庆手下头号刽子手的狰狞面孔,让姜希辙几乎下意识地哆嗦一下,然而屁股和后背的热度依然在不断攀升……

    他崩溃一样拼命点头。

    “呃,其实我忘了到底想让你招些什么。”

    杨勇带着歉意说道。

    姜希辙欲哭无泪地看着他。

    这时候他屁股下面的热度已经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他顾不上管杨勇,拼命尖叫着试图站起,但被禁锢的他终究无法挣脱那些坚固的铁条。而挣扎的结果只能是让更多尖刺刺进他的皮肤,甚至反复地刺着,他都能听到鲜血落下,在烧热的钢铁上发出嗤嗤的声响,这声音仿佛是恶魔的狞笑。而他对面的杨勇就这样笑咪咪地看着他的挣扎,看着他屁股下面的衣服冒出烟,看着皮肉烧焦的味道传出,甚至看着他被烧得都开始翻白眼……

    “啊,我想起来了!”

    杨勇突然一拍他的大腿说道。

    后面的锦衣卫迅速抽出燃烧着的碳盒推进旁边的炉子。

    姜希辙依旧在余温上挣扎尖叫。

    但很快他就像是虚脱般,带着满身的冷汗一下子瘫在了审讯椅上,同时发出一阵悠长的*****,垂着脑袋筋疲力尽地颤抖着。

    然后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你认识她吧?”

    杨勇拍了拍她屁股,示意她上前一步,然后对着姜希辙说道。

    姜希辙奄奄一息般看着她。

    “如花,说说你要检举什么?”

    杨勇说道。

    “回大爷的话,奴家要检举这位姜公子私通建奴,之前他和朋友在奴家船上喝酒,说是他替皇上办事在倭国买了大批倭奴,然后送到建奴那里,交给建奴由建奴帮忙送到雁门关再送长安。而且他还不只去了一趟,还和建奴的大学士陈名夏私会,他还说那奴酋多尔衮是礼贤下士,还说先帝治国都比不上那多尔衮呢!”

    如花说道。

    “姜举人,你这是汉奸罪啊!不但是汉奸罪,还诋毁先帝,你这是大逆罪得抄家啊!”

    杨勇阴森森地说道。

    姜希辙已经缓过劲来了,他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么她说的你认不认呢?”

    杨勇说道。

    “她一个妓女之言何足信,不过是因嫖资不满诬陷而已!”

    姜希辙虚弱地说道。

    “他说你是妓女,是诬陷。”

    杨勇对那个如花说道。

    “奴家是妓女,可他的那些朋友总不是妓女吧?镇抚使把他一块喝酒的那些人都抓来一问便知,而且听他的朋友说,他们和建奴的勾结还不只这些。他们一个在皇上身边的朋友,还去过北都见了建奴的很多高官,还说这是奉皇上的旨意行事根本不用怕,他们甚至还说应该让多尔衮和桂王一起动手,把楚国公害死呢!”

    如花说道。

    “姜举人,你觉得你那些朋友会不会为免受皮肉之苦而指证你呢?”

    杨勇对姜希辙说道。

    后者恨恨地看着如花。

    这还用说,那是肯定的,那都是些什么样货色,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虽然喝酒时候感情好,平常诗文唱和,甚至就是共享一个妓女都行,但真要坐在这审讯椅上,要推他出来顶这抄家灭门的罪也一样毫不犹豫。

    不过……

    如花的话倒提醒了他。

    “杨镇抚使,举子之前的确去过北方,也的确见过陈名夏,并送所购倭奴交由其转送雁门关,但那是奉旨行事何罪之有?”

    他理直气壮地说。

    就是嘛,这种事情没必要抵赖。

    他就是去过了,他干了什么也都承认,但他是奉旨办事,这是皇帝命令他做的,他奉旨行事有错吗?你锦衣卫难道还管得了皇帝?以前皇帝没来,杨庆和你们可以为所欲为,但如今皇帝已经回来,这大明早就不是你们独断专行的时候了,我一个为皇帝办事的为什么要怕你们?

    “怎么?举子为皇上办事都成有罪了,你们锦衣卫还大过皇上?”

    他傲然说道。

    “这样啊,案情的确比较复杂,这牵扯到皇上了,我一个小镇抚使的确不好决定,得交由楚国公定夺,不过你得先写一份供状给我!”

    杨勇换上了一脸笑容说。

    写就写,咱这为皇上办事的还怕你不成?从小深受传统教育,脑子里还停留在朕即国家的概念中,以为自己有为皇上办事这个招牌护体就根本不用担心什么的姜希辙,很坦然地摆上笔墨纸砚,洋洋洒洒写了一千多字详述自己北上过程。不过他很聪明地没有说是他们主动计划的,而是变成了皇帝通过钱谦益传旨给他们购买倭奴,然后他和黄宗羲这些人为主分忧自己凑钱购买,由他负责将其送到北方交陈名夏。至于他诋毁先帝之类内容他是坚决不承认的,同样他对多尔衮的那些吹嘘也是不承认的,他就承认奉旨买了一批建奴送到北方,什么计划让多尔衮和桂王南北呼应之类就纯属诬陷了。

    当然,这些本来就不重要。

    杨勇满意地看着这份供词,然后对手下说道:“把他押入大牢!”

    紧接着他就去找杨庆了。

    杨庆至今还没去接驾,这是皇帝特意下旨的,因为各地巡抚和那些都统都得花些时间赶来,所以由首辅史可法和之前先行返回的礼部尚书顾锡畴,侍郎瞿式耜等人过去,为接下来祭皇陵做准备。而南京的军政事务暂时由监国带领文武官员主持,等那边准备完成,各地参加的人员都到达以后,杨庆这边的文武官员再赶去,反正沿着新修的公路用不了几天,而最远的如云南巡抚到凤阳可得花些时间。

    “把这家伙看好,先把他的供词放一边,你立刻带人去安庆,在那里截住那些倭奴,然后就地关押起来,再从他们那里获得供词。”

    杨庆说道。

    证据必须充分才行,毕竟这是给一个皇帝定罪。

    “剩下那些参与的呢?”

    杨勇问道。

    他说的是黄宗羲等人。

    “先别抓,等到需要的时候再一起抓!”

    杨庆说道。

    这样就可以获得证据链了。

    首先是姜希辙在画舫喝酒嘴上没控制住泄露内情,不得不说他们喜欢在画舫上扯淡真不是个好习惯,然后被心怀忠义的妓女检举,而他承认了整个事情。

    然后就是这些倭奴的供词。

    这些就足够了!

    至于黄宗羲这些人,得看姜希辙咬他们够不够狠,如果姜希辙足够懂事他会知道怎么做。

    钱谦益更跑不了。

    毕竟他是在皇帝身边的,甚至可以让姜希辙这些大同社的,把老钱给咬成主谋,然后看东林党和大同社互相咬。不过这样的话钱夫人肯定就要守寡了,唉,命运总是如此无常,话说她当年嫁给陈子龙不就用不着受牵连了吗?

    楚国公叹息着摇了摇头。

    杨勇立刻带着锦衣卫前往安庆。

    而这时候还没有人知道,针对皇帝叛国罪的秘密调查已经开始,无论迎驾会的耆老还是那些秀才,统统都沉浸在一片亢奋中。至于杨庆的那些亲信们,虽然有些蠢蠢欲动,但在杨庆压制下还是保持克制,至于四民大会的常设委员们,倒是对皇帝的归来反应平静……

    实际上他们也很忙。

    他们这一年主要工作,其实就是组建一个考试委员会,也就是由四民大会聘请一些人,组成一个专门机构给各地参加新式科举的人出题。而这些人根据所报的科用这些题进行考试选出进京参加科举的举人,为了确保试题公正,这些出题人都必须在四民大会接受检验。而为了确保这些试题不泄露,在考试前所有试卷都保存在各地帝国银行的保险库,开始考试前才能取出。

    而且为是否全国统一试题,四民大会常设委员还发生激烈斗争。

    不过最终还是各省区分。

    每个省一份单独的试题,要不然江浙优势太大,虽然不至于和当年一样几乎垄断,但必须得明白,无论考八股文还是另外四科,江浙对其他省份其实都拥有绝对的优势。甚至这些年优势还在拉大,尤其是工科真要搞统一试题,估计其他省份考不出几个进士的。这样肯定不行,哪怕杨庆也不可能压得住其他省份的怒火,更何况他本人也不想江浙独大,所以他还是支持各省不同考卷以此均衡各省的进士数量。只不过作为补偿,南直隶,浙江,江西三省加起来取举人数量的一半,毕竟这三省人口远超过目前大明控制区的一半。

    四民大会这一年主要干这个。

    当然,他们也给了新来的皇帝一个下马威,他们否决了皇帝要求户部出一笔钱用于养活他的御营的圣旨。

    理由很简单。

    没有这个编制。

    无论锦衣卫还是明军系统都没有这支御营的编制,这是皇帝自己搞的那你就自己掏钱养活,朝廷的税收不是给你私用的。实际上朱慈就是试探,他并不在乎这笔钱,他是看四民大会对他的态度,或者说四民大会是否尊重他的权威,但很显然四民大会并不鸟他。

    之后皇帝又找韩赞周和卢九德要库的钱。

    但他俩说没钱。

    然后为了证明真得没钱,他俩又送了一马车账簿过去,根据这份账簿皇宫至今还欠着帝国银行两百万,就等皇帝来想办法还了。

    这本账簿倒是真的。

    因为皇室最主要的产业都在张嫣名下,剩下也被袁太妃,坤兴公主这些人瓜分,目前皇宫能获得的主要收入实际上就是皇庄地租。但这些皇庄的收入无疑是负担不了越来越庞大的慈善和教育支出,毕竟皇庄就那么点地租,绝大多数都是一两成,每年加起来也就几百万。

    这个真养不起那些孤儿院。

    义务教育,孤儿院,养老院,医院建设……

    哪一个都是吞金的黑洞。

    不够是正常,够用才不正常!

    每年的缺额部分都是直接从帝国银行借款补充,然后这些借款由张嫣几个女人在每年年终从自己的收益中归还,实际上她们的主要收益就是银行,这无非就是一个左手交到右手的游戏而已。但通过这些多少有些让人头大的操作,杨庆和那些女人还有作为她们心腹的太监头子们,的确是把朱慈搞得比他爹还穷,皇宫的仓库里是没有一枚龙元的。

    话说皇宫的饭钱都得去张嫣那里按月借支啊!

    要不怎么自己种菜呢!

    皇宫真穷啊!

    要不皇上你把那些小学和孤儿院的伙食减一减?再不你把皇庄的地租提高一些?或者你干脆把那些蛀虫们统统弄死,尤其是你伯母那个超级大蛀虫,她的个人资产恐怕都快奔千万了!还有你妹妹也好几百万,就连你的小妹妹都两百多万家产!那小姑娘卫生纸都得洒玫瑰精油,把她们抄家你就一下子有钱了。

    呃,这个至少目前不行。

    最终朱慈不得不面对四民大会不给公款,私款又是负数的问题,好在还有他叔叔。

    他叔叔有钱。

    可怜的福王又躺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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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二章 陷害忠良

    正当杨勇在安庆截住运输倭奴的船队并开始审讯的时候,要求金声桓前往中都参加祭皇陵的圣旨也送到了襄阳……

    金声桓当然拒绝。

    他又不傻,这种事情去了就等于任人宰割,他的确靠卖萌为生,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动他的底线他一样不会束手就擒,他卖萌只是为了保住目前的地盘,又不是说他真得就是个萌宠。

    他也一样有尖牙利齿。

    他有一座顶级要塞,他有三万整编后的精锐,他还有那些士绅的全力支持,他凭什么束手就擒?

    他以称病拒绝。

    但紧接着杨庆派人告诉他既然有病那就得治。

    南京的医院为他准备好了床位。

    紧接着襄阳发生小规模兵变,金声桓回复说地方不安,作为镇将他不适合离开,哪怕有病他也得留在襄阳继续履行皇帝交给他的职责,另外隐晦地表示,他是归秦王节制,理论上杨庆无权管他。然后杨庆就告诉现在皇帝已经回来,秦王说话已经不好使了,不仅仅是他,汉中那几个镇将也同样回归大都督府节制……

    之前大明割据势力的官方解释并不复杂。

    首先建奴是叛乱分子。

    建奴,蒙古,神民勾结,罔顾大明累世之恩,背叛大明祸乱天下,僭号称帝,实属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所有与其联系者皆以汉奸叛国罪论处。

    秦,桂,靖江为国藩屏。

    这个同样很好解释。

    张献忠连藩屏都不算,只是一个普通地方官,类似于沐家在云南,世镇四川但不是说四川是他的。

    皇帝陛下坐镇长安御驾亲征,亲自指挥西征。

    公主留守监国南都。

    秦王,汉中三节度使,也就是当年被李自成一直扔在那里的唐通,白广恩,马科等三总兵,他们被李自成封为节度使镇守汉中。但最初的划淮为界中,汉中并不属于李自成,直到后来龙兴天子为秦藩扩大地盘时候才算,不过这三镇将的身份至少在杨庆这边还属于朝廷军队。包括即便后来地盘上也不属于秦藩的金声桓,他们都是跟随皇帝西征的朝廷军队,包括秦王也是,只不过西征军以秦王为主帅,所以他们都归秦王节制,现在皇帝返回南方,那么他们重新回到大都督府统辖。

    当然,这就是个解释而已。

    但现在杨庆就以这个解释,很认真地告诉金声桓你得听我的了。

    然后金声桓说我不听。

    我不听,不听,就不听。

    那这就别怪杨庆揍他了!

    紧接着大都督府正式下令解除金声桓的所有职位,他的邓国公是皇帝封的,大都督府的确没法解除,但他的所有职务理论上都是大都督府组织总部任命,同样也可以尤其解除。同时以襄阳兵变为理由,调武昌都统黄蜚率领两个军北上襄阳处理,有阻拦者以谋反论,襄阳节度使区撤销,所辖各地全部改为皇庄,所辖军队就地改编为民兵。

    紧接着金声桓放弃宜城直接收缩回襄阳准备固守同时向李自成求援。

    黄蜚大军沿汉江北上。

    襄阳之战开始。

    “楚公,陛下何时下旨要邓国公赴中都祭皇陵?”

    毛奇龄义正言辞地质问。

    “你是谁?”

    杨庆一脸不屑地说。

    “下官乃陛下钦点的东阁大学士!”

    毛奇龄傲然说道。

    “大学士不需要廷推吗?”

    杨庆疑惑地说。

    “楚公,按照新的官制已经不再设立大学士。”

    史德威提醒他。

    的确,大学士一职已经撤销,明朝由大学士构成内阁,但新的内阁由首辅和阁臣构成,这些阁臣除了首辅史可法之前有大学士头衔,其他人都没有,所以四民大会确立的新官制直接撤销大学士一职。实际上不仅仅是这些大学士,很多在杨庆看来没什么卵用的官职都撤销,尤其是翰林院都快没人了,毕竟都六年没有新的翰林任命,但地方上的官职反而增加。

    总得来说官制更加实用。

    “那他是怎么回事?”

    杨庆很不礼貌地指着毛奇龄问。

    “楚公,陛下难道自己不能聘用自己的近侍?”

    毛奇龄说道。

    “公公?”

    杨庆疑惑地看着他。

    “楚公,你不要欺人太甚,不管鄙人身份为何,此行都是代替陛下而来,哪怕就是一介草民,也有权替陛下问楚公,陛下的圣旨上何时召邓国公赴中都!”

    毛奇龄忍无可忍地质问道。

    “拿圣旨原件!”

    杨庆说道。

    史德威赶紧给他把圣旨原件拿来。

    “这难道不是邓国公?”

    杨庆指着上面的邓国公三个字义正言辞地说道。

    毛奇龄低头看着……

    “楚公,陛下的圣旨乃是鄙人亲笔书写,你觉得鄙人会不认识自己的笔迹吗?这根本不是那份圣旨,这是别人编造的,若楚公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那鄙人是不是该认为是楚公伪造圣旨?”

    他怒道。

    “何为圣旨?”

    杨庆冷笑一声指着上面盖着的玉玺说道:“这就是圣旨,你的字迹有个屁用,难道你的字还比玉玺更有效!”

    毛奇龄愤慨地看着他。

    然后拂袖而去。

    “他不会真这么冲动吧?”

    史德威疑惑地说。

    “故意的,明天他们的那些报纸就该替金声桓鸣冤,然后说咱们伪造圣旨陷害忠臣了,这些废物也就这点本事,他们无非就是想诋毁我的声誉顺便显示他们的存在。再回去拿这件事在皇帝面前添油加醋,估计他们想让皇帝下什么决心,但皇帝对我这个奸臣还抱有幻想,他们故意来激怒我制造事端,回去刺激皇帝,话说他们其实和那些争风吃醋的妓女没有什么区别。”

    杨庆说道。

    可怜毛奇龄刚走出不到十米啊!

    这两个混蛋就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编排他。

    他回过头用仇恨的目光看着刚刚说了这些话的杨庆,杨庆笑咪咪地向他举起茶杯,毛奇龄猛然回头,大步向外走去。但就在这时候,两个参谋走过来,就在三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一边一个抓住了他胳膊,然后脚下同时一绊,毛奇龄惊叫一声向前扑倒,那两人手一拉他直接撞在地上。

    紧接着他惨叫一声。

    还没等他捂着一嘴血从地上爬起来,那两个参谋就拎着他的胳膊和腿把他抬起来,在他挣扎中走到门前一喊号子扔了出去!

    “呃,这样他回去更有话说了!”

    史德威不禁莞尔然后说道。

    “不管他们想让陛下下定什么样的决心,对我们来说,还是让陛下赶紧下决心吧!”

    杨庆喝着茶说道。

    可怜的毛奇龄趴在门外正下着小雨的石板地上,艰难地一节节恍如生锈般撑起来,然后擦了擦满嘴满脸的鲜血和雨水,低着头踉踉跄跄地走向大门……

    当然,这是他的光荣。

    第二天他们控制的几家报纸,就开始大肆渲染楚公假传圣旨,故意陷害邓国公,毛奇龄奉旨调查,揭露其不法之行并面斥之。最后楚公恼羞成怒,并对其进行残忍毒打,呜呼,我大明何时竟出如此逆臣,可怜毛奇龄奉旨办事,居然被毒打至面目全非连牙都掉了好几个。

    更可怜的是邓国公,以重病之身惨重陷害,冤得都快六月飞雪了。

    当然,这些没什么卵用。

    明军还是迅速完成对襄阳的包围并开始架设神威无敌大将军炮,两个军加重炮旅总计五万大军,将金声桓困在襄阳。

    龙兴天子情绪稳定。

    不但情绪稳定,而且准备给楚国公封郡王了,虽然大明的郡王通常都是死了追封的,但从崇祯封李自成为秦王开始,这个规矩已经打破,连异姓藩王都封何况郡王。再说以楚国公目前的身份,目前的功劳,本来也配得上一个郡王,无论嘴上怎么说,其实大家都明白,是他挽救了大明,否则无论李自成八十万大军下江南时候还是多尔衮大举南下时候,大明也都差不多该没戏了。

    一个郡王很合理。

    很显然皇帝陛下并没在意楚国公假传圣旨陷害忠良的事情。

    再说金声桓算个屁忠良。

    他和杨庆狗咬狗,对于龙兴天子来说并不是坏事,如果杨庆能在襄阳城下碰个灰头土脸,那么无疑就更加完美了。不用多了,只要金声桓能在襄阳撑到冬天汉江封冻,杨庆就很难继续打下去,明军炮火的确凶猛,可对后勤的依赖也更大,像神威无敌大将军炮这样的武器,没有水运补给是很难维持进攻的。更何况那襄阳城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打开的,这些年金声桓的财力几乎全堆在这座要塞了,不说铜墙铁壁,也是目前大明最顶级要塞之一。

    只要金声桓能撑到冬天,皇帝陛下就可以出面了。

    以调解人姿态出面。

    联合李自成,桂王,张献忠这些人一起向杨庆施压,逼迫他放弃对襄阳的进攻,然后金声桓再向他服个软甚至卖个萌。而一旦杨庆的军队受挫于襄阳,那么他的不败神话也就彻底打破,他部下对他的忠心也将出现裂痕。

    这就足够了!

    就让这座襄阳城,成为皇帝陛下逆袭的转折点。

    然而……

    皇帝陛下太高估金声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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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三章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

    襄阳。

    “快,别跑了这老贼!”

    金声桓部将盖遇时,挥舞手中短枪吼道。

    在他四周灯火通明。

    夜幕笼罩下的襄阳街道上,不计其数的士兵汹涌而前,他们端着长矛和火绳枪,拎着刀和盾牌,在那些奋勇争先的军官带领下,带着亢奋杀向前方。而同样的洪流还有很多,整个襄阳城内一片喊杀声,这一道道洪流汇聚的目标,则是城内堪称制高点的镇南楼。

    也就是昭明台。

    那里是金声桓的战时指挥部。

    话说龙兴天子还想金声桓在襄阳坚守半年?

    开什么玩笑?

    他想他手下将领还不想呢!

    就算他手下将领想那些士兵们还不想呢!

    就算那些士兵想,他们的老婆孩子还不想呢!

    这又不是说敌军打来屠城了,或者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亦或为了什么忠义!无非就是金声桓想继续割据然后杨庆不答应,明军就算打下襄阳死的也就金声桓,他手下那些将领跟明军又没仇,要不是左良玉清君侧他们都还是明军呢!看看当年没跟着胡闹的如今都发达了,哪怕马进忠这种流寇,现在也一样因为懂事而被杨庆奖励大量好处,虽然退役了但人家也是家财百万,娇妻美妾一大堆享人间之福。

    跟着左良玉有啥好的?

    无非就三个府的地盘,还都不是什么风调雨顺的好地方,一年无非做生意收点,就算分利益还能分多少?

    那些将领脑抽了吗?

    哪怕投降后改为皇庄,他们也肯定是民兵军官,尽管这些年占的田产肯定丢掉,但自己收敛的家财肯定还是自己的,以后凭本事混,跟着杨庆怎么不比跟着金声桓更有前途……

    话说他有个屁前途。

    当年无非就是左良玉造反,大家都被他裹挟……

    对,就是裹挟。

    是当年左良玉造反,他们作为左良玉部下,才被裹挟加入乱军,之后就这样一直被裹挟多年,现在属于反正而已。

    这样想想就光荣多了。

    而对于士兵来说就更没兴趣保卫金声桓的好日子了!

    他们的确跟着金声桓也算能吃饱饭了,比过去强了不少,可仅仅也就是能吃饱饭了,金声桓就这屁大点地盘,能让他们吃饱饭就不错了,就是肉一年都吃不了几顿,也就是守着汉江还能捞鱼吃,话说那些明军一个普通士兵每月军饷可是四元啊!

    这是最基本的军饷。

    这是不算各种补贴的,加上各种补贴一个普通士兵,尤其是执行作战任务的,每月十两是起码的,更别说战场上的立功奖励,家属受到的各种优待及退役后的各种保障,光一个子女免费的小学教育,这就已经让人艳羡不已。而且还不克扣军饷,明军将领从上到下没有克扣军饷的,这对士兵们来说简直做梦一样,当然,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明军高级将领根本不在乎那点钱。

    但这已经足够了。

    哪怕杨庆已经说了,金声桓部下全改编为民兵,对于士兵来说也是很值得向往的。

    民兵怎么了?

    他们又不是没见过人家什么日子。

    随着湖广的垦荒,最近的皇庄早就到他们南边了,人家又不用交任何赋税,无非就是一年两三成租,而且都是种新庄稼,还有各种各样赚钱的营生。吃不愁穿不愁,生病有医疗所小孩有学上老了有人养,话说能有那样的日子,谁还乐意当兵拼命,又不是说都喜欢刀口舔血,哪怕金声桓部下也一样就是为了口饭?

    能丰衣足食,谁愿意上战场?

    至于普通老百姓不用说了,而襄阳城里真正和金声桓一心的,也就是那些士绅们了,毕竟杨庆已经说了这一带改皇庄,如果襄阳被拿下他们将失去土地。

    可他们根本没什么用啊!

    至于金声桓……

    “你们这些狗贼,我这些年何曾亏待过你们?”

    镇南楼上金声桓悲愤地吼叫着。

    他身边其实还有些手下,好歹他也当了多年军阀,他这个人在拉拢人心方面还是值得称道,毕竟从最底层出来的。要不然原本历史上南昌之战他身边宋奎光,刘一鹏,郭天才这些人都跟着死战到底,甚至被清军俘虏后也宁死不降,足以证明他拉拢人心方面的能力。这时候他身边也还有几百个亲信,甚至还有几个将领,无论是事起仓促没反应过来,还是那点面子过不去,总之并没有抛弃他而是继续跟着他守卫这座高台。

    这里可以说易守难攻。

    原本就是做钟鼓楼的,在架设多门大炮后,连同那些精锐的卫队火枪手,居高临下锁断城市的中心,哪怕进攻者,也都不得不隐藏在两旁的建筑物前避开直射火力。但这就是在苟延残喘而已,因为整个镇南楼都被团团包围,他们完全被困在这里,甚至这时候西成门已经被打开,在这里都能看到那里正向这里流动的火光。

    可怜他还没打呢!

    明军根本就没发起进攻。

    只是把气球升起来,随风向城上飘然后用喇叭筒喊话,宣传了一下杨庆的处理决定。真正的开火也就是昨天明军把那些神威无敌大将军炮在外面架上,试炮的时候打了一轮。

    就打了一轮!

    然后这些狗贼就倒戈了啊!

    金声桓站在镇南楼上,俯瞰着下面那些他曾经亲信的部下,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正在不断向着这里汇聚,然后将无数枪口甚至炮口对准了自己。此刻他真得悔之晚矣,他自以为是个枭雄,自以为自己有资格和杨庆讨价还价,结果人家就像拍死个苍蝇般,随手一巴掌就让自己粉身碎骨了。

    如果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他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老贼,我等皆大明官军,受大明累世之恩,岂能与你同流合污,当初若不是你裹挟我等,我等岂能与那左良玉谋逆作乱,若不是楚国公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岂能容你割据襄阳至今?你不思楚国公恩德,反而与楚国公做对,你自寻死路,也别把我们拉上,你自己蠢,也别以为我们都跟你一样。如今黄都统已到城外,我等念你我共事一场,给你一个全尸,若再冥顽不灵,那就别怪我们为大明为楚国公手刃你了!”

    盖遇时义正言辞地喝道。

    “对,大帅,末将再叫你一声大帅,你赶紧自裁吧!”

    另一个将领喊道。

    那些将领和士兵们一片鼓噪,很显然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看金声桓抹脖子的大戏了,甚至盖遇时还干脆从藏身处走出,有恃无恐般站在楼下抬头看着他,手中拿着一支短枪,上面火绳燃烧着,很显然如果金声桓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不介意帮自己的大帅一把。

    金声桓四周那些还在跟着他的将领和士兵纷纷看着他。

    很显然这些人也在纠结。

    毕竟都这种时候了,这局面只要不傻就都明白,对金声桓还有点忠心是一回事,为了金声桓陪葬就是另一回事了。

    金声桓悲愤无言。

    “大帅,如今只能投降了!”

    他身旁的宋奎光说道。

    这人其实是旧官军,而且还在山海关当过守备,直到杨嗣昌时候才调到左良玉部下,之后就一直跟着金声桓,原本历史上金声桓反清他算是主谋之一。他本身就是江西人,算是金声桓集团的核心人物,金声桓如果听他的未必失败,清军当时在江西实力并不强,无论他还是刘一鹏都在野战中多次击败清军。

    尤其是郭天才部下的川军,甚至把清军打得挺惨。

    金声桓,王得仁的江西反正本来是一个好机会,这些家伙都是死人堆里爬出的,要说战斗力都不弱,民间因为剃发易服,从文官到士绅也都支持他们,有最初的那股锐气支撑,真要和江西清军来一场决战其实有很大胜算。他也一直鼓动金声桓决战,哪怕南昌被围后,他也不断鼓动金声桓出城迎战,但后者出于保存实力的心思,光想着等其他势力支援,不想在野战中消耗自己的精锐,以后没有了可依仗的,最终困守南昌坐以待毙直至粮食耗尽。

    再能打也扛不住饥饿啊!

    南昌被攻破后他巷战被俘,不肯投降绝食而死。

    “投降,对,投降,那杨庆不好杀人的!尔等退下,本帅还是皇上封的邓国公,本帅这就去南都向楚国公请罪!”

    金声桓立刻说道。

    到这时候他也只能这样了。

    不管杨庆会不会杀他,这时候先把命保住再说,好歹他还是皇帝封的邓国公。

    然而……

    盖遇时毫不犹豫地对着他扣动了扳机,枪口火焰瞬间在黑夜的背景上喷射而出,紧接着子弹就伴随枪声呼啸而至。反应快的宋奎光急忙一拽金声桓,子弹打在他前面箭垛上,被撞击起的碎砖糊了两人一脸。

    “大帅已投降,你们还想干什么?”

    宋奎光怒喝道。

    “大帅,末将和兄弟们都跟了您多年,大帅待我们也算不薄,虽说如今形势不同只能如此,可这大帅若投降了,以后兄弟们再见您,面子上终归不太好看,您就算给兄弟们个面子还是自裁了吧!”

    盖遇时笑着说。

    然后他身旁几个将领一片哄笑。

    他们又不傻,这可是向杨庆表现忠心的好机会,杨庆肯定是想弄死金声桓的,但投降的金声桓也的确不方便弄死了,那会影响楚国公仁慈的好名声。所以这种小事由他们替楚国公解决就行了,金声桓必须自杀,必须死在这里,他死了皆大欢喜,他不死大家都很尴尬。要是投降了,以后的确不好见面,毕竟他的存在就是他们无耻的标志,可他变成死人就不存在这个问题。这些家伙都是聪明人,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做,盖遇时身后那些士兵们纷纷走出,举着手中火绳枪齐刷刷瞄准他的大帅!

    “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金声桓趴在箭垛上嘴唇哆嗦着说道。

    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大帅,事已至此,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您要是再不动手,兄弟们可就替您动手了。”

    盖遇时得意洋洋地说道。

    美好的前程已经在向他招手,只要弄死金声桓,然后报个他自杀的结果,哪怕楚国公明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会装不知道的,而他则从此进入了楚国公的视线……

    蓦然间枪声响起。

    盖遇时随即后退两步,他愕然低头看着胸前的弹孔。

    然后看着对面一名士兵。

    后者脸上似乎露出诡异的笑容。

    “开火!”

    他旁边那名将领吼道。

    紧接着一片枪声响起,混乱中双方士兵本能地扣动扳机,子弹呼啸中无论还在跟随金声桓的还是那些进攻的将领,统统都在枪声中倒下。但随着手中火绳枪的子弹射出,城墙上那些依然跟随金声桓的士兵感觉自己已经对得起大帅,对得起自己良心,于是立刻就做鸟兽散。而金声桓同样在对射中受了重伤,躺在地上已经不能动,唯一逃过一劫的宋奎光拖着他走了几步,但最终还是把他抛下了。

    “大帅,保重!”

    他对着金声桓一抱拳说道。

    胸口中弹的金声桓嘴里冒出一股鲜血,然后喃喃自语般说了句什么。

    宋奎光没再管他,而是猫着腰冲向楼的另一边,在那里一个平常和他不错的将领也正在指挥部下参与合围,去那里他应该不会被弄死。而他身后的金声桓在头顶子弹的呼啸声中,仿佛回光返照般翻过身,然后向着镇南楼爬去,爬行中他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燃烧着的火盆,紧接着里面的火焰就当头浇落……

    半小时后。

    “这是何苦呢!”

    黄蜚站在依然燃烧着的镇南楼下不无唏嘘地说道。

    “都统,确认金声桓死在火中。”

    一名参谋说道。

    他身后是已经被抓住的宋奎光。

    “给南京发报,说襄阳已平,金逆畏罪自杀!至于他们这些人,把名单都整理出来报上去,交给楚国公定夺,派人传令郧阳,南阳,随州等地逆党,投降者既往不咎。”

    黄蜚看了看宋奎光然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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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四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

    金声桓的悲惨结局,给了皇帝陛下当头一棒。

    很显然他还是太天真。

    不过他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又一个忠良倒在杨庆的刀下,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他还是发了一份圣旨,要杨庆念在金声桓之前的护驾有功,对其家属和部下给予宽大处理……

    他的圣旨没什么用。

    因为在去杀金声桓之前,盖遇时那些人就已经把该干的干完了。

    “宋奎光就放了吧!”

    杨庆说道。

    “黄统制报告说还找到了金声桓的一个两岁大儿子。”

    史德威说道。

    盖遇时这些人动手后,第一件事其实就是去灭金家满门,顺便大家瓜分他的金银和姬妾,这都是必不可少的,不趁乱捞一波也未免太有损这些骄兵悍将的名誉了。他们这么急于动手,除了为自保外,很大一部分动力也就是抢金家,不仅仅是金家,城里大量士绅也惨遭波及,黄蜚入城后花了俩小时才把到处抢东西的乱兵给踢回军营。金声桓这几年搜罗不少美女并努力耕耘,通过这些姬妾生了不少孩子,最终还是有一个两岁的连他妈一起躲藏起来,被进城后接管金府的黄蜚找到。

    “让二哥收了吧!”

    杨庆说道。

    既然皇帝下旨要他善待金声桓的家人那肯定不能听,听了那些士绅控制的报纸就有的宣传了,所以必须要表现他对皇帝的无视。金声桓必须得全家都死了,有活着的也不能有,弄死孤儿寡母的确不符合他风格,但让黄蜚一起收了跟着姓黄就行。

    这也算对得起金声桓了。

    “楚公,咱们似乎还可以再拿下一个。”

    黎玉田笑着说。

    这个阴险的狗头军师,明显又想到了一个坏主意。

    “靖江王?”

    杨庆说道。

    很显然他俩算得上狼狈为奸。

    “楚公英明!”

    黎玉田说道。

    的确,这样的小游戏完全可以再玩一次,也就是借朱慈祭祖,强行要求所以宗室藩王都来,包括桂王和靖江王,至于李自成这种异姓藩王就算了,他又不姓朱,但这些宗室都是朱世珍的后代,既然皇帝祭祖,那么他们当然也得一起来,如果他们不来就是不孝。

    如果他们不孝,那这问题可就严重了,几乎是堪比谋反的。

    “可陛下的祭祖日期已经临近了。”

    史德威提醒他们。

    朱慈定的日子是八月中旬,这时候马上就到了,之前那些受召的巡抚和都统也都已经到达,包括云南巡抚和登州的郑成功,按说这时候杨庆和南京群臣也该动身北上了。

    “改一改,这种祭祖岂能随随便便找个日子,必须得冬至才行,正好中都也有圜丘,祭皇陵和祭天一起进行!”

    黎玉田笑着说。

    凤阳中都是一切按都城建设,虽然后来朱元璋没钱了,但已经建成的各项主要设施都有,包括之前被张献忠破坏的,也都进行了修复。当然不是杨庆掏钱,而是杨庆逼着张献忠掏了五十万,当初是张献忠烧的,现在你就得给我掏钱修好。

    好在张献忠现在也算有钱人,最终忍着怒气给他掏了五十万。

    而皇帝祭祖的确得冬至。

    朱慈之前根本没顾上考虑什么合不合礼的事情,他就是想借祭祖确立自己的正式归来,那当然越早越好了,但如果真得细究起来,也可以说他这个是不合适的。明朝皇帝祭祖主要就是三大祭四小祭,皇帝亲自参加那绝对是大祭,肯定得清明,中元和冬至三节,中元因为时间赶不上已经错过,那么剩下只能等冬至,总不能随随便便挑个日子就祭祖吧!

    那不合礼法啊!

    这种事情就是皇帝也得遵守礼法。

    “让四民大会弹劾顾锡畴,皇帝祭祖这种大事岂能草率,他身为礼部尚书,随随便便定个日子也太不负责任,皇帝祭祖都是有制度的,必须改成冬至祭皇陵并祭天,我们必须严格遵照朝廷制度和礼仪。然后再写一份圣旨,传旨所有宗室藩王必须都去中都参加,有不去的就算不孝,包括桂王和靖江王也必须参加,虽然靖江王不是藩王,但仁祖淳皇帝就留下两支血脉,靖江王身为长房,不去岂不是不孝!”

    杨庆说道。

    中都祭祖祭的其实是朱元璋他爹朱五四,而朱五四四个儿子,三儿子早早饿死,二儿子虽然有后代但全家一起饿死,老大家饿死后留下一根独苗朱文正,也就是靖江王一系,老四就是朱元璋了。

    这祭仁祖皇帝靖江王的确是必须参加。

    如果他不来……

    那你这就很不孝了。

    你不孝就得降罪,轻则夺爵重则连封地都剥夺,楚国公会亲自和你讨论你不孝的问题,当然,楚国公是奉诏的,就像曹操出去揍别人时候,都说他是遵照天子旨意一样,哪怕朱慈也和汉献帝一样,被单独扔在一座小城……

    甚至他还不如汉献帝。

    汉献帝至少还有玉玺,曹操的命令得他盖章,而朱慈手中连玉玺都没有,他的圣旨得杨庆盖章。

    不过性质都一样。

    都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话说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也很不错,谁让皇帝在自己地盘呢,既然皇帝在自己手中,那自己想做什么都是皇帝的旨意,至于是不是真得皇帝旨意就无所谓了。圣旨,咱们给他写一份,玉玺在手盖上就算,哪怕朱慈真敢发一份不同的,上面没玉玺也不算数,连中旨都不算,中旨也是得有圣旨的,就算朱慈亲笔写的最多也只能说皇帝墨宝,跟圣旨什么的是无关的。

    实际上朱慈也发不出这样的。

    这时候他已经被一个军和四周无数皇庄困在福藩,能够允许活动的范围就福王的这片封地,无论是想见他还是他想见别人,都得先得到保护他而设立的凤阳都统,也就是杨庆的结拜大哥曹友义允许。

    通往福藩的所有道路都被封锁。

    朱慈的确搞了个突然袭击,但他却选错了地点,淮西可是辽民的屯垦区,这一带几乎已经完全实现了皇庄化。那些皇庄民兵组织起来,打着保护皇帝旗号的民兵巡逻队,让所有试图潜入和溜出的人全都暴露在人民警惕的目光下。杨庆现在实际上就是把福藩变成了朱慈的囚笼,就像曹操把许都变成汉献帝的囚笼一样。

    不过皇帝的目的其实也达到了。

    哪怕做汉献帝,也比他过去在李自成手中强,再说汉献帝也不是不能搞事情的,但李自成那里他是真正的囚徒,从这一点上说,皇帝已经成功晋级从囚徒变傀儡。

    囚徒没机会了。

    但傀儡还有翻盘的机会。

    “但那样的话,得准备好真正向严关进攻了。”

    黎玉田说道。

    靖江王可不是金声桓。

    “不需要,咱们是要靖江王来祭祖又不是收回广西,广西士绅无非把靖江王扔出来,他的儿子一样可以做为世子留守,这样他们就根本不会真正开战。让前线做做样子吓唬他们一下就行,另外下令给南宁都统司,让他们同时向北进攻,先把浔梧二州拿下再说,既然广西士绅不走钦州港出口,那咱们就把西江给他们掐了。”

    杨庆说道。

    单纯收拾靖江王的话,广西士绅才不会管他死活。

    而杨庆这次不准备解决广西。

    他只是解决靖江王,顺便借着这个机会在广西进行有限扩张。

    这时候南宁和廉州府的土改已经基本上完成,虽然还有土匪问题,但经过去年的大规模清剿,如今也剩下没有多少了,那些土匪也不是真不怕死的,打不过第十八军,难道还真飞蛾扑火不停自杀下去?随着南宁和廉州府土改完成秩序恢复,无论工农业生产都开始转入正轨,正好也该对外扩张了,趁着这个借口先把浔州府和梧州府一举拿下,切断两广之间的联系,同时对柳州的完成包围。

    然后再对这两府进行土改。

    这一带土改难度会高一些,因为这一带一是狼兵区,二是瑶民区,那里有一个极其难啃的骨头。

    大藤峡。

    从明初到明亡。

    近三百年不断的瑶民造反。

    狼兵是桂西土司兵,而之所以跑到桂东,就是为了对付瑶民,这叫做以狼防瑶,明朝在广西的堪称基本国策,如果他的土改队,能够把这块骨头啃下,那么也就真正出师了。

    而这次只要不动柳州和桂林这片士绅的核心区,他们就不会真得顽抗到底,最多把靖江王扔出来,满足杨庆。明军控制浔州和梧州,虽然的确会阻断他们从广州出口,但他们也无非就是按照杨庆的心意改走钦州,说到底这些家伙最能苟且偷安了。杨庆就准备这样一点点钝刀子割肉,在广西一点点蚕食,然后蚕食一块土改一块,利用土改后的民兵继续蚕食同时解决周围的土司。广西这样的地方那些士绅不是最难对付的,土司才是杨庆的真正麻烦,但只要广西平地的汉民全部民兵化,那么什么土司在他们面前也都是送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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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七五章 真不愧是先帝的种

    四民大会堂。

    “这是陛下之意!”

    顾锡畴站在正中的发言席上颇为无奈地说道。

    “阁下身为尚书,阁臣,当以制度为准绳,持正以佐君主,陛下有不当之举当谏阻,何以陛下之意为己之推脱,若如此则要阁臣何用?”

    王夫之义正言辞地说道。

    杨庆的第一步就是四民大会对顾锡畴进行质询,身为礼部尚书当以礼法约束君主,哪怕皇帝自己定的祭祖日期不合礼法你也得阻止,否则要你这个尚书是干什么的?然后顾锡畴不得不又乘着马车以换马接力方式狂奔三百里,从凤阳辛辛苦苦跑回来,站在四民大会堂的发言席上为此进行解释……

    这种事情已经不只一次。

    四民大会制度到现在已经运行两年多了,这些代表,尤其是留在南京的这些常设代表都已经不是最初的懵懂。他们都已经适应自己的权力,经常对朝廷的一些政策提出置疑并把尚书们拎过来质询,尤其是在花钱,官员的贪腐,法律的合理性问题上格外关心。搞得内阁那帮尚书们看见他们就头疼,尤其是文官,那些武官因为隶属大都督府,谁都知道他们做什么肯定是杨庆同意的,四民代表们也一样欺软怕硬,他们才不会找自己后台老大的麻烦呢!

    但文官不一样!

    而且文官也的确更容易暴露些受舆论关心的问题,别的不说光一个贪腐就很吸引眼球。

    武官当然肯定也有贪腐。

    但他们的贪腐一来有军法处,二来自成体系,外界不一定懂,三来他们的确比文官更清廉,至少摸不清他们那套利益分配的外人看来,这些一不克扣军饷,二不骚扰民间,三不索取贿赂的武将比跟他们日常关联最多的文官比,那简直都堪比海刚峰。

    不过今天这件事……

    “诸位,我就不明白了,陛下祭祀自己的祖先与四民大会何干?”

    顾锡畴说道。

    “祭皇陵花谁的钱?”

    王夫之问道。

    他隐然反对党首领,毕竟这些代表里面他的名气最大,他可是成名已久的大儒,而且父子两代都是,在贩夫走卒充斥的四民代表中恍如鹤立鸡群。

    “朝廷的。”

    顾锡畴语气立刻弱了。

    “既然花的是朝廷的钱,也就是天下百姓所交税款,既然天下百姓花钱供陛下祭祖,那天下百姓为何不能问一问?自陛下归来至今,为中都祭仁祖皇帝,朝廷修缮道路,重建皇陵设施,准备各种所需,加起来种种总共花了不下三十万,这可都是百姓节衣缩食所供。”

    王夫之拿着账单说道。

    “这还不算从各地召集那些参加的沿途花费,云南巡抚为加急赶回路上累死两匹马,这两匹马也是朝廷出钱的!”

    一个代表喊道。

    “对,花我们的钱我们就能管!”

    另一个代表喊道。

    “顾尚书,虽然他们这些满嘴铜臭,简直有辱体统,但陛下此举也的确不妥,大明皇帝祭祀自有制度,岂能如此随意,这关乎礼法万万不能疏忽。”

    一个士子代表摇着折扇说。

    “那以诸位之意呢?”

    顾锡畴说道。

    “还是等冬至再说。”

    那士子代表说道。

    他身旁几个同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诸位就为这点小事,把我从三百里外叫来?”

    顾锡畴无语道。

    “关乎礼法,何来小事?”

    那士子代表一脸严肃地说。

    顾锡畴拂袖而去。

    这老头的确气坏了,他六十多了坐马车一天一夜狂奔三百多里,居然就是为了这点破事,这帮闲得蛋疼的四民代表怎么不去体验一下那种颠簸的滋味?这幸亏是有新修的国道,而且他的马车减震足够好,要没有国道和减震马车,这时候他早去医院的病床上躺着了。他在凤阳为祭皇陵正忙得焦头烂额,不得不如此辛苦回来受这些家伙的气简直让人抓狂。

    他不知道此时正有两个人在后面看着他笑得很开心。

    “楚公,您说的对,有时候民意也是可以操纵的,咱们暗地里一鼓动连这些士子都跟着走!”

    黎玉田笑着说道。

    这件事反而是士子代表为首,那些农工商代表反而并不是很关心,他们关心也只是盯着花钱数量,真正最积极的就是士子代表,而杨庆只是通过一些投靠他的士子在私下里鼓动而已。话说士子们一样有大量投靠杨庆的,无论趋炎附势也好,那些工商业资本家子弟也罢,依附杨庆系统的士子大有人在,甚至在报纸上为他歌功颂德的都有,说到底这些家伙的节操也就那样了。而他们在士子代表中以维护朝廷制度,维护礼法为由进行鼓动,自然少不了有那些急于表现自己存在感,或者干脆就是读书读傻了的死脑筋出头。

    他们最爱干这种事情了!

    “不过咱们也得小心别人利用四民大会对付咱们!”

    黎玉田紧接着说道。

    事实上这同样已经有过了,那些士绅在适应了四民大会后,紧接着就开始学着利用这种制度,只不过目前为止收效甚微,但也已经需要提高警惕了……

    “首先,我们是站在绝大多数人一边的,我们受支持是因为我们的改革给绝大多数人带来了好处,而反对我们的,只是那些占极少数的既得利益者。只要目前这种四民代表选拔方式不变,不像桂王那里一样以土地为资格,那么支持我们的永远多于支持我们对手的,双方的人口基础差距太大。

    说一百比一都是高估后者的。

    这种对比随着教育的普及,只会越来越有利于我们,教育不普及他们可以骗,教育普及民智开化后,他们连骗都已经没法骗了。

    同样随着百姓日益富裕,还是会越来越有利于我们。

    毕竟老百姓都不瞎!

    是谁在帮他们,是谁带给他们好日子他们都能看到,同样他们也都清楚以前过得怎样,两相对比还有谁会和我们的对手站在一边?”

    杨庆看着那些议论中四民代表们说道。

    “这倒是!”

    黎玉田说道。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但杨庆紧接着说道,说完之后他转过身,然后又对黎玉田说了句最实在的话:“重要的是枪在我们手中。”

    黎玉田笑着点了点头。

    不得不再次长驱三百多里赶回凤阳的顾锡畴,紧接着又跑到霍邱,并不知道杨庆阴谋的朱慈,对于这种民意还是愿意尊重一下,展现自己从善如流的形象。他很痛快地接受了顾锡畴劝谏,原本即将开始的祭皇陵改期到冬至,已经召集来的那些巡抚和都统们就先等在南京,反正也就几个月而已,皇帝陛下已经等了六年难道还在乎多等几个月?

    但紧接着他就傻眼了。

    在他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一份份圣旨从南京发出,直接通过驿道送到了各地藩王手中。

    甚至包括福王。

    虽然福王本身就是参加的。

    但细心周到的杨庆还是没忘了也给他送一份。

    “陛,陛下!”

    吕留良小心翼翼地说。

    朱慈双手撑着桌子,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摊开的圣旨。

    以自己名义发出的圣旨。

    自己居然还是在别人这里才能第一次看到,那上面一行行字,那个鲜红的玉玺印迹,几乎完全覆盖了他的视野,此刻他听不见别人说什么也看不见别的,他就那么阴沉着脸保持着那个姿势……

    “陛下,这逆贼太猖狂了!”

    毛奇龄义愤填膺地说。

    他这时候已经破相了,不但嘴里的牙掉了好几个,而且嘴唇也伤得不轻,不过好在这时候镶牙技术早已经非常成熟,实际上宋朝就能镶牙,所以这点伤倒也不用太在意。至少没和吴伟业一样,被杨庆迫害成植物人躺在床上到死,所以他依旧忠心耿耿地天天陪伴在陛下身旁,展现着他对陛下的忠心耿耿。

    “陛下,此时咱们最需要担心的反而不是他猖狂的问题,而是他此举的目的。”

    黄宗羲说道。

    他之前并没有跟着朱慈,而是为皇帝在江浙活动,现在随着皇帝正式归来,他终于可以在皇帝身边一展自己才华了。

    “他这明显就是针对桂王和靖江王的,他这是在为行不轨之举清除外部的障碍,桂王和靖江王终究是手握重兵,而且都是宗室不会坐视其篡夺大明的江山。他这是玩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把戏,以此逼迫桂王和靖江王北上,若二王北上必遭毒手,若二王拒绝北上,则其以陛下之名讨之,以顺讨逆手握大义。此时陛下必须当机立断,若二王为其所害则大事去矣,陛下当速归南都入宫收玉玺,断不能再让他以玉玺肆意妄为!”

    他说道。

    “陛下不能归南都,若陛下归南都则一杯毒酒耳!”

    毛奇龄却反对。

    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在这里至少还是福藩的地盘,把那些倭奴撒在周围还能提供保护,而且福王也怕皇帝死在自己这里带来麻烦,至少不会允许有人下毒,但到南京进皇宫后谁知道怎么暴毙?

    那宫里恐怕都已经是杨庆的人。

    杨庆本身可就是神医,而神医一般来讲玩毒药也是高手,谁知道他会不会让哪个宫里的亲信给皇帝的饭菜茶水里加料?

    “那么何以救二王?”

    吕留良说道。

    “二王皆有大军,他们就是不北上杨庆又能如何?难道真得进攻桂林和广州?二王所部近十万大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丝毫不输于杨庆的部下,上次是陆战队,本来就是杨庆部下最精锐的。但陆军可至今还在使用火绳枪,二王又有狼兵之助,两广有山岭之阻,杨庆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得逞,若其在两广损失惨重,正好陛下给他致命一击!”

    毛奇龄说道。

    “金声桓如何,不也一样转眼身死家灭?”

    黄宗羲说道。

    这样是寄希望于二王,但皇帝都不做什么,凭什么觉得两广士绅会为皇上拼命,他们把桂王和靖江王扔出来再立他们的儿子就是了。

    杨庆只是要二王北上而已。

    又不是要收回二藩。

    说到底皇帝想让人帮忙,那首先得自己做出个样子,自己什么都不干就指望别人当替死鬼,这天下谁也没那么傻的。实际上说起来黄宗羲是对的,杨庆预计中的也是这样,但很显然对的不一定有用……

    朱慈突然深吸一口气。

    “既然是圣旨,让福王尊旨即可!”

    他缓缓说道。

    “陛下……”

    黄宗羲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他就看见皇帝陛下突然间直起了腰,紧接着双手伸到桌子下,一下子把这张桌子给掀了,那圣旨和桌上的东西一起飞出,然后皇帝陛下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身后黄宗羲三人低着头都没敢再说话,直到朱慈的脚步声消失,三人才同时抬起头来,吕留良一声不响地捡起圣旨,黄宗羲却鄙夷地转过头……

    “真不愧是先帝的种啊!”

    他低声说道。

    “大可,你以为两广那些乡贤会在乎桂王和靖江王的性命?”

    他紧接着问毛奇龄。

    这时候吕留良自己走了,他去给福王把圣旨送回,福王明显就是在故意气皇帝,他侄子这一来,都快把他给吃破产了。

    “那与咱们何干?”

    毛奇龄说道。

    “还没找到二滨吗?”

    他紧接着问道。

    黄宗羲摇了摇头。

    姜希辙在北衙大牢的事情,至今还处在保密状态,外界是根本不知道的,作为他师兄的黄宗羲,甚至他老师刘宗周,都在发动自己的人脉四处寻找。但哪怕应天府上下都足够给他们面子,这些天也依然如人间蒸发般找不到任何踪迹,他自己家里甚至已经派人去那些煤窑寻找了。

    “二滨吉人天相,总会找到的!”

    毛奇龄说道。

    “但愿如此吧!”

    黄宗羲叹息一声自己走了。

    他走后紧接着丁魁楚就走进了这个房间,毛奇龄和他对视一眼,然后直接走到翻倒的桌子前,重新翻过来并捡起来掉落的笔墨纸砚,尤其是朱慈的私人印章。而丁魁楚朝外面说了几句,那些守卫的倭奴迅速给他们关上了这间实际上是朱慈书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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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夜,北京,一双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眼睛睁开了……护国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护国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护国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