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魔法纪年全文阅读

章节181 不要幻想

    在一座俯瞰河流的丘陵上，萨洛扬亚里亚三世大公令人安排了一张餐桌。金线装饰的白色餐布上摆满了新鲜的水果和糕点，水晶高脚杯反射着晨光，等待美酒的降临。只是餐桌旁的几把椅子都是空的，而亚里亚三世大公也选择站着，所以在美酒之前，随风而来的灰尘会先落下来。

    那些灰尘由路上的军队造成，骑兵和步兵正在前进，骡马拉着货车跟随在侧。在河面上，攻城武器拆成零件，正在和补给品一同乘船前进，船桨引起的波纹错乱复杂。萨洛扬静静地凝视着自己的士兵，但是手指在剑柄的配重圆球上依次敲打，这说明他的耐心正在一点点失去。

    他已经五十四岁，虽然即将随着征服范伯格而加冕为王，但没有子嗣传承这件事令他心烦意乱。酒精、烟草和大肚腩让他再次诞下后代的可能性极低，这一点就连教枢的大主教也表示无能为力。更令他心烦的是，即便戒掉烟酒和甜食，他也不太可能通过锻炼增强体质：曾经在战场上受到的老伤如今越来越疼痛，各个关节都像是被弯折过多的铁片，随时可能断裂。他知道自己还能活一段日子，但已经被时间淘汰，永远不可能重复当年的悍勇。

    有密臣建议他过继一个儿子，现在那个臣子还活着，只不过被关在地牢的最深处。这种事情只能想，一旦说出来反而不能做了。亚里亚三世大公一生都严以律己，专注于培养骑士、训练士兵，好吞并范伯格。他现在有点后悔怎么没趁着年轻时候荒诞一把，哪怕留下私生子也好啊！

    费奇霍尔，那个混蛋！到底给我的儿子用了什么药？不仅从身体上，也从精神上完全转变了他，简直是莫大的丑闻！费奇，你真的应该被我千刀万剐，然后丢进地狱之中！萨洛扬大公五指捏紧剑柄，长剑甚至从剑鞘中微微抽出来一些。就在他的耐心马上就要全部消失的时候，道路路基上有三匹马风驰而至，一马当先的那个人正是刚才被自己诅咒之人的父亲。

    “非常抱歉，大公阁下，路上遇到一个驴车车轴断裂导致倾覆，我们将它搬开才得以通过。”霍尔伯爵远远地跳下马背，然后快步走过来，作势要单膝跪下去，萨洛扬赶紧松开剑柄，双手将他扶住。

    “我现在还不是国王，你可不能这样。”

    “只是时间的问题，这支雄壮的军队一定能带来胜利，秋季之前范伯格将只是一个历史。”霍尔伯爵还是深深鞠躬，说道：“到目前为止消息都被封锁，而按照军队的前进速度，现在哪怕范伯格知道了，也已经来不及做出防范。”

    “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还是担心教枢那边的反应。如果他们决定关闭边境，那么这只军队便会孤悬在外。”萨洛扬大公说道。

    “如果有那样的情况，我将亲自带领军队，冲破一切封锁，不管是范伯格的前线或者是他们的首都。”霍尔伯爵站直了身子，用拳头敲打胸甲：“正义的铁拳在您这一边，随时准备效劳。”

    “一个繁荣强大的王国，正需要你这样忠诚勇敢的臣子。”大公指了指霍尔伯爵身后，说道：“你带来的这两个人是谁？都带着面具，这倒有些稀奇了。”

    跟着伯爵而来的是费奇和夏妮，其中夏妮一直戴着面纱自不用说，费奇则穿着一身便宜的镶嵌皮甲，戴着一个遮住口鼻的头罩，头顶上还有个尖锥圆帽。费奇显露出一部分魔鬼能力，因此为眼睛留出的窟窿里有着血红色的光芒，看起来就是一种生人勿近的危险模样。逗猫棒太显眼，他伪装成手杖交给夏妮使用，自己则将坑神剑置于背后，有圣徽处缠上布条。夏妮为他们两个设计了最外面的罩衫，在精灵的风格上极尽夸张，然后又参考了费奇的一部分意见，在异域风情这一项上绝对不会有人怀疑。

    “这是我前不久招募的奇人异士，雷霆剑客阎，以及他的剑仆……我不太确定翻译的对不对，大约是女仆和持剑扈从的结合体，叫做夏。他们来自海外，比精灵岛更东的一座岛屿上。追击海盗时船翻了，抱着木板上了岸，刚巧被我救起。”

    “阎？夏？这真是奇怪的名字，他们有什么本领吗？”

    “他们很重视誓言，愿意用生命去守护，这是刻在他们灵魂中的传统。我救了他的命，他便发誓要保护我。这个人的剑术很不错，如果参加比武大会应该是个冠军。”霍尔伯爵看着餐桌上的餐点搓了搓手：“大公阁下，您吃过了吗？”

    “见到你我太高兴，以至于忘了基本的礼貌。坐下吧，想喝点什么？我这里有米兰郡的好酒，正适合大军出征的时候品尝。”

    “我非常乐意为胜利干一杯。”霍尔伯爵赶忙去倒酒，然后毫不犹豫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真是好东西，我葡萄园的仆人们技术太差，从来做不出这样的好酒，导致每年都赔钱，真是令人头疼。”

    “并不是仆人的问题，而是土壤和雨水。从来都只有土地和水最重要，其他的都只是在为这两者服务而已。坎特，我知道在范伯格有几个不错的葡萄园，你有兴趣吗？”

    “有，怎么能没有呢？”霍尔伯爵面带微笑，但是很快就面带愁云并叹了口气，“只是这些葡萄园留给谁呢？安德鲁现在有自己的领地可以经营，希拉总归是要嫁人的。”

    “兰登霍尔怎么样？我听说他很聪明，只是现在还没开始骑士训练，这是为什么？”

    “他生下来身体就比较弱，没法像他两个哥哥那样提前开始训练。”

    “只要他姓霍尔就好。”大公就是不提费奇的事情，甚至不愿为他在表面上维持一种和谐的氛围，更就不要说赦免他这件事了。

    霍尔伯爵嘴角抖了抖，立刻选择沉默。他从果盘中抓起红果，用叉子穿透三层火腿，然后将它们一起夹在面包片中，用力一挤，然后塞进嘴里，大声咀嚼起来。伸手弹了弹沾在胡须上的食物残渣，伯爵抬起头来，似乎要发表什么意见，但实际上他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用力灌下，清了清喉咙。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萨洛扬大公暗暗捏了捏手指，目光盯着军队，话却是对霍尔伯爵说的：“只要孩子们好，那么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孩子们的事情，等到孩子们的年代自然会解决。”

    这意思是说等到王储登基成为国王，那时候自然会赦免费奇。只不过，“那时候”三个字和“永远不”差不多是一个意思。霍尔伯爵又吃了一块自制的三明治，然后点点头、抹抹嘴，站了起来：“大公阁下，我已经吃好了。下一步灯塔领和我的人安排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任务吗？”

    “安德鲁想带着灯塔领的军队也参加这场战斗吗？”大公明知故问：“不，我不想因为他的热情而影响与教枢的关系，灯塔领的军队就留在灯塔领吧。不过安德鲁倒是可以来前线看看，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观察员。如果他能把看到的情况以比较好的方式汇报给教枢，那可真是帮了大忙。”

    “我会让他来的。”伯爵只是站着，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至于你，伯爵大人，你的战斗位置就在我身边。我不需要你冲锋陷阵，我有足够多的骑士来做这件事。”大公面带微笑，只是他的笑容里没有多少真诚：“几天之内，范伯格的贵族们将会明白他们败局已定，那个时侯将会有许多来投降的。我希望你作为我的重臣一起接见投诚者。”

    “这是我的荣幸。”伯爵应了一句，而大公在此时宣布撤掉餐桌，跟随大军出发。

    费奇一直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现在已经对让萨洛扬大公恢复他的姓氏不报任何希望，但这一点是否就是霍尔伯爵想让自己亲眼看到、亲眼听到的呢？费奇不太确定，霍尔伯爵是不是想要表达“我已经尽力了，你哥哥也尽力了，阻碍是这个大公，不是别人”的意思？如果的确是这样的，那是否意味着霍尔家族和亚里亚家族之间只剩下你死我活一种可能？

    他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越来越确定这个想法。局势已经基本确定，双方现在只是缺乏一个堂皇的理由而已。从明面上看，萨洛扬大公有更强的兵力，有更高的地位，同时马上还要成为国王，占据了主动权。尤其是一旦战场局势稳定，那么随时可以卸磨杀驴。

    费奇有着自己天然的站位，而且他将会非常坚定地站在霍尔家族一边，这是毫无疑问的，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不过，他前面那个人，霍尔伯爵，会让战斗发生吗？从之前种种安排来看，自己的这个“父亲”绝不是省油的灯，要说他没有暗中做好准备，费奇是绝对不相信的。只不过这些宫廷的阴谋诡计并不是文字游戏，也就不是费奇的长项。哪怕他将眼珠子瞪出来，现在也看不出端倪。

    于是，费奇和夏妮跟随霍尔伯爵，霍尔伯爵跟随亚里亚三世大公，大公带领军队沿河向范伯格进发。他们在下午的时候来到一处叫做拉科的城堡，这里把守着河流从教枢领地进入范伯格的闸口。从很远的地方他们就能看到升起的灰色烟柱，显然战斗早已结束。

    拉科只是一座小城堡，赞塔尔家族居住在这里。他们历史上最好的爵位不过是子爵，现在仅能维持男爵的排面，如何能够阻挡突如其来的大军？只是半个小时不到，城堡就被攻破，赞塔尔一家“为保卫范伯格”献出了生命。

    大军并没有停留，他们还要赶在被发现之前再向前攻击五十里，抢夺战略要地格法特，随后就可以反向包围范伯格放置于前线的大军，甚至可以抽出手来直接攻击范伯格的首都，一举拿下这片土地。一路上，霍尔伯爵都在给费奇讲解战况，那些费奇并不熟悉的地名听得他头昏脑涨。

    “怎么，不耐烦了？我看你半天都没说话，甚至都没顶嘴，一定是心不在焉。”霍尔伯爵瞥了一眼费奇，即便隔着面罩，做父亲的也能看出好多情报来。“我现在在想，如果当初把你和你哥哥的定位换一换，是不是会有更好的效果？”

    “很显然，就算是换个位置，安德鲁也不会把人阉了的。”费奇说道：“我刚才的确不想再听下去了，因为战场上的局势根本就不重要。现在萨洛扬占据优势，哪怕他犯一些错误也只是增加伤亡和损失，不会影响胜利除非教枢迅速做出反应，大军支援范伯格，而这种情况根本不会发生。战场只是政治的延续，政治是经济的表现，经济是对生存资源的占有。所以，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大公吧。有什么准备吗，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伯爵有些意外地看了费奇一眼，然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对，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必须等到亚里亚三世大公变成亚里亚国王，当他志得意满的时候，才是一切见到分晓的时候。范伯格已经挡不住他了，就算是没有开辟这个侧翼战场也是一样。为了让你获得赦免可以回家，你的哥哥安德鲁主动邀请大公从这里通过，这是个非常迂腐的行为，你可不要学他。谨记：自己提出的要求都会被打折扣，让别人提出自己想要的，才能真正拿到手。”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安德鲁这个行为没有和你沟通商量？”

    “没有。”伯爵哼了一声：“难道你把王储阉了之前就和我商量过了吗？你们兄弟两个在这方面简直一模一样，认为自己是对的就敢去做，惹下各种麻烦来。”

    “这不是还有您，可以从麻烦中看到机遇吗？”

    “很好，至少你能够理解麻烦就是机遇的道理。”伯爵说道：“这么多年来，亚里亚和范伯格的战斗你来我往，看似激烈，其实毫无波澜，平静的如同死水。太平静了，反而没有着力和发力的地方，所以咱们霍尔家族并没有在那里投入精力。你哥哥莽撞而天真的举动，虽然是个意外，但总算是盘活了眼前的死水。接下来就看谁的朋友更多，谁的手段更高明吧。这么多年的战争，已经有很多人不满意亚里亚的顽固和野心，而一旦打仗也不挣钱的话，那么就像你说的那样：经济引发政治，政治引发战争。咦，这段话是谁教给你的，我不记得我教过。”

    “我从来就不是个好学生。”费奇摇了摇头，然后指着前方：“看，又有黑烟升起来了。”

    “先头部队已经开始攻击格法特，这是意料中的事情，毕竟拉科这种小城堡用不到大军倾尽全力，因此必然是主力直接绕过向前突击，只留下一部分步兵确保确保河道能够畅通就行了。这一次萨洛扬坐镇，但是真正的指挥是阿斯特斯齐格侯爵。这个人是亚里亚三世大公的心腹，是个蛮厉害的家伙。”

    “是对手，朋友还是路人？”

    “路人？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三者都不是。”伯爵骑在马上，看着大公车驾开始缓缓减速，于是说道：“看来今晚咱们要在拉科过夜了。警醒点，知道吗？”

章节182 女演员（上）

    拉科堡临河而建，拥有一个水门，一个跨河的吊桥大门以及面向镇子的小门。整个城堡的规模不大，之前燃烧起来的是东北方向的箭塔。如今火已经扑灭，庭院里战斗的残迹也差不多收拾干净了。

    “就停留一晚，注意警戒就好。”一个亚里亚大公的侍从骑士正在院子中指挥众人，他银白的盔甲和洁白的披风与战场的火与血全不搭调，只有洪亮的嗓门还有那么几分意思。“将塔里的尸体用麻袋装好直接处理掉，别拿到这边来影响大公的心情。”

    “箭塔中谁死了？”霍尔伯爵把缰绳扔给费奇，然后走上去询问。

    “赞塔尔一家，他们见到不能取胜就发疯了，将自己反锁在箭塔中然后放火自焚了。”那名侍从骑士说道：“幸好我们的士兵冲进来的速度比较快，火焰才没能蔓延起来。只是可惜箭塔的火太大了，里面还有油，根本无法扑灭。”

    “那么攻占这里的英雄是谁呢？”

    “劳德史诺蒂姆。”那名侍从骑士说道：“大公阁下就在城堡的大厅，已经有范伯格的贵族来投诚，嗅觉还真灵敏。伯爵大人，我还要布置今夜的防务，不能陪你聊天了。”

    “你忙你的就好。”霍尔伯爵拍了拍那名骑士的肩膀，然后带着费奇和夏妮向大厅里走去。在经过费奇身边的时候，伯爵悄声说道：“从现在起，少说话，别吃这里的东西。”

    大厅里一片忙碌的状态，属于原主人的装饰，包括墙上的挂毯、画像，大厅里的盔甲、盆景，凡是有赞塔尔家族徽记的东西全都要搬出去，这里只能有一个主人：亚里亚三世大公。他正坐在点燃的壁炉旁，由仆人为他按摩酸胀的脚底。几个将要成为“御前会议”成员的近臣正围拢着他，争先恐后向他汇报。现在是秋收时分，原本这个时候开启战端并不合适，毕竟还要关注国内粮食收获的情况。不过一旦速战速决获得胜利，那么收益也将是巨大的。

    “啊，圣殿骑士、皇家伯爵霍尔大人来了，快来，分享我的快乐。”大公招招手，正好让汇报的人全都闭上了嘴。“原料我这副形象，该死的范伯格太潮湿，尤其是这座河边的城堡这恐怕就是我征服这里需要付出的代价吧？”

    亚里亚王国的首都塔巫港城就在海边，要是说潮湿，那里才是更加严重的地方，从来不会是这个小城堡。霍尔伯爵笑了笑，说道：“晚饭在什么地方？我知道只有美餐才可以给胜利者带来慰藉。”

    “他们正在后面忙碌，估计用不了多久吧。”大公突然踢了自己的仆从一脚：“袜子干了吗？你这个笨蛋，想把它点燃吗？给我穿上鞋，我要起身。”

    “我听说已经有范伯格的贵族来表示效忠？是哪一家啊？”

    “不入流的小贵族，巴布拉不大之类的。你也知道范伯格有多么混乱，上下尊卑颠倒，毫无王法可言，连一个小小的庄园主都敢说自己是个男爵不过是个投机分子。”大公摆摆手：“这种自己来投降，不带着儿子却只带了两个女儿的，分明只能去打杂。他也就占了个来得早，总不能树立坏榜样，收下也就收下了。”

    “格法特方向战况如何？”

    “很顺利，已经有士兵登上城墙，我估计明天早晨就能将那里彻底拿下来。现在咱们还占着出其不意的便宜，明天之后的战斗就不会这么简单了。据说一只三万人的动员军队正在聚集，准备将咱们消灭在范伯格的平原上。三万军队？三万农民吧？！哈哈哈！”

    伯爵点了点头：“的确，除非将防守前线的兵力全都调过来，否则三万军队是不可能凑起来的。但是这种可能不得不防，如果让他们知道您的位置，或许会助长他们铤而走险的想法，毕竟击败了您就是击败了亚里亚公国。”

    “让他们来好了。”大公搓了搓手，冷哼一声。这个时候，侍从已经开始将食物搬上桌子，上百根点燃的蜡烛为房间带来足够的照明，因此那些熏鸡、烤肠、羊肉汤和面包显得更有光泽，令人垂涎欲滴。

    “让我猜猜，这是原来城堡里面的东西吧？劳德只喜欢金银财宝，从不光顾厨房，所以这些东西才能保存的如此完整。”霍尔伯爵站在桌子边，对着食物发出啧啧的嘲笑声。

    “不想吃你可以不吃，但不要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大公摇了摇头，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就像是平时拉家常聊天一样。“这一次不让你成为攻破范伯格的将军，是不是有些不满意啊？可你别忘了这次战役的首功就是霍尔家的，你总得让别人有展示自己的机会。”

    “我只是觉得让‘屠夫’劳德这样的人当前锋，只会激起范伯格更大的抵抗决心，增加损失，得不偿失。”霍尔伯爵坐了下来，但他此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吃桌子上的东西。

    “好了，不要过多担心了，我倒是觉得劳德每一次战斗都有收获，才是激发斗志的办法。至于谁在箭塔里被烧死了，那只是战场上的细枝末节。而且，迅速夺下这座城堡后，不也立刻让范伯格人失去斗志，只想着臣服了吗？对了，那个贵族叫什么名字来着？”

    “是坦塔曼森男爵，大公阁下。”一个戴着百褶领眯眯眼的胖子回答道。

    “她的女儿在哪里？不是说希望来服侍我吗？”

    “大公，如果将投诚臣子的女儿直接……”

    “正直的圣殿骑士，总是误解我的皇家伯爵，我怎么可能将她们剥光了扔上床？她们要学习宫廷的规矩，所以我让她们去做奥克塔薇尔（公爵夫人）的侍女。不过一些简单的工作她们会做，比如给众位大人倒酒。”

    话刚说完，便有两个女子端着酒壶走了出来。她们有着热情的红发，面容姣好，眉目有情，酥胸半漏，穿着厚重的长裙，却赤脚沿着大厅中央的地毯款款走来。

    费奇愣了一下，然后便将手放在剑柄上，悄悄向前走了半步，更靠近霍尔伯爵一些。他认识其中一个女人，还是那种刻骨铭心半刻不敢相忘的认识。他在穿越过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正是不远处的那个女人。

    当时她的头发和瞳孔不是这个颜色，使用的腮红和眼影也不对，但是胸型以及沟壑上的几颗黑痣却一模一样。事实上，费奇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汗毛立了起来，莫名的紧张引起了他的警觉，多看了几眼后才将她认出来。那个精灵女刺客怎么到了这里？用头发遮掩伪装成人类女子，是想再次行刺吗？

    费奇瞥了眼萨洛扬，目标会是他吗？有这个可能，毕竟若是让亚里亚吞并范伯格而不是相互消耗，那么一个强大的人类王国将会控制东海岸，这对于精灵上陆的计划是不利的。但是，精灵会有这么快的反应吗？第一天发动进攻，第一天晚上就展开刺杀？而且，她之前还试图刺杀费奇霍尔，这不可能会和精灵的大计划有关系的啊！

    她们两个走向亚里亚三世大公，手中的酒壶端得很稳，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这演技就差点了啊。没曾想亚里亚大公一挥手，对她们说道：“不懂事的家伙，我现在不是国王，没有必须最早给我倒酒的规矩。先服侍客人懂不懂？你们真的还有好多要学的……”

    被呵斥之后，两个女人肩膀抖了抖，（故作）害怕的样子向旁边客人的方向走来。费奇歪了歪头，对夏妮扬了扬下巴，然后用力捏紧剑柄。夏妮明白了费奇的肢体语言，微微点了点头，改用双手抓紧逗猫棒，随时准备抡击。

    “o((⊙⊙))o.-我不是锤子”逗猫棒上显示的话没人注意到。

    “呐，不用给他倒了，霍尔伯爵是个严以律己的人，而且他刚才不想吃我的饭，我干嘛要请他喝酒！”亚里亚三世大公拍着桌子，哈哈笑了几声，然后又一挥手：“傻瓜，我开玩笑呢！给他倒满，让他举起杯子来预祝我的胜利！”

    于是，曾经用匕首刺穿费奇肚子的女精灵走了过来。她左看右看，脸上带着迷惑的表情，就像是被复杂的酒桌规矩绕晕了的无知少女。这时，亚里亚大公讲起了一个他童年的笑话，众人附和着鼓起掌来，只有费奇透过面罩用全域视野盯着这个精灵。她靠近霍尔伯爵之后，弯下腰，放低酒壶，然后抽出了匕首。

    精灵的速度很快，匕首是一种非常便于隐藏和拔出，从而进行刺杀的武器。在这个时候，想要拔出长剑是来不及的，一般的做法是用手臂格挡，然后盼着给你制作臂甲的工匠师傅技艺高超且没有偷奸耍滑。所以，尽管作为护卫的费奇已经在抽剑了，女刺客也不认为他能在自己得手之前将剑抽出鞘。

    坑神剑很短，电光火石间就拔了出来。然后，这把剑在挥动的过程中越来越长、越来越长，越过霍尔伯爵，越过淬了毒的匕首，越过刺客正在努力前伸的小臂，毫无花哨、没有章法、如同斧头一样砍在她的肩膀上。

    那是非常干净利落的声音，很像是剪刀裁开纸张，只不过这一次是手臂从身体上分离。费奇斩出一剑，根本没有追击，而是用坑神剑挡在前面，另一只手拽着伯爵向后退。夏妮则上前一步，逗猫棒横挥出去，猛击在女刺客惊愕的脸上，正中鼻梁。

    “刺客！”伯爵大喊一声：“保护大公！”

    另一个女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酒壶当即摔在地上。“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哭喊着想要逃离大厅，大公的侍卫迎了上去，就在他伸手阻拦的时候，那女子动作突然加快，一把抽出了士兵的长剑，并用袖子中弹出来的匕首插进了他的喉咙。

    “好厉害的剑术。”霍尔伯爵不喜欢被人提着领子向后拽着走，除非这个人是他的儿子而且是在救他。他享受着被拯救的快乐，直到后背碰触到坚硬的墙壁。费奇双手拿着坑神剑，仗剑挡在他前面，而“他儿子的女人”守护在另一边，提醒道：“伯爵大人，你的剑。”

    伯爵脸一红，赶忙抽出剑来。他高举宝剑喊道：“保护大公，击杀刺客！”不过他的后背始终未曾离开墙壁。

    丢失一臂的精灵刺客用精灵语从断手上收回匕首，然后朝费奇发出愤怒的吼叫：“该死的人类！”她那双狡猾的眼睛看了看费奇，又看了看萨洛扬大公。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越过费奇攻击霍尔，于是将匕首朝大公扔过去，有气无力的。

    如果不是淬了毒，就算是任凭那匕首砸在身上，也不太可能受到致命伤。不过，大公还是掀翻了桌子，用桌面挡住了匕首，随后抽出剑来，指着场地中唯一有战斗力的女剑客：“哪一位勇士将她拿下，我重重有赏！”

    居然没人上前，大公的侍卫们倒是将主人保护在身后，但是在打击刺客的事情上你推我让起来。霍尔伯爵躲在费奇背后，压低声音说了句：“不用上。”

    费奇当然不会上，都蒙上脸了就肯定不会做出风头的事情。于是，有那么几秒钟，场面一度非常尴尬：刺客一个重伤无力战斗，另一个持剑环顾四周，既没有对手，也不知道应该杀谁。如果不是怕暴露身份，费奇真的很想用魔法变出一只乌鸦，在天花板飞过，然后留下一串“嘎嘎嘎”的叫声。

    “今天我们没机会斩断敌人的头颅，”持剑的刺客用精灵语说道她的声音还挺好听，“但是，我们至少可以斩断敌人的臂膀！”那一瞬间，她果然扑向了霍尔伯爵。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费奇狠狠一脚踹翻了桌子，将上面的食物当做暗器发射出去。很显然，这两个刺客就是对着霍尔伯爵来的，什么“精灵的敌人”不过是狗屁一样的托词，如同蹩脚演员的尴尬台词。在踢翻了桌子形成阻碍后，夏妮推着霍尔伯爵就往其他重臣身后钻，大家一同拥挤着向大公那边靠过去。费奇挡在最前面凭借全域视野，后退如同前进一样敏捷、稳定。他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千方百计要让刺客和大公的侍卫交战。

    这么“怂”的缩头乌龟战术前所未见，不过费奇的打扮就是个护卫而已，又不是骑士。而这个时候骑士们再你推我让不想上前，那么骑士精神何在？精神可以丢，工作却不行，所以如费奇所愿，侍从们和刺客最终还是打了起来。

    “真惊险啊！”霍尔伯爵对亚里亚三世大公由衷地说道。

章节183 女演员（下）

    众骑士们七手八脚将两名刺客控制住。很神奇，两个人都没有死，估计就连断掉胳膊的那一个也能活着只要大公的牧师能够及时给予治疗。

    “这是奇耻大辱！”大公愤怒的吼声在厅堂中回响，酒杯摔在地上，椅子被砍成了碎片。“那家贵族是怎么回事？是谁检查了他们的纹章和血统证明，连真假都分辨不出来？关进牢里去，查查有什么其他错误，然后砍头！”

    这种失误还需要检查有没有其他错误才砍头？这分明是敷衍之词。费奇听得出来，霍尔伯爵听得出来，还有很多人都听了出来，只是大家都在装傻。伯爵还剑入鞘，同时示意费奇收起武器。他对大公说道：“胜利近在眼前，有些人放松了这也可以理解，只要严查，然后杜绝这种事就可以了。”

    “说的很对。霍尔伯爵，你要不要审问这两个刺客？”大公眉毛一扬，问道。

    正常这种事情应该避的越远越好，让大公自己去审问，自己去演戏。不过这一次霍尔伯爵一反常态，斩钉截铁地说道：“原为大公效劳！”

    整整三秒钟的寂静后，亚里亚三世大公用力“嗯”了一声，然后挥挥手。他显然没有继续吃喝的心情，扭头带着自己的侍从骑士离开。“这个破城堡……回军营！”

    伯爵对着大公和骑士们离开的方向眨眨眼，然后对费奇和夏妮说道：“跟上。”

    大公的近臣们并不是傻瓜，他们恭敬地让开一条路，然后避免目光和霍尔伯爵相碰触，以免被他认为别有用心，甚至被误会参与了这场刺杀从而招致报复。他们很惊讶大公和伯爵之间的关系居然差到这样的地步，更惊讶大公居然会采用如此直白、不加掩饰、甚至可以说是错误的手法揭开这层关系。很显然，伯爵是一定会反击的，但会是从哪里，以怎样的手段呢？臣子们想不出来，但他们肯定要在这一场争斗中选择正确（会获胜）的那一边。

    走出城堡的主厅，伯爵又碰到了之前在庭院中负责打扫战场的那个白甲骑士。“将刚才那两个刺客带到城外。你知道我家的旗帜是什么样子的吧？大公将审问的工作交给了我，你们最好给我运来一个活着的，还能够说话的刺客。她们之前受了什么伤我很清楚。别瞪眼，我知道你是个骑士，有着骑士精神，但别让狱卒将你的骑士精神给败坏掉。”

    说完之后，伯爵步履匆匆，带着费奇和夏妮快速离开城堡。“终于出来了，”伯爵微微一笑：“费奇，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接这个烫手山芋了吧？”

    “这是个从大公身边走开回到自己人当中的好理由。只要那两个刺客不死，那么审问她们就是首要的工作。”费奇已经看出来了，留在大公身边实在是太危险，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一次是刺杀，下一次呢？总不能一直不吃不喝不睡吧？

    “不仅是从危险之地出来，还有更好的理由。现在谁是刺客同党，谁有嫌疑是我说了算，这相当于给了一张自由行动的通行证。”伯爵说道：“费奇，记住亚里亚三世的这个错误，吸取经验。刺杀被阻止后，他的情绪显然有剧烈的波动，以至于松懈下来，不经思考地问我要不要审问犯人。你不能犯这种错误。越是情绪激动，越是要闭嘴。应该要观察，衡量局势，寻找弱点，重新争取主动。”

    “是，我记住了。”费奇看了一眼身后，河边的城堡逐渐变成一个小小的阴影，而前面不远处兵营的篝火越来越亮。“这一次失败后，不知道大公下次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最好能加强防守。我对反刺杀可不在行，你得增加身边护卫的数量。”

    “我觉得你挺在行的啊！”伯爵有些惊讶于费奇的谦虚：“那个刺客掏出匕首的时候我根本没反应过来，没想到你的剑都已经挥出去了。我从没见过有哪个护卫能这么快的。”

    “那是因为我之前见过那个女刺客。”费奇想了想，反正可能会从审问中暴露这件事，不如直接揭开。“在前往冰峰要塞的路上，她伪装成妓女接近我。我发现不对，便用迷幻药剂让她以为得手，从而借此脱身。”

    “还有这样的事？当时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伯爵说完，然后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不给我写信也情有可原。不过，你现在明白发生在你自己身上的事情，很多时候并不是只和你自己有关了吧？盯着你的，盯着霍尔家的人很多。敌人环伺，想要屹立不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记住了。”费奇用力点点头。

    再次遇到这个精灵女刺客有点出乎费奇的预料，他一直认为那一次刺杀可能和岔路魔有关，毕竟他就是在那次刺杀的时候穿越到这个身体中来，将两件事联系起来并不奇怪，没曾想这只是来自大公的复仇之心。

    不过，也不能完全将刺客和穿越隔离开来，毕竟费奇现在还没有找到将自己召唤到这个世界的任何线索。为什么会是他？费奇总是无法忘记这个问题。在千千万万的人当中，为什么是他？单纯只是巧合，还是有必然性在其中，或者这次召唤是被某个人“需要”的，也就是有某种必要性？很可能是岔路魔，但也不能排除是霍尔少爷。所以，问题就是为什么以及怎么做到的。

    “进入军营也不要脱下伪装，现在不能不小心些。”霍尔伯爵在骑马进入营地之前嘱咐道：“我并非不相信这些骑士，只是大公的刺客不可能只有那么一两个。”

    “我明白的。”费奇点了点头：“不过，你这话的意思好像是在说不需要我跟在你身边？我不是最好的护卫吗？”

    “是的，但你不是那种可以用来抵挡刀枪毒箭的护卫，你是费奇霍尔，我的儿子，这令你与众不同。”伯爵说道：“我要看一会儿信，听一听前线的情况，你休息一会儿吧。你的帐篷就在我的边上，很好找。如果有事我会叫你的。”

    “好的。”费奇点点头。

    “还有，一会儿那两个刺客送过来之后，你要去审问她们吗？啊，我没有像萨洛扬那样头脑发昏，只是想要提醒你：至少得让其中一个活着，这样才能一直维持审问她们的状态。”

    “我会去的。”费奇点点头，他还有一些问题要询问那个刺客。

    由于霍尔伯爵特别嘱咐了要保证刺客的存活，所以当她们被送过来的时候的确还活着。六名战士用两个铁笼装着她们，钢箍锁定了她们的脖子，确保她们无法移动。这个护送小队的队长向伯爵深深鞠躬行礼，然后隔着伯爵的护卫说道：“这两个都是精灵，她们胁迫了当地的一个小贵族，让他来欺骗大公。不过，那个贵族已经死了，割喉，胸口还有一刀，我们在城堡后面的草地上发现的。”

    “这说明大公呼护卫们太松懈了。”

    “是的，伯爵大人。大公阁下已经训斥了不少人，现在的护卫肯定已经加强了，肯定会日夜不间断小心防守。”

    “听到这个消息我就放心了。”伯爵说道：“这么晚让你们跑一趟的确是辛苦了。去，给他们那点跑腿费，以及回去路上吃喝的东西。”

    “谢谢伯爵大人。”六名战士搓搓手，显得很兴奋的样子。

    营地中有许多帐篷，清理出一间空的来非常简单。伯爵让费奇先去“审问”，但他其实是让费奇去“报仇”的。为此，他在关押刺客的帐篷外安排的都是心腹手下，就是那种管得住自己眼睛、耳朵和嘴巴，尤其是能管住心的人。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夏妮问道。“费奇，我觉得你现在心神不宁。”

    “是有那么点。你要知道，那个时侯我还没有魔法，身体也弱得很，还差点就被她杀死。”费奇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了下，你跟我一起来的确会比较好一些。”

    贝妮对于这两个人总是黏糊在一起颇有意见，不过她只会嘟囔抱怨几句无聊、烦死了之类，然后到外面营地去找倒霉蛋。在军营里，总是不乏那种以为她是尾随军队而来的妓女，然后毛手毛脚的家伙。一场争吵再加上适可而止的斗殴总能让她心情正常起来。

    在另一个空荡荡的帐篷里，孤零零放着两个铁笼，两个女精灵被关在里面，脑袋被卡在笼子外。这种折磨人的笼子经过专门设计，里面的人站也不是、蹲也不是、跪也不是，总之是一种非常难受的姿势。在费奇进入帐篷的时候，两个人瞪大眼睛、绷着脖子，皮肤被勒得通红。费奇进来后，一言不发，只是站在门口，透过面罩静静看着她们，一直看着她们。

    外面值夜的士兵举着火把巡逻，脚步声近了，脚步声远了。夜晚的营地渐渐安静下来，遥遥传来打鼾的声音，以及战马偶尔发出的呼噜呼噜声。秋风吹来，从帐篷的缝隙钻进来，却吹不动费奇的衣角。他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红色光芒，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做得很好。”费奇用精灵语说道：“精灵刺客试图刺杀人类王国皇家伯爵、圣殿骑士坎特霍尔，这个消息很快就会散播开来。随后，对于刺客的审问结果也会逐渐公布出去：刺杀的主因是灯塔领，霍尔伯爵的儿子安德鲁对精灵大量进入模范领有意见，刺杀是对他的警告。谢谢你们的作为，以后别再想有精灵踏上海岸了。”

    两个刺客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用轻蔑的目光看着费奇。不过费奇并没有在意她们的目光，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两个人的灵魂上。灵魂不会说谎，灵魂总是会有反应，最好的欺骗大师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声音、动作甚至心跳和体温，但想要操纵灵魂那几乎不可能。通过观察灵魂，费奇能够知道她们对自己话语的真实反应，于是便能推断出很多信息。

    “你们这种态度是不在乎吗？不，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担心，你们认为精灵必然不会被关在海岛上。可为什么你们会有这种想法呢？是因为萨洛扬答应你们了吗？”费奇看着灵魂的变化，一点一点修正自己的猜测，于是便能够逐渐接近真相。“你们为他服务，这是你们要付出的代价，因此就算牺牲掉也没什么。哼，看来我猜对了，你们满心思都是自我牺牲、成全族人的想法。告诉我，当你……”

    “不要想，不要思考，他会读心！”双臂完好的精灵突然喊道：“记住训练，面对读心者该怎么做！”

    两个精灵立刻移开目光，注意力在整个屋子里打转，比如看看地上的灰尘，数数帐篷上的补丁，就是不去看费奇。费奇靠近她，用自己的身影遮住她的整个面庞，可她依旧可以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很好的应对方法，既然你们选择忽略我的话，那么……”费奇回过头去，让夏妮找了一个装黑豆饲料的厚麻袋，套在四肢完好的精灵头上，然后拿起逗猫棒施展魔法，在麻袋中制造不断响起的可怕噪音，干扰她的听力。随后，他掀开面具，露出自己的脸，向断掉手臂的精灵问道：“告诉我，当你骑在我身上，嘴里喊着‘费奇霍尔，你这个废物，去死吧’。那个时侯，你是真觉得我是个废物，还是在给自己的刺杀寻找理由？”

    精灵瞪大了眼睛，她的惊讶并非因为费奇没有死这一点她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而是因为没想到费奇会出现在霍尔伯爵身变，出现在萨洛扬大公面前。惊讶引起猜测，猜测激发联想，而联想总是以事实为基础，于是也就能通过情绪和灵魂的波动表现出来。“我没有被你杀死这件事，一直以来你用什么解释来欺骗自己的？又用什么解释来欺骗萨洛扬的？”

    两个关于欺骗的问题，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欺骗的对象有所不同。费奇这样问，并不是想知道“如何欺骗”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想要通过对比精灵听到两个问题时灵魂的状态，来确定萨洛扬是不是和刺杀这件事有关。如果两者一样，那么她同时欺骗了自己和萨洛扬大公。既然“需要”对萨洛扬大公进行欺骗，那萨洛扬就是主使。

    不需要她说一个字，费奇也能如愿以偿得到答案：的确是萨洛扬让她那么做的。“我能理解你看不起我，以当时我的状态，我也看不起我自己。但是杀掉我？至于吗？我记得你挥动匕首的动作，我记得你的表情。你从来没有在杀人的时候照过镜子吧？我想你肯定不知道，当时你的表情好满足，好快乐。”

    终于，精灵被费奇吸引了注意力。她可以为了使命而杀人，但她接受不了自己喜欢杀人的这个说法。费奇趴在铁笼上，与那个精灵四目相对，地狱邪恶的火焰通过魔鬼的双眼燃烧着，并让她看的清清楚楚。

    “没关系，我并不恨你，毕竟没有爱就没有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个简单的事实：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那个时候的表情。”费奇阴恻恻地笑着，恐惧是魔鬼最得力的武器，仅次于暴力和杀戮。“自从那天起，我就产生了一个梦想。等到精灵被预言中的灾难毁灭的时候，我会用同样的表情欣赏那一幕。你放心，精灵在亚里亚不会有立足之地，在米纳斯伊希尔也不会有立足之地，我会确保这一点的，霍尔家族也会确保这一点的。谢谢你给了我奋发起来的动力和人生的目标。”

    “我不相信，你是在骗我！你是真理雷霆女神的牧师，你不会做这种邪恶的事情！不，这和我是否相信无关，女神会阻止你的！天上将会降下正义的雷霆，将你烧成渣滓！”

    “我想你肯定听到过一些事情，比如我被召唤去女神的国度，我受到女神的青睐，于是你认为我已经变好了，至少在女神的监督和管理下是个善良的人。但是，谁见过我和女神在一起过？”费奇哼了一声：“你无知的样子真有趣，我在迪德莉特脸上经常能看到这个表情。你知道魔鬼的诅咒吗？你知道因为你，精灵最终的下场是什么吗？”

    费奇对精灵施展地狱治疗，并让她充分感觉到地狱的邪恶气息。她努力抗拒这种治疗，这没关系，费奇只是让她相信自己的恐吓就好。

    “我已经在这里了，你惩罚我好了！是我要杀掉你，你这个混蛋，来啊，冲着我来啊！”

    “我已经击败你了，我已经斩断了你的手臂，你对我已经没有了价值。而且，我为什么要在你身上继续浪费复仇的快乐呢？”

    “那你就抱着你的仇恨和谎言继续悲惨的生活下去吧！我诅咒你下地狱！你会下地狱，你的哥哥和你的爸爸都会下地狱！你们霍尔全家都会下地狱！”

    安德鲁？她提到了安德鲁！费奇引起了警觉，这个意外的消息太重要了。刚才，精灵刺客的灵魂完全被恐惧支配，她说的是实话，她是实实在在发出了威胁。

    能够确认是萨洛扬下令进行了刺杀，以及他们的目标中可能还包括了安德鲁，这两点收获已经足够了。费奇并非虐待狂，他揉了揉脸，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精灵刺客，然后拿出了真理雷霆女神的圣徽坑神剑上的那一个。

    “为你刺杀费奇霍尔那件事，我原谅你。”他说道：“但是你匕首刺向霍尔伯爵，我不能原谅你。我将处死你，并将其视为对你最后的仁慈。”

    “仁慈？你果然是拿着圣徽招摇撞骗的人，你真的没有改变，你还是那个混蛋！”

    “精灵的眼睛看不到改变，真令人可怜。”费奇说道：“除非你在等待会有人来救你，否则我给你的就是仁慈：不再有痛苦，不再有审讯。”

    “你只是……”

    费奇将坑神剑刺了进去，她立刻就死了。

    “跟我去见伯爵，安德鲁那边可能有危险。”费奇对夏妮说道。

章节184 兵贵神速

    “你来的正好，我收到情报，安德鲁已经被派到了前面。”伯爵站在营帐的桌子后面，椅子倒在地上。他用力将一张揉烂的纸扔进火盆，火光映红了他的脸。“萨洛扬，和精灵在一起让你的智力也降低了吗？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一而再再而三？”

    “我刚才也问出来了，那些刺客似乎有对安德鲁进行刺杀的计划。”费奇说道：“要不要赶紧给他送信，或者干脆派护卫过去？”

    “不，我有更好的选择。”伯爵对费奇点了点头：“是的，我要你过去一趟。在处理紧急情况的时候，你比你哥哥有更多的想法和手段。而且这一次调动就在大公的眼皮下面，肯定不能大张旗鼓，因此我拍给你们的人手不会多但都是很强的。”

    “那你这里怎么办？想要击溃霍尔家族最好的办法还是击溃你。”

    “我只代表霍尔家族的过去。”伯爵说道：“事不宜迟，前方的情况并不明朗，越早出发越好。对了，审讯之后那个刺客死了吗？”

    “死了一个，另一个还活着，而且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你没有让我失望。”伯爵摆了摆手：“去找你哥哥吧，防范那些想要靠近他的小人，必要的时候不要有顾虑。就算犯下错误，只要你们兄弟两个没事，那都是可以解决的。”

    离开营帐的时候，出行的马匹都已经准备好了。一人三马，再加上随行的五个骑士，这已经算是一只规模不小的队伍。“你们在夜间骑马有什么问题吗？”费奇问道。

    那五个人的眼睛亮了起来，如同五匹狼一样。这种眼睛费奇有些眼熟，便问道：“你们也经历过强化仪式吗？”

    “我们不能承认。”其中一个骑士说道：“你是要继续问下去，还是咱们赶紧出发？”

    “那就出发吧。”费奇大概明白了，霍尔伯爵并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这些骑士，换言之他可以信任这些骑士会保护自己的儿子，但他们都是可以牺牲的，不需要知道太多。

    骑士们一马当先，费奇跟随在后，这样比较省力，他也就有时间思考。霍尔家族的教育很显然两极分化，圣殿骑士那一边是光明正大地冲锋、战斗、守护，皇家伯爵这边却是政治和阴谋，以收益和成本为考虑算计一切。可是干嘛要这样分开进行教育呢？既然安德鲁是长子，那就把所有东西都教给他，让他来继承不就行了？作为二儿子的费奇霍尔，只需要学那些光明正大的东西，不管是去教会做一个圣殿骑士，还是单纯作为大哥的帮手和备份，也都是很好的啊？

    这一点令人困惑，不过还有一点费奇也想不明白：在前方出现危险的时候，将两个儿子放在一起可能会增加损失的啊！一方面，费奇的确很想帮助保护和拯救安德鲁，可是另一方面他也并非真的是个“反刺杀专家”。霍尔伯爵这样作的目的是什么呢？

    天上的星星眨眨眼睛，它们不知道答案；身边的马匹飞驰向前，马蹄声如同雨点砸在玻璃上一样密密麻麻，它们当然更不知道答案。费奇注意到他们此时离开了道路，正在农田的小路上穿行，便问道：“我们这是要从哪里走？前面是格法特吗？”

    “根据前线的情报，格法特已经被拿下来了，大公的前锋已经越过格法特，直逼范伯格的议会城奈希尔，安德鲁就在前锋之中。”一名骑士回应道，大家的马速并没有降低。“伯爵认为进军的速度太快了，安德鲁现在的处境并不安稳，身边的人也太少，担心是阴谋。所以……”

    “他在前线只是个观察员，跟随阿斯特斯齐格侯爵，怎么突然变成了前锋？”

    “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原因不明，很可能被人怂恿，或者被人逼迫。情报非常紧急，因此并不是特别详细。”骑士回答道：“这一次，咱们不仅要避开范伯格的人马，同样也要避开亚里亚的军队，因此只能走这种小路。等绕过格法特之后，咱们没必要躲藏时，再转回大路上去。”

    “这样虽然安全，但是会慢多少？”

    “大约两到三个小时吧。”一名骑士说道。

    “不行。”费奇摇了摇头：“选最短、最快的道路，用最少的时间过去。我来解决被发现的问题：没人会看到咱们的。”

    “任务的成败关系到大公子安德鲁的安危，你真的有把握吗？”

    “相信我。”费奇说道，“伯爵说你们要听我的指挥。”

    黑夜中，骑士们立刻调转方向，回到了最近的主要道路上，然后开始加速。费奇接过夏妮递送的逗猫棒，然后在颠簸的马背上施展幻术，用周围的景色包裹这一队骑兵。他将“身后”的景色投射到“身前”，各个方向都是如此，从而让自身成为隐形。

    这样的隐形有很多破绽，幻术的图像会有各种各样的扭曲、模糊和晃动，但现在是黑夜，这些缺点可以接受。声音的处理要比图像简单很多，沉默术咒语抹掉了大部分马蹄的声音，几十匹马狂奔现在如同两三匹马在草地上散步而已，被发现的可能性大大降低。

    “记住，不要冲到人群里去，前后不要脱节、分散，其他的都交给我。”费奇用法杖指着前方：“如果发生意外导致可能被发现，我会召唤雾气阻挡一切视线。到时候你们要跟紧我，绝对地跟紧我，我会带你们穿过雾气，摆脱追踪。”

    “大人，你会召唤浓雾？”一个骑士突然说道：“我们当中也有两个人可以看穿雾气。”

    “那就更稳妥了。”费奇道：“向着安德鲁，前进！”

    黑夜中的道路上原本就没什么人，再加上兵荒马乱，就算是从村庄中逃跑的人也知道避开主要道路，挑选那些只有当地人才知道的隐秘小路行走，而且一有动静就赶紧藏起来。费奇在路上只碰到了几波巡逻警戒的亚里亚士兵，然后他们像是一阵风似的直接从那些人身边冲过。

    那些士兵被吓坏了，往往在骑兵过去之后大喊“幽灵！鬼魂！骑士！”之类的。想想也的确如此，先是由远及近微微响起的闲散马蹄声，然后视野便一阵模糊，而这个时候费奇已经冲到他们身边。二十多匹马会突然在他们眼前蹦出来，带着猛然加强如同雷鸣的蹄声，风驰电掣般跑过去，随后立刻再次隐没在幻术遮挡的黑夜中，连声音都会再次消失。

    还没等这些巡逻士兵将鬼魂骑士的消息汇报上去，费奇他们已经绕过了格法特。在他们身后，火光冲天，照亮了那些最后还在负隅顽抗士兵的身影。不得不说，亚里亚公国这一次的突然袭击大获全胜，格法特的陷落意味着原本前线方向范伯格的军队失去了后援和补给，已经处于被围困的极端劣势。他们可以尝试突围，但他们也不知道对面前线到底被抽调了多少兵力，是不是会在其后衔尾追击。而且，就算是突围，向哪个方向呢？等范伯格弄明白局势的时候，奈希尔恐怕也就陷落了。

    议会城市奈希尔是范伯格的政治中心，所有的行政命令皆出于此。换句话说，范伯格有权有势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他们没有一个是最高统治者，但他们的关系网和前线、和范伯格各个地方城堡、领主、大商会都有联系。如果说从灯塔领绕路是掏了范伯格的裆，那么占领奈希尔就是截断范伯格的颈椎。失去了对身体控制能力的头颅是没有战斗力的，这也正是萨洛扬大公和阿斯特斯齐格侯爵定下的战术要点。

    前进、前进，中途换马，将已经疲劳到极点的马匹放走。它们也许会自己回去，也许会成为某个士兵的缴获，但这无关紧要，只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所要付出的成本。费奇一路上超过了进军的士兵，然后越过正在遭受阻击的战场，靠着隐形、消声和浓雾的掩护，一直不停地前进，终于来到奈希尔，远远看到了亚里亚大公先锋军的临时营地。

    霍尔家族的骑士旗帜就在营地中飘扬，至少大家没有找错地方。安德鲁这次过来肯定不能用教枢领地灯塔领的旗帜，那样会引发巨大的政治风波，家族旗帜就没这方面的问题。

    “战场信使！战场信使！”费奇身边的骑士用长枪挑起一面蓝白方格的旗帜。在这次战役中，信使的约定旗帜就是这个，它不能确保通过各个关卡，但至少不会在关卡前被弓箭直接射死。到了营地，费奇总不能再骑马冲进去，所以事先带着信使旗帜和通行的命令文书就非常重要这些对于霍尔伯爵来说只是一件小事。

    趁着门口的守营卫兵检查文书的时候，费奇用全域视野观察这个临时营地。在中央偏前的位置上正在搭建的应该是指挥官的帐篷，站在羊角上的黑色的雨燕是阿斯特斯齐格侯爵的标志，这说明他亲临前线坐镇指挥。

    此时天已经开始发亮，朝阳自地平线升起，用粉红色的手指拨开黑色的云。仔细一看，那些“云”其实是从格法特战场上飘过来的，是血与火混杂在一起燃烧的产物。真正的云要越过奈希尔看向西面的天空，白色的云朵点缀在还略有深紫色的天空上，星星闪烁着最后的光芒。当太阳的光辉让星光隐没时，他们被放行了。

    “安德鲁去了哪里？”霍尔家族的骑士旗帜下面没有骑士，只有留下来负责杂役的仆人和学徒。不用费奇动手，随行的骑士便揪住一个人的领子，恶狠狠地说道：“快说，不要磨蹭！”

    “他进城了。城里有一支教枢的主教队伍，大人他去提供保护，避免战斗波及。”

    “保护主教？谁来保护他？”费奇看了看左右，幸好营地并没有匆忙离开的样子，离开的人至少是全副武装。“知道他在城市的哪个位置吗？”

    “应该是在真理雷霆女神神殿附近，城市的正西位置。”那个仆人赶忙说道。

    “该死的，咱们在东北方向，还要绕过半个城市。”费奇奔波了一夜没休息，大部分事件还在维持魔法咒语，因此现在觉得脑门青筋直冒。“不能停，轻装赶过去。越是这种巧合增加的时候，不好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

    “我同意你的看法，立刻出发！”

    幸亏这些人离开得比较快。他们前脚刚走，阿斯特斯齐格侯爵就派来亲兵询问信使的事情，并要求信使立刻去大帐汇报，于是便扑空了。而当他们离开营门之后，军号便在身后响起，大军要趁着黎明时分发起全面攻击，不准备这个议会城市一点希望。

    其实先锋已经接着黑夜的掩护冲进了城市。能在黑夜中看清东西的人毕竟是少数，因此他们的数量不多，目的只是为了控制外城区的城门等交通要道，并坚持到黎明时大军接管，然后进攻位于城南部的核心城堡。费奇等人刚好借助了这个空档：军号意味着全面进攻开始，费奇又是从军营方向过来的，就被误认为是侯爵的先头部队，因此根本没人阻拦他们，直接就放了过去。

    城市里人心惶惶、一片混乱，到处悬挂着白色的床单、手帕或者内裤，人们忙着销毁范伯格的徽记，想办法隐藏家中的物资，并衡量着应该如何保住性命。当费奇等骑兵进入城市的时候，尖叫声一路相伴，人们纷纷丢下手里的东西逃命，大门和窗户在他们两边快速关闭。每一次战争，外城区的人缺乏保护，又来不及躲进城堡里，所以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内城堡戒备森严，士兵们在城墙上忙碌着准备守城的器械、物资。这一次的攻击太突然了，内城堡的兵力不足、战备不足，连指挥官都不足。外城墙和城门的迅速丢失，让内城堡不敢放一个人进入，只能放下铁闸紧锁大门，摆出一副固守顽抗的姿态，至少将城主保护住再说。他们远远看到一队骑兵自东向西穿过城市，一路上散播着恐惧和威胁，于是便用城头的巨型弩弓射击。

    不过才刚刚装上弩弦进入战备状态，而且没有试射，弩弓偏的很厉害，只是将路边的一个锅盆铺子的前门打穿了，让里面稀里哗啦响成一片，增加了尖叫和惊呼而已。费奇眉头一皱，自己这一路上可不能被巨弩白打，万一里面有个贾尔斯一样的操弩手呢？

    于是，他在马背上还击了，一发火球呈抛物线飞了过去。他也没什么准头，火球距离弩弓偏了至少有十米。不过费奇运气好啊，每天都向自己施展神恩术来获取女神保佑。

    他命中了正在搬运火油的士兵，将他击倒，然后引燃了四个装满了火油的瓦罐。爆炸发生，碎片和火焰在冲击波的推动下，于城墙上升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然后大火开始蔓延起来。骑士们纷纷叫了一声好，然后闭上嘴还是继续向前冲。

    他们终于看到了安德鲁，他还好，正在神殿前带着一群人和另一群人对峙着。对面有个家伙手持巨斧，站在地上就和马上的骑士差不多高，似乎是对面队伍的领头者。

章节185 弱爆了

    劳德史诺蒂姆，黑鸦堡子爵，外号“屠夫”，一生伴随着身边人接连不断的死亡。他体型硕大，出生时导致自己母亲出血而死。这是第一个因他殒命之人，也是最后一个他无意导致死亡的人。

    力大无穷偏又灵活敏捷，将这两点结合起来足以成就一个优秀的武士。不过，若是加上心思阴沉以及凶狠狡诈，那才是他成为屠夫的重要基础。这是个纯粹的家伙，喜欢钱、喜欢权力、喜欢女人，更喜欢通过杀戮来为自己获取这些东西。还没有成年，他就已经成为亚里亚比武大赛的亚军，并得到了大公的喜爱，成为他手中最沉重和锋利巨斧。正是这种喜爱，让他在清除掉自己所有的哥哥和一直不愿让他继承贵族身份的父亲后，依然可以免罪的凭仗。

    这是个强盗，所有贵族都明白，可谁也找不到活着的人证。而且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打狗还要看主人。就比如拉科堡，很明显这个小城堡不可能阻挡大军，而且也的确没有在城墙、城门或者任何地方战斗的痕迹，说明它要么直接投降，要么是被兵不血刃拿下的。可偏偏这样，城堡里的所有人都在箭塔中点火自焚？

    更大的可能性是他们被屠夫劳德全部关进了箭塔，浇上油，然后一把火烧掉了。还记得庭院里那骑士说的什么箭塔烧得好快，用了引燃物，没法扑灭，只能等着烧光。人都死了，城堡完好，钱粮全都保存下来，这还真方便。

    在拉科堡之后，他又被派到了议会城市奈希尔。如果只是想抢劫一番，那不管费奇的事情。可是他出现在安德鲁面前，手里捏着巨斧，眼中显露出凶光，那就和费奇有关了。

    “进攻！”费奇才不管双方是因为什么对峙，他唯一的想法是解决问题，或者解决制造问题的人。所以，他根本也就没有听双方解释的想法，甚至连自己哥哥的说法也不想听，直接抽出剑来，指着劳德史诺蒂姆：“跟我！向前！冲锋！”

    “你他妈疯了！”一夜奔波的几名骑士惊呼一声，但在一两秒的犹豫后，还是抽出武器，加入冲锋的行列。伯爵交代他们要听这个蒙面神秘人的命令，现在需要的就是服从，而不是理解。

    另一边，安德鲁并没有看到费奇，他的注意力全在“屠夫”劳德身上。“让开！这些人要去真理雷霆神殿避难，他们已经投降，属于战俘。”

    “他们分明就是敌人，最差也是奸细。”劳德眯着眼睛，摇晃着手里的斧头：“教士要去神殿我不管，这些人不能去。要去，也得经过检查，我的检查！确定他们是真投降了，而且没有奸细才行！”

    安德鲁皱皱眉毛：“那怎么才算真投降了？”

    “当然是我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服从，才是真投降了。”劳德微微转头，朝他身后三十多个亲信“小屠夫”们偷偷使个眼色，然后握紧了手中巨斧的长柄：“这位骑士，我虽然认的你的旗帜，但是这个旗帜不能代替命令。你要是想进神殿，那随意。可你身后这些人不行。至少……至少我要检查一遍，确定他们身上没有携带违禁品。”

    “这里面有妇女和儿童！”

    “我又不是瞎子。”劳德突然瞪大眼睛，指着安德鲁身后的一个人大声喊道：“等一下，你是谁！你不是大公要的通缉犯吗！你是那个吃里扒外的叛徒！出来！你给我出来！”

    “谁？”安德鲁刚开始转头，劳德已经在他视野盲区中举起了斧头。这个时候，女神的庇佑令她的圣骑士预感到不妙，但是却不能加快圣骑士的动作，更不能替代“观察后才能反应”的人类极限。

    “屠夫”劳德对这一整套招式运用得炉火纯青，他总是能砍下头颅。唯独这一次，他遇到了意外之喜。就在他挥动斧头的瞬间，他看到了冲锋的骑士，一个蒙面的家伙挥舞着巨剑，双眼冒着红光，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他觉得自己只有一斧头的机会，要么砍向安德鲁，完成大公的命令，要么挡住那个骑士的攻击。二选一，但任何人生命只有一次，其实没什么选择。

    只听得“铛”的一声巨响，费奇的坑神剑和屠夫的巨斧撞在一起。这一撞，就看出费奇在武技方面的缺失，他并不能完全发挥出坑神剑的威力来。劳德扭转斧面，避开重剑最锋利的部分，只用侧面撞击，同时扭动身子狠狠撞向马匹的侧面。奔跑一夜的战马本就疲劳，然后在自己到达极限的时候又被侧面撞击，于是毫无声息，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当即毙命。

    费奇被战马带着向侧面倒下去，一下子扑在安德鲁身上，两个人如同多米诺骨牌似的，带着两匹马一起歪倒。这个时候，劳德的斧头也不堪重负，伴随着“咔嘣咔嘣”的声音出现好几道裂纹。坑神剑毕竟是次等神器，费奇又是毫无保留地全力一击，巨斧没有直接碎掉就不错了。劳德见状怒吼一声，正要追击，却被费奇身后的骑士们冲了上来。

    为什么要带领骑士冲锋，而不是施展魔法？现在就看出效果来了。虽然只有五名骑士，但他们却是伯爵手下最精锐的一批人，五个骑兵打一个武器破损的步兵，胜利是显而易见的。只是一个照面，劳德身上就中了三剑，被撞翻在地，然后被马蹄踩踏而过。“继续进攻，不要停！”费奇一边顺势将安德鲁拉下马，一边还高喊着。于是，五个骑士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攻。

    “费奇？”安德鲁听出了费奇的声音。刚才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躺在地上了，坐骑也被一匹“从天而降”的死马死死压住，不断地挣扎着要爬起来。“是费奇吗？”

    “让你的人进攻，干掉屠夫的手下，一个都不能留。”费奇说道：“大公要杀了你。”

    “什么？”安德鲁还是有些发懵。“先把我拉起来，我没明白。”

    “那你自己慢慢明白吧，我要去杀人了！”费奇一把按着安德鲁的胸口，借着将他重新按倒在地的力量站起来。“你要是搞不明白，就先让你的人保护好你！”

    五名骑士冲进了劳德的三十人团，那边已经杀成一团乱战。费奇提着坑神剑站起来，正好另一个人也站了起来。屠夫劳德居然没死，甚至看起来他没有受到致命的伤害。诚然，能在胸甲下面再穿一身镶嵌皮甲和链甲的壮汉也没几个，因此他没能被砍死也情有可原。

    “你打坏了我的斧头！”劳德怒吼一声：“我要你死！”

    这理由真是又粗暴又顺手，随口一说就能用。费奇一挥坑神剑，做出要格挡应对的动作，然后用另一只手施放闪电。他是可以近战，但那种荣幸是给能突破他的魔法，成功对他近身的勇士准备的。

    “神罚闪电！”

    四条钢鞭一样的闪电从费奇四个指尖射出，一瞬间照亮了黎明。钢铁的盔甲将闪电的力量毫无损失地传递到肉体之上，劳德的动作瞬间僵硬了。这是一场魔法和蛮力，或者说法力和物理之间的较量，屠夫劳德高举着巨斧，保持着准备要挥击的姿势，但就是无法向前挥出。这一幕，就像是被时间凝结的雕塑一样，每一个角度的构图都充满了力与美的气息。

    “没人能阻止我！”劳德肌肉膨胀起来，狂暴的力量强行让身体服从意志，而不是屈从于客观规律。巨斧开始向前挥动，越来越快，不断接近的阴影给人一种断头台闸刀的感觉。费奇一咬牙，喊了一句当时没有一个人能搞明白的话：“我就是没人！”

    这句话如同咒语一样，让闪电在一瞬间变强了三倍。不再是四根闪烁的钢鞭，现在是一个红色的球形闪电。劳德被击飞，四仰八叉地从众人头上越过，穿破路边鞋店的橱窗，轰的一声撞了进去。众人只觉得双耳失去了功能，全都是嗡嗡嘤嘤的杂音，连对面之人的说话声也听不清。每个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安德鲁甚至脚下一滑，再次摔倒，将他的坐骑又压在身下。

    那马干脆不想再起来了。

    费奇也很难受，不过他是始作俑者，对魔法闪电的这种效果有所准备，所以比别人的症状轻得多。他左右看看，然后对夏妮和贝妮招招手，再指指再次努力爬起来的安德鲁。那意思很明显，贝妮也能看得懂，大约就是：你们两个守着他，别让他给人杀了。

    战场另一面，五打三十，看起来人数似乎处于劣势，不过这是没把马匹计算进去。算上胯下的马，那就是十打三十，瞬间就好多了吧？如果算上一匹马有四个可以攻击的蹄子，或者按照体重计算，那简直可以说是有优势了。当然，实际上优势是不存在的，场面不过是保持均势而已。均势也不错，只要这个时候别出现什么意外，比如士气爆棚这种情况。

    或者比如屠夫劳德又从鞋店里爬了出来，全身是血但仍然没死……

    “我要杀了你！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劳德用力扯着已经破碎的胸甲，将它从肩带处拉断，然后用力摔在地上。“我的斧头！你看你把我斧头弄得，只剩下一半了！”

    的确，原来漂亮的双面斧，现在变成的残缺破败的单面斧，但这至于大呼小叫吗？费奇才不想和他废话，抬手就是一道闪电，再次击向劳德。

    闪电的确是命中了，不过这次的效果远差于上次，不仅没有击飞，甚至不能迟滞他的动作。那个巨大的怪物似乎不在乎身上的伤口，完全是一个高效的战争武器，仍旧向着费奇发动冲锋。

    “这要是人才有鬼了呢！”费奇手腕一转，也不顾上隐藏魔法矩阵，对着地面施展油腻术。不管是什么巨人怪力，力总要从地而起，突然的滑腻立刻会中断这种力，导致失去平衡。劳德面目狰狞地冲过来，面目狰狞地倒下去，面容滑稽地来了个狗啃屎。这仍然没能击败他，但至少争取了一些时间。

    安德鲁在这段时间里回过神来。

    “费奇，我不能下令杀了他们，这违背圣骑士的戒律，我只能下令防守并缓缓后退。”安德鲁说道：“咱们一起退到神殿中去，那里的防守地形更好。”

    “只有将屠夫的人全都杀死，咱们才有退路。”费奇摇了摇头：“安德鲁，我的法力开始跟不上消耗了，这个家伙站起来，肉搏我可打不过他。快点，你赶紧趁这个时候……”

    “不行。”安德鲁对他的手下说道：“你们，带着这些投降的无辜市民进入神殿，然后再回来战斗！现在，立刻执行！”

    一群人趁机走了，不过安德鲁没走。他来到费奇身边，手中提着圣骑士的长剑：“我格挡，你进攻，咱们一起将这个家伙干掉。”

    “该死的，他就是要来杀你的，你格挡个屁！他那个力气你根本格挡不住！”费奇翻了翻白眼，但至少安德鲁没有跟着他的人先撤，而是留下来一起面对强敌。“夏妮、贝妮，你们也不准和屠夫近战，我十分觉得那家伙有古怪，绝对不是正常人类。”

    “他有混血的味道，”夏妮说道：“我（的蛇发）观察过，他的伤口恢复速度绝对不是人类，肌肉和骨骼也很怪异。”

    “有点像我。”贝妮这次不准备用拳头，而是双手各持握一柄匕首。“你们小心点，像我这一点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安德鲁听得一头雾水，但费奇肯定不会给他解释。贝妮有六臂蛇魔的血统，她说“像她”就是说有恶魔的力量参与其中。不过作为一个魔鬼，费奇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恶魔力量，只是觉得有点古怪，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是某种对未来的奇怪预知一样。

    他突然抬起了头。

    毫无征兆，一道流星突兀地刺破天空，向着费奇坠落。那是一颗有着蓝色尾迹的奇怪流星，黑色的核心与空气摩擦，剧烈地燃烧着。它悄然无声，或者说声音被它远远甩在身后。费奇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不断加速坠落。

    然后准确命中了奈希尔城区南部的城堡。

    冲击波将整个城堡夷为平地，城墙如同破篱笆一样向外倒塌，守卫的士兵们变成碎片。费奇正在努力开动脑筋如何才能让身边几个人在流星冲击波作用下存活他满脑子都是通古斯大爆炸以及各种核弹轰炸的场面却发现那颗流星只是摧毁了城堡，威力比自己预想的要小得多。

    只是，通过鹰眼冥想的全域视野，费奇看到一个巨大的、有着双翼和强壮四肢、整个身体都在燃烧着的可怕怪物从废墟中站了起来，双眼在黑色的阴影中散发着蓝色的光。

    和它一比，屠夫简直弱爆了。

章节186 退到神殿

    “那是个什么怪物？”

    “什么什么怪物？”安德鲁一头雾水。从他们所处的位置，只能看到城堡塌了，看不到从废墟中站立起来的怪物。而对于“屠夫”劳德来说，他连城堡塌了都没看到，一心一意还要用手中的武器劈死安德鲁，以及那个突然蹦出来打岔的混蛋！

    “没什么，先打眼前的！幻像重重！”费奇挥动手臂，魔法符文如同雨幕一样从天而降，然后便遮住了他和安德鲁的身影。劳德惊讶万分，猛冲上来，却发现那两个人已经不在原地。他向周围胡乱挥动斧头，只能劈到空气。失去猎物让他愤怒，于是便发出一声声吼叫，如同发狂的猩猩一般。

    “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在原地乱吼？”

    “闭嘴！你干嘛出声？”费奇狠狠瞪了安德鲁一眼，但是劳德还是听到了圣骑士的声音，并转过头来。紧接着他皱起眉头，开始用怀疑的目光扫视周围，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被某种幻术包围着。这一次，他不再跳劈，而是用脚擦着地面向前试探，确保自己确实是移动了。

    看着劳德逐渐接近幻术的边缘，费奇略显失望地对安德鲁叹了一口气：“感谢你的帮助，这个笨蛋识破了幻术！本来我还想趁这个时候多回复一点法力呢！”

    “这场战斗没什么意思，还是撤到神殿中去吧，那里更安全。”安德鲁说道：“这个屠夫，毕竟是大公信赖的前锋。杀了他，你真的想让父亲去给咱们两个擦屁股吗？”

    “杀了他才不用擦屁股，他只要活着就是无尽的麻烦，你的榆木脑袋到底想明白没有？！”费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毕竟从心理年龄上说，他比安德鲁要大，逐渐融合进这个世界后，他慢慢将安德鲁看成了自己的弟弟。

    杀掉劳德，死无对证，于是怎么说都可以。城里兵荒马乱，劳德可以是被守卫杀死、被攻城弩击中，或者是他们分赃不均引发内讧，都是站得住脚的理由。相反，劳德活着，不仅仍旧可以作为大公手里的一把尖刀，也可以引发无数口水仗，导致各种政治风波，那才是麻烦的事情。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劳德先向安德鲁举起斧头，自卫还击这一条就足够杀死他了。

    不过，从天而降的怪物让费奇感到不安，而且这种不安越来越深，已经开始变成一种恐惧。他没法不去想那个站在废墟中的高大身影，它是什么？来干什么？是敌是友？这种恐惧和不安逼迫费奇要从更加谨慎和稳妥，或者说更加保守的角度去处理问题。在衡量了片刻之后，他决定按照自己的直觉和理智，而不是政治最大收益的方法来行动。

    “好吧，我答应你，大家一起撤到神殿中去。不过，”费奇对安德鲁说道：“如果这个混蛋继续追击，你怎么办？”

    “保卫神殿是圣骑士誓死的责任，我会毫不犹豫击杀他。”

    咦，说不定这才是安德鲁的真实想法。神殿可以自保，而且可以提供击杀劳德绝对正义、真实和无可挑剔的理由。难道安德鲁一开始就是这样想的，或者只是凑巧？费奇继续用幻术迷惑劳德，然后带着大家撤离。他看着安德鲁宽阔的肩膀和骄傲的脖颈，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那么狡诈的人。

    五名跟随而来的骑士死了一个，重伤一个，还好保留了一口气，还有得救。神殿里常驻三个牧师，还有一支由教枢来的主教访问团队：一个主教、四个随行牧师、六个学徒。他们正为刚刚撤退进去的市民医治各种擦伤和挫伤。费奇才不客气，肩膀上扛着坑神剑就走过去，一只手拽着主教的衣领：“先去治疗作战人员！”

    “我也受伤了！”一个将家徽纹章刻在项链上挂在胸前的男人指着自己的腿，小腿肚被一根箭矢贯穿，伤口流出的血迹如同幼儿的鼻涕，又细又短。在神殿这种神圣的地方，不能杀人，不能动武，否则就是对女神的亵渎以及对教会的挑衅。可是，秩序必须建立，战士必须优先，费奇绝对要在第一时间压住任何内部混乱的威胁。

    于是，费奇瞪了他一眼，然后亮出重剑上的圣徽。“作为一个牧师，我也觉得你的伤势很重要。为了避免感染，截肢应该是最好的治疗方法。”他取下重剑，剑刃向下，在那个贵族肚脐和大腿这部分区域来回晃动。“你现在要治疗吗？我很乐意帮你。”

    “不……不用了，战士优先。”那人赶紧缩回腿去，比兔子还灵敏。“我能忍忍，一会儿就好了。”

    “大人，屠夫又过来了！”贝妮在神殿门口，远远地向殿内喊了一句。

    奈希尔城真理雷霆女神神殿规模不小，大殿前的台阶有三十多级，最宽处有二十多米，不断向上收窄，直至抵达拥有一整排大理石柱的平台上。为了表明“神殿向所有人开放”的理念，这里有足够六人肩并肩通过的大门，却没有门扉。现在，安德鲁及其六个护卫，加上费奇带来的骑士正站在门口，与一步步走上台阶的屠夫劳德对峙。

    “站住！”安德鲁大喝一声：“这里是真理……”

    “安德鲁，屠夫又不是白痴，他当然知道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不过，你让他停他难道就停啊？”费奇越众而出，一把掀掉头盔，扯掉面罩，然后右臂向前伸直，竖起食指轻轻勾了勾，气势十足地大喊一声：“你过来啊！”

    劳德停下脚步。

    “管用吧？”费奇哼了一声，然后对夏妮伸出手，后者将逗猫棒递了过来。成为完全体近战魔法师的费奇一边调整呼吸恢复状态，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劳德。

    “你是费奇霍尔，霍尔伯爵的二儿子，安德鲁的弟弟。”谁说屠夫劳德是个笨蛋，费奇绝对和他急，他那一身肌肉里仍然有脑子存在的痕迹，绝对的。“你居然敢离开流放地，到范伯格来，真是胆大包天！”

    “不仅如此，我还去见了见萨洛扬亚里亚三世大公，一起吃了个饭。”费奇笑着说道：“顺便说一句，亚里亚三世大公遇到了刺客，被霍尔伯爵救了下来，现在那些刺客就在伯爵的营地里接受审讯。刺客交待是你拿下拉科堡之后安排她们投降的，作为战利品一样准备送去伺候大公的睡眠，最好能让他诞下新的王位继承人。另一方面，她们却不是处女，这是不是你在搞鬼呢？”

    “胡说八道！”

    费奇点点头：“我知道我是在胡说，不过我的目的就是让你知道我有胡说八道的能力，而不是像安德鲁这样只会说实话。所以，事情就很简单了，要么打一架，事实由获胜者胡说，或者你赶紧滚蛋，咱们两边一起胡说。哦对了，提醒你一句：这里是神殿。你最好想办法把我们都杀干净，然后再想想可以怎么胡说。”

    “你们兄弟两个都是缩头乌龟！”

    “大丈夫能伸能屈。”费奇立刻还了一句。

    劳德一个劲地怒骂，但显然他不准备冲击神殿，只是在这里说些场面话。当然，他也可能是在做下一步的计划，准备再找机会动手。毕竟能够成为大公的心腹刀锋，就不会是一个轻言放弃接受失败的人。

    谁也不想在神殿前杀人，哪怕是费奇这个家伙。作为魔鬼，根据利益至上，最好的选择当然是杀死劳德以绝后患，顺便还能对大公产生震慑，一箭双雕的事情。不过，费奇考虑到女神对自己谅解、理解和照顾都很多，甚至大度到允许他继续顶着牧师的身份“招摇撞骗”，自己总要对她还以同样的尊重。所以，除非劳德先动手，否则费奇不会主动出击的。

    劳德的骂声不绝于耳，他将霍尔家称之为窃贼，将安德鲁叫做“满身都是阴谋诡计的假圣骑士”、“靠下半身窃取利益的畜生”。这种词儿很新奇，费奇一直以为它们本应该用来形容自己，怎么到了安德鲁身上。“他为什么这么骂啊？”费奇用手肘捅捅安德鲁的胳膊：“你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吗？”

    “你不知道的只有好事，没有什么坏事。”安德鲁翻了个白眼，他也就会对自己弟弟做这个表情。“接下来怎么办，一边听他骂，一边等着大公的军队开过来？对了，我觉得你最好在大公军队到来前重新伪装起来，赶紧溜掉，免生事端。你干嘛摘了面罩，这样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我是在做诱饵，想让屠夫攻上来，这样就有正当的理由击杀他了。毕竟，留着他总是个祸患。”费奇撇撇嘴，略有些失望的说：“看起来我犯了个错误，展示的筹码太大，结果把他吓到了。”

    “你的杀心别那么重好不好，而且你怎么还有赌徒的心理，说什么筹码筹码一类的？”安德鲁摇了摇头：“费奇，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能拿来做交易的东西，那就是亲人的性命。我是你的哥哥，这种危险的战斗的事情应该我在你之前。”

    “你的年龄是比我大，但是根据智慧，应该是谁厉害谁上。”尽管心里觉得挺温暖的，但是费奇还是哼了一声，道：“等你什么时候拿个比武大赛的冠军，然后就有资格挑战我。咱们两个打一场，再决定战斗的时候谁听谁的。”

    “这样也行。”安德鲁点了点头：“不过在通过你提出来的这个新办法，也就是战斗分出胜负之前，你还是得执行老办法：我是你哥，你听我的。”

    “谁说圣骑士都是笨蛋来着？”费奇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

    场面僵持住了，屠夫劳德站在台阶下面骂了一阵子，累了也是没词儿了也就停了。他对身后的手下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便有三个人骑马离开，分别奔向三个不同的方向。于是费奇看向夏妮，“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当时他半转着身，读唇效果不好，只能勉强分辨一个人名，叫做霍夫斯爵士。”夏妮摇摇头：“他的手下只是答应下来，并没有泄露更多的信息。”

    “霍夫斯爵士是个雇佣兵头子，他没有领地，谁给钱多就给谁打仗，还曾有过临战反复的劣行，不值得信赖。”安德鲁说道：“他曾经想借道灯塔领前往范伯格，被我的士兵拦住了。于是这个人就命令手下全部脱掉武器盔甲，作为平民过去，然后再用不知道什么手段走私了自己的装备。”

    “这个人头脑很灵活啊！”费奇的话引来安德鲁的巴掌，不过只是轻轻拍了后背一下。

    “霍夫斯没有归属，所以他可以装作范伯格的人。劳德是不是打着这个主意，搅乱局势然后杀上来？”安德鲁皱起了眉头：“费奇，你要注意，不能让劳德杀进去。这不仅是女神教会的威严，更是要保护咱们身后的平民。”

    “那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人物吗？”费奇不用回头，就可以用全域视野看一遍。“穿着都还不错，而且并不是显得很慌乱，看得出都是城市里的居民，或许还有一些贵族。这些人你是怎么聚拢起来的？咦，有个美女！”

    “有美女吗？我没注意。”安德鲁表情平淡不像是撒谎。“我旁听了作战会议，知道劳德要进城，他的行进路线上只有神殿是个富足的目标。你也知道屠夫是个什么脾气的人。”

    “他们看来也知道你是个什么脾气的人。”费奇摇了摇头：“算了，一家子人里面只要至少有一个别人猜不透脾气的人就好了，这样就不好算计了。”

    “你的意思是你？”

    “有一个伯爵大人还不够吗，你还想扯上我？”

    不知道为什么，安德鲁觉得这句话非常好笑，连圣骑士的严肃和矜持都保持不了，仰天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也感染了费奇，或者说是这个费奇灵魂中还剩下的费奇的那部分，于是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这是兄弟两个的笑声，已经许久不曾有过了。

    台阶下的劳德听到笑声、看到笑容，朝地上啐了一口。他很讨厌失败，但是更讨厌无能为力的感觉。费奇霍尔，那个使用怪异法术的人，所有关于他混了一个比武冠军的说法都是放屁！劳德自信可以在一切比武大赛中获胜，他见识过各种能人异士，也不是没杀过精通神术的牧师，但的确没遇到过费奇这样的施法者。火焰、闪电，这些东西他可以硬抗过去，但是如果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那么还怎么战斗。

    现在唯一的机会是赶紧把霍夫斯那个家伙叫过来，那条老狗，只要给够了钱，什么事情都愿意做。他有五十多个同样脾性的手下，战斗能力也不俗，只要加上他们，那么就可以确保冲进神殿。之后，不管是栽赃嫁祸还是装作无知，反正任务能完成，那就能遮掩过去。

    不一会儿，从东面响起了马蹄声，从西面响起了脚步声，不知道霍夫斯是从哪边过来，但是劳德知道马上就又要开工了。他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肩膀和腰腿，然后拿起一把崭新的巨剑，开始寻找手感。正在这时，他看到从西面四散奔逃的人群，以及他们在一阵狂风中被齐刷刷斩成碎片的可怕景象。

    场面一时间变得寂静，然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出来。那是一个手持巨刃的人形怪物，有劳德大约三倍的身高，灰黑色的身躯之后展开一对持续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蝙蝠翅膀。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铁甲，大约比任何人类使用的塔盾都要厚。他头上长着多角，盔甲上也满是尖刺。他正捡起地上的尸体，在皮肤上抹一抹，然后挂在尖刺上。

    “那是个什么怪物？”劳德瞪大了眼睛。正在这时，霍夫斯爵士从东面带队骑马而来，转过街角，正好与那怪物碰面。一开始，他们还兴高采烈，从马鞍后面沉重的包裹可以看出，这些人收获不小。他在听说劳德叫他帮忙，就知道是笔大买卖，于是立刻赶来，甚至还放弃了抢劫一处大宅院。他确信少抢的损失肯定能够从新任务上得到补偿，而且能与屠夫合作，意味着以后可以长期收益。

    “乖乖，那是什么怪物？难不成要我杀这个？”霍夫斯转过街角，立刻连人带马倒吸一口凉气，六条腿一起发软，差点就屁滚尿流了。“不不不，这我绝对不干。掉头！掉头！”

    狭窄的街道不适合转弯，除非他们立刻刹住然后原地背转，否则只能靠神殿阶梯前的这个空地转向。正当所有人陷入恐惧的时候，那个巨人深吸一口气，微微弯曲了一下膝盖，然后像炮弹一样冲了上去。

    火焰在它身后爆炸，巨剑在它身前放平。那巨人冲向霍夫斯的马队，如同用铲子、剃刀或者镰刀割草一样，将那群人马直接削平。随后，它冲锋引起的气流形成混乱的风暴，将一切吹飞、吹爆，形成一片狼藉。那巨人兴奋地沐浴在杀戮的漩涡中，张开双臂迎接血雨，高呼谁也不曾听过的语言，发音类似“奥卡！姆！”随后，他转向看着劳德那群人，带着阴险恐怖的笑容，蓝色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跑！快跑！”劳德大吼一声，带头开始逃跑。“散开，越聚集死得越快，各凭运气！”

    就在他开始逃跑的同一时间，那个巨人再次开始冲锋，杀入人群，挥动巨剑，进行收割。人类可以发明无数战技，但是身体素质决定了战技的上限，哪怕四两真的可以拨千斤，但挡是挡不住的。面对比自身还宽、还高、还要沉重的巨剑，用什么挡？面对战士，那个怪物巨人就是无敌的。

    “倒霉。”费奇眯起了眼睛，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但是恐惧感却没有之前那么重，这让他可以发挥理智的思考。首先，那个怪物肯定不能用肉搏的方法来应对，连劳德都被巨剑直接拍飞出去，就像被球棒命中的垒球一样，这个结论显而易见。那么，什么样的魔法能够奏效呢？

    费奇集中精神，将目光放到那怪物身上，尤其是观察它的灵魂。相比于巨大的身体，它的灵魂反而出奇地小，如同快要燃烧殆尽的烛火一样。这样的灵魂，往往只存在于将要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身上。不过，在那巨人冲向逃散的人群时，它的灵魂之火会变得旺盛一些，似乎追逐那些逃跑者能够让它“恢复一些青春”。

    不对，不应该这么解释。费奇想到了之前不断产生而现在减弱的恐惧感。对了，据说圣骑士在神灵的祝福下对战斗和怪物毫无畏惧，同时也能感染身边的人，使人们变得更加坚强。现在恐惧减弱，可能就是因为身边是圣骑士安德鲁。那么反过来说，恐惧产生的源头会不会就是那个巨人怪物？

    对，恐惧，这种强烈的情绪也能影响灵魂的状态。费奇将目光投向那些被追逐的人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这些人的失败和死亡的确成了费奇的经验和智慧他们被恐惧影响，灵魂之火变得涣散，甚至飘散出去，然后被那怪物吸收，这就是它灵魂之火会偶尔变强的原因。

    与此同时，它的灵魂并没有持续变强，而是在战斗中消耗了。除非是类似费奇这种独特和古怪的情况，否则一个灵魂不能依靠吸收另一个灵魂而变强，被吸收的那部分若不是用掉，那么只会引发混乱，随后产生破坏，导致灵魂损失。一个垂老的灵魂，驱动一个巨大的身体来对身边的世界进行改变，这显然是承受不住的。

    “所以，这个怪物是散播恐惧，然后吸收恐惧产生的灵魂力量来战斗的？”费奇想了想，对安德鲁说道：“哥，你相信我吗？”

    “当然相信你。不过你要是做坏事，我仍旧会阻止你。”

    “那请你带领所有人祈祷，让女神为大家带来勇气。然后，打晕所有恐慌的人，千万不要手下留情。”费奇看着那怪物巨人，发现它的蓝色眼睛开始转向神殿台阶上那些惊慌失措的人们，便知道战斗很快就会到达自己这边。“相信我，只做这两件事情，别的一件都不要做。尤其是第二个，你必须压制住人群的恐惧。”

    “我答应你。”安德鲁说道：“然后呢？”

    “我去拖住它。”费奇笑笑，“打赢不太可能，但说不定能拖死它。”

章节187 你将不能过去

    “不，你这样做不对，我要和你一起去。”安德鲁摇摇头：“我不能让你单独面对那个怪物。”

    “那谁来组织这些人？我必须找能够信得过的，而且还要能压住场面的。安德鲁，这个时候我不想和你花费时间解释，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这是唯一获胜的机会。还记得伯爵给出的难题吗？记住，你这边做不好，我就死定了。”

    说完之后，费奇对夏妮使了个眼色，让她关注一下后面的人他知道她一定能理解。既然恐惧是敌人战斗引擎的油料供应，那么必须首先掐断这个供应才行。不过，接下来要怎么打？面对那么皮糙肉厚的敌人，或许只能依靠灵魂收割匕首了。

    对方的灵魂之火总量很小，只要能够伤害到那灵魂，肯定能够造成击杀。不过，首要的问题是必须避开那巨人身上的厚重铁甲，同时要追的上它冲锋时的高速，这两点都不太容易。“至少这也是个办法，总比束手无策强。”费奇带着这种念头，逐步走下台阶，站到了大约一半的位置。

    “救救我……”在他身边，一个已经失去双腿的人向费奇哀求着。看装扮，他应该是屠夫劳德的手下，之前幸运没有死，现在仍在努力求生，用最后的力气想要爬上台阶，进入神殿。不得不说，费奇敬佩这种求生的意志，可是这个人同时在源源不断地产生恐惧，为巨人提供灵魂力量。同样的人还有七八个，全都是受伤而清醒，分散在战场周围，恐惧着却无力逃脱，只能留在原地瑟瑟发抖。恐怕那巨人是故意这样做，好让自己有持续的战斗力。

    “你很幸运，如此靠近我。”费奇举起逗猫棒，朝着那人的太阳穴用力击打下去。这力道肯定能击晕他，但是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平时的锻炼以及积攒的人品了。或许是做的坏事太多，女神便没有赐福于他。费奇的确是稍稍留手，但他还是被敲死了。

    “(＞＜)-我居然把人打死了，好伤心……”

    那巨人注意到费奇。对于有人居然可以心情平静地向它走过来，巨人感到有些奇怪，怀疑他是某种没有感情的死灵，于是多看了两眼。费奇趁这个时间举起法杖，然后向地面猛击下去。三道闪电飞射而出，没有向着巨人，而是再杀三个恐惧中的重伤员。

    巨人怒吼一声，立刻向费奇冲锋！它的速度根本无法躲避，只是眨眼的功夫就一脚踩到费奇的身上然后穿透过去，将台阶直接踩成碎片，产生一个足印大坑。

    七个费奇在巨人身后出现，其中只有一个是真的。幻术与短距离传送的结合，魔法幻影移形。这是费奇最强的战场机动类咒语，效果出众，但是消耗巨大。因此他根本不敢浪费时间，再射闪电，再灭恐惧源。

    “费奇这是在干什么？谋杀吗？”安德鲁皱起眉头。费奇并不是嗜杀成性，他的首要选择当然也是打晕这些人，可他没有时间、不具备击晕操作的空间，那就只好杀人了。一个正常的女神牧师如果这样做，此时已经要失去神眷和神术了，不过对于一个冒牌的来说，没什么影响。

    “安德鲁，快来主持祈祷。”夏妮忍不住，赶紧提醒道。通过观察费奇的行动结合平时对他的了解，大约猜出他的用意：“安德鲁，不能有恐惧，你还记得费奇的话吗？”

    圣骑士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去：“灯塔领的骑士们，维持秩序，开始祈祷。主教在哪里？谁告诉我主教去哪里了？”

    安德鲁急匆匆去找主教，两个人如果一起配合，相信效果会更好。夏妮没有跟他进去，而是留在神庙门口，右手揪着胸前的衣服，默默地为费奇祈祷。“女神，请你保佑费奇，能够安然无恙地战胜怪物。请不要让他出事，请不要让他出事。”

    费奇现在就在“出事”的边缘。为了能够击杀恐惧源，他只能用幻影移形来避开敌人。这样的举动果然碰触到那个巨人的弱点，它被激怒了，而且不得不暂时放弃登上台阶，选择来阻止费奇。

    “拖住了。”费奇先对巨人竖起中指，然后幻影移形避开攻击，再用逗猫棒打晕最后一人。“现在没有恐惧让你进食了，你这个噬惧巨人！接下来看我怎么拆掉你！”

    噬惧巨人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费奇，一脸古怪的表情：“你，也，是先锋？”

    在别人耳中，噬惧巨人只是发出一阵毫无意义的咕嘟声，但是得益于契约魔的语言能力，费奇听懂了。既然巨人用了“也”字，那么就表明它是一个先锋。可它到底是什么的先锋，又是来做什么的呢？

    费奇正要开口询问，噬惧巨人突然冲锋，再次扑了过来。“幻影移形！”费奇赶忙躲避，不过这次终于受伤了。躲闪不及的左臂被横切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沿着手臂流淌而下。他赶紧提一提袖子遮住伤口，然后让契约魔的再生体质进行治疗。“混蛋，居然也有被人耍的一天？差点就被劈成两半了。等等，这个家伙猜错过吗？”

    没有。费奇略一回想，发现噬惧巨人每次都能在众多幻影中选择到真身，只不过他的攻击速度不如费奇传送转移的速度快。“果然是狡猾的家伙，竟然会隐藏能力？你还有多少能力隐藏起来了呢？”

    “很多。”噬惧巨人将双手巨剑单手持握，空出的那只手臂变粗变长，手掌足足大了至少一半。现在它可以只用一只手将费奇握住并做到上不露头下不露脚。就当费奇以为它要再次扑击的时候，却看到在它那个巨大的掌心中浮现出法术符文。

    全都是造物故主的符文，正如八目族之前的法术一样。得益于对八目族法术的研究，费奇已经整理了许多符文和其功能对应的关系。他的人类脑子没有那么快的反应速度，但是对逗猫棒来说却没问题。

    拍摄、扫描、文字识别、数据库检索，逗猫棒显示到：“(￣￣)-它要弄瞎你啦！”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费奇将法杖横于胸前，魔法符文大量弹出，在法力的连接下形成咒语。正如武技的招式可以被破解抵消，法术也有类似的状态。如果能明白咒语的符文结构，就可以依照一定的方法用相同或者相反的符文做应对，比如用火球对撞火球，或者用锚定对抗传送。

    针尖对麦芒的强行对抗是最便捷的方法，更加容易掌握，只是在法力消耗上不占便宜，费奇更喜欢选择另一种方法：破解并插入符文，让对方法术失效。这不仅需要更快的反应速度，还需要对符文优化到极致，才能确保用自己的符文替换对方的。法力总是选择从更优化的符文结构上流动，就像电流总喜欢更低电阻的路线。费奇将这种手法叫做“法术短路”，专门对付施法速度慢的家伙，比如噬惧巨人。

    噬惧巨人满怀信心，致盲咒语从掌心爆发，爆发成一个巨大的光球。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个咒语在发光阶段“不正确地”消耗了几乎全部法力，让它变成了一个范围变大数倍，威力缩小数倍的无用咒语。费奇微微一闭眼，便撑过了这个法术。

    来而不往非礼也，得让这怪物明白什么才叫法术！费奇将法杖向前一指，六个魔法符文几乎是同时出现，然后一道闪电便飞射出去。噬惧巨人见状，轻轻一挥掌，居然将闪电直接拨开。它随后举起巨剑，力劈而下，再次打散费奇的一个幻影，逼他转移方位。

    “只剩下四个影子了。用完就算，不能再用这个硬撑，消耗太大……”费奇刚刚躲避完，就看到噬惧巨人向一个影子发起了攻击。之前它都是要观察、分辨，然后才进攻，而这一次它只求速度，完全是凭运气胡猜！不过，费奇立刻明白了它的用意。毕竟只剩下四个影子和一个本体，也就是最后五个费奇，数量已经太少，打一个少一个，总会用光的！

    “聪明！”费奇赞叹一声，然后立刻开始着手下一步。幻影移形暂时不能再用，他必须要进入“低功耗”状态来获得喘息。控制战场的其他手段中，油腻术对这么巨大的家伙效果很差，而且噬惧巨人还有一对翅膀，难免它会飞！幻术呢？那家伙不知道是靠什么本领看穿幻影移形的，幻术也不保险。和它比速度不现实，但气元素绳索应该还有用。

    在两个人之间连接气元素绳索，一个人动，就会压缩绳索，然后将另一方弹开，从而起到保持距离的作用。再加上其他绳索来控制移动的方向，就可以产生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的游击战效果。听上去很完美，但任何咒语都有弱点，费奇当然也知道气元素绳索的问题。

    不，单纯的气元素绳索恐怕也不行，它传递冲量的速率恐怕追不上巨人的速度，可能会使费奇来不及躲避。而且就算传过来，那么巨大的力量，岂不相当于费奇被巨人直接撞了出去，还不一样是粉身碎骨？因此，这股力量不能从噬惧巨人出发然后到达费奇，费奇肯定承受不住。能够承受这种力量的，周围似乎只有一个东西。

    “该死的，这样改也不知道行不行，死马当活马医吧！”临场改咒语，这已经称得上疯狂，只有对咒语极端熟悉的人才敢尝试，而且还得有足够的思维速度。好在气元素绳索就是费奇自己发明的，对它的原理和运用知根知底。设计者、制造者、使用者、维护者四种身份合一，再加上逗猫棒的高速计算，才让这种做法变得可能。而且，噬惧巨人连扑四次都错了，这种神恩运气也为费奇提供了必要的时间。

    “土元素束缚！”费奇将魔法矩阵砸向地面，法力伴随符文钻入坚硬的地下。紧接着，在噬惧巨人脚边，数十根红色熔岩状粘稠的触手钻破地面，绵延着爬上它的脚面，沿着脚腕和小腿向上移动。

    噬惧巨人根本不在乎这些看起来细小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也没有造成伤口。它半蹲伏着，聚集全身的力气，然后猛地冲向最后一个费奇！一时间，空气都来不及闪避，被硬生生挤出了环锥形云雾的效果。

    “就知道你会冲脸，早等着呢！”费奇猛地举高左手，五指向天：“大地束缚！”在那一瞬间，成百上千条细长的棕红色土元素绳索从地面升起，瞬间形成一道密林，正等在噬惧巨人冲锋的路上。它们粘稠、易拉伸，一碰触就粘连在噬惧巨人的身上，然后盘卷起来。与气元素绳索一样，它们也具有吸收和传递冲力的能力，只不过这次传递的目标是大地。

    正如树木能够通过根须抓紧大地一样，噬惧巨人也通过这些土元素触手与大地紧密相连。地面裂开、地面粉碎、道路上的砖石向空中爆发，大量泥土被触手拔起来，变成数十块沉重的累赘拖在巨人身后。费奇站在神殿的台阶上，站在巨人和众人之间，更是站在巨人形成的泥土浪涛之前。他不断输出法力，越来越多的土元素束缚从地下钻出来，并靠着吸收巨人的冲击力而变得更加坚韧。

    泥土浪涛变成了巨人带起的泥土海啸，似乎整个神殿前广场都被巨人掀了起来，然后拖在身后。那仿佛一座小山，一座由数百方泥土石料构成的小山，土元素触手在其中钻探粘结，将它们组成一个整体。巨人的速度必然降低，它扯断了一些土元素触手，也扯掉了盔甲和一些皮肉，可是还会有更多的触手爬上来，纠缠拉扯拖拽。它怒吼着，双足狠狠踩着大地，将全部的力量施展出来，而这踩踏的力量同样被土元素绳索传导进它身后的累赘之中。

    “你将不能通过！”费奇怒吼一声，然后垂下左手。他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汗水。未经打磨雕琢的新法术消耗太大了，本就匮乏的法力终于见底了。他靠着逗猫棒支撑着大部分身体重量，歪着脑袋斜着眼睛看着噬惧巨人，已经没能力去计算法术的减速效果能不能拖住巨人，而且就算是计算出来，在他回几口气之前也没能力躲避了。

    巨人被拽住了，巨剑还在向前。土元素触手法术的目标是噬惧巨人，而不是它手中的武器，因此巨剑受到的影响要小得多。那把剑已经悬到了费奇头上，影子将他都罩住了，然后开始劈落。

    “死到是不怕，但也得给一会儿复活找个合适的理由吧？”费奇苦笑一声，一边抽出坑神剑，一边拄着逗猫棒努力向一侧挪步。他本想只是死的尽可能完整点，然后就可以托辞是女神保佑让他重回人间战斗，甚至还可以顺便穿上白袍子，装傻似的说一句“费奇霍尔，嗯，我以前的确是叫做这个，现在则是费奇瑞阎”。当然，这些只是那一瞬间出现在他头脑中的杂念，实际的情况是他手持着坑神剑的时候，突然觉得力量涌了上来。

    于是，在巨剑劈下最后的瞬间，费奇得以施展气元素绳索将自己拉出了危险范围。噬惧巨人看着费奇，费奇看着左手的坑神剑，剑上的圣徽熠熠生辉。与此同时，身后真理雷霆女神神殿的圣徽也放出了明亮的光辉，正与（坑）神剑对应。

    “神殿自己的防御机制被触发了？然后通过坑神剑将储存的能量传导到我身上？”费奇没用多久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神殿不容侵犯，这可不是一句空话。虽然不如冰峰要塞那样全身布满雷霆符文，但是教会在各处的神殿中也都设计了应对敌人的法术陷阱。通常来说这些法术陷阱是对付小偷小摸，滋事捣乱分子的，只会在神殿内部发挥作用，不能向外攻击。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任何一个城主也不希望城内的神殿变成一尊神术雷霆火炮，能够时刻瞄准自己的脑袋。

    坑神剑是女神制作并赏赐下来的，货真价值的神器。尽管费奇总叫它“次等”神器，还起了个“坑神”的名字，导致这神器有了自己的小脾气，从来不显露本领，但这不代表它没有本领。以女神神器之名，代行炽天使之权，打击邪恶，保护良善，弥补费奇单纯守序的缺憾，估计这些东西坑神剑是准备一辈子都不告诉费奇了。

    正因为有这种能力，坑神剑就能从附近的神殿中调集能量。那都是日常通过信徒祈祷、牧师冥想以及收集浮游闲散电能积攒下来的，与冰峰要塞的雷霆防护法阵的原理一模一样。将这些能量转交给费奇，让他施展魔法，是目前最有效率的战斗方式。

    “女神万岁！”费奇高举坑神剑，大喊一声。

    “女神万岁！”神殿大门前爆发出一阵激动的欢呼，这比任何祈祷都能驱散人们心中仅存的恐惧。怪物被挡住了，怪物被缠住了，有个人与怪物战斗，他还活着，他正在获胜！当恐惧只能在黑暗中生存，而当希望之光照耀时，黑暗都要退却，更何况恐惧！

    “毁灭、消亡、吞噬和死亡！”噬惧巨人用狰狞地表情说着威胁的话，不过只有费奇能听懂，对于正在兴奋中的人们没有影响。安德鲁皱着眉头在人群中维持秩序：“继续祈祷！继续祈祷，胜利之后再庆祝！我们仍要继续向女神祈求帮助！”

    好在圣骑士领主的身份和费奇在场地中获得的阶段性胜利形成足够的威信，祈祷再次开始，赞美勇气和保护的圣歌回荡着直上云霄。费奇这时也有了些余力，不断加强土元素束缚的强度，让那些被拽起的泥土聚合起来，然后重新与大地结合。噬惧巨人失去了冲击力，只能靠强壮肌肉的短距爆发力，这更拉不动土元素束缚了。他没法离开被束缚的地点，只能做幅度较小的动作，比如用转动手腕的方式来挥动巨剑。

    这仍旧很危险，只要被巨剑碰到也一定是个死。噬惧巨人对费奇咬牙切齿：“这不可能永远捆住我，我能感到触手正在失去弹性！哪怕是钢铁也会疲劳折断，而我，先锋奥卡姆却不会！我会给你一个荣幸，那就是被我撕咬咀嚼，然后吞下肚子之中！哦，你一定很美味！”

    “我知道。”费奇点了点头，现在是时候解决这个家伙了。吃不到恐惧，噬惧巨人的灵魂已经显露出疲态，这影响了它的战斗意志，更让它难以施展法术。正如垂垂老者更喜欢不紧不慢，以不争的态度来生活一样，这才是噬惧巨人灵魂本应表现出的状态。如果没有恐惧的补充，它越争、越兴奋、越激动，就越容易死。

    周围没有恐惧的状态不可能长时间保持，总会有人过来，因此它迟早会获得补充。除了致盲之外，谁也不知道它还会什么法术，或者施展出其他什么手段！而且噬惧巨人说的没错，土元素束缚并不能长久，泥巴一会儿就会干，熔岩也会变成岩石，没有粘性就很容易挣脱了。

    “那我就杀了你吧！”费奇看了看坑神剑，心生一计。他高举起神剑，大喊一声：“女神赐予我力量吧，我是费奇！”

    从神殿的圣徽处射出雷霆，携带着神殿法术阵储存的能量，灌输到坑神剑之上。“神圣雷霆斩！”费奇胡诌着招式的名字，将闪电束瞄准噬惧巨人的双眼发射出去。巨人举起巨剑格挡，却在雷霆中被炸得粉碎。

    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留下感动的泪水。他们看清了，不是雷霆击碎了巨剑，而是费奇。他用气元素绳索拽着自己冲向巨人，借着雷霆闪光的掩护，用手中的神器剑劈砍巨剑的侧面，直接将它劈碎了！随后，他还在继续冲锋。

    噬惧巨人张开了嘴巴，用血盆大口咬向费奇，但只是一口吞进了闪电束，耀眼的雷霆在口腔中爆发。费奇又不是只会前冲，狡猾如他，哪次不都是拐外抹角地战斗？趁雷霆爆发的机会，费奇用气元素绳索拉着自己猛然降低高度，用坑神剑刺向巨人胸膛，那是距离它灵魂之火最近的地方。

    不再有铁甲的保护，也没有能够灵活格挡的双臂，坑神剑刺了进去，划开了皮肤。这怪物皮太厚了，坑神剑几乎插进入一半，也只不过堪堪穿过皮层和一部分肌肉，甚至看不到后面的器官。

    噬惧巨人的肌肉蠕动着，向中间挤压，伤口居然在愈合！“你捅不死我！”它狂妄地喊着，似乎周围又开始有恐惧的气息。它长大鼻孔，贪婪地想要将恐惧吸进去。

    “愈合这个试试！”费奇一松手，逗猫棒开始掉落，灵魂收割匕首突然出现。他左手拽着巨剑，将自己吊在空中，然后用右手将灵魂收割匕首从伤口中刺进去！

    划过皮肤、命中肌肉、刺入血管，直到这个时候，噬惧巨人的灵魂之火才算遭到了攻击。“魔鬼！魔鬼！”噬惧巨人最后喊叫了两声，它的灵魂被传入地狱，便死了。

章节188 最大的优势

    噬惧巨人的身体向前倾倒，但它并没有失去支撑。那些来自大地的束缚和它身后小山一样的土石将它拉住，形成一幅叫做“巨人之死”的胜利画卷。

    费奇将灵魂收割匕首从巨人的胸膛中抽出来，喘息了一会儿，然后再把坑神剑也拿出来，缓缓倒退着走出来。噬惧巨人是他目前遇到过的最强大对手，即便已经死了，却仍不敢掉以轻心。费奇怀着对这个强大战士的敬意只有敌人死了他才会有这样的敬意站在其尸体前静默了一会儿。如果不是借助了神殿的帮助，再加上一个超水平发挥的魔法师，这个怪物绝对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屠灭一座城市。

    在这片永黎大陆上，之前只有巨龙具备这样的能力，现在则多了一种。费奇抬头望向天空，这个家伙是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从空间符文所代表的方位来看，地狱大致是在“下方”，女神的神国在“天上”，依照这样设计传送法术会更节省法力。很明显，噬惧巨人不可能是女神神国的生物，它的每一寸毛发肌肤都与女神的理念不相符合。但是另一方面，作为永黎大陆唯一的神灵，女神神国从空间上，理应遮蔽住了整个天空才对。

    “难道你这家伙击穿了女神神国然后才坠落下来的？”费奇想到这种可能，然后摇摇头，又把它给否了。噬惧巨人虽然强，但也就是攻陷一座城市的能力，距离击穿神国还差得远。而且，作为战斗中的胜利者，拥有更加丰富手段的费奇都没信心击穿神国，噬惧巨人也配？

    费奇长舒了一口气，隐隐作疼的脑壳终于开始放松下来，这说明法力匮乏的情况正在缓解。噬惧巨人虽然肉体强大，但是它的灵魂太弱，最终因为这个弱点导致了它的死亡。这次战斗多亏了灵魂收割匕首，它直接攻击、伤害和吸收灵魂的本领独一无二，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在庆幸自己拥有这件武器的同时，费奇不由地想：灵魂收割匕首是无敌的吗？显然不可能。灵魂收割匕首取自深狱炼魔的角，穿刺和吸收灵魂的能力也来自深狱炼魔，随后经过地狱符文法术的改造，得以将吸收的灵魂传给地狱中的灵魂水晶。每一个深狱炼魔都是地狱中的顶级怪物，是有潜力竞争魔鬼领主甚至地狱大公的，但深狱炼魔并不是无敌，它的角也就更不是了。

    在地狱中，阶级作为秩序的体现决定了一切，深狱炼魔的角能够毁灭比它低阶魔鬼的灵魂，这是压制力的体现。深狱炼魔能够用角互相摧毁灵魂吗？费奇觉得不可能，或者至少在其中一个深狱炼魔在争斗中失败，变得奄奄一息之前不可能。

    能不能摧毁与灵魂的活跃程度无关，只和地狱中的魔鬼阶层有关。放在其他非魔鬼的物种身上，虽然没有严格的阶层，但秩序仍旧存在，肯定也有一种能够和魔鬼阶层类比的规则存在。有些生物天生就是比另一种生物更强大，可以叫它食物链、统治链，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深狱炼魔的角，也就是灵魂收割匕首能杀死谁，是看生物所处阶层的。

    噬惧巨人非常强大，但它这种强大仍不能与深狱炼魔相比较。一根用角做成的武器就能压制噬惧巨人，毫无争议地夺走它的灵魂，这让费奇很难想象深狱炼魔到底有多强。但是这就引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岔路魔是怎么拥有这支角的？

    问题并非它是怎么得到的，毕竟通过交换等手段，付出足够的代价，地狱中什么都能换到。可问题是一个契约魔，如果单纯讨论战斗力的话，或许也就是费奇现在的水平，那它是怎么保有灵魂收割匕首这样的武器的？地狱从来不是、绝对不是、永远也不会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中阶魔鬼持有能压制高阶魔鬼的武器，难道就不会引起争夺吗？

    这不合理。不合理就是不符合逻辑，而逻辑则是地狱中守序的一种体现，是绝对无法违背的。费奇看着灵魂收割匕首，他直觉这东西有古怪。并非是灵魂收割匕首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一系列事情有古怪，某个环节对不上号！

    正当他看着匕首的时候，噬惧巨人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腐烂是所有生物死亡后必然经历的一个自然过程，噬惧巨人也不例外，但是它腐烂的速度太快了。只不过刚刚死了一分钟，它的尸体就开始崩解，可怕的气味爆发出来，一块块巨大的碎片从骨架上脱落。在土元素束缚魔法的拉扯作用下，噬惧巨人好像被瞬间分尸了一样，一下子碎了满地。费奇赶紧捏着鼻子向后躲避，然后眼睁睁看着所有的血肉仿佛掉进了强酸一样，溶解并变成恶臭的蒸汽，汹涌地奔向天空。也就是一会儿功夫，除了地上还有许多残留的血迹以及一堆被拽烂的破骨架外，噬惧巨人已经不见踪影。

    “古怪，真古怪。”费奇摇摇头，转身沿着台阶向神殿走去。

    还没等他走完台阶，安德鲁已经扑了上来，先是给费奇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将发光的手掌放在他的脑袋上。“别动，我给你治疗一下。”

    “我没受伤，只是施放法术让脑子很累。”费奇推开了安德鲁的手。本质上他并不信仰真理雷霆女神，因此用神术对他的治疗效果会很差，而他不想让安德鲁发现这一点：“我自己也会治疗，你忘了吗？”

    “一时间忘了，总觉得你还是……算了。”安德鲁摆摆手：“祝贺你战胜了巨人。”

    “多亏女神保佑，我自己可没法获胜。”

    “没法获胜？那你为什么还要冲上去独自与那怪物战斗？”

    “因为我知道女神会保佑我的。这是一场对抗邪恶、保护平民的战斗，更是守卫神殿的神圣行动，我坚信女神会保佑我、帮助我。”

    “你的信念堪比圣骑士。”安德鲁脸上流露出一丝为费奇感到可惜的神色，可能是觉得费奇去学习贵族政治而不是早点进入教会是对他人生的一种浪费。“弟弟，接下来做什么？”

    “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我需要冥想休息，别让人来打扰。然后……然后就等着大公的队伍占领这个城市，然后享受胜利。噬惧巨人之前摧毁了城市最后的要塞，进攻者不会再遇到阻碍了。我带来的骑士都是伯爵信任的人，让他们保护你。记住，你只要不离开神殿就是安全的。屠夫可能是死了，但接下来你一定要警惕刺客。”

    “知道了。我看到这里有忏悔室，那里安静、隔绝，适合恢复冥想。我别的地方也不去，就帮你守着。”安德鲁将手轻轻放在费奇的肩膀上：“辛苦你了，弟弟。”

    “啊对了，还有一点。”费奇对安德鲁说道：“费奇霍尔从未来过，我只是伯爵身边的蒙面护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咬定这点。反正我觉得屠夫那帮人没机会揭发。”

    “行。你我的人不会说，而这些平民又不认识你，我看行。”

    安德鲁看到夏妮和贝妮迎了上来，就将费奇交给他们。也不等费奇吩咐，夏妮已经将蒙面的头套罩了上去，这样的默契让安德鲁非常惊讶。对于费奇和他身边女人的事情，安德鲁也不便说什么，专注地分开欢庆余生和向费奇表示感谢的激动人群，将她们带到神殿后面。

    忏悔室是神殿角落的小房间，里面地方不大，很像是一个单人牢房。房间里没有窗户，四面都是隔音的墙壁，房门的正对面有一个神龛，真理雷霆女神的小雕像放在神龛中，它永恒持久地放射出柔和的光。

    一张小桌子摆在神龛前，一本显得有些破旧的教典就在桌子上。费奇走进房间，从侧面抽出椅子，然后对贝妮说道：“午夜在你那里吧？给我。”

    “它吓坏了，巨人出现后就跑到我这里来了。”贝妮扯扯衣领，从怀里将小黑猫掏出来递给费奇：“它径直来找我，没有乱跑，真的非常聪明。”

    “它最会找地方躲藏了。”费奇将午夜接了过去，黑色的小猫软趴趴的，随着他的手掌改变自己的姿势，爪子和尾巴都垂着，更像是液体而不是固体。“能在门外等一下吗？夏妮请你留下。”

    “你们要是想做什么的话，请注意音量。”贝妮眨了下眼睛，然后就被夏妮推了出去。“放心，我保证没人打扰你们！”

    厚厚的门扉关上，屋子里便成为一个封闭的小世界。费奇坐着，夏妮站在他对面，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戴着面纱也看不出她现在是什么情绪。“不是贝妮说的那事儿，”费奇叹了口气，将逗猫棒和坑神剑接下来，放在一边地上：“夏妮，坐，一会儿我需要你保护我。”

    “怎么了，将要出什么事情？”

    “之前那个巨人，我管它叫噬惧巨人。它以恐惧为食，同时也在不断散播和制造恐惧。要和他战斗就必须无畏，但我不是圣骑士，我做不到无所畏惧。”费奇靠着夏妮坐着，将午夜放在膝盖上：“我只能用取巧的方式来克服恐惧情绪，就是将它储存在午夜身上。”

    那是一纸魔鬼契约，双方是费奇和他的魔宠午夜。噬惧巨人散发出的气息一旦造成费奇恐惧，那么他灵魂散发的能量就转移到午夜这里。靠着主人和魔宠之间灵魂相通的优势，费奇变相将“恐惧”储存起来。不过，在灵魂河流上修筑的堤坝，现在必须要拆掉，之前的恐惧会像洪水一样冲刷过来。

    费奇双手抱着午夜，四目对视。刹那之间，猫的眼睛中重新闪烁起灵动活泼的光芒，而费奇瘫软下去。“我……我差点就死了……”费奇的身体开始抖动，他的手放在身前，十根指头似乎完全不能控制，而恐惧正在进一步蔓延。

    “能赢完全……完全是运气……”费奇突然抱着头，后背猛然弯曲，将头埋在双腿之间，喉咙和鼻息用力发出沉闷的“嗯……嗯！”那是种想哭哭不出来、想喊喊不出声的感觉，一切都憋闷着、挤压着，似乎要将一个人压垮、揉烂。夏妮赶忙一把抱住费奇，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尽可能用自己环绕着他，并不断在费奇耳边说着：“没事了，都过去了，有我在，我一直在。会好的，而且都已经好起来了……”

    黑猫呲溜一声窜到一边，找了个墙角的位置，一边舔舐着爪子上的毛，一边用黑黝黝的大眼睛看着他们，隔一会儿眨一眨。

    阿斯特斯齐格侯爵指挥的军队已经冲进城中，他们势如破竹，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阻碍。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已经变成废墟的内城要塞，里面的守军绝大多数都死了，活着的只剩下半条命，而且全都被吓破了胆。恐慌、畏缩、痛哭流涕，甚至对于伸出的援手都感到害怕，挥舞着拳头击打着别人，也击打着自己。这些人哪怕治好了身上的伤口，心灵也已经残疾，一辈子都恢复不了。

    “找到军械库和粮仓，这是最重要的事情！”侯爵的目光并非放在这一个单独的城市上，而是看着整个战役。奈希尔的粮仓和军械库是范伯格前线军团最重要的补给点，拿下它会极大打击敌人的士气。如果好好运用这次胜利，有可能策反范伯格一批贵族，让剩下的战役能够变得轻松很多。

    他骑在马上，握紧缰绳。胜利已经在掌握之中，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别让它溜掉。想到这里，他看了眼城市的西面，然后问道：“劳德去什么地方了？有没有人知道他的消息？那个家伙哪里有好东西就往哪里走，可别给我捅出什么娄子来！”

    作为主帅，“屠夫”劳德这种人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他岂有不知道之理？萨洛扬大公要削弱霍尔家族，他也是这个计划的推手之一。首先是伯爵本人，然后是安德鲁，最后将费奇霍尔留给大公亲自解决。这个伯爵家族在坎特霍尔的带领下，已经膨胀的厉害，渐渐有了尾大不掉的态势。解决了他，其他贵族都会感到好受一些，大公哦，应该是国王陛下也可以更舒服地处理朝政，并为继承人的事情好好安排一番。

    “报告侯爵大人，前面有奇怪的事情。”一名骑士策马赶来，在侯爵面前停下，掀起面甲说道：“我们遇到了先头部队被击溃后的散兵，他们均报告说有一个可怕的巨人正在城市里横冲直撞。而内城要塞的敌人也不断说着巨人、巨人这样的话。”

    “那咱们的士兵有没有看到这个巨人？”侯爵眯起了眼睛。

    “没有。如果有那么高大的东西这个时候应该已经看到了才对。如果能确认，我再回报。”那名骑士说道：“侯爵大人还有一件事，从本地黑帮那里收到的线报，法玛斯侯爵的妻女应该就在城中。她们是前天到的，带着一批补给品和两个游吟表演团。确信她们昨晚还在，但是今晨就找不到了。”

    “那么她们很可能躲藏起来，甚至混进了平民之中，一定要找出来。法玛斯侯爵是范伯格最有权势的三个人之一，如果能抓到他的家人，这是一件大功！先让那些黑帮行动，给他们三个小时的时间。之后……”齐格侯爵想了想，说道：“我要恢复城里的秩序，黑帮一个不留。”

    “是，侯爵大人！”

    骑士带着命令离开了，相信城里肯定会鸡飞狗跳一阵，然后便会由正规的军队接管一切，消灭所有不安因素。但是，只要还没听到安德鲁被杀的消息，那么侯爵心中的不安就无法消除。而且之前骑士所说的“先头部队的溃兵”，会不会就是劳德？

    不，不应该。或许可能是霍夫斯，但不可能是劳德。先不说这个人狡猾奸诈喜欢偷袭，就算是正面作战，安德鲁也不可能击溃他。那家伙的天赋异禀……

    “找到劳德大人了！”一个通信兵面带喜色骑马而来，手里挥舞着印有劳德爵士家徽的披风，如同一个刚刚获得赛马冠军的骑士。这种情绪和表情也让侯爵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劳德已经完成了任务，还有余力去大抢特抢一番，否则也不可能让送信的使者这么开心。

    “他打赏了你多少，让你这么笑逐颜开的？”侯爵笑着说道。

    “打赏？不，劳德还活着，我是来报喜的。他遇到了巨人，正面交锋之后虽然被击败了，但总算还活着。他被砸进了废墟中，不过亲眼看到并确认可怕的巨人已经死了，特意让我来给您报喜。”

    “巨人？又是巨人？这么说，城市里的确有个巨人出没过？”侯爵的笑容消失了，向前走了两步：“确认巨人已经死了吗？劳德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你汇报？劳德他现在在哪儿？”

    “他就在前面等您，侯爵大人，他说有礼物要送给您。”那名信使呲着牙笑了起来。突然，他将手中的披风向上一扔，从护臂中弹出一支短剑，在护卫赶来格挡之前从侯爵的耳根处刺了进去。

    “他在地狱等着你们这群入侵者！”那名信使手腕一转，确定刺杀的刀刃彻底破坏了侯爵脑脊，然后将另外一只手捂在嘴上。随着牙齿的一阵咀嚼，这名伪装成信使的刺客口吐白沫也一同死了。

    “侯爵大人！牧师呢？护军牧师呢？快去请！”护卫骑士吼叫着，但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是牧师来到也无法改变侯爵已死的事实。他立刻冲向刺客，发现刺客死得更快，这个时候都快凉了。“炼金毒药！混蛋，居然能吞得下去！范伯格的死士！这是范伯格的刺客！抓捕，肯定还有更多，一个都不能放跑！”

    骑士是根据刺客那句“你们这群入侵者”的话来判断身份的，但临死前说的就一定是实话吗？如果费奇在这里，肯定是要怀疑的，说不定还能通过观察灵魂之火的变化来判断真伪。不过，反正他不在这里，而且他也不会关心这个侯爵，所以这个谜题暂时就无法解开。

    过了一段时间，也就是黑帮们找了半天无果，然后被亚里亚公国的骑士们消灭，奈希尔逐渐恢复平静后，费奇从安德鲁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死得好啊！”费奇用力拍了三下手，显得很兴奋：“那个家伙设计想要你的命，死得好、死得好！”

    “你别这样行吗？你好歹也是女神教会的牧师，怜悯和善良在什么地方？”安德鲁皱着眉头：“我觉得你时时刻刻都在失去神眷的边缘徘徊。”

    “别担心我，担心担心你自己吧。”费奇揉揉脸。之前虽然因为恐惧大哭了一场，但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确定夏妮身子软软的，那些触感在脸上留下的记忆永远不会抹去。“呃……我要说什么来着？对了，大公显然对你起了杀心，这次算是躲过了，可下次肯定会到来。你在这里非常不安全。”

    “虽然我不怕刺杀，但这里已经没有我继续待下去的意义，我会尽快回到灯塔领的。”安德鲁回头看了看被他带进来目前躲藏在神殿中的那些市民：“这一次将灯塔领作为进军通道所引发的战争是我的错，我回去之后会去神殿忏悔的。这些流离失所的人……”

    “先等等，我问件事情。”费奇打断了安德鲁：“那个巨人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如果不是因为你做了这个主张，然后把我也引来了，那谁能对付那个巨人？你也看到那家伙有多恐怖了，整整一个城市的人恐怕都不够它杀的。想一想咱们两个要是没来的后果吧？是不是觉得好点了？”

    “你真能胡乱掰扯，这都能联系到一块去！”

    “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事儿。”费奇对安德鲁说道：“返回灯塔领是很正确的选择，我建议你直接回去，路上不要做停留。回去之后就当刺杀这件事没发生过，也别对亚里亚的过路军队造什么麻烦，先糊弄过去再说。另外，你刚才说回去要忏悔，那来找我吧，我正好是赎罪告解牧师，女神大人还送了个赎罪告解圣光天使给我，我差不多是整个教枢最好的了。别瞪那么大眼，这是真的！”

    “找你去忏悔？这反差太大，我很难接受。”

    “你如果接受不了，那就说明你的忏悔之心还不够真诚。想想吧，我亲历了这个事件，知道详细的情况，这让我成为唯一一个能全面、详实、真正聆听你忏悔的牧师。另一方面，我也不建议你返回教枢，至少短时间内最好别回去。”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安德鲁沉默了一会儿，慢慢也想明白了。

    “行了，现在休息休息，之后找机会咱们就要出城回家了。”费奇笑着说道：“你回去之后赶紧把商路给我开开，米纳斯伊希尔还要挣钱呢！对了，抓紧时间生个小安德鲁，这才是人生大事，知道吗？”

    就在哥哥重温和弟弟打打闹闹的回忆，而弟弟也找到了亲情感觉的时候，坎特霍尔伯爵还正忙着给这两个家伙擦屁股。政治，最麻烦的就是它包含了复杂的人际关系，想要找到平衡从来就不简单。亚里亚三世大公既然开始行动了，那么他的依仗是什么，谁是他那一边的，谁又可以争取一下？自己这一边是否稳固，哪个人可以跟随自己走到哪一步，这都需要重新计算、衡量。

    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但终归还是好消息更多，“aq任务成功”就是其中一条。霍尔伯爵绝不会坐视自己的孩子遭到刺杀而无动于衷，那只会鼓励旁观者，将他们变成蠢蠢欲动的鬣狗。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阿斯特斯齐格侯爵的死亡。“慢慢玩下去，我赢；抽出刀子来，还是我赢。”伯爵微微一笑，自言自语到：“亚里亚啊，不管你是大公还是国王，到了最后，终究是孩子好才是最大的优势。”

章节189 回程的一些小事

    阿斯特斯齐格侯爵的死亡令前线军队出现了混乱，但是范伯格却没能力抓住这最后的时机来一波殊死反击，所以还是输定了。当奈希尔城被攻陷占领的消息传出后，范伯格的贵族们都忙着打听自己的亲人是不是被俘虏了，能不能换回来，投降用什么姿势比较好。至于这个国家，既不是人民的，也不是国王的，只是一些贵族联合起来形成联盟进行统治。本来就没有凝聚力，分崩离析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没能抓住前线的混乱。费奇一听说侯爵死亡，立刻决定出发，赶紧带着安德鲁后撤到安全的地方。虽然和大公曾经约定过，安德鲁留在前线当观察员，可现在谁还管他？就算是大公站在费奇面前进行阻止，费奇也不会和他多说什么，最多给一根中指表示敬意，然后该走还是走。

    不过，安德鲁不知道为何突然善心大发，对费奇说：“这些人想要跟着我一起回去，他们的家已经没了，而且主教访问团也要一起走，跟我回灯塔领。”

    足足两百人的平民队伍，行军的话绝对是累赘，但凡事不能只从军事角度来看。费奇一开始心里是拒绝的，但是他转念一想，这样的行动或许还有好处。“安德鲁，他们会拖慢速度，这不是个好主意。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和那个主教确定好说辞，你这次进入奈希尔城有三个目标：挽救可能要被屠夫劳德抢劫的神殿、保护无辜的信徒、帮助主教访问团撤离受灾的民众。有了这三个理由，教枢那边就不太好处罚你了，至少不会是什么严重的处罚。”

    “我来这里纯粹是为了……”

    “我知道，为了给我混一份赦免令。”费奇摆摆手：“但是你也得想想，难道混赦免令需要你进入奈希尔城吗？你进入这个城市，的确是因为圣骑士的职责要求的，所以我说的也没有什么错误啊？你就按我说的办，也只有这样才能给这些撤退的平民一个向教会寻求避难的身份，否则你用什么理由带着他们穿过亚里亚军队驻防的区域，然后回到灯塔领呢？别人说你拐卖人口、劫掠物资怎么办？所以，为了他们，你也得和主教大人将说辞确定下来。”

    “竟然还能这么办……好吧，我这就去。让这些人行动起来，你来组织吧，他们更信服你的战绩。”

    “我来组织？那也行，你就别管了。”费奇使劲甩手，打发圣骑士去和主教“对台词儿”，自己站到高处，用力咳嗽一声：“听好，听好！马上咱们就要出发，离开奈希尔，前往安全的教枢领地灯塔领。短时间内恐怕大家没法回来，至少在这里的局势完全消停前太危险了。所以，你们要为自己的生活考虑一下。”

    就在大家面露难色的时候，费奇一指外面：“之前有个骑兵队，他们抢劫了你们的城市，携带着最值钱的战利品来到这里，然后被巨人团灭了！现在，那些东西还在地上。我不知道东西的具体归属是谁的，但知道是你们奈希尔城市民的。我的要求是，你们用十五分钟时间赶紧去将东西拿回来，集中起来，作为你们在灯塔领开始生活所需要的花费。记住，不要私藏，交给你们都能信任的人。现在如果不能同舟共济渡过难关的，未来极有可能出卖和背叛你们，所以大家睁大眼睛、互相监督，你们是一个集体……”

    费奇也不知道自己具体说了什么，只知道要给这些人一个希望，以及通向希望的可行道路。另外，他早就看到霍夫斯马队散落在地的金币、珠宝和各种值钱东西，只是碍于牧师的身份没法自己去捡。作为整天破解别人游戏和程序的专业工程师，打怪捡宝是常规套路，让“队友”捡也肯定比“不捡”心理上要好接受一些。

    二十分钟之后队伍就出发了，“难民们”还自发的选择出了自己的领头人。那是一个脸上脏兮兮的中年女子，带着个同样脏兮兮的小男孩儿。费奇能通过灵魂之火判断那男孩儿是女扮男装，通过鹰眼冥想知道她长得也挺漂亮，不过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如此改扮也是可以理解的。刚才有两个人想捡了地上的财宝然后跑掉，立刻就被众人合力制服，捆绑起来堵上嘴一起带着走。嗯，执行力挺高的，这样管理起来也就不会太费精力。费奇替安德鲁计划了一阵，等到队伍出发就又恢复了甩手掌柜的状态，一边休息一边琢磨咒语。

    土元素束缚是个强大的控制类咒语，对于各种地面生物都会有不错的效果，也符合费奇一直以来“优先控制对方、其次自保无虞、最后杀伤取胜”的法术理念。因此，这个咒语基础不错，细节仍需要打磨，尤其是在法力消耗上。这一场战斗，如果不是坑神剑突然帮费奇恢复了一部分状态，如果不是刚好就在神殿前面战斗，那么费奇在施展土元素束缚后已经无力再发动攻击。

    “运气的成分占了很大比例，但是我的临场创造咒语的发挥也很重要啊！”

    一个好的魔法师就需要这种乐观的情绪，这样才能在艰难的、持续的脑力运动中保持状态，一直进步。

    两百人的队伍持续向着灯塔领的方向前进，靠着费奇的超远视距和全域视野，他们能够提前避开亚里亚的军队，尤其是大公亲自率领的那些军队。因为侯爵被刺杀，大公提前动身赶往奈希尔来稳住局势，而且他也相信这一路上不会有什么阻碍，因此走的很快、很急。高速行军将队伍拉得很长，留下了足够隐藏和躲避的空当。应该说，亚里亚三世大公应该庆幸费奇他们只是一心想要离开，没想着打他们一个埋伏之类的。

    亚里亚三世大公这样心急火燎也是有原因的，刺客的身份很快就调查出来了，他居然已经在侯爵身边工作了五年！在这五年中，他一直兢兢业业，总是能很好地完成传令的任务和日常的杂役，从没有出过问题。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人居然是刺客！整整五年的埋伏加上自己的性命，就是为了那突如其来的一击？能指挥这样刺客的人得是什么样子的家伙？

    从刺客身上他们找到了一处隐秘的纹身，存在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正是范伯格一个小家族的家徽。拥有这个徽章的家族早在两国的交战中覆灭，谁也不知道它是否还有成员幸存。所以，从根本上说，这的确也得算是范伯格人的复仇，但是没有亚里亚这边“某个人”的帮助，他也不可能获得隐姓埋名、隐忍报复的机会。也不需要其他证据，大公已经认定这件事是霍尔伯爵所为，可他又能怎么样呢？在阿斯特斯齐格侯爵身边，有这样一个埋伏了五年之久的刺客，那么在自己身边呢？

    有没有这个问题根本不用回答，关键是“谁”！亚里亚大公看着身边的每个人，谁也不像，因此每一个人都像。他也知道这样疑神疑鬼百害而无一益，但是却克制不住这种情绪慢慢发酵。不是所有人都拥有魔宠，更别说随时签订魔鬼契约将自己的某种情绪暂存到魔宠上。毕竟，让人类永远保持绝对是种奢望。

    保持理智的人幸运地回到了灯塔领，于是也就到了应该要分开的时候。“信任家人，不要信任国王”，亚里亚三世大公很好地给安德鲁上了一课，他回到灯塔领之后立刻宣布开放边境，允许范伯格的居民进入模范领，在这里接受庇护这倒不是费奇的主意。

    对于普通农民和工匠来说，在范伯格、亚里亚还是教枢领地没有太大差别，不过是统治者不一样而已。现阶段最需要“接受庇护”的其实还是那些贵族，他们担心亚里亚大公进行清算。而且战争胜负已定，胜利者总得要奖励手下，那么奖赏从哪里出？范伯格旧有贵族的领地、城堡和资产都是不错的目标。

    这个过程很可能伴随着又一轮的血腥，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将会有各种悲剧发生。于是在悲剧发生之前，不如趁着还有行动能力的时候带着财物离开。如果是费奇，他更希望得到农民和工匠，而不是这些投机的贵族。不过，灯塔领又不是他的领地，安德鲁只是没将收益最大化，又不是损失了什么，所以费奇也就没多管。

    他还有米纳斯伊希尔相关的事务要处理，比如和滞留许久的商会老板见个面，安抚下他们的情绪，然后看看之前的合约怎么处理。本来这都是埃迪的事情，可费奇就在跟前，他肯定不好意思将埃迪从那么远的地方拽过来。既然遇到了，那就处理了吧。

    大部分人都通情达理，对于领地的首席顾问亲自到灯塔领处理并解决封锁的问题感到满意。在于他们的交谈中，费奇知道这些人趁着亚里亚公国军队经过时已经卖掉不少货物，而等军队带着战利品返回时，说不定也能再赚一些。与此同时，范伯格更换主人，这其中也有不少商机，尤其是贩卖到刚刚起步的模范领来。

    但是，也有人很别扭，非要让米纳斯伊希尔“赔偿”他的损失，费奇最后就遇上这么一个。他原本要带着钱去米纳斯伊希尔购买土豆行军干粮，很可能是要立刻转手卖给前线交战的双方。战斗的快速结束让他心生不悦，于是趁着费奇在，就跑过来诉苦。

    “你绝对不想和我签订新契约，那你会吃亏很多的。”费奇的态度特别诚恳，尽管坐在他身边的那个胖乎乎的家伙不太理解：“如果你通融一下，将战争的影响排除在赔偿条款之外，咱们继续按照原契约执行，那么结果对咱们双方都有利。”

    “我对于有利的定义却不是这样，尊敬的首席顾问大人。”微胖的商人摆弄着手指上的绿松石戒指，用亲切的语气说道：“原定的交货日期是在两周前，虽然今天我就能够上路，但总之还是耽误了至少半个月的时间。我的货款也是借贷而来，这一部分的利息对我来说就是损失。大人，我也是要养家糊口的啊！”

    “战争造成的延误令所有人都感到可惜，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米纳斯伊希尔不可能赔偿你的利息损失。”费奇想了想，问道：“你带了什么货物去米纳斯伊希尔吗？”

    “我带没带货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的确延迟交货了。”那个商人拿着一张纸说道：“瞧，这是迪德莉特领主的公告，向被阻挡在灯塔领外的商人表示歉意，并承诺正在努力解决此事。”

    “那又如何？”费奇坐直了身子，两根眉毛向中间聚集。

    “这说明此次延迟是米纳斯伊希尔的责任。”

    费奇揉揉太阳穴，心想自己为什么要见这个人，真是浪费人生。“好吧，既然咱们两个之间的意见相差太大，那就这么办吧。我给你写一封信，证明你的确因为战争导致的封锁而受到了损失，你可以凭借这封信去找战争的双方要求赔偿。我可以保证你一定能见到亚里亚三世大公，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我派去的特使。”

    “你这是在敷衍！”

    “不，请听我说完。”费奇眉头重新舒展开来：“你我都知道不可能让大公出这笔钱，不，不会的。只要大公也确认这件事的确让你受到损失，那你拿着他签字确认的东西回来，米纳斯伊希尔赔付你这两周的利息损失。当然，你得出具借款和利息相关的凭证，以及那笔贷款的确用于这次货物购买的证据。与此同时呢，从现在开始算起，你每用掉一分钟，都视为你拖延接货的时间，按照利息向下扣吧。只是可惜这批货你也没有支付定金，也就是没定金可扣，实际上你要是再不出现，我们也没法找你收钱，这就有点可惜了啊……”

    “大人，你这样做完全是强人所难，没人能够这么快请大公签上字。”

    “对啊，我很清楚啊，是没人做得到啊！”费奇用力点点头：“当发生封锁后，我努力跑来解除封锁，至少现在商路提前重新开通了。我相信你只要努力，也能提前做完这些事的。而且别忘了，扣款会一直计算，你总有一天要支付的。”

    “米纳斯伊希尔就是这样对待合作商会的吗？用这种咄咄逼人、强词夺理的态度？”

    费奇也不废话，向夏妮要过纸笔，很快便写出了一份“证明及契约”，在上面率先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递给那个商人：“签字，然后拿走吧。我从来不担心履约的问题。”

    “只有这一份？你真是太自大了，首席顾问大人。”那商人赌气般在上面签名，然后直接一把抓起来，作势要走。费奇右手在空气中一抓，契约的副本（其实是正本）凭空出现在手中，倒是让那商人愣了一下。

    他被贝妮推出了房间，觉得自己头脑晕乎乎的，忙不迭打开手中的契约文本查看。“虽然这东西什么用都没有，但我从此不再进米纳斯伊希尔这破地方，你又能怎么样呢？只要我将这东西给其他商人看看，米纳斯伊希尔的声誉就完了，到时候你还不得乖乖将这东西赎回去？”

    商人双眼看着契约的时候，就没能注意前面的路。等他不小心撞在别人肩膀的时候，便恼怒脱口而出：“谁，拦着我的路不长眼……啊！对不起，侯爵夫人！”

    挡在这商人面前的女人正是逃难者中的一员，大家都信任她，将收集的财物都交给她们母女两人保管。来到灯塔领后，财宝又不能直接吃，必须变卖掉先换成粮食以及生产工具才行。

    “麦思卓？你和米纳斯伊希尔有联系？哦，我现在知道你为何有精灵的饰品了。”那女人将手指放在嘴唇上：“请不要泄露我的身份，等战争结束后，你可以来范伯格我的家中，我会有所赏赐的。”

    “当然，当然侯爵夫人，我谁也没看到。”那商人正要抬起手擦擦汗，却发现拿着的不是手绢，而是那份契约。眼尖的女人立刻看到了费奇霍尔这个名字，而契约中亚里亚三世大公也用粗体字着重标出。她看看前后，走廊上只有他们两个，而房间中也没叫下一个人进去，于是便伸出手：“能给我看看吗？”

    “当然，没问题的。”

    女人看了一下，用力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不过我知道你要是真拿着这个契约出现在亚里亚大公面前，你肯定会被砍头的。费奇霍尔与亚里亚家族的问题并不是秘密……哦，我明白了，你打的是其他的主意。嗯……看在你给我多年提供精美饰品的份上，我提醒你：这个人，绝对有完成契约的能力。”

    “真的吗？夫人，请不要吓唬我。”

    “你知道我的为人，我从来不那么做。最好的办法是让他收回这份契约，你们赶紧和解。想想，除了米纳斯伊希尔，你还能在哪里找到精灵的物件呢？亚里亚将要成为王国，做生意的好地方不多了。”

    “是，夫人您总是善良的。我可以将这个契约交给您，您帮我说几句好话吗？我就在这里等。”那商人眼睛眨了眨：“我可以为您提供其他的便利，我总能帮上忙的。”

    “好的，交给我吧。”她从麦思卓那里接过契约，然后走向走廊尽头的房门，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请进吧。”费奇正在挠头的时候，那女人便进去了。费奇以前就认出了她，立刻开始琢磨她要来干什么。等等，这不是契约魔的坏习惯吗？费奇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然后指着面前的椅子：“呃……请坐吧。”

    “大人，谢谢你击败巨人救了我们。”那女人说道：“很抱歉，当时我并没有全心全意的祈祷，其实从屠夫追过来的时候，我就藏在大门附近，偷偷看到和听到了一些情况。我知道您就是费奇霍尔。为了证明我并没有恶意，我会告诉你我是凯特琳法玛斯侯爵夫人，索兰法玛斯侯爵唯一的妻子。我的丈夫是范伯格贵族议会核心圈的三巨头之一，在范伯格有着极大的影响力。我想，我们一家现在应该就在亚里亚三世大公的通缉令上。”

    “我还在他的追杀名单上呢……”费奇翻了翻白眼，手指一勾，椅子便飞到侯爵夫人身子后面，正好让她可以顺势坐下。“好吧，侯爵夫人，我现在理解为什么人们愿意将东西交给你保管，而且为什么不让任何人从队伍里逃脱。在开始谈事情之前，我想先问明白一点：安德鲁是有意还是无意将你从奈希尔城带离的？”

    “无意的。我没有表露身份，他只是像所有圣骑士那样善良。”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要说，侯爵夫人你利用了他的善良。”费奇用手指轻轻敲了一下桌子，然后说道：“我理解你为了逃生选择的方法，但是也必须指出将你这样的人物带出奈希尔城，风险可要比带普通民众大多了。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重复发生，所以我很好奇，你拿着那份契约做什么？”

    身为契约魔，费奇只是远远看一眼就能认出自己的契约，根本不用拿过来细看。

    “是这样的。麦思卓曾经和我有些交情，所以我便要过这份契约来看了看。费奇先生，这份契约有些问题，能不能让我给你指出来？”

    “你真的决定讨论这个问题？”费奇摇了摇头：“请别浪费我的时间了。”

    “费奇先生，绝不是浪费时间。从这契约上可以看出，那些商人一心只想占便宜，根本没有将你领地的威望考虑进去。”侯爵夫人说道：“如果是在我家，这样的商人根本不可能走着离开大门！费奇先生，你需要更有威望的人来管理商人，不然将会在他们身上浪费太多不必要的时间和成本。”

    “呃，我还以为你是给那人说项的呢……”费奇舔舔嘴唇然后摇摇头：“没想到你是来给自己找工作的。”

    “费奇先生，范伯格虽然失败了，但贵族仍旧会是贵族。法玛斯家族巨大的影响力只会有所削弱，但是不会消失。我们希望能进入米纳斯伊希尔，选择更强大的庇护者。灯塔领虽然好，但是它距离亚里亚太近了，而且也是它为军队让开了道路，导致范伯格被击败，我们在这里不太放心。”

    “正如我之前所说，庇护你们是有风险的。”

    “也将会有收益。”侯爵夫人说道：“费奇先生，战争中被俘虏的贵族有赎身这一说法，相应的接受庇护也应当得到利益。考虑到费奇先生你与亚里亚三世大公深重的个人恩怨，我们认为你是安全的庇护者。一般来说这种事情都是收取被庇护贵族两成的财产，你觉得如何？”

    两成？那这算是一笔不错的买卖。费奇想了想，说道：“原则上可以，但我还要向迪德莉特领主汇报。由于她是精灵，这件事可能会遇到波折。所以在一般的规矩之上我还得加一些限制。”

    “请说。”

    “进来的人五年内不要离开米纳斯伊希尔，十年内不要离开模范领。我不想让你们引发和亚里亚的矛盾。你们老老实实待着，种地、经营店铺、学魔法、当牧师和骑士都可以，这样一切才能平平安安。这一条别讨价还价，这是庇护的前提。”费奇说道：“除此之外，你们必须能够自己养活自己，我不喜欢坐吃山空的贵族。你们以前的农民、工匠最好也带去，每一个贵族要有至少五个成年平民，越多越好。米纳斯伊希尔将会有很多精灵到来，我也需要人类过去，明白吗？”

    “前一条没有问题，后一条我得想想怎么样才能实现，但原则上没问题，我们也需要仆人。”侯爵夫人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立刻动身？”

    费奇眯着眼睛看着她，然后摇摇头：“我说了，我要先和迪德莉特领主汇报，安排好你们的居住区域再说。你们肯定要在这里留居一段时间，正好可以联系联系带什么人北上。”

    “您真谨慎。”侯爵夫人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既然我们要留一段时间，那么费奇大人我们可以将那些财宝卖掉吗？我们需要粮食、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具。”

    “这你不需要问我，自己处理就行。噢，那些钱是奈希尔城的，别用战利品的名义将我和安德鲁也包括进去，我们并不是为了战争而去的，这一点要尤其注意。”

    “明白了，我会让大家注意的。另外就是这份契约？”

    “和你有什么关系吗？”费奇摆摆手：“不管是灯塔领还是米纳斯伊希尔，都没有贵族联合体与议会一说，只有服从领主，管好自己的事情，别随便代表别人，除非愿意共同分担责任。我是个讲道理的人，讨厌说废话，尤其是对着中间人而不是当事人。”

    “费奇大人，我并非中间人，请你不要误会。”侯爵夫人立刻收起那份契约，再也不谈这件事了。

章节190 走什么路的问题

    每种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想要当国王的大公有一套，被征兵拽来打仗的平民有另一套。而如果这些想要在战场上活下来并挣点钱的平民，与那些想要尽快逃离范伯格进入模范领的旧贵族们联合起来，两种生存之道互相融合，那么一根充满利润的阳关大道便产生了。

    什么叫做里应外合？范伯格的贵族、亚里亚的指挥官、双方的士兵以及坐镇后方的费奇霍尔，他们合作起来就叫做里应外合。有伯爵居中协调，一些和霍尔家族亲近的盟友贵族们互相支持，再加上法玛斯侯爵夫人的威望，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费奇甚至怀疑，在战场上失踪的法玛斯侯爵本人，说不定也混在其中。没人揭破这件事，更没人调查，这是种默契。

    默契的对面，在一条叫做“阵营界线”的另一边，亚里亚大公正忙着。他要忙着接见投降的贵族，忙着安抚市民，忙着处理层出不穷的治安事件，更要忙着自己晋升国王的大典，偏偏这个时候他看谁都像坏人。于是，亲力亲为等同于忙不过来，这正是手下人各行其是的好机会。

    米纳斯伊希尔的大车队空着进去了，满载着离开了，如同蚂蚁搬家一样。费奇靠着“家学”，很懂得利益均沾的道理，从不会吃独食。灯塔领是自家人，少不了一份，聚拢在霍尔伯爵身边的亚里亚贵族们也要好好打点，一路沿途经过的领地，哪怕是格雷沙姆的鞍林领也得到了实惠。当然，范伯格贵族们现在最看重的是安全和庇护，以及东山再起的希望，这是只有模范领才能提供的商品，当然要卖个好价格。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费奇也就在灯塔领多留了一阵儿。反正他哥哥在这里当领主，食宿什么都是免费的，比在米纳斯伊希尔的生活成本还要低一些。非常顺便的，他为安德鲁的新城堡设计和制作了防护符文法阵，足以应付大多数敌人的入侵。

    用什么咒语呢？主要的咒语当然是土元素束缚，毕竟这个魔法在应对地面敌人时所能起到的效果超乎想象。只要启动法阵，便会有无数土元素触手从城墙、地面和天花板伸出来，将整个区域变成一个“毛球怪物”。任何朝着城堡内部前进的行为都会触发咒语的攻击，随后就是捆绑、紧缚和吊打。这个咒语不会攻击女神的牧师和圣骑士，如此一来安德鲁以及他大部分近卫骑士都可以自由行动。对于这一设计，安德鲁的副官皮尔斯表示反对，因为他只是普通骑士，少了一个“圣”字。不过，反对无效，而且在他们知道这个法术是什么效果前，费奇已经完成了工作。

    “放心啦，这个法阵绝对好用，而且它最大的好处是省钱。在地面上，土元素是比雷霆更好收集的能量源，所以它的维护费用非常低。而且一旦充满，土元素触手还会像树木根须一样拉紧城墙，起到加固作用。”费奇非常认真地说道：“相信我，我绝对不是为了用你们的法术符文材料来练习自己的咒语。”

    安德鲁翻了个白眼，不过被弟弟占自己便宜，他从小就习惯了。“费奇，你收到信了吗，迪德莉特要来了。我看这个精灵女子是害怕自己的首席顾问官整天呆在更好的灯塔领，然后被拐走，所以赶紧来找你吧？”

    “请不要用拐这个字，说的我好像会对男人感兴趣的样子。”

    “也是，你已经过了那个阶段。”

    擦！你说什么！费奇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难道“霍尔少爷”曾经做过那种事情？！！安德鲁看着他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好了，我知道答应过你不提的，但是当时的情景的确很像那么一回事，总让人忍不住想笑。你有时候分辨男女的本领就是不行啊，埃迪女扮男装那么久你也没发现，那个男扮女装的骗子你也没认出来……”

    “圣骑士现在都这么聒噪吗？”费奇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尊敬的领主大人，你今天很闲啊，难道外面就没什么事情要做吗？”

    “秋收已经结束了，庆典之后继续修路，这个去年就在搞，今年没什么两样，所以挺清闲的。本来以为今年平平淡淡，没想到还能因为范伯格的战事多一份收入。”

    “是啊，这的确是意外之喜，我一开始也没想过走私贵族能这么挣钱。”费奇双手一摊：“现在我懂了，这个世界上贵族就像是一棵棵果树，时不时就可以去采摘一番。”

    “说什么呢？战争是不好的，引发贵族之间的冲突也一样。唉，我也没资格说你，在很多事情上你比我明白多了。对了，亚里亚准备在明年春天正式成为国王，萨洛扬亚里亚国王陛下，这个头衔听起来怎么样？”

    “明年春天，这么快？他着什么急啊！”费奇哼了一声：“他成为国王又怎么样，本质不过是一个土地比以前多了些的大公而已，而且他屁股下面的凳子越来越不稳。反正我是不看好这个国王的，再说他又不可能赦免我，我干嘛为他登基欢呼？”

    “我也是这么想的。”安德鲁点了点头：“本来吧，灯塔领的主要作用是隔离模范领对亚里亚公国的影响，我应该稍微偏向亚里亚这边。但是现在看来，一个言而无信的国王不值得偏向他。”

    “这就对了。教会虽然有点官僚和迂腐，有些事情也看的不够明白，还会推卸责任……”费奇本想继续说下去，但是安德鲁将眼睛瞪了过来，于是他赶忙说：“但是！但是教会还是讲规矩的，言而有信还会保护自己人，这就比国王好多了嘛！”

    “等到他登基的时候，我派人送上礼物就完了。”安德鲁突然皱起眉头：“费奇，你说父亲他还在亚里亚公国，会不会有危险？还有母亲、弟弟和妹妹他们……”

    “是会有些危险，但是我相信伯爵他能够处理。而且，将其他人接出来反而是要准备动手的先兆，或许会弄巧成拙。不如这样吧，你派个可以信赖的人去问问，如果伯爵同意，那可以将他们带到灯塔领来。理由随便编一个，就说……就说你老婆快要生了。”

    “你这人说话真不像个贵族，故意让我着急的吧？”安德鲁摇了摇头：“好了，我还要去找管家看看宴会准备的怎么样了。精灵喜欢吃什么？迪德莉特有什么喜好吗？”

    “随便准备就行，水果多一些就好了，别现场宰杀活物。迪德莉特喜欢鸡肉和红果。”

    安德鲁做出一副“果然如此，我懂了”的奇怪表情，带着“诡异”的微笑离开了，让费奇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迪德莉特要来有点出乎费奇的预料，他只是写信让埃迪过来，尽快接手走私贵族及贵族资产的活儿，没有迪德莉特什么事啊！而且，领地还有很多安置的工作要忙，迪德莉特怎么抽出时间来的？

    不管了，反正她今天就到，见面再问就好了。费奇送走了安德鲁，难得地获得了一段没人打扰的时间当然，夏妮的陪伴从来就不是打扰，如果她不在视线内，费奇反而会觉得浑身不舒服。这段时间用来干什么呢？当然是用来做研究了！最近的研究进展，让他觉得有些问题到该弄明白的时候了。

    当和夏妮在一起的时候，费奇有许多精彩绝伦的想法，可是他还需要一些前提条件才能将想法付诸实践。最近他获得了一些线索，或许有助于解开目前纷乱的谜团。

    只需要用灵魂收割匕首轻轻划一个小伤口，他就能顺利返回地狱之中。之前，他从没有考虑过这个“设定”是不是合理，但他现在想要搞明白其背后的魔法原理。每一次他这样进入地狱，都会在王座大厅中以灵魂体的状态“醒来”。可是根据之前用怀表计算时间流速时的发现，费奇每次进入地狱，都会比返回人间多消耗一点点时间。

    地狱欢迎所有灵魂“堕落”下去，哪怕是天使要进入，也只不过是准备军队迎战，而不会拒之门外。相反，凡间对于魔鬼的进入是有屏障的，尤其这个凡间还在真理雷霆女神的管理之下，正常魔鬼闯进来会很费事。因此，进入地狱比回到人间更消耗时间，这在道理上说不通，不该这样反着来才对。

    所以，他设计了一个测试的方法。首先，他拿着匕首，在自己手背上轻轻来一刀。

    再一次，阎瑞“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王座大厅之中，与过去没什么两样除了心中多了些疑问。他一言不发，在大厅中等待着，一双由灵魂体黑雾构成的眼睛紧张地看着周围。

    此时，在凡间，夏妮看着费奇给她的怀表，当指针走完两格的时候，她抓起费奇握着灵魂收割匕首的那只手，在午夜身上划了一刀。黑猫那双无辜和无奈的眼神给夏妮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但是它乖巧听话不乱跑的精神也令她无比感动。这也就是午夜不会说话，否则它一定会控诉费奇对它的奴役和控制，还有小鱼干无法抵挡的诱惑。

    费奇可以带午夜进入地狱，也可以把它留在凡间看守“尸体”。现在，有了可以信任的夏妮，午夜的守卫工作变得可以替代，于是它就自动“晋升”为实验材料。他们灵魂相通，按理说应该是用同样的方法进入地狱，那么通过观察午夜，就像是通过镜子观察自己一样，可以知道“灵魂体”是怎么一回事。

    默默计算着时间，然后灵魂水晶那边有了动静，阎瑞立刻跑了过去。

    灵魂水晶是一块巨大的红色柱状多面体，平时散发淡淡的荧光，在吸收灵魂的时候会稍微明亮些。它单独占用了地狱中的一个正方形房间，居于中心，周围天然没有任何装饰。因为要从这里回到凡间，所以阎瑞来过这里很多次，也曾经驻足凝视许久，可从来就看不出什么古怪和端倪。

    “那是因为我的灵魂和其他用来‘入账’的灵魂不同。”

    午夜要来了，灵魂水晶柱的正中央突然出现一团黑色的液体，约莫有一个人的体积。它翻腾着，看起来非常粘稠，就像是油腻的墨水一般。与此同时，一个非常模糊、可以说是若隐若现的巨大人形轮廓呈现在灵魂水晶中，包裹着这团黑色液体。

    黑色的液体看起来并不稳定，左突右冲；巨大的轮廓并不安稳，左挡右拦，两者处于某种交锋之中。可以看得出来，大约有一两滴黑色的液体从主体中分离出来，逐渐气化，然后慢慢向灵魂水晶之外移动。

    当发生这个变化后，巨大的轮廓变得安静下来，这个时候阎瑞终于能够辨认出那是个魔鬼。那是个双翼合拢在背后，有着长尾，头上长角的强壮魔鬼，只不过它的角缺了一只，左右变得不对称起来。但从轮廓上看，角魔和深狱炼魔都符合这个形象，但是考虑到手中灵魂收割匕首的材质，阎瑞觉得可以把角魔这个可能排除。

    分离出来的液滴气化后，变成云雾飘飞出来，离开了灵魂水晶的房间。费奇跟着它，然后看着它在王座大厅的角落停住，然后慢慢变成午夜的模样。魔宠小猫睁开眼睛，就像是刚刚睡醒一样，白了无良的主人一眼，蜷缩起身子等回家，回家有小鱼干……

    “只是契约魔？我去！我才不信呢！”阎瑞翻了个白眼。之前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岔路魔很可能是一只深狱炼魔，因为某种原因或者某个目的，采用了契约魔的外形坑蒙拐骗。这个地狱领地的核心：灵魂水晶，其实是它作为深狱炼魔某种能力的体现。

    每一个深狱炼魔都是地狱领主之位的竞争者，而地狱领主权力的表现就是领地！阎瑞一拍脑袋，现在他终于可以将线索对上号了。“一个精明能干获得领地的契约魔”，这个故事听起来非常传奇，非常难以做到，所以会对人产生误导，认为它是真的。人是有这种毛病的，通常被定义成“自作聪明”、“聪明却被聪明误”“聪明如契约魔，不会用明显会被拆穿的谎言来骗人，所以这必定是真的。越是传奇的故事，越有真实性。”

    不可否认传奇的确存在，但是更普遍存在的却是无聊的、平凡的、毫无尿点的故事。一个本来就拥有领地的深狱炼魔，因为某种变故而需要伪装成契约魔，在现实中更可信。主动降阶浪费太大，而且魔鬼总是要追求力量，因此灵魂水晶这种可以储存灵魂能量的东西便被制造出来。不断收集灵魂，储存在这里，契约魔便可以再变回深狱炼魔。

    如果这样来思考，那么地狱契约的问题也能得到解答。拜尔现在是地狱第一层的领主，前领主是扎瑞尔。领主的更替总是伴随着背叛、战斗和杀戮，既然有魔鬼会晋升，那么就有魔鬼会降级。岔路魔如果是扎瑞尔一派的，那么就能解释它为什么会有扎瑞尔签名的地狱契约，也能解释它为什么会被贬斥。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岔路魔想要两边讨好，结果落了个两面不是人，只能跑到第七层来躲避，以求东山再起。

    躲避并付出两成的财产，然后东山再起，这太像现在范伯格的那些贵族了，玛法斯侯爵的家人不正是如此做的吗？

    但是，黑色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能够分离并形成灵魂体的阎瑞？阎瑞一直没找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自己会被召唤而穿越，现在他发现与自己联系更密切的不是魔鬼，而是那团黑乎乎的的东西。

    从黑色未知物质与魔鬼轮廓在灵魂水晶中的斗争状态来看，它们是互相敌对的，目前处于一种平衡之中。不过，阎瑞每一次进入地狱，都会分薄黑色未知物质；阎瑞挣得每一分灵魂收入，都会加强魔鬼，因此平衡迟早会被打破。“真是一环套一环，处处是陷阱！不知不觉就走了进去……”阎瑞坐到王座上，左右的镜子中，岔路魔和霍尔少爷的头像浮现出来。

    “这是多少层的连环欺骗？”阎瑞对岔路魔说道：“霍尔少爷的身份是第一层，魔鬼能力的诱惑是第二层，取回自己的身体是第三层，地狱领地的福利是第四层……”

    其实接下来他还发现了“地狱契约”、“真地狱契约”、“深狱炼魔”、“地狱一层领主之争”等好多层，只不过阎瑞不想对岔路魔透露自己的全部发现而已。岔路魔设下层层陷阱，只要他在之前任何一层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无意放弃了继续向下挖掘，决定对岔路魔展开行动，那么他就被坑了。

    “我仍然认为我比你聪明，可以找到你的漏洞。”阎瑞对岔路魔说道：“但是骄傲是一种罪，我必须小心这一点。我是比你聪明，但你有更长的寿命，可以布更深远的局，然后用时间的积累战胜我。”

    “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想战胜你，咱们合作然后分道扬镳不是吗？”岔路魔做出一副困惑的样子，用关心的语气说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有什么烦心事吗？我看你很久没有杀恶魔了。”

    阎瑞看着它，眼睛眯了起来，手指轻轻敲着王座。当将线索收集起来之后，他的思路跳出了之前魔鬼契约、地狱契约这个范围，开始着眼更大的角度。“岔路魔，霍尔少爷，你们两个告诉我，我父母叫什么名字？我来的地方叫什么名字？1+1在什么情况下等于10？”

    镜子中的两个人都沉默着。阎瑞看向左面的镜子，对着霍尔少爷那张困惑的脸说道：“岔路魔有理由隐瞒自己是不是知情从而起到迷惑我的作用，但是你却没有。按照身份的安排，你应该是站在和我一边的，只是脾气古怪而已。所以告诉我，那三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不，我不知道，这是我不知道的东西。你处于主导地位，我看不到你的记忆。”霍尔少爷说道。

    “你的确不知道，但这和我的记忆无关，而是……”阎瑞转而望向岔路魔：“而是因为费奇霍尔并没有自主性，他已经输给你了，连身体带灵魂。他只是个假象，一个临时存放‘我’的地方。他并不是争斗的一方，他并不是我的盟友，而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的一个刺客。他不知道，只是因为你不知道！”

    岔路魔笑了笑，然后两面镜子中的头像都变成了它。“我承认，你抓到我了。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开始怀疑的吗？”

    因为费奇霍尔的记忆中没有他和岔路魔契约的任何信息，到处也找不到这份契约。找不到的契约除了被隐藏起来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它已经被执行完毕，于是可以销毁了。

    “不，我不想告诉你。”阎瑞摇摇头说道：“我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不管是在地狱还是凡间，再也没有费奇霍尔，只有我。”

    “随你喜欢。”岔路魔微微一笑：“然后呢，我们还能继续合作吗？”

    “当然。我挺喜欢费奇霍尔这个身份，我也挺喜欢契约魔的能力，我在人间混得风生水起，比我之前的生活好多了。而且，既然已经再也没有费奇霍尔，他的身体就是我的战利品，我可以做一些之前感觉有些别扭的事情了。”

    “但是你承诺过，你拿回自己的身体，放我出来，然后咱们分道扬镳：你去享受你的人生，我成为自由的魔鬼。”

    “如果我不厌烦这具身体了，如果我对得到自己原本身体没那么多执念了，我干嘛还要帮你恢复自由，干嘛还要回归原来的情况？实际上我并不欠费奇霍尔什么，你就更不要说了。”阎瑞坐在王座之上，舒适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故意对岔路魔说到：“这样多好！我杀杀恶魔，教会喜欢我，地狱也喜欢我。我拿到奖励，我变强！我有领地、财富、美女和地位，我还有不死之身！”

    “不！那都是我的才对！都是我的！”岔路魔大声吼叫着。

    “闭上嘴吧，这里坐在王座上的是我。”阎瑞打了个响指，于是镜子中便传不出岔路魔的声音，哪怕它张大嘴巴疯狂叫喊。

    “午夜，跟我来。”阎瑞或者说费奇，反正现在已经不会存在区别和误解。一人一猫打开通往地狱的通道，走出了大厅，来到布满废墟的外面。

    地狱为他制作了一个契约魔的躯体，自动将灵魂装了进去。

    “只有灵魂体是真的。”阎瑞现在可以确认了。“在我的灵魂和魔鬼之间，还挡着那个黑色的未知物质，因此岔路魔没法获取我的记忆。它知道的关于我的所有信息，都是我之前主动告诉它的。”

    “不管是用灵魂收割匕首，或者是魔鬼契约，或者是杀戮恶魔得到的地狱好感，甚至是地狱契约，这都是岔路魔给的。只要借助这些，它将永远比我更强。”阎瑞看着自己的魔鬼手掌，苦笑了一声：“尤其是将恶魔放进领地来然后杀掉，这不相当于直接给魔鬼增加功绩吗？这个魔鬼不是我，而是岔路魔，是那个灵魂水晶中深狱炼魔的轮廓。地狱的好感？只不过分给我一点甜头而已。”

    “之前所有的计划都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到头来还是只有一条路可走：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要想自我升华从来没有捷径，那么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阎瑞抬起头来，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如果透过云层，他便能看到地狱第六层的底端。在那之上，还有54321，魔鬼和恶魔的永恒战争就在最上面一层持续着。那里有地狱领主拜尔，也有前领主扎瑞尔的秘密。阎瑞（费奇）逐渐想通了，在地狱中想要战胜一个魔鬼，只有按照地狱的方法来，属于人类的凡间小聪明是毫无意义的。

    原因很简单，地狱本身便是秩序，一种完全邪恶的秩序。在这里既不容忍混乱，也不容许其他秩序存在。所以，这里就没有其他逻辑、没有其他道理、没有其他计划和方案施展的余地！

    “看来我这两面派要耍到底了……也好，在神国我没有信仰，在凡间也是一样，所以何不在地狱也是如此？接下来的，不过是面临一个又一个考验而已，哪怕它们如同潮水般涌来，又有何惧？我毕竟是要比那岔路魔更强的！不管是智力上还是战斗力上！位阶压制？位阶压制！这才是地狱中最强大、最本质的力量！邪恶的秩序的力量！你能从劣魔一点点变成契约魔，甚至深狱炼魔，难道我就不行吗？”费奇长叹一声，但随后却大笑起来，声音越来越高。

    似乎要传到地狱的第一层去。

章节191 新神国半日游

    一个有梦想的灵魂在地狱中会有怎样的变化？当然是成为一个有梦想的魔鬼啦！费奇在斟酌了许久之后，发现摆在自己面前的有三条路。

    第一条：凡间之路。就这样过完自己人类的寿命，觉得满足，然后安心接收死亡。他可以想办法将自己的灵魂磨损到油尽灯枯，这样一旦死亡灵魂就立刻消散，也就不会下地狱被魔鬼折磨。

    第二条：天国之路。抱女神的大腿，让他拯救自己的灵魂。这需要他成为真正的信徒，而不是现在口头上和行动上都差不多，但是心灵上却有着深刻鸿沟的状态。同样的，这样做会让他最终成为神国的一员，长长久久地为女神服务。

    第三条：地狱之路。以阎瑞的人类灵魂为基础，在地狱中获取一个身体，然后按照魔鬼的方式开始晋升，直到在位阶上达到高阶顶级魔鬼，确保可以抵消岔路魔的位阶优势，然后摆脱或者消灭它。

    第一条路太消极，他不屑选择；第二条路太依赖神灵，被动地放弃自己一部分凡性，他不甘心；第三条路充满危险，有极大的可能会让灵魂被地狱感染，不知不觉失去人性成为魔鬼，他输不起。

    但是，只有第三条路有可能“赢”，另外两条不过是输得少一些或者最好获得一个平手。费奇认为在地狱中思考这个问题可能会受到地狱环境的影响，做不到中立公正，所以便回到了凡间。他在夏妮面前长时间保持沉默，但是心思没有一刻停下来。

    “费奇，我觉得你需要祈祷。”夏妮开口打破了沉默。“我看得出来，你现在思绪很乱，似乎要做一件非常难以抉择的事情。祈祷吧，女神虽然有时不会给出明确的答案，但她从不害人，而且充满智慧。我想，你至少能在她那里获得心灵上的平静。”

    “你能让我获得心灵上的平静，而女神……其实我每次见到女神都挺紧张的，超级紧张。”费奇对夏妮微笑着：“不过你说得对，我应该祈祷一下，至少可以确定第二条道路的问题。”

    女神明确表示无法把费奇的灵魂变回原状然后将他送回地球去，不过没说别的方式行不行。费奇一见到女神就紧张，所以上次忘了更详细地问一问。这一次，为了避免出现类似的情况，他先写了一张纸，上面工工整整列了八个问题，全都是和他灵魂有关的。他已经计划好了，如果见到女神，直接出示这张纸，至少不会漏下问题。

    然后，他来到安德鲁的祈祷室进行“冥想”，实际上是召唤出圣光小天使，让它再给自己当一次信使，去找女神。

    “不去！”圣光小天使态度非常坚决：“这不是赎罪告解相关的事情，我是不会去的。而且上次我已经得到警告了，作为一个小天使，我不能越权去打扰女神！”

    “你上次也去了，女神不是也没怪你吗？”

    “之前我没有受到明确警告，所以我不知道！”圣光小天使的光球身子居然会散发出淡淡的粉光，难道这是害羞了？“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我是赎罪告解天使，不是跑腿天使！”

    “嗯……情况是这样的……”费奇刚刚开头，圣光小天使立刻警觉起来。以前每次也是这样，原本不同意的事情，被费奇“解释”了一段时间之后，莫名其妙就同意了。它扇动翅膀想要飞走，可是神圣的职责和费奇突然伸过来的手指，再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后的黑猫，正用“可怕”的眼睛盯着自己，圣光天使只好留下来聆听。

    “我可能要变成魔鬼，”费奇说：“我发现想要摆脱灵魂内一部分的魔鬼，我必须有另一部分比它还强的魔鬼形成位阶压制才行。这非常危险，也非常堕落，当然我也就非常担心。我希望能够获得女神的指点，当然我更想直接问女神一些问题。帮帮忙吧，就算是拯救我一下如何？我变成魔鬼你也不好受对不对？”

    “你要变成魔鬼，那我不就是在给魔鬼干活儿的小魔鬼？！这不能接受！”圣光小天使变得激动起来，不过还是疑惑的问了一句：“你说的是真的吗？”

    “绝对是真话，我没骗过你。”费奇严肃地说道：“除了你身后那只黑猫之外，你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这是一种多么大的信任啊！”

    “身后的黑猫……”圣光小天使的思路完全没有在“信任”二字上，而是像所有小鸟和发光亮点那样对猫特别紧张。它琢磨了一会儿，然后在费奇准备松开手指将它毫无保护地暴露在黑猫的扑击范围内之前，说道：“好的，我再上去一次试试。不过若是我被拦住……”

    费奇竖起自信的大拇指：“你没问题的！”

    小天使一振翅膀便向上飞行，它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屋顶，进入蓝天白云之间。远远地，它能看到北方丘陵的那一边，一支精灵的队伍正在缓慢接近，领头的正是它非常喜欢的圣骑士迪德莉特。那个精灵女孩子有着充沛的圣光，信仰忠贞不二，比费奇好多了。

    不过真理雷霆女神好像更喜欢费奇，这是为什么呢？圣光小天使在不断上升飞行的过程中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当它飞得足够高凭借着天使的能力回到女神国度，进入那个充满了神圣与善良力量的世界后，它有点明白了。

    真理雷霆女神喜爱下面的那个世界，而那个世界并不是神国，那里没有绝对的信仰和虔诚，人们的状态更像是费奇那样：尊敬有加，但是也永远有着一丝倔强的抗拒。女神教导和保护他们，但是在施行善举或者作恶的时候，主要的出发点还是自己，而不是女神。

    人要比天使复杂得多。圣光小天使逐渐明白了这件事，而且开始透过这个现象考虑其后隐含的意义：为什么神灵和魔鬼都更纯粹、更适合自己的世界，却那么关注人类。再进一步，圣光小天使就会想到灵魂，进而开始关注灵魂对世界的意义这其实是它潜移默化受到费奇影响的证据。不过，当女神神国忠诚的守卫，一只长着狗头的神使手持巨剑站在它面前的时候，思绪中断了。

    “小圣光，你有什么任务吗？”那狗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光球。神国之中，光球一般跟随祈并者和圣徒，帮助他们与这个世界产生互动，从而不断建设和改良神国。落单的光球一般都不会移动，只是充当某个区域的照明而已。它从没见过这么活跃和主动的小圣光。

    “我……嗯……我不想告诉你。但反正是很重要很紧急的事情啦！”圣光小天使抖抖翅膀，光球红扑扑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应该向东面走，然后你就会看到一座天平装饰的建筑物。紧急和重要的事情都在那边处理。”狗头天使带着微笑说道：“我能从你身上嗅到新鲜的凡间气息，所以过来提醒你一句：神国重构之后，许多地方都改变了，不能按照你原初的记忆乱跑了。去吧，到东面天平建筑那里去吧……”

    圣光小天使晃晃身子，觉得现在守卫这里的天使怎么变得这么和蔼可亲起来？上一次它飞过来，屁股后面至少有三头大狗追它，那才叫一个鸡飞狗跳。呸呸，圣光天使会飞，但却不是鸡。

    它一边向东飞去，一边打量着重构后的神国。总体上来说，神国变得更加井井有条，也显得更忙碌了一些。原来的神国就像是个美丽的大花园，河流、山峰、平原和森林占据大多数空间，祈并者和圣徒们在美景间悠闲地散步，谈论着如何能让凡间变得更好，分享着快乐和愉悦的心情，享受着幸福和惬意的永恒。而现在，神国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城市，数百大大小小的建筑物拱卫着中央的神殿。祈并者和圣徒在建筑物中进进出出，在街道上步履匆匆，看起来每个人都有工作要做。

    女神应该就在中央的神殿中居住，但是那里守卫森严，难以接近。圣光小天使瞄了一眼，已经看到至少八名炽天神侍在天空悬浮守卫，那可是超级超级超级厉害的顶级天使。圣光小天使想了想，如果自己被发现，几乎肯定会被直接赶下去，至少这两天内是没力气再穿越到神国来了（技能冷却），所以更稳妥的方式是先去天平建筑那里。

    想到就去做，圣光小天使觉得自己总是充满了行动力但或许太着急行动就是它经常被费奇忽悠的根本原因？它很快就找到了天平建筑，这里有许多圣徒手持发光的信件走进去，进入不同的房间，然后很快出来，急匆匆离开。看得出来，这是个非常重要的地方，但圣光小天使的确没想到女神会在这里安排一个炽天神侍坐镇。

    炽天神侍在各种天使中具有最大的行动自主权，他们睿智而强大，在各个方面都有着卓越的能力，几乎算得上毫无缺点特指在圣光小天使心中。其他天使，女神只会安排它们完成某项任务，而女神经常会聆听炽天神侍的建议，甚至修改自己原本的计划。因此在女神神国中，除非是必须要女神亲自过问和操作的事情，其他的炽天神侍都能解决。

    圣光小天使又想了想，觉得这个炽天神侍不是守卫，而是在这里处理解决各种问题的，那么问问他或许是不错的主意。这毕竟不是试图偷偷溜过防守去见女神，问一下能不能见总不至于是错的吧？

    它刚刚扇动翅膀要上前飞，突然被叫住了：“这不是费奇的小天使吗？”

    “咦？”圣光小天使转过身子，看到了圣徒基普林。他如同其他忙碌的圣徒一样，手中拿着一份发光的信件。在神国重构的时候，圣光小天使被女神附身，但并没有失去意识和记忆，它仍清清楚楚记得基普林牧师，知道他是费奇非常尊敬的一个人。

    “圣徒大人你好。”圣光小天使虽然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在圣徒和其他天使眼中依旧能分辨出来，所以它对于自己被认出没什么疑问。“你在这里过的好吗？费奇虽然没有提起过你，但我知道他很怀念你呢！”

    “我相信他没提起过我这件事情。”基普林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孩子般调皮的笑容。“你怎么又离开凡间回到神国了？是不是费奇那小子又遇到了麻烦？”

    “嗯，的确是这样的！”圣光小天使觉得自己找到了知音，立刻滔滔不绝说了起来：“他总是忘了自己是个赎罪告解牧师，不替人排忧解难，反而到处去打架！他还……他还……唉，我都没法说！”

    “他是个挺复杂的人，但毫无疑问还是个好人。”圣徒基普林微笑着，不紧不慢地说道：“他这次来又让你干什么？是要找什么资料吗？”

    “差不多吧。他让我来找女神，说是有非常重要的问题。嗯……虽然我觉得可以相信你能保密，但根据一个圣光小天使的职责来说，我还是不能告诉你具体是什么事情。”

    “你不告诉我并没有什么错处，不需要特别解释。”圣徒基普林笑了笑。他一把抓住正从身边经过的另一个圣徒，顺手就把自己怀里的文件塞了过去：“呐，好人，帮个忙吧！”

    “没问题！”另一个圣徒高兴地回答着，于是基普林便有了自己的空闲时间。

    “我带你去找吧，肯定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想要直接去找女神是不可能的，哪怕是炽天神侍也做不到。不过，女神在神国进行了改革，创造了一个类似分身的天使，其解答问题的能力等同于女神本人，连炽天神侍在遇到难题的时候也会去那里寻找答案。女神留下旨意，在她主动重现之前，重要的事情都去咨询顾问智者天使。”

    “顾问智者天使？好好奇、好期待！”

    一个圣徒带着一个光球向天平建筑的深处走去，来到守卫这里的炽天神侍面前，那是一个有着黄玉色眼睛、白银般的皮肤和三对洁白羽翼的高大生物。“我们要见顾问智者天使，请传送。”基普林恭恭敬敬地说道。

    “记得节省使用圣光和恩惠。”炽天神侍声音威严而有力：“现在是为了未来。”

    “现在是为了未来。”圣徒基普林重复了一遍。随后，炽天神侍从虚空中变幻出一柄发光的能量神剑，在一人一球的身上轻轻碰触。于是，它们变成了两道光升上天空，拐了好几个弯，被传送到另外一栋建筑物当中。

    “哇哦，以前从没有这样过！”圣光小天使开心地叫唤着：“变成纯粹的光，感觉好舒服哦！对了，现在是为了未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神国最新的流行吗？”

    “嗯，的确是新流行。”圣徒基普林努力地笑了笑，然后竖起手指示意噤声，然后指向前方：“看，那就是顾问智慧天使。”

    圣光小天使朝他指的方向看去，这时才发现他们来到一处特别的地方。在整个神国内，所有的建筑都是金碧辉煌，圣光普照下来将每一处都照耀得明亮而清晰。不过，顾问智者天使却在四面封闭的正方形房间中，只有正上方屋顶的中央位置留出一个圆形的开口。这里没有“圣光充盈”的效果，因此除了正中央从上而下射入光线外，周围全都是黑暗的。圣光小天使注意到，那种黑暗并非自然产物，是一种绝对的深刻的黑，连天使的光芒也无法照亮，看起来令它疑惑、担忧。

    顾问智者天使就悬浮在房间正中的光柱里面，它是一个特大号的白色光球，散发着温暖平静的光辉，并随着自身缓缓地转动不断显现出优美的神文诗句。它本身非常安静，完全没有任何张扬之意，但任何人都会觉得它充满魅力。那是一种新鲜和悠久结合起来的魅力，是活跃的思维和睿智的经验共存时所散发出来的吸引力。在圣光小天使心目中，这个大号光球的顾问智者天使是仅次于女神本人，世界上第二漂亮的存在！

    “超大光球天使”在朝向圣光小天使这个方向的球体上投射出一行字：“很高兴又有访客，我喜欢在黑暗中觉得不孤单。现在决定了未来，每个光明的选择终能让光明多一些……”

    “呃，这不是我的问题，不过很高兴认识你。”圣光小天使扇动透明的翅膀飞过去：“我来是想问问你，我可以求见女神吗？有些事最好能向女神汇报。”

    “一样的，一样的，我能看到你心中所想，也能告诉你女神的回答。费奇想要在变成魔鬼之前，先问问天使之路和女神之路能不能走。你回去之后告诉他，女神怜悯世人、女神帮助世人，但女神从不帮世人取巧。女神要求……不，女神希望费奇能够披荆斩棘，因为只有遵从自己的内心来行动，灵魂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才能更好地改变这个世界这不也是费奇自己心中的答案吗？另外，女神知道费奇的忧虑，在……之前为他留下一件东西，我想是时候交给你了。”

    大光球显示出的文字消失的时候，房间处于黑暗的地方闪烁出一道光，然后逐渐飘近。那是一个透明水晶瓶，有着密封的细长瓶口，底部略微膨胀，有着南瓜表皮一样的凹凸纹理。一团白色的云悬浮在瓶子中，银色的小星星在云中若隐若现，正是它们不断发光。

    “这是最后的‘最后的希望之光’，用来祈祷和寄托思绪的圣物，两百一十三年前由教会找到并奉献给女神，现在女神将它交给费奇。即便黑暗笼罩一切的时候，它也会发光，并带来希望。女神相信，就算是魔鬼，也能顺着光的指引，离开地狱。”

    “哇哦，感谢女神，我想这应该能回答费奇的所有问题了。”圣光小天使绕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发光水晶瓶飞行，用身子轻轻碰碰：“女神有没有顺便提到：我没有手怎么将这个瓶子拿回去？”

    “传送。”大光球显示了两个字，然后圣光小天使发现自己和水晶瓶再次变成纯粹的光，便知道自己会如何离开了。“谢谢顾问智慧天使，谢谢圣徒基普林，你们都是好人，哇哦，我要飞了！”

    小天使和水晶瓶传送离开后，顾问智慧天使微微转动，朝向基普林投射出字符：“又消耗了一些恩惠和圣力。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女神已经预知到这一天会发生，然后提前做好了准备吗？”

    “不，女神只是对费奇可能做什么有过一些估计，而且将最后的希望之光还给永黎大陆，本来也是女神的计划之一。”

    “你是说还给永黎大陆，而不是给费奇？”

    “没什么区别。”顾问智慧天使回答道：“如果不是费奇找到足量的水晶晶簇从而让女神洞悉了造物故主的安排，那么一点希望都没有。因此将最后的希望之光给费奇，非常符合这件圣物所代表的主题。而且，他的确用得上。”

    “那么女神呢？她……她对自己的未来有安排吗？”

    “这个神国就是她对未来的安排。以前由她来承担的工作，现在由我们大家一起来做。”

    “我是说，她对自己有什么安排吗？这个新的神国，还是为了永黎大陆的信徒而设计的，能够保证神术和祈祷能够得到响应。可是她自己呢？她还能回来吗？”

    “首先，女神没有死。其次，女神终会回归。最后，回归的女神会成为继承者。”顾问智慧天使说道：“坚定信心，充满希望，履行责任，努力工作。圣徒基普林，女神选择用自己来阻挡造物故主，从而让这个世界的人们有了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她已经做出了最大的牺牲。对于我们来说，她已经不在了。但对于下面的那个世界来说，她无处不在。以后那个圣光小天使再上来的话，狗头神使会直接通知你。”

    “好的，我会下接待它。女神的信息对凡间是绝对保密的，这一点我会做到。”

    “当然，我知道你能理解女神的选择。”

    大光球将圣徒基普林也传送走，然后便不再显示字符。它就安安静静呆在光明之处，永恒地凝视着黑暗。

章节192 条条框框

    “最后的希望之光？”费奇小心翼翼捏着水晶瓶，轻轻晃了晃，然后问圣光小天使道：“女神希望我不要取巧，然后还要披荆斩棘和遵从内心？然后有了最后的希望之光，就算是魔鬼也能顺着光的指引离开地狱？你没听错吧，的确是这样说的？”

    “嗯！”圣光小天使用力点点头其实就是在空中翻了个大跟头。“虽然不是女神本人说的，但圣徒基普林大人带着我去找了顾问智慧天使。它很漂亮、它很睿智，是它说的。”

    好吧，虽然不是女神本人，但在神国之中，难道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女神她定然是知晓的。而且，这一次还有基普林老人同行，这已经足够可信了。就算女神什么也没说，而是基普林老人给他说：“去地狱吧，变成魔鬼也可以”，那费奇也一样会欣然接受这个意见。

    “小天使，这个瓶子怎么用？我看它是完全封闭没有开口的啊！”

    圣光小天使突然悬停在半空中，仿佛僵住了一样，过了三秒才突然喊道：“哎呀呀！我忘了问了！如果不会用那不就等于白拿了吗？哎呀呀，费奇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费奇一边面带微笑，一边对午夜努了努嘴。黑猫立刻弓起背、眯起眼来。小天使见状，一个激灵，嗖的一声就向外飞去。

    “别追我！”“毛毛毛！”“别追我！”“毛毛毛！！”

    午夜又不会飞，圣光小天使只需要向上飞行，很容易就能避开它。而且，圣光可以穿墙，鬼猫并不可以……所以，费奇只当它们两个打打闹闹做游戏并且乐在其中，根本就不会去管。

    他还有变成魔鬼这件人生大事需要考虑呢！“夏妮，帮我拿一张纸，我要记录一下，做个详细的规划。”

    不仅夏妮能从费奇的细微表情动作上读出信息，费奇现在也可以对夏妮做类似的事情。实际上，两个人如果非常亲密，愿意展示真实的自己并关怀对方，那么他们的灵魂就会互相影响，从而产生特别的默契。费奇对夏妮的理解，甚至不需要看她的表情想看也看不到。只需要手指出现莫名的颤动，肩膀的角度比平时略低一些，这就足够了。

    “你在担心？”

    “是的。”夏妮点点头。她为费奇拿来纸笔，然后坐在他身边，靠在身上，肩膀紧紧挨着肩膀。“我为你的自信感到担心。”

    “为什么这么说？”

    “费奇，你非常聪明，不管是在长远布局还是临场反应上，都毫无疑问地表现出来。魔法师、牧师、首席顾问、比武冠军、巨人杀手，你总是能够获得一个有一个胜利。这些胜利是你应得的，这些胜利为你建立了信心。但是自信也是风险，由自信导致的失败往往是非常严重的溃败，甚至再也无法翻身。我是说死亡，费奇，我很担心这一点。”

    “嗯，很有道理。”费奇拿起羽毛笔，沾了沾墨水，在纸上写到：“避免魔鬼化的自我戒律，第一条：防止由自信变成自负，第二条：从实际出发而不是从信念出发……”

    夏妮歪歪头，看了看：“你这是在准备什么？”

    “要想从我的灵魂中将魔鬼的部分安全切除掉，我只能按照魔鬼的规矩来，所以变成魔鬼是无法规避的一步。但是我并不想真的堕落成魔鬼，或者至少要限制堕落的程度。如果说魔鬼化是地狱的一种传染病，那我必须跟踪症状并进行治疗。”

    “能治疗吗？”

    “在到达一定程度前是可以的。虽然没有一条明显的界线，但我知道大部分灵魂都是可以得到救赎的这在教会赎罪告解牧师的手册中有写。女神的圣光和地狱的邪恶气息，本质上都是对灵魂状态的一种改变，它们正好是相反的，因此忏悔和告解仪式能够平衡地狱的影响。而忏悔和告解最关键的一点还并不是仪式法术与进行仪式的牧师，而是忏悔者的自我认识。我准备列出足够多的问题，来尽可能确定自己的心灵有没有受到严重影响。”

    夏妮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太懂。用回答问题的方法来确定心灵状态？这是心理学范畴的东西，在这个神灵管理的世界上并不存在，夏妮自然不可能听说过。不过，她有个有点，就是碰到没听说过的东西，她不会着急肯定或者否认，而是静静地观望、努力地思考、谨慎地产生意见。所以，她便暂时不打扰费奇，而是陪着他来完成“避免魔鬼化的戒律”。

    秩序与混乱的区别很明显，但是善良和邪恶有明显的界线吗？这件事如果谁能用一两句话能够解释清楚，那一定是在骗人的。费奇根据自己的理解，再加上女神教典中的一些内容，林林总总写了两百多条。每一条都是一个场景或者一个问题，好让费奇能够扪心自问：我会怎么样。这些问题涵盖了费奇大部分的人生经历，并会在他变成魔鬼后继续增加。总之呢，这就是一份心理调查问卷，用来做诊断的。

    看到这份问卷，夏妮才知道什么叫做“回答问题确定心灵状态”。“你这个应该给教会的主教们看看，我觉得圣心教枢的审判官会对这个很感兴趣的。费奇，你总是会有出人意料的表现。”

    “那当然了！”费奇轻轻吹吹还未干的墨水，然后就听到城堡外面响起了高昂舒缓的号角声。

    “哎呀，应该是迪德莉特来了！我得赶紧去城堡门口，若是不迎接一下就有些失礼了。”费奇将纸往夏妮面前一推：“帮我收好，被让别人看到，我赶紧过去了。呼，幸好身上衣服不需要换，不然真赶不及了。”

    他直接跳起来、推开门向外跑，随后才施展了气元素绳索，将落在房间里的坑神剑和逗猫棒缠住，然后一把拽了过去。夏妮听到外面走廊上传来砰砰乓乓的声音，还有一个仆人的惊呼：“大人，那是窗户，下面有十米多高呢！大人你别跳啊！”

    夏妮轻轻笑了。费奇不会出事的，他有气元素绳索可以吊着自己，因此从窗户出去赶往城堡大门是最快捷的方法只要他别被坑神剑和逗猫棒卡在狭长的窗户上就行。

    桌子上的两百个问题肯定要好好收起来，不过夏妮想了想，拿起笔在最后添加了一个问题：如果一辈子都无法看到夏妮的脸，那还能和夏妮过一辈子吗？

    “感觉不太对，这好像不是善恶有关的问题……哎呀，冒失了，要不要涂掉？”夏妮左思右想，轻轻咬了下嘴唇，然后决定了。她将那张纸细心地卷起来，用细绳捆住，找卷轴筒装好，没有再做修改。

    另外一边，费奇很幸运地没有被卡在窗户上，同样的幸运让他比迪德莉特更早地来到门口。作为米纳斯伊希尔的首席顾问，他站在最前面，身边是安德鲁的副官皮尔斯。他一见到费奇就说到：“我还以为你不准备来了呢！你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你！”

    “我就在城堡里，你没找到？呃，你们这里的安全保障不高啊！”费奇笑了笑，然后才道：“谢谢你去找我，不过你派去的人没检查忏悔祈祷间，这可是个盲点。对了，安德鲁呢？他是不是去迎接了？”

    “对，他过去了，这样显得郑重些。”皮尔斯摸了摸下巴上新长出来的胡茬，凑近费奇问道：“帮我出个主意：亚里亚公国送来的礼物要不要收下？”

    “什么名义的？”

    “开放领地让亚里亚的军队得以绕路进攻范伯格。”皮尔斯叹了一口气：“安德鲁大人听到这个消息，直接让我来处理。我觉得他很生气，本来开放领地是为了赦免令，而这些谢礼相当于明明白白地说，赦免令没戏。”

    “嗯，安德鲁生气也在情理之中，但如果是我的话，我就把礼物收下。都送上门了岂有退回去的道理。”费奇已经看到精灵领主的坐骑，于是就加快速度说道：“我建议把那些礼物都用来搞民生工程，也就是赈灾、帮扶贫苦、修路建屋架桥之类，或者办一个节日、再给神殿和教会捐一部分也行。全都用在善行善举上，不开心也就开心了。如果礼物比较多则罢，如果亚里亚大公给的少，那还要多加宣传，明着说他言而有信，实际上是说他抠门拔毛。”

    皮尔斯用力点头，一个字都不差地全都记了下来。

    多日不见，迪德莉特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也对，精灵的寿命太长了，岁月也需要缓缓施工才能雕琢出风霜变化。费奇远远地就举起手打招呼，大约是那种“我在这儿！我在这儿！”的感觉。安德鲁无奈地笑笑，精灵们一脸严肃，显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

    “看，你的首席顾问还好好的，没有多一只胳膊或者少一条腿。”安德鲁骑在马上，对迪德莉特说道。

    “我知道他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但问题是他和你一起去了范伯格的前线。教会对这件事还是有很大的意见，或许不会处罚你这个领主，但是费奇却是被流放人员，他没有赎罪券！”

    “如果教枢决定处罚费奇，那么我来替他承担好了。不管是作为这件事的主要责任人，还是他的哥哥，我都应该并且肯定会去做这件事。”

    “有你这个承诺就好。”这时迪德莉特脸上的表情才变轻松了一些，至少露出了一点笑意。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流程化：欢迎进入城堡，互相参观一下，然后在热烈友好亲切的气氛中进行会谈，就某些问题达成具有建设性的意见，充分展示了两个领地之间携手合作、共同进步的强烈意愿。这是一次成功的会议，是一次……（以下省略好多字）

    费奇吃撑了。安德鲁的厨师是从霍尔家带出来的，手艺精湛厨艺高超，加上舍得用材料，大家都饱了口福。只是在宴会上，迪德莉特是不是用严厉的目光瞟过来，让费奇有点心惊肉跳的。呃，除了长期缺岗，貌似没有惹过她吧？不对，就算是留在灯塔领，不也是为了处理“走私贵族”的事情吗？这可没少为领地赚钱啊！

    精灵领主对她的人类首席顾问“眉来眼去”的，这是多么罕见的一场好戏啊！灯塔领的主要官员（圣骑士除外）只有一小部分来自教会，大部分都还与霍尔家族有关系，甚至有一些根本就是家里派过来的。他们或多或少都认识费奇，于是不约而同地开始考虑费奇若是有一个精灵妻子，那么她的超长寿命会对家族的未来产生怎样的影响……

    不得不说，他们完全偏离了故事的主线，所以在这里就不详加复述。精灵对这次宴会的精心准备很满意，满意到宴会一结束，迪德莉特就把费奇叫到了她的房间里。

    女精灵脱掉披风扔在床上，然后把鞋带解开，一踢一踢将鞋甩出去。鞋子撞击墙壁发出砰砰的响声，然后在地板上发出同样的声音。楼下似乎是战略室，安德鲁会不会带着他的幕僚开会？他们听到楼上传来的这种声音会作何感想？算了，费奇一抬手，用沉默术将房间保护起来。

    “迪德莉特安多米尔领主大人，”费奇难得这样郑重其事使用全称：“发生什么事情了？应该不是我犯了什么错误吧？”

    “如果是你犯了错误，我会向圣心教枢申请制裁你，好好将你审查、清理一遍，然后找个主教级别的赎罪告解牧师解救你。所以，我生气的事情和你无关。”迪德莉特跳着坐到床上，然后道：“我不想做这个领主了。”

    “你从一开始不就不想做啊，这我知道啊！”费奇搬了个椅子，坐在距离房门最近的地方，说道：“是不是精灵那边又给你压力了？”

    “是啊，还是那个预言。”迪德莉特看着天花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精灵岛想让米纳斯伊希尔现在就开始接手精灵，第一批有一千人。虽然土豆丰收了，但是艾迪算过，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口，领地根本承受不住。你说说该怎么办？”

    “没这么简单吧？是不是精灵岛还说了其他什么，导致你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你真聪明。”迪德莉特眼皮低垂着：“他们确实说了一些事情，但主要都是我的私事。费奇，你可以别问吗？我现在的确非常为难，不好意思开口。”

    “行，那我不问。”费奇想了想，说道：“我有段时间没回去了，但是我相信埃迪的计算。缺口有多大？最近领地的收入能不能填补上？”

    “埃迪说领地需要依靠运气才能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人。”

    “除非是女神大人承诺的运气，否则肯定不能靠它解决问题。”费奇用力挠挠头：“迪德莉特，你别着急，一千个精灵收下吧。但是你需要给精灵岛说，必须按照走私贵族的方式让他们出钱。”

    “走私精灵？精灵长老议会不会同意的。”

    “刚刚从范伯格进入米纳斯伊希尔避难的人类都交钱了，精灵却不交，那么精灵岛是有意识地想要挑起领地的矛盾，然后进入动荡吗？那最好顺便告诉长老会，让它派最强的战士来，最好能一战定胜负，少牺牲些生命。”费奇捏了捏鼻子，语气缓和下来后说道：“精灵要是不愿给钱，那给粮食也行。你们精灵岛就在大海中央，会捕鱼吗？我可以将冷冻法阵交给精灵，收冻鱼也行。在是不是会饿死面前，抓鱼只能算是小事吧？”

    “不，精灵不会做那样的事。不过我可以尝试说服长老会送一些值钱的东西过来，就用你之前的理由，然后变卖东西换粮食。”

    “不是所有地方都像米纳斯伊希尔一样种了土豆，而且战争虽然刚刚结束，但是范伯格仍在动荡之中。动荡就意味着粮价高。原本是想趁这个机会卖土豆面团挣钱的，现在一进一出全没戏了。”费奇盘算了一会儿，眉头一皱说道：“等等，这些精灵如果不来这里，原本也要吃饭的吧？那些粮食呢？”

    “精灵岛今年莫名其妙绝收了。”迪德莉特说道：“正是因为如此，长老会才认为预言中的末日开始了。不过我多次向女神祈祷询问，其他的精灵圣骑士和牧师也做了同样的祈祷，得到的回答都是否。现在精灵岛也有很大的意见分歧，于是一千个精灵的压力就到了米纳斯伊希尔。”

    “你只要告诉我绝收了、没饭吃，这就足够了。那些精灵米纳斯伊希尔要了。”费奇想到了为精灵岛末日预言奔波忙碌的那些人，不管是麦金托什大主教靠口才说死了纳撒尼尔主教，还是和亚里亚大公合作的精灵刺客，这些隐藏的力量会不会也在行动？

    迪德莉特太显眼了，而且她又不是费奇，没法被刺杀之后还能复活。现在她就感到非常为难，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让精灵来吧，不过到了米纳斯伊希尔之后，必须服从管理。这里粮食也不多，得耕种、养殖、捕猎、工作才行。如果长老会连这个也答应不了……”

    费奇哼了一声：“……那还不如发给所有精灵武器，这就和亚里亚王国开战，杀出一条生路来。”

章节193 振作起来

    在费奇看来，精灵的想法非常古怪。搬迁族人到大陆来，这点没什么问题，可是总不能认为自己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吧？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而且一寸山河一寸血，所以获取生存空间要么是付出金钱，要么是准备在战斗中做出牺牲，绝对没有说一句话，逼迫一下自己的精灵同胞就能做到的。

    增加米纳斯伊希尔的人口其实是一件不错的事情，目前领地仍旧还有大把未开垦的土地，没有人手就只能荒废。但是像这样增加人口，对领地绝对是恶性的。前一波走私而来的贵族，带着家国被征服的痛苦，容易获得本地居民的同情。而且计划中，费奇指示埃迪以新来者的名义举办活动，用“走私贵族”的钱买一些欢乐和融合，这样做局势就比较可控。

    精灵呢？准备空着手来？一下子就直接改变了整个领地的人口结构比例？幸亏今年大家都知道丰收了，每家每户自己先够吃，粮库里的土豆面团仍旧是最受欢迎的参观景点。一旦发生必要生存物资的短缺，场面绝对会很难看。

    费奇看着迪德莉特，也能看到她愁容满面，时刻处于浑身不自在的状态。他能理解她目前的情绪，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于是费奇斟酌了一下，觉得还是得让她振作起来，便说道：“迪德莉特，你应该掌握主动权，不能成为精灵岛的附庸。你是米纳斯伊希尔的领主，这个地方的名字是你起的，你要说的算！”

    “可是这个领主……”

    “没有什么可是！你本来就不想当领主，你喜欢做一个打击邪恶消灭怪物的圣骑士，你喜欢帮助弱小对不对？你更喜欢自己行动，而不是指挥别人做事，更不要说当统治者了，你是不是有这样的想法？”

    迪德莉特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先是用力点点头，但随后又用力摇摇头。“不，费奇你听我说。之前我的确是那样的想法，但是后来我发现当领主也可以帮助人，让大家吃饱同样是打击犯罪你之前说的都没错。只是最近……我觉得非常疲惫，甚至有些懈怠，之后又在祈祷中遇到了问题，这令我非常沮丧。”

    “病了吗？”费奇随即摇了摇头。圣骑士的训练让他们身体强壮，而体内充盈的神圣力量更是让疾病难以近身。“什么时候突然开始这样的？”

    “快半个多月了。”迪德莉特说道：“我……怎么说好呢……费奇，你知道那种突然什么事情都不想干，突然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做什么都是白费功夫的感觉吗？这些感觉一下子就冒了出来。然后，我也知道这种消极的想法是不对的，便按照平时的方法冥想、祈祷。但是我做了祈祷却没得到回应，状况也没能变好，就好像女神不想理我一样。不过，我的神术能力都还在，说明女神还没有放弃我。我努力地在找原因，可是不管我怎么祈祷都没用，这……费奇你说，是不是我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以后慢慢就不能当圣骑士了？”

    “你可拉倒吧！哪有这么严重，你也就是精神压力大，精灵岛的烦心事排解不开，导致有些抑郁罢了。想开点想开点，一切都会没事的。”

    “抑郁？可是女神为什么不回应我的祈祷呢？”

    “估计是忙不过来了吧？我知道她最近在忙着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对整个永黎大陆的生灵都很重要。哦，别看我，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公开这件事的时候。我只能说，即便是真理雷霆女神也需要拿出自己全部的精力来应对那件事。”费奇不想透露造物故主毁灭世界以及女神准备阻止他的事情，免得传播开来之后引发恐慌。“按照我的估计，女神若没有回应，肯定是太忙了。你的神术不是没什么问题吗？那就说明你其实没什么问题。如果你觉得沮丧、提不起精神来，我这里到有一个东西，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费奇从随身的口袋中将“最后的希望之光”拿了出来，透明的小水晶瓶中，点点闪烁的银色星光与柔和的白色光晕结合在一起，给人一种舒适惬意的感觉。他将瓶子放在迪德莉特手中，“这是圣光小天使今天刚从女神神国拿下来的，是女神给的，叫做‘希望之光’。”

    费奇把“最后的”三个字省略掉，主要是不想刺激到这个正在沮丧中的精灵。“最后的希望之光”在精灵掌心不断发光，迪德莉特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她用手指轻轻摩挲瓶子，并说道：“这光太美丽了，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即便是精灵语也一样……”

    “有那么夸张吗？”费奇歪着头看了看，他从来没在水晶瓶子上看出精灵的那种感叹。“哦对了，圣光小天使去了神国一趟，还说了那里的变化很大。重构之后的神国现在一片忙碌，圣徒和天使们都没闲着，这说明女神肯定更忙。所以吧，我觉得如果有祈祷得不到回应也是正常的。女神关心我们，我们也应该关心一下女神，体谅体谅吧！”

    “圣光小天使是那么说的吗？哦，天使不会撒谎。可我之前的情绪呢？”

    “我琢磨着吧，应该是精灵岛的做法让你不舒服，觉得受到了伤害，甚至是感觉到了背叛。所以，你开始怀疑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

    “你这样一说，我就完全明白了……好吧，的确应该是这样的，你分析的很对。”迪德莉特看着手中的发光水晶瓶，突然说道：“咦，这个东西怎么看起来很像教会历史颂歌里的一个圣物啊？我记得我曾经看过……我记不住文字了，但是插画我还有印象。”

    “它就是教会的圣物，然后奉献给女神，这不刚刚女神又把它送给我了。对了，你还记得是那本书上的记载吗？”

    迪德莉特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记得了。“费奇，上交一件圣物可以让你获得圣徒称号，虽然这个希望水晶瓶已经交过一次了，不过……”

    费奇嗖的一声将水晶瓶拿了回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就别向教枢报告这件事了，否则又少不了扯皮。就算教枢承认这件东西是我的，但是让我把它放在某个地方展览，我还能硬扛着拒绝吗？这东西我还有用，很重要的呢！而且，圣徒能上天对吧？我已经上去过了，就不要那个名声了。”

    “行，我也觉得既然是女神给你的，就按你的想法处置吧，不报告就不报告。不过时不时地，你可以借我看看吗？我好喜欢那个光。”迪德莉特说完，费奇就又把水晶瓶塞到她手里，这让她非常感动。

    “迪德莉特，女神在忙碌着，神国里的圣徒也在忙碌着。小天使上去之后还看到了基普林大人，他也步履匆匆。我想，连本应享受永恒休息的圣徒都在行动，咱们这些凡人更应该行动起来才是。我一直相信，当你忙碌起来，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那烦恼啦、不安啦、自我怀疑啦，都会逐渐逐渐消失的！”

    “你说的有道理。回想一下，我还是圣骑士学徒的时候，每天都累的半死，可从来没有失落或者自我怀疑。当时纳撒尼尔老师给我布置了许许多多任务，也有一些是我不太想做的，不过……对，虽然不想做，可那些任务都是有益的，我不应该挑挑拣拣。”

    看到迪德莉特完完全全振作起来，费奇就放心多了：“圣骑士就是要迎接挑战的，但是从来没有挑选敌人的权力。碰上了问题就解决它，不就是一千精灵移民吗？收了，然后想办法搞定！”

    “嘿嘿嘿，你看起来好激动。”迪德莉特终于笑了笑，然后缓缓说道：“谢谢你，费奇。”

    “不客气，愿意为你效劳。”费奇挠挠头：“好吧，接下来咱们就该开始迎接挑战了。一千个精灵对于你的领地来说是不少人呢，所以得有个计划。埃迪知不知道这件事，她有没有说过什么想法？”

    “我问过她，她说这超出了她的能力，需要你的建议才行。”

    “嗯……迪德莉特，我的第一个建议是你将埃迪任命为领地的财务官怎么样？她的能力很不错，而且对领地的情况都很熟悉。更重要的是，她是个人类……实话实说，我对精灵岛不想出钱的计划有点闹不懂，所以在钱财物资这方面还是有个信任的人比较好。”

    “埃迪的能力是没什么问题，但她是你的手下，你愿意放她独立？”

    “人人都是独立的，我当然同意。怎么，你认为霍尔家族在实行奴隶制吗？”费奇摇摇头，笑着道：“埃迪如果能管好财务和后勤，那么咱们就能空出手来专攻精灵的安置。我的第二个建议是设置一个专门的区域安置移民，不管是人类还是精灵。他们要在其中学习米纳斯伊希尔的生活技能，如果不能靠工作养活自己，那么就不能离开那个区域。”

    “我没听错吧，这好像是个监狱啊！”

    “我确信你听错了。”费奇解释道：“技不压身，每个人都得有养活自己的正经本事。我不知道精灵岛上的生活是怎么样的，但是在大陆上，这里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形成了大陆的生活方式。米纳斯伊希尔现在并不繁荣，只有田园、乡村、森林和湖泊，这也限制了一些特定的技能。比如游吟诗人在这里就比不上在圣三城堡，肯定挣不到多少钱来养活自己。领地对士兵的需求也是有限的，再能打又怎么样？我不是说他们原来的本领不好，只是在这片领地中，确实需要有所选择才行。再说，如果一个精灵本来就会种地捕鱼，那么他在移民过渡区只需要确保通用语熟练并明白领地的法律就能离开了。”

    “啊……女神信仰方面是不是也需要有些要求？”

    “当然，”圣骑士这一点想的很周到，费奇自然同意：“语言、法律、信仰、生活技能，就抓这四个方面。以后别管来多少移民，是什么种族，全都要经历一遍。只要一视同仁不搞特殊化，我想至少能消除不少误解与隔阂。”

    迪德莉特点点头。当了领主之后她就渐渐明白，精灵和人类都是善良的，但互相之间总是在提防对方。他们都认为对方是“喜欢背后捅刀子的卑鄙小人”，全都“没有信用、奸诈狡猾”这显然和事实不符。或许费奇的这种新方法能够起到缓解的作用。

    除了消除隔阂促进融合之外，费奇想的还要更多一些。一块领地想要发展起来，最本质的力量就是正确的教育，以及能够保证教育可以稳定安全进行下去的环境。目前教会能够给米纳斯伊希尔提供足够的庇护，所以费奇可以专心种土豆、开设魔法学校。这个移民过渡区本质上就是一个更大的种土豆和学习的地方，道理上是一脉相承的。等到魔法学校能够提供足够的师资，难道就不能在过渡区里增加一项学习内容吗？

    魔法有着太多的应用场景，将会改变这个世界，费奇一直坚信这一点。魔法首先能提高自我保护的能力，这是最基础的和最重要的。在此之上，气元素绳索可以用在建筑施工上，传送术可以用在物流上……

    更多的应用意味着会产生更多的研究者，这当然会有助于创造出更多的法术咒语。这就像建造一座高塔，只有基础足够牢，身体足够强壮，才能冲得更高。就算费奇现在已经没有急迫的回家愿望，但在魔法方面的期望并没有改变。

    两个人定好了米纳斯伊希尔精灵移民的大体方案，许多具体的方案在执行的时候再慢慢考量，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不断摸索逐渐进步。费奇保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再离开米纳斯伊希尔除非是迪德莉特再派遣他去完成某项任务。于是他们在第二天与安德鲁的早餐之后，一起踏上了归程。

    “她还真是专门来接费奇的啊！”安德鲁摸了摸胡子，觉得这件事非常有趣起来。费奇身边的那个夏妮，看起来挺文静的，如果最终和费奇在一起没什么坏处。但是另一方面，如果米纳斯伊希尔的精灵领主迪德莉特与费奇在一起，那么事情就不一样了。即便是政治上相对迟钝的安德鲁也能看出这件事的重大影响。

    “是不是应该给父亲说一声呢？毕竟随着米纳斯伊希尔逐渐繁荣，迪德莉特在精灵中的地位也会逐渐提升，很可能会进入精灵议会。如果促成这件事……”安德鲁想了想，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立刻回书房写信去了。

    事实上费奇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他正忙着给夏妮讲故事，一路上都没闲着，根本就没去“骚扰”迪德莉特。他们来的时候用的那辆马车，总不能在迪德莉特旁边的时候继续堂而皇之的占用吧？空车回去显得傻，所以精灵领主只能噘着嘴进到车子里面，暗暗决定回去之后就把这个车子彻底封存。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别骚扰我。”迪德莉特从费奇那里要过“最后的希望之光”，就将自己所在马车里了。她的祈祷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不过她已经不再自我怀疑，所以心灵一样能够得到平静。而她看着“最后的希望之光”时，总是能重温起自己被女神感召成为圣骑士的时候心灵上的愉悦和满足，可以重温那种对未来充满信心和希望的感觉。有了这种感觉，前面有什么样的困难也不怕了。

    精灵岛长老议会的几个代表就在米纳斯伊希尔等着她的回复。原本迪德莉特一想起这件事她就非常头疼，心里一阵阵发虚，但现在不会了。费奇给她植入了必胜的信念，鼓舞起了克服困难的斗志。当迪德莉特不再被负面情绪困扰时，她仍是勇往直前的圣骑士领袖。

    回到领地之后，她便立刻去见长老议会的代表。精灵岛有许多陈旧规矩，议会的事务只准精灵参加就是其中之一。如果没有这个，迪德莉特绝对会带着费奇一起去见那些家伙。

    “那些家伙”迪德莉特以前绝对不会用这种称呼。不过，作为米纳斯伊希尔的领主，她觉得自己有责任优先考虑米纳斯伊希尔的利益。她越来越觉得费奇说的很对，在谈领地事情的时候就应该以领主的身份，在谈精灵事情的时候就该以精灵的身份，不能混乱。大方针可以从感情出发，但是具体细节需要优先考虑利益和实际。

    马车继续向米纳斯伊希尔前进，费奇则稍稍转向，离开了迪德莉特的队伍，朝魔法学校前进，也就是伏藏镇。令他感到欣喜的是，刚刚跨进学校的大门，他远远地就看到两个学生正在互相显摆手臂上浮现出的符文轨道，而且已经显现出完整三层轨道的雏形！符文轨道若是能够完成，接下来魔法矩阵就不难了，甚至可以说水到渠成。有了矩阵就肯定能成为魔法师，费奇也没想到进度会这么快！

    “校长来了！校长回来了！”学生们大呼小叫欢跳起来。看到他们兴奋的样子，费奇觉得很欣慰，看来自己还是很受欢迎的啊！“校长回来了，加餐！烧烤！油炸竹鼠！丽兹阿姨，你答应我们的！”

    原来受欢迎的是竹鼠……费奇看在它们都是熟的，也就不再计较了。只不过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而久违的身影。地精朋朋穿着满是补丁但是花里胡哨的衣服，歪歪扭扭戴着一只小钢盔，钢盔上面钉着一只巨大的蜥蜴头。它处于严重的头重脚轻之中，走路的时候晃晃悠悠、踉踉跄跄，还必须不时用手扶一下大蜥蜴头。

    费奇迎了上去，“朋朋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酋长你也很好嘶！”地精一仰头就朝后倒，但是他的脖子非常坚韧，居然支撑住了，以一个夸张的c形重新站稳。“酋长，我来做强化仪式，我要成为怪物猎人嘶！”

    “你已经完成训练了？凯列教官同意了吗？”

    “当然，朋朋很厉害的！酋长你看，这是朋朋独立打死的石化蜥蜴怪物，朋朋要用它来进行增强仪式嘶！”地精双手用力，将帽子摘下来：“凯列教官说，得让酋长看到朋朋胜利的证据，才能取下来！给你嘶！”

    “辛苦你了。”费奇双手接过蜥蜴脑袋，手里一沉，差点趔趄摔倒。“怎么这么重？看来你的确好好训练了。”

    “那当然，过去朋朋可打不死石化蜥蜴嘶！”地精又蹦又跳，欢乐的嘴角都快要贴上耳朵了。

    费奇拿住石化蜥蜴头，发现里面似乎有东西晃来晃去。他仔细观察，发现这个脑袋被加工过，与钢盔结合之后成了新的封闭状态，里面正好可以装东西。他重新将蜥蜴脑袋和头盔分离，发现里面居然装着全套的增强仪式的主要器材和那本仪式手册！

    手册中夹着一封信，是凯列写的，费奇赶紧打开。新的内容很简单，但是也吓了费奇一跳。前不久正好是费奇碰到了噬惧巨人那天冰峰要塞遭到了袭击。在众位怪物猎人的围攻以及守护要塞雷霆符文的重击下，那怪物身受重伤，逃向落日山脉深处。经过连续四天的追杀，怪物猎人们最终将那怪物彻底消灭。不过，冰峰要塞受损，增强仪式的房间以及它上方整整两层的天花板和地板塌了下来，需要修理好长时间。所以，朋朋的增强仪式只能让费奇想办法了，毕竟也只有费奇还会使用神术符文，呼唤女神的力量来进行增强改造。

    “要塞的人都没事儿吧？是什么怪物袭击的？”

    “朋朋那天不在，正在外面巡逻，没看到怪物。他们说是个有五个长蛇脑袋的爬行兽，脑袋的颜色全都不一样，怪异得很。大家受了点轻伤，都没事儿。如果朋朋在，那朋朋头盔上就是五个头，而不是一个了嘶！”

    “都没事儿就好。”费奇看着蜥蜴头和增强仪式工具，感叹道：“最近怎么了，越来越不太平了呢？”

章节194 变形增强鸡尾酒

    为了给朋朋举行增强仪式，费奇在魔法学校中专门找了个大房间，远离师生，然后开始布置法术符文。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没法借助女神的力量来进行安全无痛苦的增强仪式，只能用重复的折磨来先行令身体适应，降低仪式的风险。这个办法在特隆等人身上都管用，但是……

    “酋长！朋朋错了！放朋朋下来吧！”地精被吊在半空中，鼻涕眼泪一大把，拼命挣扎不休。它一直在大呼小叫，如果不是隔音魔法正在生效，恐怕整个学校都能听得到，一半的孩子今天晚上必然会做噩梦。

    “拉姆斯登都坚持下来了，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的。而且你不要担心，就算是受伤了我也能给你治疗当年拉姆斯登都没这个优待。”费奇面带微笑，只是在朋朋眼中觉得这微笑有些残忍。费奇道：“再坚持一个小时，我觉得这一次就能成功了。”

    “还要一个小时？救命啊！朋朋不想继续了啊！要死啦！”

    如果没有坚定的意志和灵魂的主动配合，增强仪式是没法成功的。费奇一直观察着朋朋灵魂的状态，当注意到它的抗拒想法非常坚定时，便无奈地提前停下了仪式。失去了提前适应的机会很可惜，但如果强行继续下去，增强的只会是对仪式的抗拒，相当于增加失败率。费奇挠挠头发，有点恨铁不成钢：“有那么疼吗？增强仪式我也经历过啊！”

    “酋长，真的很疼啊！内脏都快烂了啊！呜呜呜……”朋朋的眼睛下面吊着两颗大眼泪，看起来不像是伪装的。费奇走上前去，解开它的手脚，然后施展地狱治疗。

    “奇怪，伤口怎么这么多？”费奇治疗的时候才发现朋朋体内存在许多暗伤，表面用肉眼看不出来，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从受伤的部位判断，这应该都是这一次增强仪式造成的。“这不应该啊？！我检查过好多次了，法阵没有问题啊！”他不断施展地狱治疗，加快地精伤口的恢复。

    “法术……朋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朋朋现在感觉好多了。酋长能让朋朋休息休息吗？”地精非常用力地想了想，补充道：“酋长，朋朋只要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应该就能继续增强仪式了嘶！”

    “好的，那你先休息一下，明天再说。”费奇能感觉到地狱治疗的效率在减退，说明伤势已经好转，很快就能痊愈。“呼……虽然伤口多，但幸好都不太严重。”

    朋朋突然瞪大了眼睛，嘴巴也非常大，将自己的拳头塞进去没什么问题：“明天真的要？酋长，朋朋只是客气一下嘶！”

    “没事儿，反正我没有客气。”费奇摆了摆手，“别担心，让我先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说完，费奇自己站到了增强仪式法阵的中央，然后直接开启法术。地上的增强仪式符文写法是为朋朋设计的，并不适合费奇的体质，更不符合他的需要。不过反正这是试验，又不是真的要改变体质，被电击一下也不会出大事儿。

    费奇是这样想的，但实际却不是这样进行的。只是三秒钟，增强仪式就已经在费奇身上造成了伤口，而且是那种明显的、开放式的创伤。这一次仪式的疼痛要比过去厉害多了，费奇直接一个趔趄，差点没从仪式中滚出来。

    “酋长，朋朋没说错吧，的确好疼好疼的嘶！”

    地精说的没错，但是它居然偷偷笑了笑，还被费奇看到了。于是，费奇弹了一道小闪电过去，将它头顶的两撮儿毛烧焦了，然后吼道：“滚，快点去休息，不然我现在就换你进来！”

    朋朋如愿以偿地溜了，留下费奇继续经受增强仪式的洗礼。真的只有亲身进入仪式之中才能发现问题，整个法术阵变得非常狂暴和凶残，连一丁点保护仪式人员的感觉都没有。费奇似乎能听到法阵中的闪电在怒吼着“撕碎、毁灭、重构！”

    怎么会这样？费奇自己改进的仪式是要比真正女神牧师主持的仪式要危险些，但至少没有偏离真理雷霆女神增强仪式善良的范畴，仍旧是为了“好”的目标而存在的。现在，整个仪式仿佛反了过来，折磨成了重要的因素，甚至比“改造”还要多一些。

    随着伤口的增加，费奇不得不使用地狱治疗来进行恢复。如果治疗和伤害能够达成平衡，那增强仪式至少还能进行下去，对不？不过，当地狱的气息在法阵中弥散开来后，闪电的伤害居然不再那么频繁，可以说是突然变得驯服起来。仪式所造成的伤害，从肉体方面的伤口更多地转向精神上的威压，这反而更像是以前正常的增强仪式。

    “变得越来越古怪起来……地狱气息和增强仪式又有什么联系啊？”

    费奇试了试，没有地狱治疗时，仪式就是酷刑；施放地狱气息，仪式变得正常。这个现象让他停了下来，再三检查地上的法阵，确信这些符文不可能和地狱治疗产生关联影响，排除了两个法术互相干扰的可能，但是再重试仍旧是同样的现象。随后，他干脆修改法阵的内容，变成全部增强身体素质的符文组合，然后再次站到中间。

    这一次更奇怪！当增强仪式的闪电在地狱治疗带来的气息中击中费奇时，一层皮肤直接被掀掉了，但是却没有丝毫疼痛。消失的人皮下面居然是红色的魔鬼皮肤，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甚至可以确定那是契约魔的。费奇稍一集中精神，连契约文本都从这一截红色的皮肤上显现出来！

    他吓了一大跳，赶紧从增强仪式法阵中跳出来。再低头一看，伤口仍在，红色变成了肌肉以及伤口流出的血，而地狱治疗正在促使它快速恢复。

    “这……”费奇调整一下呼吸，让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先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最近关于魔鬼的事情想得太多，导致自己的法术控制出了问题？这……”

    他决定先冷静一下，便离开法术实验室，先去看看学生们的情况。前一段时间学生们自己学习时积攒的问题他已经回答完毕，所有答案都写在黑板上让所有人一起学习。不管每个人进度如何，从别人的提问和费奇的回答中都能有所收获，因此就连副校长丽兹也在教室里学习。

    这些问答都被整理出来，将来的学生也可以看，便能大大提高效率。费奇进入教室和大家聊了一会儿，就几个比较难的问题做了详细的解释，然后又布置了新的作业。“找厄丝牧师，在教会的藏书中寻找一件叫做‘最后的希望之光’圣物的资料。记录下你们寻找所用的方法、时间以及结论，然后互相交流一下，看看谁的方法更好。以后你们会有很多从书本中寻找资料然后解决问题的事情。好，现在休息一下吧。”

    不管在哪个世界，突然增加作业对学生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在一阵唉声叹气中，费奇叫住了伏藏祭司丽兹。“啊，校长大人。当夏妮小姐不在附近的时候，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夏妮今天和贝妮休息一天，她们去买衣服了……我干嘛要告诉你这个，正经点。”费奇快速摇了摇头，努力向上抬着头说道：“我在想原来八目族变形术的问题。”

    “那个法术最好不要再探了，它太危险，你应该知道的。”

    “我知道。我没有用那个法术，但是在进行其他咒语试验的时候产生了类似的效果。我在想，如果一个伪装了外形的人再被变形，是以他的灵魂还是目前的身体作为变形的基础。”

    “嗯，我想关于这个咒语的话题，还是找个僻静的地方说吧。”

    他们找了一处不会被学生打扰也不会被偷听的地方，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丽兹说，八目族被封闭在地下，物种存续问题一度令他们感到绝望，所以的确进行了许多现在看起来疯狂和邪恶的试验。能够被光控制行为模式的竹鼠就是不断试验的结果，而它们实际上是幸运存活下来的唯一试验物种。

    “我们的法术灭绝了地下洞穴范围内的蝎子和蜈蚣，随后是导致蘑菇变异，不得不全部清理掉。蚯蚓死的很可惜，也是法术导致的本来蚯蚓干挺受欢迎的，还有各种口味。变形术真的非常很危险。”丽兹调整一下坐姿，交换了一下两条大长腿的上下关系。“你的问题很有意思，我们的研究者用了好久才搞明白身体和灵魂在变形术中发挥影响的关系。你要听吗？”

    “当然！你在故意吊我胃口吗？”费奇瞪圆了眼睛。

    “永久效果以灵魂为根本，临时效果以身体为根本。我们研究的结论就是：灵魂似乎能识别法术的效果。这种识别的能力与生物的法术知识无关，甚至于物种无关。费奇，如果仔细想一想，对于你那个‘灵魂改变世界’的理论来说，说不定这可以作为证据。”

    “灵魂能够识别法术效果是永久还是临时的……这方面我倒是真没想过。我一直认为灵魂是靠人的思维来认识世界的，至少在法术这么高级的层面是这样的。还有什么其他发现，你能一起给我说说吗？”

    “当然，但还是那句话，将其他生物变成八目族人的咒语绝对不能流传出去。”

    八目族是使用法术的高手，从一开始费奇就很确定，否则也不会邀请她们来魔法学校做预备教员。与其他人相比，八目族现在的伏藏女族只需要适应新的符文体系，然后在魔法的规则下补充知识，她们很快就能成为合格的魔法师。她们过去的研究太集中于变形术领域，俗称过于偏科，而且造物故主的符文在效率上不如现在的魔法符文。

    但是费奇也得承认，造物故主的符文更基础、更接近世界的原始规则，尤其是涉及灵魂和身体方面。

    丽兹讲了很多，包括一些非常隐秘的事情。她们不仅尝试过整体变形术，也试过一些局部变形（性），试图解决当时族群男女人数不平衡的问题。这些法术曾经造成过许多可怕的后果，一些畸变甚至能将人折磨成没有心智只知道毁灭的怪物。不过，也有一些局部变形是稳定的，这些成果最终都融合进“八目变形术”当中。

    八目族法术研究中的这些经验和教训给了费奇很大的启发，对于增强仪式中产生的异状，他现在有了一个新的理论。这个理论让他迫不及待想要试验，于是在密谈结束并诚挚感谢丽兹的讲解后，费奇立马回到增强仪式的房间。

    增强仪式毫无疑问是一个具有永久改变效果的变形术仪式，那么就是以灵魂为主导的，这和费奇之前的研究结论相吻合。原来的仪式当中借助了女神的力量，可以认为是天界对凡间的影响，而地狱治疗带来的地狱气息，是不是可以认为是引导了地狱的力量呢？

    引导了地狱的力量，从而让对身体的改变以契约魔为基础，这倒是正符合费奇灵魂中有契约魔部分的现实。那个时侯增强仪式射过来的闪电就得被称作“地狱闪电”……没有肉体上的疼痛，是因为表面的人类身体在魔鬼眼中是虚假的，契约魔的肉体才是真实的？

    于是这就引出了两个问题：在地狱中使用增强仪式会怎么样？为什么天界力量现在不能支撑普通的增强仪式？

    第二个问题得向天界询问。前不久刚刚派圣光小天使去过神国，费奇总不能这么快就再麻烦它吧？而且那可是女神的地盘，跑到女神面前问一句：“女神啊，我不是你的牧师，为什么现在你不支持我使用增强仪式了呢？”费奇想了想，提出这种问题似乎是在作死……

    第一个问题倒是比较好办。费奇让午夜守门，然后开启三桶法阵，直接来到地狱。

    用灵魂收割匕首的确更方便，但那样会消耗灵魂水晶中的未知黑色物质，费奇总觉得还是节省点好。

    地狱的气息令费奇的皮肤感到一阵刺痛，不过在魔鬼灵魂的影响下很快就好了。他径直穿过通道来到外面的废墟之中，然后抓起一把泥土，开始用“好感度”来交换制造魔法阵所需要的材料。

    很快材料便出现在泥土之中，只需要挖出来就可以了。费奇一想到这些“好感度”早就已经被岔路魔“雁过拔毛”了，心里就一阵别扭。如果不是警觉发现了真相，自己还真以为当的是老板，而实际上却仍旧是个奴隶。

    他很快就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开始绘制增强仪式的法阵。这一次是做实验，所以不用太复杂，只需要最简单的“提升肉体力量”的符文组合就可以了。考虑到这里是在地狱中，因此费奇完全摒弃神术符文，用魔法或者魔鬼的地狱符文来代替。他现在不需要简洁高效，只关注试验的纯净度。

    “不过，用什么代替原本仪式中向女神的祈祷呢？”费奇画完了法阵，在检查符文的时候考虑这个问题。思来想去，地狱的“好感度”似乎是个可行的方案。“信仰和虔诚交换祝福，地狱好感同样是个交易体系。当然，地狱和女神完全没得比，可现在也只有好感度能够交换啊！”

    东拼西凑之后，一切似乎准备就绪，费奇凭借“反正我死不了”的信心开始了试验。仪式的启动很正常，所有的符文都对法术产生了回应，这是个好现象，至少证明增强仪式在地狱中也可以使用，原理没有改变。

    不过法术效果产生了改变，闪电就变成了红色，正是魔鬼的代表色。与在人间进行的增强仪式相比，法术打在身上不疼不痒，甚至有点舒服，这实在很出乎费奇的意料。难道魔鬼不该代表痛苦的折磨吗？

    仪式持续了一会儿，费奇的人类身体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那种击破皮肤露出契约魔的现象并没有出现不过此时费奇还没有使用地狱的好感。他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抓住地面的泥土，然后集中意识专注在一个念头上用好感来兑换“身体改造的能量”。

    突然，数十道灰黑色的闪电从法阵四面八方冲向费奇，一瞬间就把他的人类身体炸碎了！这个过程太过迅速，疼痛感还没从神经传递到他的头脑中，神经系统已经消失了。地狱立刻给他塑造了一个契约魔身体，但是增强仪式依旧没有停下。

    魔鬼是可以进阶的，地狱的“身体改造能量”便是这种力量。大部分高阶魔鬼和几种特殊的中阶魔鬼都具有让更低阶魔鬼晋升的能力，它们也因此更适合担任魔鬼军团的指挥官。契约魔并不在这类特殊魔鬼之中，但深狱炼魔却刚好是！

    这种力量叫做魔鬼塑形，就像是将低阶的魔鬼如同橡皮泥那样捏，然后捏成更高级的魔鬼。假若深狱炼魔愿意，它甚至可以将最低阶的劣魔捏成新的深狱炼魔只要支付足够的代价。这代价一般都是更多“无辜”劣魔的性命，或者是深狱炼魔收集的灵魂钱币，当然也可以是地狱的好感。只不过地狱好感在所有的“代价”中是最珍惜的那种，就算是深狱炼魔也不想消耗它。

    魔鬼塑形的秘密，岔路魔并没有对费奇说，但是增强仪式的秘密费奇也没对岔路魔公开过。增强仪式触发了深狱炼魔的魔鬼塑形能力，再加上任何一个具有领地的魔鬼便后天获得晋升其他比它低阶魔鬼的权力，于是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费奇开始以契约魔为基础，对自己进行进阶。

    费奇看着自己身体的变化，就算是他不知道魔鬼塑形是怎么回事，但也在转瞬间将情况猜了个七七八八。“停！立刻停下！”费奇强行关闭增强法阵，让灰黑色的进阶闪电消散在空气中。他缓缓站起来，契约魔的身体冒着青烟，然后从膨胀状态慢慢还原，然后稳定下来。

    契约魔向上进阶会是什么魔鬼？费奇搜寻了一下岔路魔的知识，发现这个方面的信息很少，很显然它故意有所保留（隐瞒）。不过，刚才在增强仪式中，费奇全身上下都有中无数尖刺要钻出来的感觉。契约魔显然不会变成刺猬，但是的确有一种全身是刺的中阶魔鬼，在战斗序列中比契约魔高一些，叫做尖刺魔。

    “相信如果支付足够的地狱好感，我这就进阶了。只是进阶的其实不是‘我’，而是岔路魔。”费奇之所以停止进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既然地狱好感的确可以让魔鬼进阶，那么我对岔路魔之前的那些猜测逻辑上就完全没问题了。它只要收集了足够的地狱好感，那必然会恢复深狱炼魔的状态，重新掌握一切。”

    “我必须确保自己的进阶完全作用在自己身上。”费奇看了看契约魔的身体，暗暗摇了摇头：“这个身体肯定不行，必须抛弃掉。想要做到这点，必须去地狱第一层。所有新进入地狱的灵魂都能在那里获得一个相应的身体。”

    “原本是打算找一个魔鬼领主，用地狱的战绩来交换进阶，但现在或许不需要那么危险的办法了。”费奇捏着下巴琢磨着：“增强仪式可以让身体获得其他物种的能力，如果用其他魔鬼的身体做材料，是不是可以定向进阶？嗯，这的确是个不错的研究方向。”

    “现在是不是可以做出一个猜测，那就是从劣魔到深狱炼魔所有的魔鬼本质上是同一种生物，只是承载的力量和表现出来的能力不同？八目变形那样的咒语能不能在魔鬼身上使用，或者混合应用到增强仪式中来？嗯……这要先成为魔鬼再说，最好观摩一下其他魔鬼是怎么进阶的。”

    “我的灵魂会变成那一种魔鬼呢？”费奇抬头看着地狱七层的天花板，“憧憬”着……

章节195 召唤自己

    从地狱的第七层到地狱的第一层，中间有六层。从数学上算这是个非常简单的加减法问题，但从脚要迈过的距离算，这绝对是一次危险的远征。

    每一层的环境都不尽相同，各有各的危险所在。人类在这种地方一不留神就会被侵蚀、被伤害、被腐化或者直接死亡，但作为原住民的魔鬼也好不到哪里去。地狱的邪恶对所有生物一视同仁，那些不能保持警觉和不断进步的魔鬼，无一例外会被地狱淘汰。淘汰的方法多种多样，降阶是比较常见的，死亡的惩罚比较少，但有时候或许是种恩赐。

    费奇没有第一层的空间坐标，所以他没法用三桶法阵直接传送过去。不过，费奇每到一个地方，可以花时间联系凡间的三桶法阵，然后就可以反向推算出所处地狱的坐标来。因此，他可以一段一段地前进，中间能够得到一定的休息。不过，每次联系三桶法阵，相当于在地狱的某一处再造半个三桶法阵，法术物资的消耗怎么解决？而且这些法阵留下来，相当于暴露了凡间的坐标，如果被地狱某个危险的存在发现了，天知道后面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所以费奇需要一个便携的、可以消除痕迹的、最好是一次性的传送法术。这样，在他需要的时候，直接返回（逃回）凡间，然后再反向计算出发点空间坐标，下次再顺着原路回去。

    “真没想到我居然要做这个东西……”

    费奇所能想到的最合适的物品就是召唤雕像，他曾经见过一匹梦魇有这个东西。只要一定的祭品，召唤雕像就能跨空间呼唤本体，然后打开一条通道，将本体的实体传送过来。他可以把这个雕像放在凡间，最好放在三桶法阵之上，然后定时让夏妮把他召唤回去。

    “从地狱第七层走到第一层？那不相当于穿过几乎所有地狱吗？不，这太疯狂了。费奇，这太疯狂了。”夏妮听到费奇的想法，一把抓住了费奇的胳膊，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颤抖。“你会死的，地狱里有无数的魔鬼，你不可能战胜他们。就算是最强的天使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行动！”

    “我肯定是以魔鬼的形态行走，这样会规避很多麻烦。而且我不是还有你吗？将我召唤而来，我便能安全地回到凡间。”费奇两条手臂被夏妮抓的很疼，不过他并没有挣脱，而是向前一步，与她紧紧贴在一起。“有你在这里，我肯定会回来的。”

    突然之间，夏妮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想哭。两颗眼泪从眼眶里流淌而下，然后被两根蛇发擦拭掉了。

    “我不想混过这一生。”费奇说道：“以现在的状态我的确可以活着，长寿甚至永远保持青春都有可能，但我将不能以完整的自我呈现在你面前，这我不能接受。而进行这次远征来完成我的计划，或许我能够摆脱魔鬼的影响，或许仍不能消除魔鬼的成分，但我肯定会是我自己。至少能摆脱掉其他魔鬼。那个时侯，哪怕我仍有一部分是魔鬼，但我是我。”

    夏妮摇摇头：“我听不太懂，我只是不想让你死掉。”

    “我不担心死亡，我只担心自己变成魔鬼。所以，请总是在凡间等着我，一定召唤我回来。我觉得，最后的希望之光不是那个小瓶子，而是你。”费奇静静地和夏妮抱了一会儿，感觉她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便说道：“我会想个办法，尽量强化个免疫麻痹的能力，这样就能看看你的脸了。而且，就算是一辈子看不到你的脸，我也会和你在一起的，你不要担心。”

    “为什么你总能说服我？”

    “因为我说的很有道理啊！”费奇嘿嘿笑着，然后话题一转：“现在来考虑做召唤雕像的事情吧。午夜呢？你看到午夜了吗？”

    黑色的鬼猫魔宠突然惊醒并竖起耳朵，然后炸毛一般“毛！”了一声，作势要跑。费奇挥动逗猫棒，土元素束缚迅速启动，很快就将午夜捆了个结结实实。

    “你抓猫干什么？”夏妮一边问，一边帮着费奇将午夜从土元素触手中解出来。午夜是费奇的魔宠，这个家伙很“明白事理”，从来不会抓伤夏妮，只会伸舌头舔她，但是对费奇却从不会客气，抓挠咬都是全套的。尤其在午夜炸毛的时候，也只有夏妮是安全的。

    “它的灵魂和我是共享的，用来制作召唤雕像最合适了。”

    夏妮一把将午夜举过头顶，避开了费奇的双手：“不行，你不能将午夜做成雕像！”

    “做成雕像？当然不是了，怎么可能！”费奇眼睛愉快地眨了眨：“召唤雕像只是个说法，其本质是一种献祭为核心的空间法术，使用灵魂来进行定位。我只需要在午夜身上设置法阵就可以了，这样我也不用再分裂一部分灵魂。”

    “如果不用午夜，那你就需要再分割灵魂？”夏妮愣了一下，二话不说就把午夜递了出去。黑猫也不敢挠她，只是一个劲舔着，而且是那种将舌头上的毛刺全都收起来，只留下最温柔可爱感觉的舔。不过，夏妮并没有抱着它，而是任由费奇揪着午夜脖子后面的毛皮，将它拽了过去。

    午夜在空中就开始摇摆身子挥动双爪，牙齿也露了出来。

    夏妮不太理解为什么午夜这么抗拒，直到第二天再看到它：它已经半秃了。费奇为了将法阵用在午夜身上，“残忍血腥地”剃掉了它身子上的毛，只留下脑袋、四个爪子以及尾巴还是原来蓬蓬的样子，躯干则又细又秃。夏妮只看了一眼，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噗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黑猫摇摇晃晃走到夏妮脚边，爪子抱着她，脑袋贴上来，一副可怜的样子。“好了，我不笑你了，你摊上这样的主人也怪倒霉的。喔噢，抱抱吧！”夏妮捞起午夜，整整一天时间都没再将它放下。

    夏妮能一整天都抱着猫，说明费奇之前在午夜身上的试验失败了。用法术符文墨水在皮肤上写字，产生的魔法效果在灵魂的影响下会迅速消褪，仿佛灵魂能认得出来身体的某种功能不属于自己一般。所以，用法术给自己纹身的计划破灭了，到头来魔法矩阵仍旧是最好的解决方案。当初选择将符文法力轨道安排在紧贴着皮肤的外层，无意中避免了失败的情况。

    越是研究魔法，越是发现灵魂有着各种有趣的能力，也就越发理解魔鬼们为什么特别看重灵魂。不过，再看重灵魂，身体仍旧是必须的，这也是为什么绕了一大圈之后，费奇还是要想办法解决朋朋增强仪式的问题。

    在地狱中绕了一大圈之后，费奇发现解决问题的方法其实就在自己身边，他只要敲开一扇门就行了。米纳斯伊希尔并非只有费奇一个牧师，还有一个更合格的其实就在魔法学校。厄丝被费奇抓来做这里的校医兼图书馆长，在没有伤员需要医治的时候，她就看看书，也没别的事情。

    “啊？增强仪式？我没有做过增强仪式啊，能行吗？”厄丝的脸总是红扑扑的，虽然嘴上说着不行不行，但明明一副跃跃欲试的感觉。

    “只要弄明白符文组合的部分，仪式并不难，就像是主持一场祈祷一样，最多加上一些你的老本行：施展治疗神术。而且符文的部分我可以解决，这一次不需要你操心。”费奇想了想，然后补充道：“当然，你最好也学一学增强仪式符文，与魔法符文有一定的关系，很好玩儿的。”

    “只要你说行就行！”厄丝用力点了点头：“到时候你会在旁边看着吗？”

    “当然当然。”费奇抓到这么一个免费劳力，怎么能不赶紧哄着点？

    解决问题的方法往往非常简单，只要换一个角度去想就可以了。就像这一次，找厄丝总比下地狱简单吧？于是费奇又换了个角度，找了一块韧性非常好的羊皮纸，在上面写下召唤雕像的法阵，然后找到夏妮，让她帮助缝制一件衣服。

    “我发现最近脑子有点傻，让午夜穿着法术，不比将法术写在它身上要好得多？”费奇看着“滑稽”的黑猫，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我制作的第一件魔法装备就是条腰带，结果自己竟然把这件事忘了。”

    夏妮用羊皮纸当布，在不能过分裁剪的情况下，给午夜做了个类似夹克的小衣服。黑猫还是非常抗拒，但最终还是要穿上才行。不过套上衣服之后，午夜立刻表现出疑惑的表情，不断在地上打滚，四下搜索，就像是感觉到异样却怎么也找不到。

    “别找了，你那是灵魂连接被加强之后的感觉，习惯一下就好，笨猫猫。”费奇将猫抓起来放到夏妮怀里：“召唤的方法很简单，找三七二十一枚金币，放在猫面前，然后咒语是：天灵灵地灵灵，急急如律令，芝麻开门。”

    “什么？你再说一遍？”夏妮完全愣住了，她的蛇发也表示完全没听懂，一个个都变得僵直。费奇给她重复了好几遍，慢慢纠正咒语的语调，才让她将这段“咒语”说清楚。

    “等下，我要试试！”夏妮一把抱起午夜：“我带着金币呢，我这就去法阵那里。你在这里变乱动，等我召唤你哈！”

    咦，之前很担心费奇的地狱之旅，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兴奋？费奇有点搞不懂女人的心思。他在魔法学校安静待着，等待夏妮召唤自己。没想到她一会儿就又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什么开门来着，我忘了！”

    “芝麻！”费奇长叹一口气，只好重新等待。

    好在这一次夏妮没有再忘记咒语，也没忘带二十一枚金币。被召唤的感觉很像是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大叫一声“起床了”，外界的声音逐渐揭示出环境，响应呼唤就像是决定起床一样。费奇深吸一口气，响应召唤。

    被召唤的感觉并不好，尤其是二十一枚金币作为祭品实在太过寒酸，导致空间通道狭长拥挤，整个过程就像是被马拖着在戈壁滩上跑了十公里一样。费奇的确是出现在三桶法阵中央，但是浑身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没事儿，没事儿！这些伤一会儿就能恢复。”费奇赶紧拦住夏妮，然后伸手擦去脸上的血：“下次多放点钱，十倍金币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只计算了最小的召唤祭品数量，应该多留些富余的。不过，至少召唤成功了。”

    “吓死了！刚才你满脸是血地出来，我以为失去你了呢！”

    “别紧张，被血魔吸干了我不仍旧活蹦乱跳的？”费奇安慰了夏妮几句，将她逗笑后赶紧拿出纸来，在上面写下一大串复杂的法术符文。

    完成召唤只是成功了一半，接下来还要能够反算出方位坐标来才行。计算很复杂，但好在有逗猫棒辅助。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费奇拿到了一组符文，然后就启动三桶法阵，将原本搜索恶魔的那个传送通道的方向用新算出来的方位代替。

    法阵启动，爪子包围的传送门缓缓开启，正是费奇之前待着的房间，偏离只有三四米左右，这个精度已经非常令人满意了。当然，现在传送距离比较近，精度会高一些。如果是向地狱传送的话，计算出的位置能可能会偏上几百甚至上千米但这个误差对于跨世界旅行来说依旧是可以接受的。

    于是，地狱远征最大的问题解决，那么随时都可以开始了。费奇也有点迫不及待，毕竟岔路魔这件事在他心里压了太久太久，早一天解决早一天解放。正好秋收结束，精灵岛的移民还要经过不短的船程才能到达，一时半会儿没有紧迫的事情。

    由于范伯格的战争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混乱，所以现在连盗匪都离开了模范领，去更容易得手的范伯格了。只要一进入冬天，大雪让野外变得静谧而危险，只有道路和村庄附近才能看到人影。今年修路还要继续，不过为了准备迎接移民，水利工程停了下来。再说，那些事情有新官上任的埃迪在前面顶着，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到费奇。

    不过为了尽到责任，费奇专门去找了迪德莉特和埃迪，询问是否还有要紧的事务。她们两个很好奇费奇为什么要这么问，被他以“大型法术研究和试验”搪塞过去。两个人都对费奇的魔法研究非常支持，只是催促他有时间多做几个“冰箱”法阵，用来保存食物。那个法阵对土豆面团的保质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肯定也能用在其他东西上。

    “马上就要冬天了，冰箱用不上。春天到来我会记得这件事的。不过咱们的法术墨水作坊什么时候能开？从教枢招不到工匠吗？”

    迪德莉特微微一笑：“我早已发现这个问题。工匠们不愿意离开圣三城堡有情可原，我不能强迫他们。不过精灵离开精灵岛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我在头一千个精灵里专门要了些人才。能够制造畅销制品的精灵，可以让移民的生活迅速好起来，这个理由很容易就说服了精灵议会。”

    “我看不只是合理的理由，能说服他们主要靠的是你强硬的态度和充满活力的干劲吧！”

    “嗯，你说的没错，那些也帮上不少忙。现在我发现精灵议会也并非那么难打交道，只要能想明白他们要什么、自己有什么就好了。我学着这次走私贵族时你的习惯，多要了一些工匠和德鲁伊。”

    “你做的太对了！”费奇夸奖道。没什么比迪德莉特变成独当一面的领主更好的消息了。同样的，埃迪在财政官的位置上也表现得很好，费奇对她的鼓励，特别是很早前“女人只要努力从来就不比男人差”的那些话，让她早早建立了自信，快速成长起来。

    别人都在进步，费奇当然就可以放心下地狱了。开启三桶法阵，丢下午夜，再与夏妮深情告别之后，费奇便来到了地狱大厅之中。

    “你要做什么，费奇？”不等费奇坐上王座，岔路魔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使用你人类的肉体进入地狱，这是一种很大的浪费。而且你最近没有再杀恶魔来积累地狱好感了！你难道真的要永远霸占我的能力，将我困在这个狭小的水晶之中吗？”

    “不，没有那回事。”费奇扶着王座的椅背，斜着身子看着岔路魔气雾状的脸在镜面里若隐若现。“我肯定还是会想办法摆脱你的，分道扬镳的承诺并没有作废，只是我没那么着急了而已。再说你一直以来都在骗我，霍尔少爷也只是你的另一副面孔。所以我决定不能总听你一面之词，我得从更多渠道来学习知识。所以我准备出去逛一圈，看看其他魔鬼有什么指教。”

    “那你会死的。其他魔鬼会杀了你，或者欺骗你，让你生不如死。”

    费奇摇摇头：“我在外面是个契约魔，又不是好骗的人类形象，有什么可怕的。而且你觉得我会怕死吗？反正灵魂水晶中的存量多得很，足够我多次复活的了。这是领地魔鬼的特权，不是吗？”

    “你只是徒有其表，并没有与魔鬼打交道的知识！”

    “那也是因为你并没有告诉我！你对我隐瞒了太多！”费奇突然发怒，对着岔路魔挥动着拳头：“你现在应该开始祈祷，我不要出什么事情。魔鬼向谁祈祷来着？是对着地狱还是对着魔鬼君王？总之，我会小心，但如果我发现自己没法脱困，面临可怕的结局，那我会将这个领地存在的消息说出去，说不定能换的一线生机。交易，毕竟是地狱中很重要的秩序对吧？”

    “不，你不能透露领地，那反而是自绝生路！”

    “所以，你可以开始祈祷了。”费奇不再废话，他对岔路魔竖起一根中指，然后昂首阔步走出地狱大厅。

    放狠话布置烟雾的工作完成已经足够，费奇同样不希望这个地狱大厅被人发现，于是又把出入口掩埋起来。大厅所在的区域正是一片比较新的废墟，按照魔鬼的习惯，至少几百年之内不可能会有新的建筑工程在这里进行。

    向远处望去，连绵的废墟一望无际，直到地平线的虚空边际。地狱分为九层，每一层就像是一个圆形平台，从上到下重叠起来。平台的外面是空无一物的空间，如果跳出去将有一定可能掉到下一层去。如果这种可能没有发生，那么掉出去的东西就会彻底毁灭，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不存在了。

    根据教会里对天使和圣徒远征地狱史诗的记载，地狱每一层之间都有直接的地理连接，通常是上一层的最低点和下一层的最高点。换言之，找到最高点然后向上爬，肯定能够到达上一层。这种连接点经常会是高耸的山峰，或者是魔鬼修建的高塔，或者是穿入云层的粗大锁链，但无一例外的是它们都会非常显眼。费奇向四面八方张望，挑了一座看起来最高的山峰前进。它高耸入云，尖端消失在血黑的天幕之中。同样的位置，在弥漫的云雾间，上一层的地基隐约可见。

    费奇先远离王座大厅的位置，然后用增强仪式炸掉自己的人类身体。在黑色的闪电包裹中，一只契约魔重新出现，稳稳站在布满灰尘和血渍的土地上，身上只有契约卷轴包裹。这个契约魔稍微活动一下身体，适应适应新的形态，然后一步一个脚印向高峰走去。

    他什么都没带，没有坑神剑，没有逗猫棒，毕竟这两样东西都太不符合地狱的画风。而且费奇不知道前面会遇到什么危险，他自己还有机会重生，但是逗猫棒和坑神剑却不行。坑神剑丢了就丢了（坑神剑表示？），逗猫棒有自己的智能和想法，还会用表情包，怎么能够让它冒着丢失的风险呢？

    契约魔的身体仍旧可以用魔法，但魔法矩阵的效率变低了。费奇需要在前进的过程中重新磨合魔法符文，然后才能更好地运用法术，包括传送咒语。那种“只能传送到视野范围内”的法术，虽不能用作跨世界传送，但用来赶路实在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