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看望父亲
张念曦脸上的红晕随着江寒说出的话而迅速消失，整张脸白的像一张纸。
如果说江寒刚才的行为让她觉得羞耻，那么江寒的话，就像一把冰冷的锐器，狠狠地扎进血肉之中。
张念曦抬起头，自嘲地笑了笑，收敛了眼中流露出的心碎，对江寒道：“是啊，你帮我见我爸爸，我给你应该有的回报，我们之间账已经算清了，您还想要什么？”
江寒原本是气话，想要激一激张念曦，但是张念曦偏偏不肯低头，直接承认那个吻无关情爱，只是等价的交换物。
张念曦不愿意再和江寒面对面，丢下一句“辛苦江总”，就推开门进去，在江寒伸手之前反锁了房门，重重地倒在大床上。
已经十一点多了，两米多的大床上的柔软被子，散发着阳光的香气，最适合让人陷入酣睡，可是张念曦却毫无困意：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江寒必定不会让她在近期看到张成恩，看来，她要想想别的办法了。
张念曦随意地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黑暗袭来的时候，张念曦眼前闪过一片斑斓，身体的某一个部位，像是一条贪婪的蛇，不断地在叫嚣着饥饿。
她猛然睁开眼睛，双手紧紧地攥着身下的床单，滚烫的汗水自脸颊滚落，打湿了枕头。
这种陌生有熟悉的感觉，张念曦原本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遗忘，她原本真的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摆脱身体支撑理智的那一天，可是，恶魔却在这个原本就不怎么平静的夜晚悄然而至。
第二天清晨，张念曦起的比平时晚了很久，等她出房门的时候，以为江寒已经去公司，谁知刚下楼，就看到江寒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早间新闻。听到脚步声，江寒回头，两人四目相对。
张念曦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很快下楼，准备去厨房。谁知江寒却冷不丁的来一句：“今天让张妈陪你去医院。”
张念曦的脚步停下来，看着江寒的眼神中加了疑惑：江寒这是怎么了？
江寒却并不看她，只是转过头，对站在一边的张妈道：“我的咖啡。”
张妈愣了愣，连忙道：“先生我这就去。”张妈一边快步走开，一边默默在心里想到：先生一大早，该上班的时候不上班，就坐在沙发上，被助理打了那么多个电话都不为所动，难道就是为了喝一杯咖啡？
张妈摇摇头：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当张妈急急忙忙地把热气腾腾的咖啡端出来时，沙发上已经空落落。
“人呢？”张妈疑惑地嘟囔道。
既然江寒已经开口了，张念曦当然也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吃过饭以后，张念曦便抱着小芒果，和张妈一起去了医院。
江寒早已经让人准备好，张念曦很快进了张成恩的病房。从张成恩昏迷到现在，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成恩的身体越来越糟糕，甚脸上的颧骨高高的凸起，身子轻的像纸。虽然人还活着，但也不过只是一个装药的容器而已。
张念曦垂下双眸，替张成恩掖了掖被角，动作十分轻柔。
“爸爸，我来看您了。”张念曦坐下来，看着床上的父亲。她心里有许多委屈，想要跟张成恩开口，但是，她也清楚的明白，就算说出口，她也得不到一句回应。
长久的沉默后，张念曦正准备起身，忽然听到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一个声音来自于张妈，另一个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
张念曦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病房的门便被推开了。一个端着医用托盘的小护士走了进来，张妈正尝试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小护士的视线，但是只是徒劳。
小护士比张妈高出一个头，所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了里面的张念曦，当她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陌生人时，不由得吓了一跳， 托盘里面的药差点被打翻在地。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小护士用一只手将张妈推开，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不说实话，我就去叫保安了！”
张妈顿时慌了神，焦急地看着张念曦。
要是真的叫保安，那可就糟了。张念慈刚刚回来，一定想用各种手段博眼球，这时候要是被爆出来她这个“不争气的姐姐”又出来“作妖”，对张念慈的声誉百利而无一害。
小护士见两个人都不说话，放下药盘就要走出去。张念曦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抽身欲走的小护士，道：“我是张念慈的姐姐。”
事到如今，张念曦也只好摆明身份，剩下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你、你是张念曦？”小护士的脸色更加不好。她一边死死地盯着张念曦，从上到下地打量她，一边回忆之前在娱乐新闻上见到过的张念曦。
“护士小姐，我只是想来看看我的父亲，这样的小事，想必不用叫保安吧？”张念曦微微扬起下巴。
小护躲过张念曦的注视，神情有些慌乱，她把手拽出来，扫视了一眼床上的张成恩，又看着张念曦问道：“那、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我当然有我自己的方法。”
“算了，我放过你一次，你们现在赶快走吧！”小护士两只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出去了以后，也别说你们今天来过，我就当没有看到过你们！”
“你怕我们被人看到？”张妈松了一口气，想要把张念曦拉走，但是张念曦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对小护士发出了疑问。
“我.我是看你可怜，所以才不想告诉别人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趁着现在没人，你们赶紧走吧！”小护士越发紧张，俯下身端起药盘，急急地催促着张念曦。
张念曦没有听小护士的——她的目光被托盘上的药物吸引。
那托盘山放着七八样药物，但是包装上都写着“阿莫西林”“感冒灵”等等的常用药，只有摆放在角落的三个玻璃瓶，上面什么文字备注都没有。
第九十二章 心生疑云
张念曦只看了一眼，小护士便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身体迅速转到一边，用肘关节挡住了她的视线。
张念曦心生疑惑，上前一步，正准备查看一番，想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小护士抬起脚就向前走，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病房。
“小姐，你看这是怎么回事啊？”张妈先上前把敞开的病房门关起来，然后凑到张念曦身边问道：“这姑娘刚才那么凶，怎么现在反倒不追着我们了？”
“没事，不用担心，她大概是知道些什么，”张念曦看着病房门口，目光深远，半晌后，她又叮嘱道：“这件事情别告诉江寒，要是他问起来，你就说一切顺利，中间没出什么差错，记住了吗？”
张妈虽然不明白张念曦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既然张念曦开了口，她一定不会反驳：“您放心，先生从我这儿听不到一个字儿的！”
张念曦转过身，重新来到病房前，握住张成恩犹如枯木一般的手，道：“爸爸，你要相信我。”
时限就要到了，张念曦不能再留下去，尽管她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陪在张成恩身边，可是她也只能认清现实，狠心离开。
从医院出来以后，张念曦的状态便有些低迷。刚回到张宅，见门口停着江寒的车，知道人回来了，便问江寒现在在哪里。
佣人互相看了看，才说江寒一回来，看了小芒果以后就进了书房，一直都没有出来。
“知道了。”张念曦点点头，示意他们下去。
“小姐，您要不要去看看先生，听说先生连晚饭都没吃呢。”张妈亦步亦趋地跟在张念曦后边给江寒说好话。
“我太累了，想先休息，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睡吧。”张念曦简单地回答，言下之意是不会去看江寒的意思。张妈也不好再说什么，目送张念曦进了房间。
小芒果不愧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张念曦走了大半天，她也没怎么苦恼，乖乖地洗了澡喝了奶，躺在摇篮里，抱着一只巴掌大的布偶熊玩儿得不亦乐乎。
张念曦洗完了澡，连头发都来不及吹，就坐在床边，“小宝儿，今天有没有想妈妈呀？”张念曦一边问，一边伸手把小芒果抱在怀里，对着一张小脸亲了又亲，小芒果也许是怕痒，被张念曦亲的咯咯笑。
两个人正在玩闹的时候，关上的房门被人打开，江寒身穿一身深蓝色的睡袍站在门口，睡袍的带子系的松松垮裤，露出胸膛的小麦色肌肤，脸上的表情却和这副身材完全不搭调。
“有事吗？”张念曦抱着小芒果站起来，目光慌乱地从江寒身上离开，不知道落去了哪里。
江寒站在门口，心头火冒三丈，铁扇公主的芭蕉扇恐怕也无能为力。
他今天推了公司的跨国会议，特意在张念曦从医院出来之前赶回了家，心平气和地等了她两个小时，都没能等到哪怕是假惺惺的一句“谢谢”。张念曦像是不知道家里有这么一个人似的，连书房门口都没有路过。
不仅仅是这样，他现在来找她，没有听到一句感谢的话，反而是一句敷衍至极的“有事吗?”江寒真是戳一戳张念曦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有一块榆木，要不然怎么会这么不开窍。
“这是我购买的私人住宅，我为什么不能进？”江寒的臭脾气又来了。
张念曦用手托住小芒果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让她看到江寒现在的样子。
“当然可以，”张念曦抱着小芒果道：“小芒果要睡了，晚安。”
说着，张念曦便让小芒果乖乖地躺在自己胸前，一边低声温柔地和小芒果说话，完全无视门外的江寒。
江寒握紧了拳头，差点当场发作，他兀自忍了忍，终究意难平，上前挡在张念曦的面前，沉声道：“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张念曦，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张念曦连忙捂住小芒果的耳朵，抬头看着江寒道：“我不需要你的忍耐，如果你觉得受不了，我们完全可以分开，明天我就可以带着小芒果搬出去，永远不打扰你的生活。”
“不可能！”江寒的声音抬高了八度。
小芒果原本已经有了睡意，被江寒的嗓门一闹，顿时就不安分，伏在张念曦肩头，不满地哼唧了几声，张念曦不愿意和江寒进行无意义的争吵，抱着小芒果走远了一点，这才回应道：“江寒，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说好吗？孩子马上就要睡着了，你别在这个时候吵到她。”
江寒的眼底都燃烧着通红的怒火：他讨厌张念曦对自己这种轻描淡写，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态度。他看着抱着孩子的张念曦，上前了一步，但是张念曦立刻退后，眼神充满戒备，如同防着一个可怕的敌人，不让他有靠近的机会。
江寒见状，握紧了拳头，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张念曦看着虚掩的门，在原地站了半晌，沉默了许久，将怀里的小芒果紧紧地抱在怀里。
妈妈现在，就只有你了。
深夜，小芒果躺在摇篮里，闭着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房间只开着一盏小灯，坐在床上，拨通了周景言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起来。周景言的声音很快从听筒里传出来。
“周景言，”张念曦道：“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扰你。”
“没事，”周景言道：“这么晚了，出了什么事情？”周景言下意识地觉得张念曦一定遇到了什么大事，才给他打电话的。
“不是我，是我父亲，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明天有时间吗？”张念曦抓着被子道：“我想和你见一面，详细的跟你说，可以吗？”
“好，你把地址发给我。”周景言利落的回答道：“不要太担心，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好吗？”
“谢谢你，周景言，”张念曦对周景言道：“那我们明天见。”
第九十三章 秘事
江寒和张念曦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吃早餐的时候，小芒果被张妈抱去了花园，只剩下两个人面对面，餐桌上只能听到餐具碰撞的轻微响声。
张念曦低垂着眉眼，认真的吃着碗里的皮蛋瘦肉粥，眼皮抬也不抬。像是完全不知道面前还坐着一个人；江寒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一口，专心致志地剥开一个白水煮蛋，板着一张脸，眼里没有半分笑容。
昨天晚上的战火虽然已经停歇，但是硝烟仍在，呛得两个人都不愿意说话，这样的环境，无论面前的早餐准备的有多么精心美味，也是无滋无味。
江寒放下手里的勺子，在张念曦碗里的热粥见底的时候，终于开了口：“今天天气好，让张妈陪你出去逛逛街，你在法国那么久，c市已经变了很多。”
张念曦正在想怎么跟江寒找一个理由说要出去，没想到江寒直接就说了，张念曦眼前一亮，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点了点头，道：“知道了，等下吃完饭我就带小芒果出去。”停了停，张念曦看向江寒，又问道：“你今天会很晚回来吗？”
张念曦难得问出这样的话，江寒停了停，方道：“对，今天事情会很多，应该会很晚。”
“嗯，那你好好工作。”张念曦重新低下头。
“好，晚上见。”江寒答应了一声，早餐已经吃完了，江寒站起身，穿上了西装外套，深蓝色的西装衬得他眉眼十分英俊精致。
“晚上见。”
司机在门口等了比平时多十分钟，才看到江寒走出来。他连忙拉开车门，尊敬道：“先生，来了？”
江寒停下来，对他点了点头，才坐进车里。司机楞在原地，过了两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他已经跟着江寒三年了，但是像现在这么跟他打招呼的次数，今天这是唯一的一次。
司机连忙关上车门，坐上了驾驶座，一边发动汽车，一边看着后视镜的江寒，笑道：“先生今天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江寒靠在后座上，盛夏的阳光透过半开的车窗落到他的脸上，形成了金色的光晕，将他的轮廓修饰得极为好看。他没有回答司机的问题，但是微微扬起的嘴角，证明了他今天心情非常不错。
江寒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班——整整一天，整个公司的人面对江寒，都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每一个进办公室的人都是紧张地进去，轻松地出来，仿佛前一段时间把他们骂的劈头盖脸的人是另一个人。
而在江寒走后，张念曦草草的放下勺子，上楼换了一身衣服，就把小芒果带出门，张妈在旁边跟着。
她和周景言约好在一家甜品店见面，去的时候，周景言已经在位子上坐好了，张念曦一推门进去，就看到了座位上的周景言。同时，周景言也看到了她，挥了挥手，站了起来。
“张妈，麻烦你在外面等我，我很快就出来。”张念曦对张妈吩咐完，就抱着小芒果走到了周景言的面前。
她今天长发披肩，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裙子，衬得她肤白如玉。裙摆长及脚踝，说不出的优雅。
周景言身着一身白色西装，他本来颜值就出众，此时在温柔的灯光下，更显得他不是一般的好看。
“好久不见，”张念曦低下头，对小芒果笑道：“小芒果，这是周叔叔。”
怀里的小芒果粉粉嘟嘟，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面前的人，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机灵。
周景言先伸出手，握了握她的小手，夸奖了一番，然后才抬头对张念曦道：“好久不见。”恢复好的张念曦依旧是那么漂亮，完全看不出来是生了孩子的人。举手投足间依旧是少女感。
“最近还好吗？我之前一直想和你见一面。可染给我打电话，问了好几次关于你的事情。”周景言虽然没有提名道姓，但两个人对这个“他”指的是谁都心照不宣。
“可染她还好吗？”张念曦连忙问道。自从她回国以后，她就怎么也联系不上夏可染：应该是江寒动过了她的手机，不想让他们之间还有联系。
“她很好，最近准备回国，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见一面了，”周景言道：“如果你愿意，我在c市的别墅区有几套房子，到时候可以搬过去和可染住在一起，就像当初在法国一样。”
张念曦微微笑了，而后又有些遗憾地低下头，自嘲道：“但是人生快乐的时光，有过一段就已经是老天爷的赏赐了，我要是还敢奢求复制，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生气。”
“那我就给你每天不一样的快乐，”周景言几乎没有思考，直接说道。
这句话怎么解释都是一句真情的告白，一时间，说话的人和听话的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只有小芒果什么事情都不懂，一只手揪着张念曦的衣领，一只手拼命往前伸，想去抓桌子上精巧的甜品。
“不可以哦！”张念曦把小芒果换了一个姿势抱着，清了清嗓子，看着周景言道：
“其实，我这次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嗯，我记得，是你父亲的事，你在电话里跟我提到过。”周景言正色道，仿佛之前的尴尬都不曾发生：“你别着急，慢慢说。”
张念曦皱着眉头，欲言又止，酝酿了好几次，才总算开了口，一句话，就像巨石一样激起了千层浪：“我怀疑我父亲不是正常昏迷。”
“为什么会这么说？”周景言身子往前倾了倾，摆出倾听的姿态。
“本来，我也一直都以为，父亲昏迷不醒，是自己身体的原因，可是我上次去医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护士。，给我的感觉十分可疑……”张念曦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跟周景言回忆了之前在医院发生的事情，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没有漏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若果有人想对你父亲做什么，应该不会选一个普普通通的护士。”周景言仔细问道。
第九十四章 暗中见面
“没错，”张念曦肯定道：“我父亲应该一直都有专业的医疗团队，就算是现在昏迷，也一直得到了最好的照顾，所有的人员都只照顾我父亲一个人，但是当时，那个护士托盘上的药，完全不是一个昏迷中人使用的，就像——就像是随便从哪里抓来凑数似的。
张念曦一边回忆当时的画面一边分析，愈发觉得自己的推测很有道理。
“这么说来，那个小护士，一定是在尝试隐瞒某些事情——一些不愿意让你这个支架大女儿知道的事情，否则不会在知道你是张念曦以后，脸色变得那么难看。”周景言推断道。
“没错，一定是这样，”张念曦肯定地点了点头：“她当时有意遮住了我的视线，那些玻璃瓶我只来得及看一眼，但是我敢确定，它们一定不是普通的药物。”
周景言的神色越发凝重：这件事虽然没有一个完整的证据，但是种种细节推断下来，张念曦说得也并不是没有依据。
“这件事你不需要担心，交给我就好，”周景言道：“你——”
“不，这件事我一定要亲自查清楚，”张念曦严肃道：“我知道你担心我现在初出茅庐，稍微有点小动作可能就会被人发现，我也知道，你把我的所有事情全部揽下来，全部都是在关心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也不能就这么接受你的帮助——我是我父亲的女儿，要是真的有人想要害他，我这个做女儿的，一定要把那个人给揪出来！”
周景言盯着张念曦看了看，身子往后靠了靠，表情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心疼：“我不会插手这件事情，不过，你要是想要调查，还是先从你妹妹身上查起来比较方便。”
“嗯，我知道，”张念曦点点头。周景言又道：“还好现在小芒果已经长大了不少，你也可以接管嘉华了。”
调查这件事，从头到尾不知道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张念曦要是真的想要知道他父亲是否被张念慈控制，就必须要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以及财富，要是还是像现在一样两手空空，就算找到了一直控制她父亲的人，到最后，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也只能任人捏扁搓圆。
而这个时候，让张念曦接管嘉华，是再合适不过的一件事情。之前张念曦怀孕和生产的这段时间，嘉华的所有事宜一直都是周景言在帮忙打理。
“我帮你照顾嘉华已经快一年了，什么时候给我开工资？”周景言笑道：“嘉华的总裁位字已经空了一年，现如今走马上任，张总可不能赖账。”
张念曦心情原本压抑，被周景言这么一本正经的追工资，不由得笑了。这种感觉真的很神奇：仿佛无论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只要周景言出现，所有变得头痛纠结的事情，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
周景言把身边的厚厚一个文件夹递给张念曦，道：“这是这一年来嘉华的发展情况，比较重要的地方我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记，你要仔细看看。剩下的是内部的一些资料，包括财务策划等，也都在里面，你一定要仔细看，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打电话问我。”
认识这么久了，周景言的温柔细致一如当初。
谈完了正事以后，时间还早，张念曦便和周景言聊了聊天。最后话题兜兜转转，还是到了张念曦的身上。
“念曦，生下小芒果的这段时间，有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周景言笑问道。
“以后？”张念曦重复了一遍周景言的问题，搅动着杯子里清甜的椰子汁，垂下长长的睫毛，道：“我想，我明白你想跟我说什么。”
周景言点点头，道：“所以，你做出决定了？”
“那你呢？有没有只想和身边人度过漫长一生的期许？”张念曦反问道。
c市的暑天一向炎热，即便是有空调，还是能感受到每一处空气中都夹杂的暑气。门外的法国梧桐上，有几只知了趴在树上，一声接着一声叫着。树影随着微风吹动树叶而微微晃动，掀开了布满灰尘的从前。
但是从前也只能是从前，没有人能回得去。周景言的眼前划过一张明媚的青春笑脸，然后他扶了扶眼睛，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有。”
张念曦也笑了笑，敛了笑容以后，道：“我也有。”
只是那份浪漫而美好的期许，因为残酷冷漠的现实，掺杂了太多的伤痛和无奈，到最后，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收场。
“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些事情的，谢谢你。”张念曦道。
“我们两个之间，不需要说这些客套的话。”这些话周景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但是每次，张念曦还是会对他表示诚挚的感激，好像尽管两人已经认识了那么久，但是之间，仍然隔着一条说不明道不明的鸿沟。
两个人起身离开甜品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因为知道江寒不会这么快下班，所以张念曦并不着急，和周景言好好地说了再见以后，才坐上了等候在街边的车。
拉开车门的时候，张念曦忽然觉得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着他们，她转过头谨慎地四处打量，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是那种被窥探的感觉依旧依附在她身上，怎么也摆脱不了。
“张妈，先上车。”张念曦先让抱着孩子的张妈坐进车里，然后自己坐上去，迅速地关上了车门。
也许，这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而已。张念曦从车窗往外看，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根本没有注意他们这辆车。
小芒果因为玩儿得累了，已经在张妈的怀里睡着了。张念曦拿出刚刚周景言交给她的文件，认真地翻阅起来。
这里距离张宅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张念曦刚把文件看了两页，车就在张宅门口停了下来。
“小姐，我们到了。”张妈提醒张念曦。张念曦合上文件，正准备推开车门，一抬头，却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不速之客。
第九十五章 发现照片
张念曦顿了顿，然后下了车，走到温迪面前，让张妈先把小芒果抱进去。张妈担忧地看了温迪一眼，急匆匆地从温迪身边走了过去，生怕温迪会对怀里的小芒果做些什么。
“江夫人，我们又见面了。”温迪穿着一身黑色的哥特风连衣裙，即便她的背景只是简单的绿植，也有一种置身t台的气质。
张念曦看了看她，假装没有注意到深色眼影下微微肿起来的双眼，对温迪笑了笑：“我不是什么江夫人——况且，相比于我，我想你更愿意得到这个位置。”
温迪咬了咬牙，红色的双唇紧紧抿在一起。
张念曦冷冷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在法国的时候，陈明告诉我，他是为了你，才绑架了我——你为了可以和江寒在一起，甚至要对我尚在腹中的孩子下手，现在你竟然还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我面前，温迪，你是不是觉得，犯下错误的你，是不是根本不会得到惩罚，所以才肆无忌惮？”
在所有的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她一直以为温迪本性善良，是一个为情所苦的人，但是她没想到，这个美丽的女人，竟然会这么恶毒可怕。
温迪闻言，双眼流露出嘲讽的笑容，她红唇翕动，对着张念曦道：“你以为你自己又有多干净？带着孩子去和男人暗中苟且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
果然！张念曦瞬间反应过来：之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根本就不是自己想多了——她怎么会不记得，陈明就是私家侦探出身！
张念曦上前一步，紧皱眉头，冷厉道：“你要是敢动那个孩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张念曦这句话，绝对不是恐吓——只要温迪敢对小芒果动半分心思，她就绝对不会放过她！
“张念曦，我们来日方长。”温迪从来不知道，一向温柔的张念曦，还可以有这么压倒人的气势，她骤然一愣，神情很快恢复如常，扯了扯唇角，笑道：“来日方长。”
说完，温迪便从包里掏出一沓照片塞到张念曦的怀里，凉凉道：“陈明的照片一向拍的不错，送你了。”
等到温迪走远后，张念曦才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照片：果然，每一张都是她和周景言今天坐在一起的时候。
张念曦轻轻笑了：温迪竟然会认为，她真的会在意这些照片会被江寒看到？
当天晚上，江寒回来的时候，张念曦已经抱着双膝，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客厅里的灯温柔地洒在她的脸上。江寒挂好外套，一回头就看到了这副极为温馨的场景。
久归的人，房间里有一盏灯，灯下有他爱的人在等着他。一瞬间，江寒一颗冷硬的心，像是被浸泡在一片温软之中，温暖得不像话。
他轻轻上前，拿过一边的羊绒毯子，轻轻地盖在张念曦的身上。沙发上的张念曦依旧在酣睡，分明是一场极为常见的景象，江寒却怎么也舍不得移开双眸。
兴许是江寒的目光太过滚烫，毛毯下的张念曦动了动身体，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下子避之不及，跌入江寒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
一时间，张念曦把自己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时间仿佛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停止了流动，客厅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江寒的喉结上下滚动，缓缓倾身，就在两人额头就要相抵时，张念曦猛然回过神，将江寒一把推开，慌忙从沙发上站起来。
但是因为她在沙发上坐得时间太久，还没站稳，小腿便传来一阵钻心的麻感，一下子又跌坐到沙发上，一来二去见，放在沙发上的一沓照片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江寒望过去，之间十几张照片上，只见张念曦和周景言对面而坐，脸上笑意明显，脸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两个人相谈甚欢。
江寒的脸一瞬间冷了下来，原本的好心情所剩无几，但是他还是压抑道：“你等我回来，就是想让我看这些？”
张念曦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把地上的照片一张张捡起来放在茶几上，然后道：“温迪今天特意把这些照片送给我，你知道这件事，也是迟早的事情。”
“你还在和他联系？”
“我为什么不能和他联系？”张念曦抬起头道：“江寒，我是一个独立的人，不是你身边的莺莺燕燕猫猫狗狗，我想要有自己的生活！”
江寒的双眸一紧，上前一步，抓着张念曦的肩膀，道：“你的生活里面，必须有我！”
“江寒，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霸道？”张念曦躲开江寒逼人的目光，缓缓开口道：“我们彻底结束——”
“你撒谎！”江寒的双眼在黑暗中显得特别亮，好像能清楚地看透张念曦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你心里分明还有我，为什么不肯承认？你的眼神，你的表情，你的身体，都在告诉我，你心里依旧还有我，为什么不肯承认？”
张念曦的脸一点点失去血色，她的肩膀被江寒抓的很疼，但是再疼，也抵不过心脏传来的痛。
“你怎么会觉得我还喜欢着你？”张念曦笑了，笑得凄凉而哀伤：“是谁，让我的父亲到现在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是谁，让我把所有的股份拱手让人？是谁让我那个尚未出事的孩子永远离开了人世？又是谁对我一次次的羞辱、欺骗？让我原本应该安稳的生活变得脆弱不堪？事到如今，你怎么还会觉得，我仍然喜欢着你？”
张念曦说着，滚烫的眼泪落在江寒的手背，烫的他微微松手。而江寒，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反驳。
因为张念曦说得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江寒，我要离开你，”张念曦沙哑着喉咙道：“如果你不愿意，我一定会想尽办法，让你愿意。”
“你在威胁我？”
放才房间里温柔的气氛荡然无存，张念曦和江寒，犹如两个深陷囚牢的困兽在相互撕咬。
“是——我用我的性命威胁你，让你离开我的生活。”
第九十六章 泾渭分明
她已经一无所有，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自己的一条命，要是连它都不能撼动江寒的想法，张念曦真的不知道应该用什么办法从江寒身边离开了。
从张念曦将那句话说出口以后，她就一直看着江寒，但是江寒却再也没有开口。
许久之后，江寒拿起桌上的照片，将其狠狠地攥在手里，一瞬间，那些拍摄得非常好看的照片就成了一团废纸，上面周景言的温柔侧脸被揉的满是褶皱，随着江寒手一松，便滚落到地上。
张念曦看着江寒的动作，没有做出任何制止的动作，只是等着江寒发泄完之后可以给她一个回答。
但是江寒没有和她说一句话，转身一步步走上了楼梯。张念曦咬着下唇，看着江寒穿着白色衬衫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从那不像往常一样笔直的后背中感受到了些许悲伤。
不，江寒是谁，他怎么会为她要离开她而悲伤。江寒想要让她留在身边，不过是因为来自男人的征服欲，他怎么可能是真心的喜欢她？张念曦很快收回目光，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当晚，张念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直到深夜才合上眼皮。在半梦半醒之间，门外似乎传来了什么声音，又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第二天清晨，张念曦是被一阵雨声吵醒的。暑天里的雨，将热气带走，张念曦起身打开窗户，铺面一阵带着泥土芬芳的清凉。
小芒果在摇篮里睡得正熟，张念曦轻手轻脚地换下睡衣，洗漱之后下了楼。张妈正摆放餐具，见张念曦下来了，连忙笑着向她问好。
张念曦也笑了笑，目光落在餐桌上，忽然看到，偌大的餐桌上，所有的餐具都只有一份。平日里江寒坐的位置，上面什么都没有。
“江——他人呢？”张念曦动了动嘴唇，问道。
张妈有些不自在地擦了擦围裙，然后回答道：“小姐，先生昨天晚上凌晨的时候搬出去了。他说您睡着了，不用吵着您，就直接走了。”
江寒在昨天晚上就走了？
张念曦神色一顿，旋即转身上楼，打开了江寒的房门。简洁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衣柜里挂着整整齐齐的西装和衬衫纹丝未动，江寒走的时候，应该是什么都没有带走——不，还是带走了什么的。张念曦快步走到床头，哪里放着一个空白的相框：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里面放着的照片，是她抱着小芒果在花园的秋千里的一张照片。
张念曦拿起那个相框，手指轻轻抚摸过上面冰凉的玻璃：他把一切都留下来，又好像把一切都带走了。
张念曦抬起头，从窗外往外看：夏雨滂沱，朦胧的雨雾中，再也看不见那个穿着西装的挺拔身影。她忽然想起来，第一次遇见江寒，似乎也是这样的雨天，
原本因为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实施起来却是那么的轻而易举。江寒闯入张念曦的世界时，轰轰烈烈，离开的时候却平平淡淡，不声不响，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就仓促作别。
因为江寒的离开，张念曦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江寒走后没几天，就派人把张家之前的仆人全部撤走，整个张宅，又像一开始那样，只有张妈和张念曦，还有一个天真懵懂的小芒果。
不仅仅如此，整个c市也很少有人看见江寒。名流之间众说纷纭，流言四起，有人说他树敌太多，所以要避一避风头，有人说他无意商场，准备退隐。但是始终都没有人给出一个确实的说法。
温迪和陈明好几次找到张念曦，想要知道江寒的去向，但是最后只能失望而归。只是，江氏企业依旧在c市屹立，无人可以撼动分毫。
只是这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根本不是张念曦想要关注的。她现在要做的事，第一件，就是好好经营嘉华，找到父亲是否被张念慈控制的证据，第二件，就是把小芒果照顾好。
当初因为她身在法国，所以嘉华的总公司就设立在法国。现在她身居国内，要是总部还在国外，管理起来实在是不方便。因此，总公司换地址是必须的一件事情。
虽然事情多且乱，但是她有这方面的能力，再加上周景言的帮助，做起来得心应手，不仅没有出现过什么问题，还赢得了公司上上下下的赞赏，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
生活拨云见日，重新染上了色彩。张念曦的脸上也比往日多添了笑意。某日，她给远在他乡的夏可染打视频电话，接通后，那边的夏可染愣了半晌，觉得对面的张念曦仿佛脱胎换骨，完全变了一个人。
“念曦！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夏可染捂着嘴巴，夸张地喊道。
张念曦笑道：“我们好久都没见过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吗？”
“就那样呗，自从你们走了以后，我一天到晚过得可没意思了——不过，我一直在为回国的事情忙的晕头转向，也没什么时间放松自己。”夏可染苦恼的挠了挠头，又道：“我听表哥说，你正式接管嘉华了，江寒竟然会答应这件事了吗？”
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到江寒了，张念闻言，神情变了变，方才道：“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我们已经彻底分开，从今以后，我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了。”
张念曦说完后，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干脆端起一边的咖啡喝了一口。但是刚入口，她便发现，今天的咖啡，是江寒最爱喝的蓝山。她一时**，当然也没有看到夏可染脸上闪过的一丝异常。
“他对你那么执着，怎么会和你分手啊？那他现在在哪里啊？”
张念曦放下咖啡杯，道：“你也说了，他对我只是执着，不是爱情。自从我们分开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也没有听到他什么消息，应该还在c市吧。”
“哦，原来是这样。”夏可染扯着嘴角笑了笑。
第九十七章 加料的果汁
咖啡的香气飘飘忽忽在张念曦鼻尖缭绕，像一只羽毛似的，一下下轻轻地撩拨着张念曦的心门。张念曦和夏可染虽然还在和夏可染视频，但是却越来越心不在焉。
有时候感情的事情就是那么奇怪。你以为已经把那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偏偏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时刻，被一个简单的场景勾起回忆，或是一个相似的背影，或是一场滂沱大雨，又或者，是张念曦面前这杯微凉的咖啡。
过了一会儿，张念曦挂断了视频，但是那咖啡的苦涩，一直到齿间徘徊不去。
正兀自思考时，秘书敲门进来，说晚上的庆功宴已经要开始，现在可以出发了。
“好，我知道了。”张念曦整理好杂乱的心神，起身穿好小西装外套走了出去。
今晚的庆功宴，是为了庆祝嘉华刚刚投资的商业电影票房超过了十亿，虽然表面上是简单的庆功宴，但是实际上，是张念曦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好时候，她必须要让所有人记住她第一次的亮相。
当所有人都聚在大厅中央时，大门缓缓打开，张念曦身穿一身黑色露背抹胸礼服，端着一杯香槟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长而黑的卷发被整齐地盘在脑后，露出的雪白脖颈犹如天鹅，灯光下，她的肌肤犹如羊脂玉一般温润洁白，一双红唇更加衬得她气场强大。尤其是她裸露的后背，曲线优美，让人移不开目光，不少人的目光只会呆呆傻傻地跟着她的步伐移动。
她已经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出现在c市名流的场合，这一次出现，必然会让所有人眼前一亮，大吃一惊。
她笑了一笑，将手中的香槟递给一边的侍者，自己提着裙子，优雅地拾阶而上，走到了话筒前。
几乎所有的人，目光都牢牢地依附在她的身上。
“大家好，我是嘉华的掌舵人，张念曦。”她抬起手握住话筒，目光朝着下面扫视，果不其然，看到了人群中面色铁青的张念慈。
张念曦见了，眼底的笑意更深，又道：“我很高兴，能以这样的形式与大家相聚，嘉华作为c市新起大的娱乐公司，能够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取得不错的成绩，和诸位朋友的高看和帮助是分不开的。我今天代表嘉华的所有员工，向大家说声谢谢。”
毕竟是自小出自名门的女孩，再加上历练了这么久，张念曦的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矜贵与从容，再加上她生得极为好看，一开口就有一种让人信任的魔力，当然，这些之中，张念慈除外。
她今天本来是不打算出现在这里的，但是又担心要是不来，张念曦就会揪着以前的事情不放，所以想来看看张念曦的口风，但是没想到，口风没有探到，反而要看张念曦出风头，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当她生气的时候，张念曦已经发言完毕下了台。刚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香槟，张念曦面前便呼呼啦啦围过来一堆人。而站在张念慈身边的人却寥寥无几。
“插个鸡毛就当自己是凤凰了，真是让人倒胃口！”张念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走到一边的甜品台喝闷酒。
她这次回来，虽然资源和一开始的时候所差无几，也有不少死忠粉，可可是比起现在的张念曦，她恐怕就差着十八条街。
张念慈越想越气，低下头正准备将手中的香槟一饮而尽时，脑海中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片刻后，她端起面前的一杯果汁，走到暗处，从包里掏出一包粉末状的药物，把它洒了进去。药物很快融化到橙色的果汁中，无影无踪。然后看准时机，拉住了一个往张念曦方向去的人。
“刘先生，你要去找我姐姐吧？”张念慈嫣然一笑：“她喝不了酒，你要是向她敬酒的话，她肯定会拒绝的，不如，你把这个端给她？”张念慈把手上的果汁递出去。
“真的？念慈小姐，多亏你，我不至于在你姐姐面前吃瘪了。”那刘先生不疑有他，接过了果汁就就向张念曦走过去。
张念慈看着刘先生的背影，得意一笑：她刚刚撒进去的药物是她一般用来“助兴”的，一般喝下去几分钟就能发挥作用，今天能用到张念曦身上，让她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下出丑，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聪明且漂亮，能力又强大的女人从来都是人群中的焦点，张念曦从下台开始，身边就围着不少的人，既有诚心想与她合作的，也有想将她收入囊中的。张念曦在这些人之中淡定周旋，不免有几分疲惫。
“张小姐，说了这么多话，我看你嘴巴都干了，喝点果汁吧。”刘先生站在一边，抓住了一个机会，将果汁递到张念曦的面前。
刚才，前来敬酒的人全部都被张念曦以“感冒了不能喝酒”的理由拒绝了，从开场到现在滴水未进，的确是有些口渴了，便没有多想，对刘先生感激一笑，接过了果汁喝了几口。
只是越喝，张念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的唇齿间出了有果汁的清甜以外，舌尖莫名的发涩。
“我听说，张小姐前一段时间去了法国？”有人故意问道。
张念曦之前和江寒的事情不是秘密，现在江寒销声匿迹，张念曦又在c市崭露头角，当然有人忍不住八卦。
“是，所以嘉华总公司一开始就在法国，现在嘉华转到国内，希望能够和在座的各位有良好的合作。”张念曦看着那人，巧妙地回答道。
张念曦转过身，把自己手上的果汁递给一边的侍者，小腹像是被火烧一样难受。她正想离开去休息室，前来敬酒的人却一波接着一波，实在是无法脱身。
那种诡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张念曦脸上逐渐升起两朵红晕，眉眼像是被浸了春水，波光粼粼。
不行，要是再留下来，必然会让所有人看到她的丑态！张念曦心里一阵慌张：此时此刻，她来不及调查这种感觉到到底是因何而起，只想着应该如何离场。
第九十八章 烈火灼灼
张念曦勉强支撑着身子，应付了几个前来敬酒的人，抽了一个空子，抓着旁边的助理，说自己不舒服，要去休息，让她留下来打点一切事宜，趁着别人不注意，挺直了后背，装作一切如常的样子拐进了走廊。
她的休息室在楼上，张念曦匆忙颤抖着指尖，按了电梯，之后就紧张地看着周围，生怕有人看到她。
今天，为了让她独秀一枝，周景言特意没有出席。而面对现在这样的情况，张念曦也不可能给周景言打电话。
但是人一向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电梯就要来的时候，张念曦看到刚才的那位刘先生好像朝着自己走过来了。正在这时，“叮”地一声，电梯打开，一只健壮有力的手猛然将张念曦拉了进去。
张念曦避之不及，额头一下子撞到那人强健的胸肌上，顿时，一阵清新的男士香水味将她包裹。
张念曦混沌的大脑生出片刻清明，她紧紧地抓着那人的前襟。想要抬头看看那人的脸。但是却有一只大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将她搂住，不让她动弹分毫。
稍微有些狭窄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张念曦却并不觉得慌张：潜意识里，她似乎知道这个救自己于水火的人是谁。
随着电梯上方的数字越变越大，张念曦缓缓松开了自己的双手，整个人也不似那么抗拒。但是，抱着他的人，脸色却越发难看。倒映在电梯镜子里，是一张凌厉如同刀雕的侧脸——江寒他紧紧地抿着嘴唇，最终还是忍不住，低下头，在张念曦的额头上郑重的印下一吻。
他今晚原本是打算像往常一样不现身，只在暗处默默地看着她。但是当得知张念曦似乎有些“不适”的时候，他什么都来不及思考，即可走进电梯。
怀里的张念曦像是被电击了一样，浑身都在细细颤抖，唇齿间溢出强忍的呜咽声——她的身体原本就以为那一枝药剂变得十分异常，更不要说再加上那份药。现在，就算是极其轻微的动 作，对于张念曦来说，都是滔天巨浪。
而此时，这样的影响是双向的——当江寒的大掌触碰到张念曦炽热的后背时，一双眼阴沉的想要滴出水来——刚才，竟然有那么多的男人看到她那么美的时刻！
江寒没有再犹豫，俯下身一把将张念曦抱起来。刚才他走的太急，房门打开，现在倒省去了开门的时间。
张念曦的暴露在外面的肌肤，从耳垂道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双眼迷离，水雾蒙蒙，意识已经失去了七八分。
江寒努力平稳自己滚烫的呼吸，将张念曦小心地放在床上，接着，便俯下身…….
张念曦似乎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谁的呼吸滚烫，海浪一**地拍打着，溅起朵朵水花。她被按在一个地方，痛苦又快乐，千百种情绪夹杂——但是没有害怕，她不害怕。
……
一夜匆匆而过。凌晨时分，在一片黑暗里，江寒从床上起来，先帮张念曦改好了被子，然后才捡起地上的衬衫穿在身上。十几分钟以后，随着“吧嗒”一声响，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房间里还流动着某种暧昧的气味，但是身边的床榻已经变得冰凉。
张念曦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大脑像是被灌了铅，沉重无比。手机还在不依不饶地叫嚣着，她强忍着不适，伸出手摸到手机，放到自己耳边。
“喂，念曦，你在哪里？”周景言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啊？”张念曦愣了愣，大梦初醒，恢复了意识，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结结巴巴道：“我、我在。”
周景言松了一口气，又道：“昨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你一直没有接，助理也说找不到你，我们都很担心你，你现在在哪里？”
张念曦呆呆地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身上虽然很清爽，但是身体传来的暗示，还有自己的身上斑驳的痕迹，都向她昭示着昨天晚上干了些什么。昨晚的某些片段钻入了自己的脑海，张念曦的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周景言，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现在收拾一下就去公司，你也赶快忙吧，不用管我。”张念曦慌不择路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身上被体贴的穿了睡衣，床头还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件套装——地上扔着她昨天晚上穿的礼服，已经变成了两块破布——可想而知，昨天晚上是多么的……
张念曦不敢再回忆下去，脸颊绯红。她连忙环顾四周，但是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张念曦缓缓坐下来，在沙发上思考了半晌。
昨天晚上的果汁她没有喝很多，所以摄入的药量并不足以让她完全失去意识，所以，她知道，昨天晚上到底是谁在陪着她的。
虽然她不知道，传闻中已经出国了的江寒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恰好出现的，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被江寒拥入怀中的那一瞬间，她的的确确的感受到了安心。
可是现在，若不是凌乱的房间，她会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春梦一场。
张念曦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干脆拿起衣服换上，准备去公司。拉上拉链的那一瞬，张念曦的心里又是一阵复杂：这件衣服的剪裁，完全是根据她的身材量身定做的。
虽然那个人不在身边，但是好像哪里，都有那个人的身影。张念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尴尬地把自己的衣领扣紧，遮住脖子上的吻痕，而后匆匆离开了房间。
既然他不愿意现身，那她也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
张念曦刚刚走到大厅，就看到周景言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张念曦见了她，神情不由得变了变，她有些尴尬地走上前，对周景言道：“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所以来看看。”周景言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略过张念曦的脖子：“以后要注意安全，小芒果昨天晚上找不到你，哭了一夜。”
第九十九章 求婚
“小芒果还好吗？”张念曦连忙问道。
“没事，就是闹到半夜，张妈哄着睡着了，别担心。”周景言安慰道。
“对不起，我昨天晚上，喝得有点多，所以就一直睡到现在……”张念曦低下头说道，像是一个对老师说着拙劣谎话的小孩。
如果她昨天晚上真的是在自己提前预定好的房间休息，她的助理又怎么会找不到人，还有，她身上的衣服又是从何而来？周景言在商场上老谋深算，眼光毒辣，到了张念曦这里自然也不会含糊。但是，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关系，我刚好有空，先送你回家看看小芒果，然后我们一起回公司。”周景言笑了笑，一边往门外走，一边跟张念曦说道。
张念曦本不愿意再麻烦周景言，但是看到他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也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便跟在周景言身后上了他的车。周景言今天没带司机，亲自帮张念曦拉开车门，请她坐进去，举止是一如既往地体贴绅士。
等到周景言的车离开了酒店门口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才从街角的咖啡厅走出来：他刚刚坐着的位置，视线正好落在张念曦和周景言身上。
果然，没有了他，她的生活顺风顺水，事业有了起色，身边也有了可以陪伴着她的人，从此以后，她一生都会幸福美满，平安喜乐，只是这份圆满，却再也与他无关。
带着墨镜的江寒，眼前浮现出张念曦脸上的浅浅笑意：分明是那么好看的、胜过世界上一切美好事物的笑脸，却让他觉得那么的刺眼。
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停在路口，微风再起时，店门口只剩下挂在门口的叮当作响的风铃，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张念曦仓促赶回家的时候，小芒果因为昨天晚上闹得太厉害，睡到现在还没醒。周景言便在楼下等着。自从江寒搬走以后，偌大的张宅就只剩下三个人，但是好在张念曦细心，将房间布置的极为温馨：客厅的落地窗前放着一个红色的小木马，茶几上的玻璃花瓶里插着刚刚从花园折下的桔梗，旁边还放着一个粉色的小奶瓶，每一个小角落，都洋溢着生活的气息。
周景言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张妈刚刚递上来的花果茶，将客厅细细打量：他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他原本也应该有一个这样一个简单而温暖的家。
张念曦一人上了楼，轻轻地来到小芒果的摇篮旁坐下来，看着她稚嫩的睡颜，心中涌起一阵阵的温暖。
随着小芒果渐渐长大，眉眼和江寒竟然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个孩子，心里完全没那个消失了一个多月的爸爸，整天吃得高兴玩儿得愉快，脸上的肉都变得多了。
“小芒果，妈妈昨天晚上，遇到爸爸了。”张念曦趴在摇篮的扶手上，轻轻地说道。
睡梦中的小芒果一无所知，蹬了蹬小腿，继续沉睡。张念曦心情好了不少，又看了小芒果一会儿，才提着包包匆匆下楼。
周景言已经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见张念曦出现，便起身道：“念曦，今天有空吗？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是见什么客户吗？”张念曦问道。
“不是，是我私人的事情，”周景言笑道：“如果你今天没空，那么我们就另外选一个时间也好。”
张念曦略略沉吟了片刻：直觉告诉他，周景言今天想跟她说的事情非常的重要。
“不用了，我今天就可以。现在我们就可以出发。”张念曦微笑道。
周景言的眉眼顿时舒展，温柔得像浸透在春水中的月亮。
周景言没有跟张念曦明确说要去什么地方，张念曦也没有问。绕城高速上，咸涩的海风从半开的车窗吹进来，车里放着一首陌生的法国歌曲，醇厚而悠长。
张念曦看着不远处的深蓝色大海，目光悠长。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周景言将车停下来，然后看着张念曦道：“第一次带任来这里，不知道怎么，竟然还有一些紧张。”
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竟然会让周景言觉得紧张？该不会是周氏企业的秘密基地吧？张念曦顿时生出了好奇心，跟着周景言下了车。
刚下车，张念曦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只要是视线所到之处，全都种满了浅蓝粉白的绣球，像一条毯子一样，一眼望不到边际。
“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张念曦上前几步，惊讶地问道。
c市近两年经济发展迅速，未开发的土地更是寸土寸金，周景言手握这么多土地资源，竟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用来种植这些绣球，怎么可能！
“怎么样，还喜欢吗？”周景言上前一步，站在张念曦的身边，看着这延伸到天面的花田。
“真的很漂亮，”张念曦笑道。周景言一向都是这么浪漫温柔的一个人。
“我种下这片花田的唯一念头，就是想带着我爱的女孩来到这里，告诉她，我很爱她，”周景言目不转睛地看着张念曦：“我们会一起选择一束花，作为我们婚礼上的捧花。”
周景言的语调不紧不慢，犹如大提琴一般。今天，他身着一声黑色的西装，没有打领带，而是用了白色的领结代替，看上去更为庄重，再加上他无可挑剔的相貌，犹如一个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郎——周景言低下头，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绒盒，而后举着它，在张念曦面前，缓缓地单膝跪下。
“念曦，也许你会觉得我这个举动太过于唐突，但是，你不知道，接下来的这段话，已经在我脑海里重复了上千次，”周景言仰起头，看着张念曦，深情无比.
“我们的初次相逢并不美好，甚至带着欺骗和算计，但是我仍然感激上天，能够让我遇到你。以前，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模样，但是当我遇到你，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有了具体的意象——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一生一世守在你身边。念曦，给我一个可以一直照顾你的机会，嫁给我，好吗？”
第一百章 生死一线
微风轻轻吹动周景言的头发，此时此刻的他，像是油画中的男子，充满着迷人的魅力。
张念曦半捂着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周景言，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阳光下，盒子里的钻石戒指闪烁着璀璨的光芒，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女主人将它佩戴在手上。
但是张念曦始终紧紧地攥着右手，始终没有像偶像剧里的女主角一样，眼眶里盈满幸福的眼泪，说一句“我爱你。”
“念曦，我知道你在顾虑着什么——你放心，我会把小芒果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宠着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念曦，相信我，好吗？”
“周景言，我不是担心这个，”张念曦摇摇头：“对不起。我不想欺骗你，也不想欺骗我自己。”
他陪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是他伸出了援手，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只有他陪在她的身边。
但是，她能说的，只能是一句充满感激的“谢谢”和充满歉意的“对不起”，而不是一句充满爱意的“我愿意”。
“那你在担心什么，可以都告诉我，只要可以，我都可以做到。”周景言连忙道。
张念曦实在是不忍心再听下去，她俯下身，让周景言站起来——因为跪得久了，周景言的膝盖上沾了泥土，看上去十分狼狈。
张念曦心里一阵酸涩：她心里面的周景言，是应该站在所有人面前，傲视一切的天之骄子，不应该为了他如此卑微。
“对不起，对不起周景言，”张念曦忍不住红了眼眶，她道：“我真的很感激你对我做的一切，但是感情这种事情，是最不讲道理的——我不能昧着良心，享受你给我的好——或许我这一辈都不会遇到爱情，但是，我不想将就，我相信你也是，对吗？”
“我不介意，”周景言宽容地笑了：“只要你让我陪在你身边，好吗？我要的不多，只要能每天看到你就好。”
他自始至终，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没有办法战胜张念曦心里的那个人
不等张念曦回答，周景言又道：“再说，你和江寒已经彻底分开，小芒果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那等她长大了，会不会因为自己没有父亲而自卑？念曦，如果可以，我愿意做小芒果的父亲，尽我所能，给她应该有的爱，好吗？”
张念曦重重地摇头：不爱就是不爱，她不会因为除了爱情以外的任何因素，将自己的一生托付到另一个人的手上。
周景言眼底最后的光终于熄灭了，他自嘲一笑，俯下身将戒指放在张念曦的手心：“念曦，送给你。”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我怎么能要！”张念曦连忙要抽回手。
“是我送给你的，”周景言握住她的手腕，道：“就当，是一件好看的礼物，好吗？”
张念曦刚想要拒绝，一抬头，忽然注意到周景言紧咬的牙关——他现在，一定也很不好受。
“对不起，谢谢你。”犹豫了片刻，张念曦终于收下了周景言的戒指，道：“它将是我一生中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只是礼物，而非盟誓。
周景言点点头：“好。”
一场突如其来的仓促告白，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回去的路上，张念曦的手里一直拿着戒指盒子，神思恍惚。
相比于心情有些沉重的张念曦，周景言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妥的情绪，临下车的时候，还给了张念曦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你，周景言。”张念曦又说了这一句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的话。
但是这一次，周景言没有像以前那样，而是轻轻拍了拍张念曦的后背：“也谢谢你，念曦。”
礼貌而短暂的拥抱后，周景言上了车，张念曦冲着车窗挥了挥手，看着他离开以后，才转身进了房间。
刚进去，就看到张妈抱着小芒果，站在窗前，冲着张念曦笑。
“怎么了，笑得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张念曦把宝宝随手放在一边，将小芒果从怀里接过来。
“小姐，您和周先生在一起了？”张妈笑得眼睛都不见了：“我真替您高兴。”
张念曦一头黑线，三言两句又解释不清楚，便只好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您误会了。”
张妈只当张念曦不好意思才不承认的，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打心眼里为张念曦感到高兴。
时间已经不早了，张念曦陪着小芒果玩儿了一会儿，哄着她睡着以后，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张念曦毫无睡意，在房间里独自徘徊了片刻，而后打开房门，去了江寒的房间。
自从江寒搬走以后，这个房间便没有人进来过，桌上落满了灰尘。张念曦在床边上坐下，拿起那个空白的相框看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铺了一床，张念曦额影子落到对面的墙上，形成了一个温柔的剪影。
桌上的水早已经变得冰凉，旁边散落着几片白色药片。江寒躺在顶楼套房的柔软床铺上，闭着眼睛，好像要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桌子上放的药片，是医生给他推荐的安眠药——但是这些药片对他来说，就是一堆无用的药片。
他失眠已经将近两年，用尽了各种方式，但是始终要与这漫长的黑夜为伴。
只有那一晚，他闻着张念曦身上的淡淡香味，像是摄入了某种镇定剂，沉睡了两个小时。
那次结束以后，江寒的失眠愈发严重。他现在虽然不在众人面前露面，但是工作已经是一如既往的多，他的身体状况已经每况愈下，只是，医生的警告他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
时针滴滴答答作响，江寒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他掀开被子，准备坐起来喝一杯水。刚站起来，江寒的心脏便像被人紧紧地揪着，疼得他站都站不稳，踉跄了好几步，紧接着，江寒的眼前一阵头晕目眩。
“啪”地一声，玻璃杯被撞倒落地，碎玻璃四处飞溅。黑暗中的江寒，捂着胸口，缓缓地跪在地上。
第一百零一章 他死了
地上的玻璃碎片扎入江寒的膝盖，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流出，将地面染得一片鲜红。江寒想要站起来，但是心脏处传来的痛愈加明显……
深夜，张念曦躺在床上，睡梦中的她猛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心跳如同战鼓。
她不知道这莫名的心悸从何而来，在床上坐了半晌后，还是没有恢复过来，过了半晌后，她才开了床头灯，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之后，张念曦就再也没有睡着过：她总觉得，好像自己失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到底是什么，张念曦自己也不知道。
好不容易捱到了天亮，今天正好是周末，张念曦准备一些工作先完成，然后带着小芒果出去走一走。
谁知道刚坐到椅子上，还没打开文件，张念曦的手机就响了。
张念曦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轻轻地划了屏幕。
“喂，你好，哪位？”
“我是温迪！”医院的走廊里，温迪拿着手机，满脸怒容：她刚刚用自己的手机给张念曦打电话，才发现张念曦把自己已经拉黑了。
“找我有事吗？”张念曦不悦地皱了皱眉，有些后悔接到这个电话。
“阿寒他出事了，你知不知道！”温迪听到张念曦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恨恨道：“张念曦，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一个狠心的人？江寒在你的眼里，就那么一文不值吗？”
温迪一边控诉张念曦，一边紧张又心疼地看着病房里的人。陈明守在她身边，用手势示意温迪冷静下来。
“江寒出事了？”张念曦猛然站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江寒怎么可能会出事？为什么是由温迪来告知的？江寒现在在哪里？张念曦心里生出无数个疑问和不安。
“你最好是来医院，看看最后一面吧！”温迪被气得脸通红，扔下这一句话之后就愤愤然划掉了电话，背过身去捂着嘴巴，肩膀不断地耸动。
“别哭了，没事的。”陈明叹了一口气，递给温迪一张纸巾。
听着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张念曦原本清醒的大脑忽然变成了一团浆糊，只剩下“江寒出事了”这五个字。
她几乎是没有停顿，穿着拖鞋就跑下楼，让司机送她去医院。
“你最好是来医院，看看她最后一面吧！”温迪的声音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
“快点！再快一点！”张念曦一路上不断地催促，焦急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染上了浓重的哭腔。
司机很快在医院门口停下，张念曦疯了一样的跑进住院部的大楼，刚想给温迪打电话，就看到了从电梯出来的陈明。
她连忙扑过去，拽住陈明拼命地摇晃，红着眼睛问道：“江寒在哪里？在哪里？”
张念曦身上穿着简单的居家服，脚上踩着拖鞋，脸上没有一点脂粉，头发散乱地披在肩头，满面的泪痕：陈明看到这样的张念曦，吓了一跳，连忙道：“张小姐你别着急，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说着，他就拉着张念曦进了电梯。
在电梯上升的时候，张念曦站在陈明身后，始终一言不发：她不敢开口问陈明江寒的状况，因为她害怕听到的答案，不是是想要的。
“叮”地一声，电梯门开了，陈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张小姐，阿寒他就在里面。”
张念曦恍然回神，僵硬着两条腿，一步步地走向掩上门的病房。走到门口时，张念曦抬起手，握住了冰冷的门把手。与此同时，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心跳快到似乎就要静止了。
“吧嗒”一声，门开了，张念曦浑身都在颤抖，她轻轻睁开双眼：只见江寒正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靠在床上，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除了脸色苍白一些，没有什么其他的异常。
张念曦楞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动弹。
江寒原本正在噼里啪啦地打字，听到门响，不经意抬头，看到来人，手上的动作也不由得停止了。整个房间，好像被施了静止魔法。
“念曦？”还是江寒反应快，他立刻把笔记本放到桌子上想，掀开被子想要自己下床，但是因为他还在输液，这么一折腾，手背上就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你别动了！”张念曦连忙上前，按住江寒的肩膀。
四目相对，一个人的眼神滚烫，一个人的眼神满是抗拒。片刻之后，张念曦收回手插在口袋里。江寒明白她不想跟自己过多接触，于是自己乖觉地躺回了床上，又忍不住问道：“念曦，你怎么会来？”
他昨天晚上骤然昏厥，要不是在最后一刻，江寒勉强自己按下了急救电话，恐怕今天就不可能安安稳稳地躺在这里了。只是这件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怎么会……
张念曦脸上泪痕犹在，她尴尬地别过头，道：“我是听温迪说的。”
温迪在电话里，把江寒的情况说得那么严重，什么“最后一面”，让她胡思乱想，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过来，结果闹出了这么大的笑话。
“你是因为我才过来的？”江寒几乎不敢相信，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张念曦。
“我以为你……”张念曦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虽然江寒现在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但是刚才那种恐惧感还萦绕在心头——此时此刻，她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张念曦吸了吸鼻子，转身一走，却在忽然之间，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被拥抱的感觉熟悉而陌生，却让她躁动不安的心顷刻间平静下来。
“差一点……差一点我就死了，”江寒紧紧地抱着张念曦，道：“但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小芒果，所以我活下来了。”
“放开我！”张念曦伸出手，推拒着江寒的怀抱，但是江寒却把她抱得更紧：“我不放——好不容易抱到你，我怎么舍得放手？”
张念曦鼻头一酸。
第一百零二章 不回头
原本想要推开江寒的双手现在停在腰侧，张念曦的侧脸贴着江寒的脖颈，滚烫无比。
“你在发烧？”
“我没事，吃过药了。”江寒抱着张念曦，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味道。
“你先放开我，有话慢慢说，可以吗？”张念曦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喘不过气了，赢得不行，只好来软的。
但是此时的江寒却是软硬不吃的一个主，闻言将张念曦抱得更紧，怎么也不肯撒手。
夏天时，中午的阳光依旧滚烫，只要晒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再加上刚刚吃的药里面有催眠作用，江寒将下巴抵在张念曦的肩膀上，抱着抱着，眼皮就有些重。
张念曦挣脱不开，只好任由江寒把自己箍在怀里。几分钟过去了，张念曦的耳边传来了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江寒？”张念曦试探的拍了拍江寒的后背，但是江寒纹丝未动。
张念曦无奈至极，又抬高了声音，但是还是相对着空气在讲话。
......张念曦不禁怀疑，自己不管不顾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十几分钟后，她的脖子已经无比酸痛，犹豫了片刻，还是用手支撑着江寒的肩膀，然后轻轻地让他躺在床上，将自己解放出来。
“真是的……”张念曦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扯过被子帮江寒盖上——按道理来说，这个时候正是离开的好机会，但是张念曦不仅仅没有移开步子，反而上前一步，注视着熟睡的江寒。
穿着条纹病号服的江寒比平日里西装革履的他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软塌塌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上去比往常更显年轻。只是脸色苍白，精神不是很好，但是无疑，江寒依然和当年一样英俊。
张念曦就那么站着看着江寒：她和江寒，除了一开始时少的可怜的甜蜜以外，剩下的，便是无穷无尽的争吵，对峙，抗争。眼泪斑驳了视线，也斑驳了两颗心。
她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专注又安静地看着江寒了。
良久之后，张念曦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就这么傻乎乎地看一个人睡觉看了一个多小时，期间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我这是在干什么？”回过神来的张念曦颇有些尴尬：她原本以为江寒出了事，才火急火燎的现身，既然现在知道江寒没有什么危险，那她也该应该早点离开，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她不愿意再耽搁下去，看了江寒一样，转身拉开门，走出了病房。只是，张念曦准备离开的步伐，却被随后赶到的一个人阻止了。
温迪正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因为不允许吸烟，所以她只在指间夹着一只未燃的女士香烟，往来人行色匆匆，苦大仇深，只有她一个人旁若无人地靠在墙上，卷发贴合耳际，仿佛像九十年代画报上的窈窕歌女。
只是歌女的眼神，却不会像温迪那样冷。
“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回来呢，看来是我错了，”温迪冷笑了一声，道：“还算有点良心。”
一边的陈明尴尬地看了张念曦一眼，上前轻声劝告温迪道：“阿寒现在还在病房，事情已经够多了，退一步海阔天空，有什么事情你们两个之后再说，好吗？”
“良心过不去的人不应该是我，而是你们两个，”张念曦心里燃起一把怒火：“在法国的时候，你们两个明里暗里对我做过什么，你们都忘记了？”
为什么小芒果会早产，她怎么会在生产的时候命悬一线，其中种种，温迪和陈明难辞其咎！
温迪闻言，轻佻一笑，冲张念曦道：“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这么恩怨分明，既然你这么爱算账，怎么就不算算你欠了阿寒多少？他现在躺在病床上，你敢说与你无关吗？”
两个人之间的战火愈演愈烈，大庭广众之下，引得正在值班的护士纷纷侧目：再这样闹下去，恐怕都要把江寒惊动了。
陈明上前一步，将两个人拉开，然后用身体挡在温迪面前，对张念曦道：“张念曦，我知道，你现在最不愿意看到的人就是我和温迪，但是我还是恳请您，给我五分钟的时间，可以吗？”
张念曦咬了咬牙：“江寒还吩咐你做什么？”
陈明闻言，苦笑道：“我找您，不是谁的指示——对了，您或许不知道，阿寒他，已经很久不愿意看到我们了。”
张念曦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
走廊的尽头，张念曦抱着双臂临窗而立。陈明站在她面前，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上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衫，看上去像是一个搞艺术的。
“我和江寒，从法国回来以后就没怎么见过，温迪也一样，”陈明勾起唇角，眼里却并没有笑容：“我们心里都不好受，温迪更是难过，十几年的友情，就这么一笔勾销，换谁心里都过不去。不过我知道，我们这是自作自受。”
“陈先生，我的时间不多，”张念曦看了看手表，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她就算是再善良，再大度，也不想浪费在这些话上。
“张小姐，等等！”陈明连忙伸出手拉住她：“我还有话要说，是关于阿寒的！”
“你说吧。”
陈明看着张念曦，嘴里苦的发涩，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青烟自烟头飘飘荡荡，让原本没什么人的走廊里平添了几分阴森。
“阿寒的身体，不太好。”一支烟燃烧过半，陈明才犹豫着开口。
在向张念曦摊牌，或者更早以前，江寒便开始失眠，清醒的神经最能感受到痛苦，江寒为了麻痹自己，便开始抽烟和酗酒。香烟进入肺部，酒精侵入血液，往往可能换来半日安眠，醒来以后，就能燃起几分精神。但是时间一长，它们也不顶用了。
于是，江寒开始依赖药物：开始只是小剂量的镇定剂或安眠药，针头扎入静脉，冰冷的液体融入血液，那些沉重的压力和折磨了他许多年的痛苦便会暂时远离，可是渐渐地，就连药物都失去了效用。
第一百零三章 为情所困
一支烟在陈明的诉说中燃烧殆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陈明将烟头熄灭，目光深沉无比。
这漫长的两年时光，用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叙述完毕，但是，但是，没有一个人能真正感受到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江寒纠结痛苦的心情。
没有一个人。
张念曦吸了吸鼻子，道：“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只要他一句话，不管是温迪，还是其他的女人，不出三分钟，都会站在他的面前供他差遣，你又何必告诉我这些？”
“我对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和江寒认识这么多年，他一向都是冷漠又冷静，他所有的失态和慌乱，追根究底，都是因你而起，我想，他真的很在乎你。”
昨天晚上，陈明看到江寒紧闭双眼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江寒的双眼永远不会再睁开了——那一瞬间，陈明真切无比地感受到了“恐惧”两个字怎么写。
江寒怎么会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温迪虽然不肯直面，但是作为局外人的他，却是再清楚不过。所以，就算有些事情，温迪一直拦着他，不让他说，他也必须找张念曦谈一谈。
“好，我知道了。”张念曦一时间不知道应当说什么好，只是仓皇地点点头，转身欲走。
陈明跟在她的身后，等到走到电梯门口的时候，陈明喊住她：“张小姐，如果你最近有空的话，可以多来看看阿寒吗？”
“我——”张念曦正准备回答，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多岁，带着眼睛，看起来经验丰富，学识渊博。
“苏医生，您好，”陈明跟医生问过好以后，对张念曦介绍道：“这是阿寒的主治医生，苏医生。”
张念曦现在就算是想走也走不掉，只好伸出手来跟苏医生握手，简单的做了自我介绍。
寒暄完毕后，苏医生的脸色比刚才更加凝重，他清了清嗓子，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病历，好像在斟酌怎么说出口，半晌后，他才抬起头，道：“陈先生，张小姐，我刚刚看了昨天晚上江先生拍的脑部ct，发现了一点问题，想和你们详细谈一下，你们哪位跟我去下办公室？”
“怎么了？”陈明立刻紧张道：“阿寒出了什么问题？”张念曦的目光也变得紧张起来。
“先来一个人吧。”苏医生并不直接说。
陈明和张念曦对视了一眼：一瞬间，他们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担忧。
“张小姐，麻烦你了。”陈明对张念曦道：“麻烦您跟苏医生走一趟吧。”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陈明跟着医生去的，毕竟他对江寒的日常比较了解，但是，这种事一直都是交给最亲近的人。如果是江寒，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张念曦吧。陈明不由得想。
“.…..好。”张念曦没有像之前那样拒绝，跟着苏医生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挂着江寒昨天晚上来医院拍的ct，苏医生端着保温杯坐下来，神情严肃。
如此紧张的气氛，让原本就不安的张念曦愈发紧张，又不敢直接发问。
“张小姐，您看看，”片刻后，苏医生用手指指着江寒的片子，认真道：“一般来说，健康的人拍出来的片子，这里是不会有阴影的，但是您看江先生的，这里有明显的阴影，虽然只有这么一点，但是我想您应该知道，一个人的大脑就像一个一直在运转的机器，出不得一点差错，否则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我这么说，您能明白吗？”
张念曦的额头一阵阵的冒着冷汗，她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声音问道：“那——江寒他、他现在是有生命危险吗？”
“我们现在还没有确定是什么病症，叫您来，是想让您能跟我们多做配合，以便于以后的检查和治疗。而且，什么都有误差，我们不能因为一次就断定江先生审身体抱恙，您不要太过紧张。今天晚上，我们会再检查一次的。
张念曦紧绷的神色未见轻松——医生虽然在尽力宽慰她，可是也不难听出里面包含的信息。
她曾经以为，生死之事离江寒会很遥远：他那么强势无敌，恐怕连死神都会畏惧。若不是她真的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江寒竟然、竟然……
张念曦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她想站起来说话，但是四肢好像不受大脑控制。
不能哭、不能哭！张念曦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但是泪腺却不断分泌液体，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办公桌上。
“张小姐，您还好吗？”苏医生连忙站起来，抽了好几张纸递给她：“您先别激动，毕竟一切都是未知数，您不能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这吓自己。”
张念曦哭得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眼泪乱七八糟地流下来，她支撑着桌子站起来，哽咽道：“告诉我，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这……”苏医生欲言又止，不敢开口。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张念曦的鼻尖上悬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告诉我。”
“如果这块阴影是真的存在，江先生大概还有一年的时间。”
轰！张念曦的脑海中，有一根线骤然断裂，世界兵荒马乱。
一年的时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三百六十五天！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有着一个大好年华的男人，会剩下只有一年的依靠？张念曦彷徨无依：她连满腔的疑问都不知道向谁倾诉。她缓缓蹲下来，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那里仿佛被人攥在手里，疼得她哽咽难言。瘦弱的她蹲在地上，长发散乱，小小的一团，捂着嘴巴的动作带着难以言喻的悲痛。
苏医生站在原地，想要伸手去扶她，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动手：他从业这么多年，不知看到过多少生离死别。癌症两个字，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很多人的身上，这些人里，既有病人，也有家属。
第一百零四章 最后的决定
这座大山，不仅仅压在病人身上，也压在亲人的身上，要是他们都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那么病人就更无望了。
苏医生同情的看了张念曦一眼，转身出了办公室门。
陈明一直守在办公室外，表情凝重，当张念曦压抑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时，他就预料到了不好的结果。
不一会儿，苏医生走了出来。陈明没有上前询问，而是抬起手抹一抹脸，让自己勉强打起精神，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然后走到病房门口，敲了敲门，推门而入。
温迪正站在江寒的门口，双眼通红，江寒则是手上拿着一本财经杂志，全神贯注地看着，半分眼神都吝啬施舍给温迪。
陈明只用一眼，就能猜出刚刚病房里经历过什么。一个动了情的，一个不愿意用心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场锥心的悲剧。
陈明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上前道：“温迪，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我们走了，谁来照顾他？”温迪目光转向江寒：“他这个人脾气又坏，又挑剔，你要扔他一个人在医院里面吗？”
话音刚落，病房门又被打开，张念曦在门口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来。江寒原本一脸冷漠，余光看见了张念曦，眼睛瞬间一亮：他没想到张念曦竟然会去而复返！
温迪见了张念曦，恨得牙痒痒，她抬起手，无礼地指着张念曦，看着陈明问：“还是，有她来照顾江寒？”
温迪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张念曦不会答应留下来照顾江寒——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已经糟糕透顶，张念曦最近好不容易离开，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回来？
江寒的目光落到张念曦的身上就移不开了：他不盼望张念曦会留下，只希望她能多留片刻，对自己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
病房里的三双眼睛都在看着张念曦，气氛冷硬无比。陈明见了，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温迪，我们先——”
“我留下来。”一直不开口的张念曦突然开口，一句话就让三人瞳孔地震。
只温迪张了张口，半晌说不出话来。江寒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手上已经被捏出褶皱的书页却泄露了他此时激动的心情。
陈明夹在中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正准备再问一遍，张念曦却上前一步，走到江寒身边，将他手上的书抽出来，一边为他披上了一个薄毯子，一边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来照顾江寒，你们回去吧。”
张念曦预离开的手被江寒一把握住，看着张念曦道：“你说的是真的？”
张念曦轻轻地点了点头：“是真的。”
“怎么可能？”一边的温迪差点要跳脚：除非是天塌下来了，张念曦怎么可能会乖乖地回到江寒的身边？
“温迪！”一直温柔的陈明忽而转身，用一个凌厉眼神警告了温迪的话，跟江寒和张念曦草草的说了再见，便将温迪拽出了病房。
只是现在，江寒的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
病房的柔和灯光下，张念曦低着头，任由江寒拉着自己，没有任何挣扎。江寒屏住呼吸，仔细地看着张念曦。她长长的睫毛在江寒的注视下微微颤抖，白皙的脸颊染上了几抹淡淡的红。
忽然，江寒觉察出了不对劲，不需要思考，江寒就能猜到，为什么张念曦会留下来。
他的目光落向张念曦的手：他已经很久没和她这样牵手。
片刻后，江寒将张念曦松开，收回目光，声音冷硬如铁：“回去吧，以后不用再来了。”
张念曦愣了愣。
“是陈明要挟你的吧？用了你的公司，你的父亲。还是小芒果？”江寒道：“这些你都不用担心，我向你保证，他们都会好好的留在你身边，放心回去吧，对了——谢谢你来看我。”
江寒说这段话的时候，一直都没有看张念曦，但是这不代表他没有发现，张念曦的眼角，有些发红。他看着那一抹红，像是有人拿小刀，在他心上划了一刀。
她应该是哭过之后才进来的：联系刚才陈明的反应，其中隐情，可想而知。
“陈明不应该用你最重视的人事威胁你，我代替他向你道歉，我这里很好，不需要人照顾，你不用有负担，如果——”
“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张念曦打断了江寒的长篇大论：“医生说你完全康复要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有我来照顾你。”
这下江寒，是彻彻底底的愣住了。
“没有人胁迫我，完全是我自愿的，等到你康复，我就会离开。”张念曦又补充道：“对了，医生说晚上还有一个检查，让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家一趟，看一看小芒果，顺便拿一些你的生活用品。你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江寒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病房和张念曦，生出了一种不真实感：他甚至觉得，此情此景，应当只是他臆想的一场虚幻梦境，根本不存在。
张念曦想了想，确认没有什么要注意的，便拿着包走到了门口，忽然，身后传来了江寒的声音：“我的东西，你都留着吗？”
江寒的语气的，带着明显的紧张与试探，像一个幼稚的小孩。
张念曦后背僵了僵：原本应该说全部都已经都丢掉了，但是，鬼使神差，她说了实话：“没有丢。”
江寒陷入柔软的枕头中，原本紧张的表情，在听到张念曦的回答后，一点点消散，唇角逐渐扬起，勾勒了一个由衷的微笑。若是张念曦回头看看，必然会惊讶无比。
张念曦要去医院照顾江寒的事情，在江家引起了轩然大波。
“小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张妈一边抱着晓小芒果，一边在张念曦身边打着转：“您从小就心善，但是您也要分清人哪！既然您都打算和江先生分道扬镳，周先生又对您一心一意，您又何必与医院淌这趟浑水，要是被周先生知道了，她该怎么想呢？”
第一百零五章 阻止
张念曦正将江寒的白色衬衫放进袋子里，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将小芒果从张妈怀里接过来。
小芒果一到张念曦的怀里，就变得尤其活泼，一会儿蹭一蹭张念曦的脖子，一会儿抓着张念曦的衣服咿咿呀呀地叫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张念曦嗅着小芒果身上特有的奶香，杂乱的心绪还是难以平静。只是不是因为张妈的念叨，而是今天下午，苏医生的一番话，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张妈，我和周景言不是你想的那样，”张念曦无奈道：“您也不要劝我了，我已经告诉江寒，这段时间都会好好照顾他的。”
张妈瞠目结舌，半晌，别处了一句话：“小姐，你糊涂啊！”她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自家小姐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出了一趟门，一切就都又恢复到原状了。
有些话不是一句两句能说的明白的，况且，张念曦也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她只能伸出手，抱了抱张妈。
照顾一个病人，虽然耗神耗力，但是张念曦还是决定把小芒果带在身边：医院有专门给家属居住的vip套房，她这段时间会和小芒果住在里面，暂时不会回江宅了。
张妈知道，张念曦性子倔强，如果已经决定了一件事，就算是别人再怎么反对，她都会坚持到底。无奈之下，张妈只好去帮张念曦收拾行李。
临走的时候，张念曦想打一个电话，掏出手机才看到有三四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于周景言。
张念曦正准备回拨，想了想，还是算了：等到去了医院再说也不迟。
江寒的车已经在楼下等，张念曦抱着小芒果，张妈提着行李，二人匆匆下楼。到了楼下，刚准备上车，不远处一道刺眼的车灯照在张念曦的脸上，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小芒果的眼睛。
车灯很快熄灭，周静雅没等到司机开车门，自己下了车，表情一改往日温柔。
“念曦，你去哪里？”
当然，这问题是明知故问：谁都知道，停在面前的车，就是江寒的。张念曦要去的地方，自然是江寒的身边。
“周景言，江寒住院了，我得——”
“他住院和你有什么关系？”周景言觉得自己的世界简直滑稽可笑到了极点：“他之前对你做过什么？难道你都忘了？是谁害的你父亲住院，你早产生下了小芒果？难道这些你都忘了？”
周景言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今天推掉了好几个合同和会议，满世界地找眼前的张念曦，最后找到了，她竟然要回到别人的身边，这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周景言，我只是去照顾他一段时间。仅此而已。我们之间——”
“念曦，你现在还不明白吗？你觉得我在意的是你要去陪谁吗？我在意的，是你是不是又要收到莫名的欺辱和无辜的伤害，我害怕你又像当初一个人住在小公寓里，每天都胆战心惊，从头到尾，我担心的只有你一个。”
为了张念曦，他可以大度的让她投入到任何人的怀抱，但是，除了江寒——这个只会让张念曦收到伤害的人，永远也别想靠近她！
怀里的小芒果极少看到这样的场面，她本能地感到了害怕，一双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声色俱厉的周景言，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夜色深沉，两个人之间的无声对峙，比什么都让人觉得压抑。只是周景言毕竟成熟稳重，又极容易克制自己，他背过身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借着转过身来，对张念曦道：“你一定要去吗？”
“是。”张念曦点头，又道：“谢谢你，周景言。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很多时候，人生是不由我们选择的。”
周景言欲言又止，张念曦却不愿意继续下去，说完了这句话就抱着小芒果上了车，没有再看周景言一眼。
“先生，您先上车吧。”过了很久，周景言还站在原地，看着张念曦离开的方向。他的司机不忍心，上前劝慰道。
周景言这才上车，坐在后座上，掏出手帕，把眼镜摘下来仔细擦拭。冷静自制，一如往常，无可挑剔。
吹了半个多小时的冷风，周景言此时已经冷静下来：相较与之前的恼怒，现在的周景言显得非常的淡定，好像刚才那个高声阻止张念曦的人不是他一样。
“先生，您要直接回家，还是？”经过酒吧一条街，司机犹豫地发问道。他揣摩着，男人心情不好，难免想喝几杯，自家老板肯定也不例外。
“直接回去。”从车窗一掠而过的五彩斑斓的招牌，周景言连看都没看，他最不喜欢借酒浇愁，况且。张念曦急匆匆地回到江寒身边，对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两个人之前的矛盾尚未解除，且不说张念曦，江寒的霸道的性格就已经让人望而却步，更不要说两个人之间还有一个张成恩——这可是怎么抹都抹不平的褶皱。张念曦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估计用不了多久，两个人就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了。
张念曦赶到医院的时候，江寒正在往身上套着白衬衫——他刚刚醒来，身上没有一点儿力气，他又不愿意别人帮忙，浪费了好长时间，才把白衬衫套在身上，刚扣好最后一颗扣子，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他迅速掀开被子躺到病床上，然后才道：“进来。”
张念曦手里提着刚刚买来的热粥，看到病床上的江寒，愣了一愣：刚才离开前，江寒身上还穿着病号服，现在却是一身洁白的衬衫，领口的扣子还未扣紧，露出清晰的锁骨。张念曦往前走了一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扑鼻而来。
江寒浑身发虚，但是却抬起头，像个没事人一样，对张念曦露出了一个标准的温柔笑容，搭配以亲切的话语：“念曦，你来了？”
张念曦的眉毛抖了抖。她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在病房穿白衬衫？”
等等，好像还弄了发型？张念曦注意到了江寒一丝不苟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