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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三观     我能看见状态栏txt下载     我能看见状态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四章 头疼(补10月7日1/1更)

    为了一个用过镇静药物而昏睡的病人请会诊,理论上应该选择有处方权的精神科而非心理咨询科进行会诊才对。毕竟心理咨询科的临床心理师们大多没有处方权,而他们的主要工具和手段则是谈话和各种评测表格。对于一个正在昏睡的病人,临床心理师们能够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但孙立恩请会诊的主要目的,则是为了给自己解惑。不管是在宁远医学院里,还是在四院急诊,又或者是在吴友谦院长和老东西的训练中,临床精神科的内容都少的可怜。

    孙立恩想要解决的最关键疑问只有一个——曹志全被诊断为躯体化障碍的时候,做出诊断的医生都看到了什么症状。仅凭一个“躯体化障碍”,孙立恩是没办法反向推断出接诊医生当时所有的考虑的。状态栏的提示让孙立恩直接把疾病类型锁定为了具体的器官病变,而孙立恩现在绞尽脑汁想要搞清楚的,则是自己和当初诊断的医生之间究竟看到了什么差异。

    “如果是ssri(五羟色安再摄取抑制剂)的话……隔了几个月再用镇静类药物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赖谦宏医生沉默了一会后说道,“不过这个诊断……我也不好确定。当时的医生究竟看到了什么症状,这个大概只能等到详细的诊断纪录送到了之后我才能下判断。”

    孙立恩沉默了一会后问道,“如果仅凭他现在的症状呢?可以肯定的是,他有阵发性全身肌肉痉挛,有……认知能力衰退。”凭借着曹志全的自述和之前询问家属所获得的病史,孙立恩能够提出的症状只有这么两条。夜间急诊mri头部扫描还没有做,因此能拿出来提问的也就只有这两条了而已。

    “躯体化障碍当然会考虑,但是……也得排除其他的问题。”赖谦宏考虑了一会后摇了摇头,“我会考虑首先给患者做个头部mri,然后看看有没有器质性病变。如果器质性病变不严重或者根本就没有,那我会首先考虑mci。只有排除了mci这个选项之后,才会去考虑躯体化障碍。”

    mci(mild itive impairment),中文译名为“轻度认知功能障碍”。这是一种介乎于正常和痴呆之间的状态。患者会遭受到轻微的记忆障碍困扰,但对日常生活影响不算太大。有大约15%到20%的mci患者最终会发展为阿尔茨海默症。

    “轻度认知功能障碍是吧?这个我知道。”孙立恩终于在茫茫的知识盲区里找到了一丝自己听过的东西,他高兴了几秒钟后,又被新的问题所困扰,“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这个病人可能是个早发性的阿尔茨海默症?”

    赖谦宏被孙立恩的问题问住了,不过他被问住的点并不在于“早发性阿尔茨海默症”,而是“轻度认知功能障碍”。“mci……好像是叫这个吧?就是mild itive impairment……”他抬起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孙立恩道歉道,“我对这些病的大陆叫法还不是很习惯。”

    “确实是叫这个名字。”孙立恩有些好奇了,“你是香港来的?我听你的口音可不太像。”

    赖医生笑了笑,“当然不像香港啦,我是台湾人——我是高医毕业的。”

    ·

    等到赖医生离开了办公室,孙立恩重新打开了面前的电脑开始下医嘱。

    台湾医生孙立恩以前一个都没见过,不过就算见到了,感觉也没什么不一样。大家都是在四院里工作的同事,最多就是外地来的医生,以前没见过而已嘛!还能有什么区别呢?反正大家都是中国人。

    不过对于大陆的专业名词翻译不太熟悉,这个就有点麻烦。难怪这个赖医生之前会用ssri来代指五羟色安再摄取抑制剂——估计这玩意在台湾的译名和大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按照赖医生的说法,还是需要一个脑部mri的结果才能判断。只要之前精卫中心的医生是正牌医生而非假冒的外行人,那他们也一定做了相应的检查,并且排除了mci的可能性之后,才会做出躯体性障碍的判断。

    换言之,孙立恩现在可以肯定,之前的曹志全的mri结果应该是正常或者只有轻微病变,并且绝对没有脑白质高信号这种mci的标志性病变。

    既然如此,那状态栏提示的全脑皮层弥散加权成像高信号就很值得研究一下了。这个提示孙立恩见到的次数还算比较多——一般来说,出现了脑缺血、颅内肿瘤、脱髓鞘病变以及感染性脑脓肿的患者会经常出现脑弥散加权成像高信号的提示。

    但是全脑皮层……这可真没见过。孙立恩一边下了急诊mri的检测医嘱,一边调出了曹志全的急诊血液检查结果。果不其然,和感染有关的指标一切正常。

    也就是说……不是感染性的脑脓肿。孙立恩搓了搓自己有些扎手的下巴,脑缺血会导致患者的脑功能异常,从而出现精神症状和认知能力受限。但这个……精卫中心的医生们应该不至于注意不到。毕竟脑缺血的症状实在是太过明显,只要医生们脑子还在正常运转,就基本不应该误诊。

    那么……可能是颅内肿瘤或者脱髓鞘病变?孙立恩首先排除了脱髓鞘病变的可能性。这种病变有非常明显且标志性的变化,患者会有手套和袜套状的四肢感觉衰退。以曹志全那个大喊大叫把什么事儿都往外喊的样子,他不太可能会漏了这一点没有提。

    “所以是……肿瘤?”孙立恩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肿瘤这一块领域仍然是他所不熟悉的。原因也很简单,肿瘤只有在极少数情况下才会有急性发病的可能。急诊接诊到肿瘤患者,只有在本院肿瘤科床位已满,而外院患者转院过来无处可以安置时才可能出现。

    换句话说,孙立恩对肿瘤的认识基本就和对精神科疾病的认知程度相似。除了学校里教过的那些比较笼统的内容以外,他对肿瘤的了解基本都来自于偶尔的会诊和新闻。

    如果是脑瘤,全脑皮层弥散加权成像高信号难道是意味着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全脑皮层?这不应该吧……?癌细胞是没有正常细胞功能的,如果全脑皮层都已经出现了癌细胞,那患者的意识和几乎所有大脑所控制的功能都应该受到了极大损害。这种状态下,别说躁狂似的大喊大叫了。他应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整个人除了偶尔全身肌肉痉挛以外什么都做不到才对。

    所有的可能都被排除,但证据本身就摆在这里。这种诊断上的巨大反差让孙立恩实在是有些头疼。

第二百零五章 苦工(补10月8日1/1更求订阅)

    孙立恩这个人是有一股子轴劲的。当这种轴劲体现在平时工作中的时候,就会具现为“自愿加班”。

    按照病人的情况和目前的排班顺序,孙立恩其实大可不必这么麻烦还要亲自动手。只要和值班的袁平安说一声,让他第二天早上给曹志全开出相应检查即可。

    但是轴劲上来了的孙立恩可不管那么多。这么一个病情可以被成为“诡谲”的病人正躺在住院的病床上昏睡呢,这孙立恩哪儿能睡得着?

    虽然能够理解很多医生平时工作太忙太累,所以才把一些病情较轻,而且情况稳定的病人放在第二天再处理。但是孙立恩自己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那股子从心底里像只小猫爪子一样轻轻撩拨着心脏的好奇,是催促着孙立恩主动加班的主要动力。

    面对这样的病人,哪个医生能不好奇?

    mri要做,心电图和x光胸片也顺便做一个……孙立恩一边动力满满的开着医嘱,一边琢磨着各种可能。他现在主要从两个方面考虑着曹志全的病情。最简单最直接的病因自然是血管方面的病变。也许是供血不足导致了他的大脑功能出现障碍。那么做一个颈部动脉的多普勒超声检查就很有必要……

    颈动脉多普勒超声检查是孙立恩的推理结果,而做个心电图和x光胸片其实应该算是急诊科医生的职业病。急诊科遇到的稀奇古怪的心梗病人简直不要太多,他们的稀奇古怪则各有特点。有些病人表现为压根对不上号的牵涉疼,有些则干脆表现出精神症状。总而言之,对急诊科医生来说,遇到症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病人,先做个心电图看看是最保险的。就算患者心电图检查没有出什么问题,那至少也能迅速的排除一项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致命的高危因素。

    曹志全进入到急诊室不过二十分钟,急诊的医生们为了搞清楚他身上究竟有没有外伤就花了好几分钟的工夫。所以曹志全还没有做过心电图——既然要查,那就一次都查完。本着这样的指导思想,孙立恩用鼠标在屏幕里一阵狂点,过了十几分钟后,他才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检查项目,满意的停了下来。

    孙立恩对于自己的医嘱相当满意。尤其是对于自己的周全格外自得。一连串的检查列表中,孙立恩甚至还给曹志全加上了防褥疮的气垫床护理——使用束缚带的时候,患者躺在床上的身体很难移动,翻身就更不用提了。

    在急诊那种兵荒马乱的地方,急诊医生们可没有功夫去担心一个病人是不是会被束缚带捆出褥疮。反正一般来说,急诊的病人也不会在抢救室里躺太久。而褥疮本身也不能算医疗事故,就算真的出了褥疮,大不了做清创换药就行。

    既然要做,就做个彻底。孙立恩溜达到了水房里,往自己肚子里灌了两大杯黑咖啡。今天晚上要不搞搞清楚曹志全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他绝对是睡不着觉的。既然已经肯定睡不着了,那就彻底亮明车马和这莫名其妙的疾病大战上三百回合再说!

    ·

    “孙医生?”早上六点钟,张智甫教授首先来到了综合诊断中心办公室里。他原本打算先进自己小组的办公室,却发现斜对门的第一诊断组办公室门微微敞开,而且里面还亮着灯光。等他小心翼翼推门进屋后才发现,孙立恩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的座位两侧堆高高两摞a4打印纸,而孙立恩则在两摞打印纸中间快速翻阅着什么东西。

    “额……”孙立恩有些缓慢的抬起了头来,看着门口的张智甫教授愣了几秒钟后,这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他一边扭头看向窗外,一边站起身来打招呼,“张教授,您这是还没回去呢?”

    十二月底的宁远,天空彻底亮起来得等到差不多早上七点。孙立恩现在看向窗外,天还是漆黑一片。他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应该在医院里待了少说两三个小时。那就是说,现在大概是凌晨……四点?

    孙立恩想到这里,不仅对这位身患绝症的教授肃然起敬了。就算老年人觉少,但熬到这个时候……那也真是辛苦。

    另一头的张智甫则在暗暗点头,难怪人家小孙在诊断上有一手。晚上自己多管闲事给他找了病人,结果人家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从晚上十点多一路干到早上六点,而且看样子现在还没有收手的打算。

    多少年没在年轻医生身上看到这种干劲了?张智甫教授一边感慨着,一边对孙立恩道,“现在已经是早上六点了。”他朝着孙立恩扬了扬自己手里的包子和豆浆问道,“孙医生你肯定还没吃早饭吧?一起来点?”

    一老一小两个医生坐在一堆检查报告中间啃起了包子,张教授一边啃,一边翻看着孙立恩拿出来的这些检查单。而孙立恩则啃着包子,向张教授说起了自己的看法。

    “从目前的检查情况来看,这个病人肯定不是精神疾病。”凭借着一晚上没睡觉,而且一堆的检验报告,孙立恩可以很有底气的说出自己的判断了。“患者目前有全脑的脑萎缩,这个症状明显应该是新发的。”

    “因为之前的医生诊断他有躯体化障碍。”张教授马上就跟上了孙立恩的逻辑路线,“如果之前就有这种程度的脑萎缩,那就不可能被诊断成躯体化障碍。”

    “是的。”孙立恩兴奋的点了点头,一晚上的苦工不是没有结果的。至少他能够确定,自己和自己的诊断组能够处理这样的病人。不过困难仍然存在,而且还不太小,“但是我现在还没能找出可能的诊断方向……”

    会引起脑萎缩的疾病种类数量不少。感染、肿瘤、神经系统变性病、脑血管病、遗传疾病甚至代谢性疾病都有可能引发脑萎缩。而孙立恩目前只能凭借着初步的检查结果判断,曹志全的症状大概不是传染病所致——他的传染病五项是阴性,而且血常规中也没有发现白细胞之类的标志性变化。

第二百零六章 分工区别(补10月9日1/1更)

    “一个晚上,你凭自己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张智甫教授平时很少夸人,尤其是对年轻医生就更少——这是他从知道了自己得病后才开始逐渐养成的习惯。

    被“时不我待”的感觉所包围后,张智甫教授的习惯改了很多。他不再习惯鼓励年轻医生,不再习惯每天在下班后悠闲的喝杯茶水,甚至不习惯再去早点摊子上美滋滋的来一顿过早。他对自己的要求,对学生和下属的要求提高了好几个等级,仿佛像是根本没有时间等待他们成长了一样。

    但是看到孙立恩的表现,张智甫教授还是忍不住出言宽慰道,“这种病变的特征性不够强,想要把它锁定到某一个特定的类型上去是非常困难的。”他是真的看出孙立恩在自责了。这才出言道,“现代医学不是靠一两个普通医生就可以解决的。人力有时尽,你得学会依靠自己的诊断组——单打独斗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

    孙立恩点了点头,他也认识到了这个问题。但首先发现并且尽量缩小怀疑的疾病范围一直都是他的工作。或者说,在整个四院乃至宋安省内,都不会有人比他更擅长这种工作——在面对各种疾病的时候,状态栏简直不要太好用。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认识,孙立恩才一直有一种紧迫感。他要努力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提升自己的能力和水平,这样才能尽量早且尽量准确的搞清楚状态栏给出的各种提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因为我的能力不足才这样的。”孙立恩苦笑了两声,咽下了最后一个包子,“比如现在这个病人吧,从mri上看起来,我觉得有点像是早发型阿尔茨海默症,但是除了全脑萎缩以外,我找不到相应的证据……”

    “虽然咱们专门负责疑难杂症,但是诊断还是应该遵从先易后难,从常见到罕见,从可治疗到不可治疗的诊断顺序。”张智甫教授打断了孙立恩的话头,“哪怕你觉得是阿尔茨海默症,也得首先排除其他因素。阿尔茨海默症的一个重要诊断标准,就是得先排除其他中枢神经病变和非中枢神经病变性的痴呆才行……这些工作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如果把这个病人交给张智甫自己来处理,他肯定会首先把自己手下的几个医生分成三组,马永芳去判断病人是不是因为内分泌方面的问题而出现精神症状,陈学荣去检查患者的心脏和呼吸系统以及大脑供血情况。作为外科医生,陈天养和王国南负责根据张智甫的诊断变化,负责带病人完善相关检查——或者说打打下手。

    这么分组之后,就算不能马上明确诊断,至少也能以很快的速度排除掉一堆可能性,帮助医生们缩小怀疑范围。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张智甫教授的诊断是排除法。而且是非常有效率的,已经形成了体系的排除法。

    而孙立恩不太一样……在状态栏的帮助下,最有用的诊断方法其实还是反推。状态栏每次提示的内容都是导致患者发病的关键推理点。但限于“状态栏”的**性,孙立恩并不能直接把它的提示拿出来和自己的团队甚至其他医生分享。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先自己去完善相关检查,然后再把这些检查中的结果穿在一起,去寻找一个能够解释所有问题的答案。

    这是一项难度极高的工作,同时也是一项无法假手他人的工作。

    但孙立恩仍然是能够从自己的团队中获得帮助的,只不过这些帮助需要一点点的准备。

    ·

    “目前来看,这个病人很明显并不是一个精神疾病的问题。他的疾病是器质性的。”早上八点,孙立恩召开了诊断组的晨会。顶着两个黑眼圈,孙立恩向自己的组员们报告了自己的发现和判断。“现在的问题是,导致了这种器质性病变的究竟是什么疾病。”

    袁平安看着孙立恩拿出来的一堆报告,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孙医生,这病人是你的……熟人?”

    “额……?”孙立恩呆了几秒钟,确定了袁平安的问题后才苦笑道,“不是啊,我没见过这人。”

    “那你大晚上的,把病人收进来还做了这么多检查?”袁平安一边笑着一边摇头道,“孙组长,你这种工作态度会让我们这帮人压力很大的。”

    “主要是袁医生担心你这么积极的话,以后他不好划水。”周策笑的蔫坏蔫坏的,他对着孙立恩认真道,“平时要兼顾急诊和诊断中心的工作就不容易了,要再抽时间出来去陪老婆就更难。要是以后孙医生你都这么认真,那袁医生可就没时间划水去陪夫人咯。”

    “是啊,我不像你。”袁平安瞥了一眼周策,不动声色的反击道,“孤家寡人一个就没这些烦恼,反正你一个单身汉,就算把所有的时间都贡献给医院也不会有人批评你——说不定还能给你发个奖章呢。”

    “咳咳,各位,跑题了。”布鲁恩博士把话头重新纠了回来,“孙医生你目前有什么怀疑的方向么?”

    “没有。”孙立恩摇了摇头,“非要说的话,我觉得大概不是肿瘤……他的肿瘤指标目前来看都是阴性,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项目。”

    肿瘤指标物是检查肿瘤的一项重要指标,但在临床使用中,肿瘤指标物并非绝对准确。肿瘤指标物阴性的情况下,患者有癌症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因此这种指标一般需要结合影像学和临床情况,甚至组织样本才能够确定患者情况。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个搞法?”周策皱着眉头问道,“先完善一下和肿瘤有关的检查,然后再往其他方面转?”

    “患者目前生命体征稳定,我觉得稳扎稳打一点比较好。”孙立恩点了点头,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的精神症状虽然不是原发的,但是这种狂躁状态明显无法配合检查。一会我去和家属谈一谈,要是家属同意的话,那就请麻醉科给他做化学昏迷。”孙立恩环顾四周,对自己的组员道,“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询问患者的问题,那就赶紧趁现在去问。别到时候进入化学昏迷状态了再想起来——麻醉科的那帮人可不会中途把人叫醒,然后再药翻过去一次。”

第二百零七章 大新闻(补10月10日1/1更求订阅)

    安排好了白班应该进行的检查,孙立恩终于可以放心的去睡觉了。

    “媳妇儿,你今天下班的时候帮我把车开回去吧……”孙立恩看着自己的沃尔沃,同时又平衡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之后,他决定把自己的车交给女朋友管理。“我昨儿晚上熬了一宿,现在实在是不太适合开车。”

    “熬夜了?又赶论文啊?”胡佳倒是还没有开始一天的辛劳,按照她的排班,今天下午她才开始进手术室呢。“我早上带小嫣然去吃个早饭,中午才去医院。”

    小嫣然等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胡姐姐,而且令人欣喜的是,小丫头现在的状况还真的挺不错。在合适剂量的抗病毒治疗下,她的肝硬化进展被抑制到了一个可以接受的程度。而来自于陈欣怡的半颗肝脏在小嫣然的身体里发挥出了令人满意的效果。现在的小嫣然虽然仍然看上去比同龄的小姑娘更瘦更矮,但是比起刚入院的可怜模样,现在的小嫣然简直可以被称之为“健康”。

    虽然她仍然需要定期接受化疗以遏制肝癌进一步扩散,同时仍然被挂在肝移植的需求列表上。虽然她仍然有死于肝癌和肝衰竭的风险,但至少现在小嫣然有了坚持到供体出现的机会。

    大难不死的小姑娘在四院里获得了超乎寻常的关怀。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这么懂事,这么乖巧,但又得了这么凶险的疾病。哪怕是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她都会变得眼光柔和一些。而四院里的医生们则对她更多了一分期待——大家都希望能够看到小嫣然在四院里完成最后的移植术。而且一定要赶在肿瘤进一步扩散之前。

    胡佳自从回国见了孙立恩的父母和自家爹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一堆少女心爆棚的毛绒玩具和小裙子去看齐嫣然。而小嫣然也第一眼就认出了胡佳,她像个兴奋的小老鼠一样在胡佳身边钻来钻去,最后一把抱住了胡佳的胳膊,然后死死不放——仿佛这样就能弥补胡佳之前一年不在身旁的遗憾和些许陌生感一样。

    大姑娘和小姑娘之间有很多悄悄话,似乎说上一年也说不完。而胡佳也确实从齐嫣然嘴里听到了一个令她合不拢嘴的震惊消息。

    “宋院长要收养你?”在早餐店里,吃着面条的小嫣然悄悄告诉了胡佳这个消息,而胡佳可是真的被吓住了。她本来想问“你咋知道的?”,但是考虑了一下之后,胡佳换了一个问法,“是宋院长跟你说的?”

    “嗯……”小嫣然轻轻点了点头,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宋文或者其他人并不在这里之后,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宋阿姨昨天晚上来我房间,问了好多问题之后问我,愿不愿意当她家的孩子……”

    这听上去就很有宋文的行事风格了。胡佳也被齐嫣然的动作带的小心翼翼了起来,“那你是怎么说的呀?”

    “我……”小嫣然愣住了,她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摇头道,“我什么都没说……”

    让一个七岁的小姑娘决定要不要被收养,这本来就是个很没道理的事情。虽然齐嫣然的父母极不称职,但他们毕竟还活着。虽然被政府机构剥夺了监护权,但他们仍然是齐嫣然的生物学父母——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你还想自己的爸爸妈妈么?”胡佳很认真的问道,“你还想以后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么?”

    齐嫣然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用同样认真的表情回答道,“想!”

    “哪怕他们不能很好的照顾你的生活,哪怕他们不能也不会给你买这些玩具和小裙子?”胡佳追问道,她虽然也猜到了答案是什么,但有些事情总是要自己亲口问过之后才算数。

    “嗯。”小嫣然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露出了有些伤心和有些不解的表情说道,“那是我的爸爸妈妈呀。”

    对于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姑娘而言,什么理由都不如这个有力。她并不会在意自己的性命危在旦夕,她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父母无法提供足够优越的物质条件而选择找别人来当自己的爸爸妈妈——至少在七岁的时候绝对不会。

    哪怕这个想要当自己妈妈的宋阿姨家里有四只大猫——两只布偶两只缅因。

    “那就行了。”胡佳笑着摸了摸小嫣然的脑袋,“快吃吧,面都要软啦。”

    ·

    孙立恩在自己的床上睡的极其放肆,极其不讲道理。

    平心而论,一个义务加班了一整晚的医生是有资格享受这种放肆睡眠的。但是无论如何,半拉身子趴在床上,半拉身子耷拉在地上,而且睡的口水流了自己一脸这种睡相还是太过分了一点。

    过分到胡佳一脚踹在了自己男朋友的小腿肚上。

    “我……操!”孙立恩第二次在自己的床上被女朋友踹了小腿肚子,而且也是人生之中第二次被人踹的小腿抽筋。他从床上迅速蹦了下来,然后蹲在地上开始压腿。用极快的速度完成了这套应急处置之后,孙立恩才睁开了迷离的睡眼,看到了一旁的女朋友。

    “你这是……谋杀亲夫啊?”孙立恩确定自己的小腿不再抽筋之后,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已经暗下来的天空,小心翼翼的问道,“我……睡了一天?”

    “一个白天。”胡佳补充道,她抱着自己的大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一脸茫然的孙立恩然后笑了出来,“好啦,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看你睡的那个姿势实在是太适合下脚了,一时情不自禁……”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懂不懂啦?”孙立恩搓着自己的腿佯装怒道,“你也有很多适合我下……手的姿势!我可没有每次都下手!”

    胡佳给自家男朋友送上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老娘今天没打算来跟你开车,我有事儿跟你说。”

    “车撞了?”孙立恩一听到“车”和“有事儿”,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车撞了就撞了,大不了我再买一辆,你没事儿吧?”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干脆打开了状态栏开始仔细观察起了胡佳的状态。

    “……要不是你现在蹲着,我一定再踹你一脚。”胡佳瞪了一眼孙立恩,然后说起了正事,“宋院长想要领养小嫣然你知道么?”

第二百零八章 推断(补10月11日1/1更)

    “这种事情,我上哪儿知道去?你真当我是宋院长肚子里的蛔虫啊?”孙立恩不满且哀怨的瞪了自家女朋友一眼,然后追问起了细节,“你怎么知道的……?小嫣然跟你说了?”

    “说了。”胡佳点了点头,大概描述了一下事情经过之后说道,“小嫣然是不太想当别人家孩子……”

    “现在来看,她的意愿可能不是最主要的部分。”没有当面看过小嫣然的表情,孙立恩也无从得知小姑娘当时是个什么心理活动。“就算民政局那边和法院可以把监护权重新还给小嫣然的父母,但是他们也不会这么干的吧……她现在这个情况下,别说现在的父母,就算换一对普通中产都未必承担的起那个医疗费用。绿叶筹给她预备的治疗费用说不定也会被原来的父母挪用……”

    “这种事儿我们就管不了了。”胡佳当然也知道,对于一个小姑娘而言,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她被宋文收养。这样既能保证治疗费用的来源,同时也能为她的将来多给出一份保障——一名女性医院院长兼医学院院长,对于女性教育和未来方面的安排当然会比连个产检都不愿意做的家长更强。

    但这种“更好”,却未必是小嫣然所需要的。对于儿童来说,没有什么比和“自己的爸爸妈妈”在一起更重要的。什么玩具漂亮小裙子,什么治疗和人生安排……这些在“爸爸妈妈”面前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问题。

    “她不懂,所以她的意见不是最主要的判断依据。”孙立恩摊了摊手,这种法律问题他虽然算不上专家,但好歹“小嫣然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的这个判断他还是可以做的。“如果宋院长真的喜欢这个小姑娘,同时也觉得自己和她有这个缘分。那她要是去申请领养,还真有很大概率能够被批准。”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女朋友,继续道,“说不定就连齐嫣然的父母都不会有意见。”

    “说白了还是因为当父母不需要考试核准闹出来的屁事儿。”胡佳往孙立恩身后的床上一坐,气鼓鼓道,“要我说,每对夫妻都得先花个最少一年学习怎么当父母。然后一年三考,一次考试分数低于80分就不许他们生孩子!”

    这明显是气话。但孙立恩自己居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反驳理由。

    现在这个年代,开车要考试拿证,当医生当护士要考证,学生要考试,老师也要考试。但唯独这种事情上,作为父母却不需要考取资格证。

    虽说当父母本身就是一个向子女学习的过程,但就以孙立恩这些年的经验来看,根本不打算学习,同时还把子女当成私有物的父母也绝对不在少数。

    “算了算了,有些事儿咱们也没法管。”孙立恩继续安慰着自家女朋友,她要是万一生气了再朝自己腿上来一脚,那可实实在在受不了。“大不了以后咱们当爹妈的时候小心点。”

    胡佳似乎被这个场景给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她兴奋的坐起了身子开始描述起了自己理想中的育儿房得是个什么模样。

    女朋友的注意力被吸引到了其他地方,而孙立恩腿上的抽搐疼痛感也逐渐消失了。他开始琢磨起了胡佳之前说的领养的事情。

    宋院长对小嫣然很好,这一点只要眼睛没瞎的人就都能看得出来。但是……宋院长现在有必要开始着手推进领养的事情么?

    小嫣然的父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四院附近了。他们似乎也已经接受了自己对女儿已经和自己没没有其他关系的事实。小嫣然的外婆倒是来过两次,她给小姑娘带了些以前穿的衣服来。在保卫干部和民政局工作人员的阻止下,老太太也只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东西交给了保卫们然后就此作罢。

    在这种情况下,短期内小嫣然应该并不会面临什么监护人上面的问题。那么……宋院长为什么会在这个当口上提出要收养小嫣然?以宋院长那种冷静的人物性格,她当然应该知道提升收养成功的最好办法是继续和小嫣然培养感情,而不是在这个时间点上提出自己的收养意见。

    所以……宋院长提前预见到了什么会阻挠自己收养小嫣然的事情?或者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导致宋院长不得不提前了自己的计划?

    孙立恩顿时瞪大了眼睛。根据之前流传的小道消息,他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而且看起来,这个推论还挺有可能的。

    “领导,我先出去打个电话。”孙立恩打断了胡佳关于育儿室墙壁颜色的选择,“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

    “嗯?”胡佳很危险的眯起了眼睛,“你不会是嫌我太唠叨了吧?”

    “怎么可能!”孙立恩浮夸的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笑的心虚至极,“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他干笑了两声,然后对着胡佳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个事儿,我得跟周老师说一声……他好像对这个挺在意的。”

    ·

    周军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神色有些奇怪的挂了电话。刚刚接到孙立恩来电的时候,周军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的往下抽了一下——这小子每次打电话过来都没好事。

    这次孙立恩打电话来……也不算是好事。周军皱着眉头考虑了一会,从自己抽屉最底下摸出了一份报告。

    要是能再过个一两年,也许自己就不需要拿这种东西出来搞事情了。但是……刘堂春刚刚才当上副院长,短时间内想要再进一步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上面没有空降,那接任院长职务的大概率就是柳平川了。

    虽然平时和柳平川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毕竟大急诊中心的急诊科需要有一些属于自己的“声音”。要是宋文还在位置上,周军还不至于担心这些问题。但……柳平川大概是不能兼任急诊科科主任的。这个职务大概率会落在刘堂春身上。

    可是……柳平川院长……不一定压得住检验科和赵建国。急诊科和检验科的小矛盾不少,但在宋文的压制下还算过得去。这要是换了柳平川上任,那检验科要卡脖子简直不要太简单。

    周军把文件拿在了手上,准备参加例会的时候正式向宋文提出申请。急诊科将要和综合诊断中心通力合作,共同建设一个检验能力足够覆盖急诊科需求90%的检验部门。

第二百零九章 麻烦大了(补10月12日1/1更)

    对于每一个急诊科的负责人来说,检验科试图卡脖子都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情。要么检验科乖乖躺平,对急诊科的所有检查请求都给予最大程度的协助,要么就干脆绕过检验科自己单独建立一个检验部门。总而言之,这种可能会导致整个部门运行受阻的关键命脉,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刘堂春当初对建立综合诊断中心是有些担忧的。但在得知综合诊断中心同时还附赠一个“检验部门”之后,这老货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就决定全力支持这个部门成立。同时还乐颠颠的把孙立恩以及徐有容给推了出去。

    刘堂春会这么大方,一部分当然是相信自己和周军能把孙立恩和徐有容给搂回来。另一部分则是……冲着这个检验中心。

    赵建国和医院的其他单位不太对付,这事儿在四院里不是秘密。刘堂春虽然有信心赵建国他翻不出什么大浪,但前提条件是“宋文还在自己的位置上掌控一切”。当年把赵建国塞到这个位置上的那位“领导”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了,但仍然不是其他院长和主任们能够抵抗的。

    为了以后的工作顺利,为了以后的部门运转正常。刘堂春大力支持了综合诊断中心的建设,这不光是为了给急诊科捞一个先进的诊断部门。更是为了让急诊科具备“不被卡脖子”的底气。

    只要急诊科能够具有足够强大的抗干扰能力,只要综合诊断中心能够发展起来,那这些问题就都不会是问题。

    未雨绸缪,是中国人的特有品质。每个中国人都熟知“好战必亡,忘战必危”的道理。作为储蓄率最高的国家,中国人面对未知风险的最直接应对方式,就是提前进行相应的“储蓄”。对四院急诊科来说,综合诊断中心就是他们的储蓄或者说后路。

    但是任何后备计划从提出计划到实施,都需要一定的时间。按照刘堂春一开始的估计,孙立恩完成三年规培计划之后直接升职到主治没有什么太大难度。在他之后担任住总期间,靠着急诊科的支援以及武田方面的资源,综合诊断中心应该就能成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小号三甲”。至少在检验方面,不用再担心被人卡脖子的问题。

    但是……事情看起来有些变化。这份变化来自于整个四院医疗体系的稳定剂和主心骨宋文。

    宋院长这个级别的领导发生工作调动是非常正常而且自然的事情。但由于组织工作的保密性和人事工作的严肃性,除非是干部本人和相关组织干部,外人往往难以得知这种变化的出现。

    孙立恩的情报,在周军看来非常重要,而且可信度相当高。宋文不是一个容易被自己情绪所困扰的女人。虽然“女人”往往被人们看做是“容易被情绪所困扰”的那一类人,但如果有人把宋文当成这种人,那他的脑子一定是坏掉了。

    宋院长是一个女人,但也是个很理智的女人。

    “军啊,小孙给你打电话了吧?”周军正在琢磨着什么时候去和刘堂春通个气,却没想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刘副院长,“我看宋院长那动静有点不对劲。”

    “他已经跟我说过了。”周军点了点头,朝着刘堂春扬了扬手上的报告皱眉问道,“下周例会的时候就把这个提案交上去?”

    “时间上有点赶……有点被动,但是这也没办法。”刘堂春叹了口气,“时不我待啊。”

    ·

    孙立恩完全不知道自己这一个电话会有什么后果,他现在也顾不上考虑这些。

    “好的,我马上就到。”正在和胡佳讨论要给未来的孩子买什么样婴儿床的孙立恩接到了能够让他从令人冷汗直流的话题中解脱出来的通知——虽然这个通知本身也让孙立恩流了一身的冷汗。

    电话里,周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孙医生,你赶紧回来一下,病人出问题了。”

    “怎么了?”孙立恩从地板上蹦了起来,他不是没有被叫过急会诊,也不是没有被自家的组员紧急召回过。但是在孙立恩的印象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周策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收进来的这个曹志全,昨天晚上用过西地泮了是吧?”周策压低了声音问道,“用了多大计量?”

    “急诊那边给的药啊,用了应该是2ml吧……”孙立恩有些不确定的说道,“怎么了?”

    “人从昨晚用过药之后,到现在都没醒。”周策肯定是急了,他连声催促道,“你赶紧过来看看怎么回事——我现在就叫麻醉科过来会诊!”

    孙立恩有些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个笑话——某个病人第二天即将接受一场全麻手术。为了预备之后痛苦无聊且网速缓慢的术后住院生活,这位病人特意在手术前两天去网吧包夜,连续通宵两晚。

    彻底痛快了之后,病人第三天在接受全麻后狠狠的睡了27个小时。等他醒过来的时候,身旁有脸都白了的主治医生,脸都绿了的麻醉医生以及脸都黑了的医院副院长。

    虽然只是个笑话,但这也确实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医生们对于“患者使用镇定麻醉类药物后意识丧失”的反应。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一个搞不好,说不定是要出人命的。

    很明显,周策现在就在担心这个问题。急诊科用了2ml的西地泮——按理来说,这在镇静药物使用里算是比较小心的。成年人镇静时,西地泮一般需要在开始的时候使用10mg——也就是2ml的量。然后按需要,每隔3~4小时加5~10mg。24小时的总量应当限制在8~10ml。

    哪怕西地泮的代谢缓慢,t1/2需要20~70小时。两毫升的西地泮静脉注射也不应该引起患者持续昏睡。这不符合药物机理。

    孙立恩一边步行赶往医院,一边用手机开始搜索相关报道——西地泮会的严重副作用都有哪些?

    医生也是会用搜索引擎查找资料的,不过和那些用搜索引擎给自己这诊断的奇人们不同的是,医生们具有分辨搜索结果准确与否的能力。

    如果真的是药物过量,那倒是好处理了。氟马西尼作为苯二氮卓受体拮抗剂,能够有效扭转苯二氮卓类药物过量和药物中毒的症状。但……曹志全的症状应该和西地泮中毒没什么关系。周策没有报告曹志全有呼吸中枢受抑制的症状,同时也没有心跳缓慢之类的问题。

    这可不是连续通宵之后陷入昏睡——曹志全在没有过量使用西地泮的情况下陷入了昏迷。这下麻烦可就大了。

第二百一十章 无动性缄默(补10月12日1/1更)

    这应该不是药物过量造成的反应。

    麻醉科的医生应周策的请求前来会诊。经过一些简单的刺激检查之后,麻醉科的医生们种族和眉头给出了自己的会诊意见,“这不是药物过量导致的昏迷。”

    其实光从剂量上,麻醉科的医生们就能够做出如此判断。但人体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不同寻常之处,也许真的有些人状态和普通人不大一样——他们真的会因为两毫升的地西泮注射液而出现药物过量。

    为了排除这一点,麻醉科的医生们搬出了脑电图分析仪对曹志全进行检查。而检查的结果则令充分的证实了麻醉科医生们的判断——曹志全的eeg(脑电图)表现出了典型的三相波结构。

    “我们不是神内,看eeg不如人家专业。”孙立恩赶到病房的时候,麻醉科的医生正在对周策解释自己的发现,“不过药物过量可不会出现三相波——这玩意一般是代谢性脑病、阿尔茨海默症、脑炎或者药物中毒性脑病之类的病人才会出现。”

    “三相波?”孙立恩和房间里的麻醉科医生打了个招呼,又朝着看上去有些焦虑的周策点了点头,这才接过eeg看了看。

    对临床医生来说,脑电图是个看起来很没意思而且令人充满困惑的图形——这一大堆看上去没什么规律且杂乱无章的波形图不光患者看不懂,非相关科室的医生一般也看不太懂。

    孙立恩介于“看不太懂”和“懂的不是太多”之间。培训老东西的时候,eeg是一种出现频率很高的资料。所以连带着孙立恩也看不过少。作为临床上分析意识障碍患者的一项重要工具,他对此多少有些了解。

    “波形没问题,确实是三相波……”孙立恩看着这份eeg,在混乱繁杂甚至可以被成为“混沌”的图形中找到了三相波的位置。波形挺典型的,不过还是得认真找才行。

    “给他查肝功了么?”孙立恩也首先想到了代谢性脑病。而且,代谢性脑病也符合全脑皮层弥散加权成像高信号的症状提示。而代谢性脑病中,孙立恩个人最熟悉的就是肝性脑病。因此才有了这么一个提问。

    “刚刚下的医嘱,护士还没来抽血。”周策摇头补充道,“我还同时下了肾功能和血糖的检查……如果是代谢性脑病的话,这些也得一起看看。”

    周策的考虑是老成持重之举,孙立恩自然也不会反对。他在点头的同时,重新开始观察起了曹志全的状态栏——刚入院的时候,曹志全的状态和现在的装填肯定会有巨大差别。如果能通过前后两次状态栏的差别找到导致变化的原因,也许对诊断能有些帮助。

    “曹志全,男,44岁。全脑皮层弥散加权成像高信号()、亚急性痴呆()、阵发性肌肉痉挛()、无动性缄默(07.24.51)”

    果然,状态栏提示了新的动作。但是孙立恩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太有价值的情报——他毕竟不是神内医生。无动性缄默当然是个重要提示,这个提示至少能让孙立恩确定曹志全的昏迷状态确实和地西泮的关系不大。

    但这个状态……和他现在的症状有什么关系?和他的全脑病变、亚急性痴呆、阵发性肌肉痉挛又有什么共性?

    孙立恩觉得自己有些头疼,这种疼发——是用脑过度时的那种典型感觉。

    从乐观一点的角度上来看,至少无动性缄默能帮助诊断组少走一点弯路。曹志全肯定没有什么代谢性脑病。无动性缄默一般出现在脑干上部网状激活系统和前额叶-边缘系统损害的患者身上。一般会由原发性脑瘤、松果体瘤、转移瘤和脑底血管病等原因引发。相对来说,这是一个很严重的症状。

    孙立恩走到曹志全的身边,开始尝试着把他叫醒“曹先生,曹先生?”

    这种尝试效果不太好。曹志全的眼皮轻微动弹了一下,但是依旧闭着眼睛。

    无动性缄默又被称为“醒状昏迷”“睡眠过度症”,这种状态下的患者基本会表现为意识水平低下、对刺激有反射性四肢运动,但缺乏随意运动、自言自语和情绪反应。有些患者可能有自发性的睁眼、注视甚至追视动作。

    既然对声音刺激的反应不大……那就试试看触觉吧。

    孙立恩学着当初周军的样子,用大拇指压住了曹志全的两侧眶上切迹,稍微一用力,曹志全果然皱起了眉头,而且还动了动双手双脚。

    “对疼痛有反射,昏迷的程度不是很深。”孙立恩对一旁的周策说道,“这看起来有点像是无动性缄默。”

    周策对神经内科的内容也不是很懂,他想了想提议道,“我还是请一下神内会诊吧。这个病人的情况有点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了。”

    这个患者的情况何止是超出了周策的能力范围,就连孙立恩自己都有点搞不定。毕竟曹志全是做过头颅mri的。除了脑萎缩和全脑皮层弥散加权成像高信号以外没有其他症状,检查结果并不支持相应的脑底血管病变和实体脑瘤。

    事情到了这一步,孙立恩也觉得有点难办。如果单纯是为了解决一个谜题,那倒是还有很多可以用的办法。但曹志全并不只是一个“谜题”,他还是一个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

    如果只是一只小白鼠,那为了解决问题,研究人员们甚至完全可以考虑对小白鼠进行解剖,再把脑组织提取出来研碎做物质分析,又或者切片进行观察。反正只是一只小白鼠而已——在解决问题的需求面前,处死一只实验动物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但曹志全不行。

    就算是脑组织取样进行活检,也必然会对大脑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而且损伤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水平再高超的神经外科医生,也不能保证自己所提取出的脑组织不会影响大脑的正常功能。更不能保证提取出的脑组织正好可以成为确诊患者的最后一块拼图。

    冒着让一个家庭顶梁柱彻底或者部分丧失劳动能力的风险,去解决谜题?除非这个谜题关系到患者生命,否则孙立恩绝对不会这么干。

    当一个医生,这种程度的人道主义原则是必须要有的。

    “请神内会诊吧……先给他上溴隐亭和美多巴。”孙立恩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先按照标准流程进行治疗。联合应用溴隐亭和美多巴是针对重度颅脑损伤,从而表现出无动性缄默患者的成熟疗法。需要指出的是,尽管这是现在的主要治疗方案,但有效率依旧不尽如人意。这种联合治疗方案的总有效率大约在60%左右,能够恢复意识和生活自理程度的患者一般仅有25%。

    对于颅脑损伤的患者而言,最宝贵的永远是治疗的时间。治疗越早展开,恢复的效果一般也会越好。

    孙立恩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曹志全,心情有些沉重。

    但愿他还能站起来,拥抱自己的生活和亲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竭尽全力(补10月13日更新……)

    神经内科是一个比较忙碌的科室,哪怕有了会诊请求,他们要派人来参与会诊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在今天,今天是神经内科主任查房的日子。

    四院内几乎所有科室都大力支持着综合诊断中心的工作。但支持是一回事,主任查房的时候离开病房又是一回事。

    虽然无动性缄默是个很严重的症状,但毕竟曹志全生命体征还算稳定,所以这次的会诊大概得等半个多小时人才能来。

    而孙立恩这个急性子是不太愿意等的……至少现在等着也没什么用。他琢磨了一会,决定还是寻求一下专业的第三方意见。

    孙立恩拿着eeg的检查结果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打开电脑,然后在自己的电脑旁扫描仪上扫描了检查结果,随后打开了电脑桌面上一个看上去像是word的图标。

    “下午好,孙医生。”这软件的界面看上去也像是word,不过孙立恩还没动弹,界面上就出现了一行字,“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这是老东西的操作界面。为了保证孙立恩在私下试用的时候不引起同事们的过多关注,吴友谦特意让组里的码农们重新做了一个操作界面。只要能把这个软件隐藏起来,孙立恩测试老东西的时候,被同事们发现的概率就会大大减少。

    老东西虽然准确率高,但它现在仍然是一个处在测试阶段的诊断工具。为了让同组的其他医生避免依赖老东西,因此孙立恩也只能老老实实的趁着没人的时候使用。

    输入了扫描过的eeg图像后,孙立恩顺带从联网系统里找到了曹志全的mri结果,并且还在浩渺如烟的“其他诊断”里找到了“亚急性痴呆”以及“无动性缄默”两项。然后点击了“开始诊断”。

    仿佛word的界面上一片空白,右下角却跳出来了一个动画人物——动画本身是个小老头,耳朵上带着听诊器,然后在孙立恩的电脑屏幕上到处溜达,一边溜达着,一边用听诊器到处听来听去。这图标也是项目组为了方便孙立恩使用而专门新造的,主要是因为老东西现在做出诊断需要跑上一阵,而因为担心孙立恩会误以为电脑死机,所以专门做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回头得跟吴院长通报一下……至少要在其他诊断里加个搜索功能。这么一项一项的找实在是太麻烦了……孙立恩把自己的电脑切换到桌面上,然后站起身来去给自己倒了杯咖啡。

    除了等待老东西诊断结果以外……自己似乎也应该做点其他的事情。孙立恩掏出手机,思考了片刻后,找到了胡春波的电话。

    “胡医生,你现在上班了么?”孙立恩在电话里热情洋溢的朝着胡春波问好,“还是在家休息呢?”

    “我这边已经在办离职手续了。”电话里的胡春波用同样热情洋溢的语气向孙立恩说着一个颇为惊悚的内容,“大概再过三天,我就能从省脑科医院里离开了!”

    “啊?”孙立恩大惊失色,“您……要辞职?”

    “对啊。”胡春波仍然热情洋溢,“我已经和刘队长谈过了,下周我就能直接来四院工作。”

    得……又是一个被刘堂春挖来的墙角。

    孙立恩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就现在的问题咨询一下,“您现在在脑科医院,来一趟四院方便么?”

    “方便,太方便了。”胡春波连连答应道,“有什么事儿么?要是事情急的话,我现在就过去。”

    “我这边有个病人,情况比较特殊。”孙立恩斟酌着词汇说道,“我们这边的神内现在搞主任查房,要等会诊的医生到还得要点时间……”

    “我开车过去,大概十分钟能到。”胡春波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孙医生你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

    胡春波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四院,并且出现在了孙立恩面前。

    不得不说,老胡的态度是非常端正的。就算是以后来了四院工作,老胡那也是神经内科的人。而他现在眼巴巴的往孙立恩这边靠,并不是为了通过孙立恩搭上谁的关系。这纯粹是一次“报恩”——主要是为了感谢孙立恩在医疗队援非期间无私提供的各种帮助。

    老胡这人虽然职业生涯并不怎么顺利,但胜在为人痛快敞亮。这种性格对他的职业帮助不大,但在人际关系处理上却让他占了不少便宜。尤其是刘堂春这种部队出身的医生,当然喜欢和干脆利索的人打交道。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四院之后,胡春波医生甚至还没和孙立恩多聊两句,就主动要来了eeg和mri的检查结果开始阅片。

    孙立恩眼见人家这么热情,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麻烦胡医生了,等今儿忙完,我请您吃饭……”

    这可不光是客套话,孙立恩是真的打算请胡医生吃上一顿以表示谢意。但话还没说完,电脑那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叮叮叮”的声音。

    是老东西跑完了诊断?孙立恩正准备起身去电脑前面看看,却忽然被胡春波医生一把抓住了双手。

    不是那种有点gay的抓住,而是几乎用尽全力的,仿佛想要把这双手扯下来一样的抓住。

    孙立恩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听到了胡春波医生紧张的询问,“你们给他做腰穿了?有没有扎到手?”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左右检查着孙立恩的手,一副紧张的要死的模样。

    孙立恩困惑的摇了摇头,“没有啊……”他正想继续问问看是什么情况,却突然看到一旁电脑屏幕上,老东西的图标变成了一个浑身穿着防化服的老头,而且两只手上使劲上下挥舞着两支黄色底色的小旗子。

    小旗子上面,是孙立恩熟悉且惊悚的“生化污染物”图标。

    不能吧?不会吧?状态栏没刷传染风险啊?孙立恩艰难的咽了口吐沫,“胡医生……你是觉得……”

    “这个,很有可能是个cjd。”胡春波检查完了孙立恩的双手,在确认他的手上没有任何伤口之后稍微松了口气,然后又严肃了起来,“病人在哪儿?马上带我过去看看!”

第二百一十二章 死刑(补10月15日更新)

    孙立恩带着胡春波抵达了病房。而在进入病房的第一时间,胡春波就叫停了对曹志全的有创医学检查和治疗。

    是的,连治疗都停了。胡春波以蛮不讲理且理直气壮的态度强行要求正准备挂水的护士先停下手上的工作。

    如果确实可以确诊为cjd,那停止治疗也算有情可原——作为一种死亡率100%,发病后一年内死亡率90%的疾病,医生们手里根本没有武器可以对抗这种疾病。

    但曹志全现在还没确诊。

    “这个病人高度疑似cjd,你们做好防护了再进来。”胡春波大概解释了一下,也没管护士们究竟有没有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就走到了曹志全身边,然后从推车上拿起一副手套,朝着曹志全的眼眶按了下去。

    “能睁眼,但是没有其他反应。”胡春波毕竟是专业的神内医生,护士们才迟疑的走出病房,他就基本做完了查体,并且得出了结论——“有轻微的颈强直,是无动性缄默。”

    “这个我已经确认过了。”孙立恩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确定这是cjd?我们还没查14-3-3蛋白……”

    “高度疑似,而且基本可以肯定了。”胡春波打断了孙立恩的话,“其他能导致无动性缄默的疾病,不会进展的这么快。”

    在胡春波看来,曹志全的疾病有且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一个cjd患者,要么曹志全得的就是症状和cjd几乎完全一致,但还有的救的vgkc(复合物抗体相关的边缘性脑炎)。

    “道理我都懂……”病房里除了护士和曹志全以外,还有一直没离开的周策。他恰到好处的打断了胡春波和孙立恩的对话,“谁能跟我解释一下,cjd是什么?还有,这位医生又是谁?”

    胡春波在病房里指示的样子实在是太有气势而且太自来熟了一点,护士们只以为这大概是从神内来会诊的医生,听着人家的指示放下手里的工作就离开了。但周策却非常肯定,胡春波可不是四院自己的神内科医生。

    四院神经内科一共有十七位医生能来会诊,包括一名主任医师和两名副主任医师。而这十七人他全都认识。

    “cjd你都不知道?”胡春波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周策,然后转身对孙立恩问道,“你们还招这么大年龄的规培呢?”

    “咳咳……那个……”孙立恩不用看也知道周策现在脸上的表情不大好看,连忙解释道“周医生是我们治疗组里的主治,他是肾内科出身的。”

    “哦哦,这我就明白了。”胡春波虽然有时候嘴巴比脑子快,但脑子只要转起来也是很灵光的那种。他笑着解释道,“周医生你在肾内待久了不知道也很正常——cjd是个地地道道的罕见病,每年的发病率大概在百万分之零点四左右。不过,另一种类似的疾病你应该听说过——vgkc。”

    周策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他想了想之后摇头道,“这个……我也没怎么听过。”

    胡春波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了起来,“我光想着vgkc和免疫有关,却忘了这个病目前报告不算太多了。”

    vgkc是一种和免疫相关的罕见边缘性脑炎,患者大多表现出和cjd一样的mri图像——缎带征。而且也有和cjd患者一致的三相波eeg,亚急性痴呆等等症状。甚至连脑脊液中的14-3-3蛋白质阳性症状也一模一样。

    可以说,vgkc和cjd几乎是一对外在完全一致的双生子。但它们之间仍然存在着一个巨大的不同。

    vgkc是可以被治疗的。

    作为自身免疫系统疾病中的一种,vgkc患者在接受激素冲击治疗和血浆置换后,往往能够获得相当不错的治疗效果。定期服用相关的糖皮质激素药物后,不少vgkc患者甚至可以恢复到一个完全可以接受的程度。

    但cjd不同,所有罹患了cjd的患者毫无例外都会死亡。cjd患者发病后一年内死亡率高达90%,人类有史以来确认的cjd患者发病后最长的生存期也仅仅只有八年。

    “cjd,就是克雅氏病。”胡春波没有继续说话,孙立恩站了出来,负责对周策解释cjd到底是什么。“这个名字如果听上去还是有些陌生的话,那它的一个特殊种类你一定听过——疯牛病。”

    克雅氏病,是一种由朊蛋白颗粒既朊病毒(prion)引发的致死性传染疾病。同时,它也是一种人畜共患病。而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80年代发源于英国工业化养牛场的疯牛病。

    作为一种最近六十年才被人们发现的全新致病体,朊病毒不同于人们传统所认知的任何一种致病体——它并不含有任何dna或者rna结构,朊病毒的本质其实是一种蛋白颗粒。但由于朊病毒被发现的时间不算太长,而其尺寸比已知的最小的病毒更小(约30~50纳米),因此,人类对于朊病毒的认知还很肤浅。

    虽然对于这种蛋白质颗粒的了解尚浅,但医生和科学工作者们还是找到了至少其中一类朊病毒的特征。

    prpsc朊蛋病毒主要攻击动物的神经系统,朊蛋白会感染脑神经,并且促使大量神经细胞死亡。这些神经细胞消亡后,往往会在脑组织里留下大量的空洞,让脑组织看起来像是海绵一样。因此,朊病毒病又被称为传染性海绵状脑病(tses)。其中包括感染牛和人的疯牛病(bse),感染羊和老鼠的羊瘙痒症(scrapie),以及会在人之间传播甚至遗传的库鲁病和克雅氏病。

    周策恍然大悟之后又摇了摇头,“这不应该啊……患者本人是在工地上打工的,他肯定没有去过英国,更不会在国内吃到英国牛肉——这玩意国内应该是禁止进口的。”

    “对英国牛肉的进口禁令已经在19年6月放开了。而且这也不见得就是疯牛病……他也有可能是遗传性、散发性或者医源性的克雅氏病患者。”对于周策的疑问,胡春波倒是进行了非常完善的解答,随后他就开始以向孙立恩提问的方式验证起了自己的猜测,“患者接受过神经外科的手术么?有没有移植过角膜?父母有没有过痴呆的表现?”

    “没有。”孙立恩摇了摇头,这些问题他倒是询问过患者家属。不过遗传病学上可能有些问题——曹志全的父亲死在了抗美援朝的战场上,而他的母亲则是因为肝癌去世的。曹志全的父亲不必说,他母亲过世时还不到50岁。

    “那就麻烦了。”胡春波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遗传性或者医源性,那就是散发性了。”

    散发性克雅氏病的诊断……严格来说其实有些滑稽。

    首先,克雅氏病的诊断方案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脑组织活检或者脑组织尸检。总的来说,除非在显微镜下看到了这种海绵状的脑子,否则医生们最多也只能“高度怀疑”而无法“确诊”克雅氏病。

    其次,散发性cjd是完全找不到来源,根本没有线索的克雅氏病。谁都不知道患者本人到底是怎么感染了朊病毒的——有些患者是自己的基因位点有变化,因此在脑组织里错误合成了prpsc脘病毒。有些患者压根就没有基因位点变化,但他们仍然表现出了克雅氏病的症状,并且迅速过世。但因为患者家属的意愿问题,在国内能够对高度疑似克雅氏病患者进行脑组织活检或者尸检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十几年的统计中,接受了尸检并且最后得到确诊的“高度疑似cjd患者”仅有两位而已。

    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现象,在临床上才会出现医生们会把“高度疑似”当做cjd的“确诊”来处理的情况。

    没办法,确诊的条件太苛刻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医生们自己也不太希望完全确诊cjd患者。理由也很简单,这种病是没救的。

    朊病毒的特质决定了它本身对所有的药物全都免疫。没有任何一种治疗手段能够阻止脘病毒在患者的大脑中复制自己并且杀死其他神经细胞。就连辐射都没有效果——事实上,人类之所以能够确认脘病毒本身不含有dna和rna等遗传物质,正是因为这一点。早期的科学家们对患有瘙痒病的羊脑组织进行了辐射处理,随后再次把这些脑组织接种给其他的健康羊只。而被接种的羊之后也开始发病,这才有了“病原体不含有遗传物质”的大胆推测。

    化学药物无效,生物药物无效,辐射等手段也无效,至于更传统的神经外科手术就更没有效果了——尺寸不到50纳米的蛋白质颗粒,就算是真的开发出了科幻小说里的纳米机器人,恐怕也不一定能处理的了。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现在突然出现了可以阻止朊病毒继续复制的药物和治疗手段。曹志全的情况也不会有丝毫改善,最多就是病情不再进展了而已。已经死亡了的神经细胞,是无法重生的。

    要想治好cjd患者,那就要有能够彻底杀灭脘病毒的手段,同时还要有促进神经细胞再生的能力。

    也就是说,最少两个诺贝尔医学奖凑在一起,才有可能挽救回曹志全的性命。

    孙立恩沉默了一会,看着躺在床上的曹志全,轻轻摇了摇头。

第二百一十三章 如鲠在喉

    对医生们来说,患者无药可救是一件很令人难过的事情。但也仅限于“难过”而已。但对家属们而言……这个消息就是一道晴天霹雳。

    晴天霹雳的形容都有些……不够贴切。孙立恩看着曹志全的儿子,心里的感觉很有些复杂。

    对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来说,世界原本应该还是充满了希望和色彩的。父母年龄都不大,他们不光能照顾好自己的生活,而且还能对刚刚开始独立的自己施以援手。

    事情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小曹坐在座位上,两只手在身边紧紧的捏成拳头,浑身发抖,面色惨白。他双目无神的愣了好一会之后,才张开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如果确实是克雅氏病的话,没有办法。”虽然很想安慰一下面前这个小兄弟,但孙立恩却一点都想不出来自己能怎么安慰对方——没有脑脊液14-3-3蛋白阳性,那就只能通过脑活检来确诊克雅氏病。或者说,就算有了脑脊液14-3-3蛋白阳性的报告,彻底确诊患者仍然需要进行脑活检。有或者没有脑脊液的相关报告,只会影响医生在提出脑活检建议时的底气罢了。

    但现实中,要检测14-3-3蛋白也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哪怕综合诊断中心的检测设备都是新买的,但仍然没有可以用于检测这一种蛋白质的相应试剂。

    退一万步来说,假设曹志全所罹患的克雅氏病是相对比较容易检测的遗传性克雅氏病(pid),要进行确诊也需要对患者的脑脊液或者外周血样本进行pcr检测,以检测会导致病变的prnp基因编码序列。

    但pcr并不是那种万能的简单机器——只要把样本扔进机器里,然后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等着那台看上去就很高科技的pcr机器轰隆作响完毕后就能得出结果。如果要是真的这么简单,那也不会有无数生物狗在学校里哀嚎了。

    使用pcr检测特定的基因序列,首先需要对样本中的特定基因进行扩增。把样本中的特定检测片段增殖三十轮,也就是增加复制十亿倍后,才能通过机器检测出来。而整个扩增过程中,除了需要长时间等待以外,更重要的则是找到正确的,能够扩增指定基因结构的引物。

    pp基因编码是一项相对比较成熟的技术,但现实难度依旧存在。最直接的难度就在于引物设计上。

    扩增prnp基因编码的全套流程中,最重要的引物没有现成的。至少四院乃至宁远甚至整个宋安省都没有。如果要做这种检查,那只能把样本送到首都或者沪市的相关公司去,全权委托人家进行检测。这么一去一回,按照曹志全的症状进展速度,恐怕他已经死在结果的前头了。

    “目前……我们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不过根据专科医生的建议,我们还可以试一试激素冲击治疗。”想来想去,孙立恩决定还是为曹志全的性命再努力一次。“如果激素冲击治疗有效,那他得的可能是一种症状表现类似,但还有救的病……”

    医生很少和患者家属说这种话。“试一试”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不确定性。而患者家属厌恶不确定性。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除了在这种不确定上搏一搏以外,孙立恩已经拿不出更多的办法了。

    绝大多数cjd患者在陷入无动性缄默后不久会死于褥疮或者肺部感染。别说治愈这种疾病了,现代医学甚至没有任何有效疗法能够改善他们的生活质量。勤翻身和雾化吸入加震动背心也许能够在一定程度张预防褥疮和肺部感染,但仍然无法从本质上改善患者的情况。

    在人类登上月球的五十多年后,世界上仍然存在大量医生们无法处理的疾病。哪怕卫星能够在太空里定位到地球上几乎所有用户的位置,但在面对很多疾病的时候,我们甚至连一条可能解决问题的路都看不见。

    孙立恩觉得很沮丧。

    医生的沮丧其实是个很常见的事情。从工作不顺利到患者不配合,家属不理解,能够让一个每天工作到快过劳死的医生沮丧的方法有很多种。多亏了状态栏,以及孙立恩自己的“好运气”,沮丧的感觉对孙立恩来说其实有些……新鲜。

    新鲜,也就意味着他没什么处理这种感觉的经验。以往有“沮丧”的感觉,几乎全都是因为考试和学习的问题而已。在学生时代,和其他人一样,对孙立恩来说考试和学习就是天底下最大的难关。可真等自己上临床开始着手治疗病人之后,他才后知后觉似的反应过来,以前的那些沮丧……简直不值一提。

    这种感觉并不强烈,但是存在感实在是太十足了。望着小曹缓慢离开的背影,孙立恩觉得自己胸口上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喉咙也不太舒服,好像还有一块不大不小的时候正好卡在喉结附近,就连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

    有那么一瞬间,孙立恩甚至想叫住小曹,然后劝他给曹志全办个出院手续算了。

    虽然嘴上说着还可以用激素冲击治疗搏一搏希望,但孙立恩自己很清楚,这么经典而且标准的症状,实在不太可能是vgkc。曹志全的运动能力一直都很正常,并没有vgkc标志性的运动困难。

    这种情况下,还有必要继续住院治疗么?虽然综合诊断中心本身有武田制药的支持,能够减免很大一部分的检查和治疗费用……但是继续住下去,仍然不可避免的需要占用家属的时间和精力。而护理的费用和住院费还是需要照常支付的……

    这样真的好么?放弃治疗,回家的话,对这个家庭来说经济压力也能稍微小一点吧?

    但是看着小曹的背影,孙立恩还是没能说出这话来。他很清楚,自己要是提了这样的建议,那就基本等于签署了曹志全的死刑执行书。而作为家属,小曹不管是接受提议还是拒绝……恐怕心里都会有个疙瘩。

    一条性命,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够衡量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家长里短

    结束了这半天的工作,孙立恩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发着呆。

    无能为力的感觉还在困扰着他,但孙立恩持续不断的自我宽慰也多少起到了一些作用——他从一直心里别扭缓解到了心里一直别扭的状态。

    这绝对算的上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孙立恩苦笑了两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他已经和胡佳联系过了,今天晚上一起吃饭。

    也许看看自己的女朋友,心情能稍微好一点?孙立恩拎着自己的单肩包准备往外走,刚走了没两步,烤面筋的歌声就响了起来。

    “孙医生,我是徐有容。”电话那头,传来了徐有容的声音。她听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您”这个词,孙立恩可没怎么从徐有容嘴里听到过。一开始的沮丧都被这种新鲜感冲淡了不少,“是不是瑞秋出来了?”

    “比那个更进一步。”徐有容的声音有些发抖,孙立恩甚至能从并不太清晰的电话声音里分辨出她在深呼吸的动静。“我们结婚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孙立恩足足沉默了半分钟,然后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沉默好像非常的不礼貌。

    “啊!那个……恭喜恭喜!”孙立恩努力在补救着自己的无意过失,但在他想出更合适的弥补过失的语句之前,电话那头的徐有容已经哭出来了。

    喜极而泣的声音跨越了整个太平洋,传达到了孙立恩的耳朵里。哭声一开始只是小声的啜泣,然后就变成了哭声甚至有些放肆的哭喊。

    过了好久,孙立恩甚至觉得自己的胳膊已经有点酸了,电话那头的徐有容才收敛住了自己的哭声。她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歉道,“不好意思啊孙医生……”

    “没事。”孙立恩在电话这头温和道,“恭喜你呀。”

    不需要多说什么,孙立恩也能猜得到现在徐有容的心情是何等复杂。本来这次去美国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救人,结果救着救着却成了已婚……再想想看徐医生和自己父母之前多少年的沟通不畅,那种既悲且喜的复杂感受绝不是外人可以了解的。

    “这么说,瑞秋已经出来了?”孙立恩继续转变着话题,“她情况怎么样?”

    “瘦了不少。”电话那头的徐有容深吸了一口气,对孙立恩道,“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是健康。”

    还算健康这个说法一般也就意味着多少有点问题。孙立恩想了想提议道,“要不然干脆还是带着瑞秋回来吧。我看在美国,她大概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了。”

    “我也正打算跟你商量这个事情。”电话里的徐有容听上去有些犯愁,“瑞秋也不想继续在美国工作了……不过她来这边工作还得先考国内的认证。”

    和帕斯卡尔博士这种自带教职,可以被当做人才引进的医生不同,瑞秋来国内行医首先需要获得国内的医师资格证才行。她虽然和徐有容一样是霍普金斯毕业的医学博士,但由于缺乏足够的学术成就,因此瑞秋要来国内行医,还有些程序需要走。

    “那就先回来嘛,明年的执业医考试一月九号才报名,现在应该也来得及……”孙立恩是很希望瑞秋赶紧来国内的。原因也很简单——刚刚结婚又逃出魔窟,瑞秋现在是最需要徐有容陪在身边的时候。而孙立恩现在则急迫的希望徐有容赶紧回来,毕竟整个治疗组加上徐有容自己也就五个人,再这么请假下去,治疗组的排班可就要排不过来了。

    “她不太想无所事事……还是得有事情做才安心。”徐有容有些难以启齿似的问道,“我听柳老师说……孙医生你们家是有个医院对吧?”

    能看得出来,徐医生确实很爱自己的妻子。她为了让瑞秋稍微舒服些,甚至开始试图走走后门,先把瑞秋安排到别的地方去。这种有些笨拙的行为让孙立恩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没问题,我和那边联系一下就好。”孙立恩虽然也是第一次帮人走后门,不过想来梅师姐也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一个有丰富执业经验的美国医学专家的求职。

    “谢谢你。”徐有容松了口气,“她的工资我会转给你的……”

    “不不不,这个真的不用。”孙立恩连忙打断了徐有容试图自己支付瑞秋工资的念头,“瑞秋虽然不能作为执业医师去工作,但是她来带领其他医生工作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徐医生你帮忙给我……我家的医院请来这么一个专家,这我还没感谢你呢。”

    孙立恩尽量把自己的语气说的非常诚恳——鬼知道徐有容的小脑瓜里还能再冒出来点什么奇思妙想。与其在电话里接受心脏检测,还不如干脆从头卡住她这些奇怪主意的来源。“我等会就给梅院长打电话安排这个事儿,你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现在就去买机票,瑞秋的工作签证还没过期。”徐有容道,“等机票订下来了我跟你说。”

    ·

    今天总算是有了一件好事。孙立恩走出综合诊断中心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在诊断中心工作就这点不好,治疗组一般同时照顾的就那么一两个病人。万一查出其中一个病人得了什么无法治愈的绝症,医生们就必然会情绪不太好。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孙立恩甚至有些怀念以前在急诊门诊里的日子。就算有绝症,那也顾不上去难过——后面还有几百号病人等着看病,哪有时间留给医生们心情低落啊?

    不过总算是有了一件好事儿。孙立恩笑眯眯的走到了门口,然后忽然楞在了原地。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好像还没把老东西关掉。

    老东西的运行建立在计算中心的调用上,换句话说,只要老东西的运行程序没有被完全关闭,那就计算中心就始终处于待机运行中。这个电费的用量对四院科不太友好。

    既然想起来了那还是去关一下比较好。孙立恩溜溜达达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把给出“cjd”提示的老东西关掉,然后关了自己的电脑准备彻底下班回家抱着女朋友吃饭,结果在路过办公室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有些奇怪的对话。

    “你还坚持的下去么?”说话的是个女声,按照办公室来估计,孙立恩觉得这大概是马永芳医生的声音。

    “说实话,快扛不住了。”另一个男声苦笑道,“这个月的工资估计是没着落——干到月底咱们满打满算也就干了半个月。这个月的工资四院肯定不会发,下个月再干上一个月……下下个月月初能有进项就算不错。”

    “我还好,没女朋友也没买房,存款还有个几千块——小陈你要用钱,不行我先给你借点。”另一个男声说道,“我们外科多少比内科强点,手术按台算钱。就算没干满一个月,这个月的手术费应该还是有的。”

    孙立恩眨了眨眼睛,他还真不知道四院是怎么给工资的。毕竟作为规培生,孙立恩每个月拿的都是国家给的津贴。后面手头宽松了,也是武田制药在给自己发钱。

    不过听说本院的正式职工发工资是比规培生们早一周……孙立恩不自觉的开始琢磨起了自己知道的情报,他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推开门进去对这些新来的同事们科普一下本院发工资的规矩。

    “隔壁组的那个孙医生,明明是个规培生,结果自己都开上沃尔沃了……”这声音大概是陈学荣在羡慕嫉妒,“这肯定是家里有矿吧?”

    “那可不一定。”王国楠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别在人身后乱议论,万一被人听见了多影响关系啊?”

    “我刚才去看过了,孙医生他们组的都回去了。那个高度疑似cjd的病人都安排给我看着了。最快也得过上一两个小时才有人回来吧?食堂的烧鸭饭可不好抢。”陈学荣叹息道,“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找王哥你借钱也得我有钱了才能还啊……不行我还是重操旧业吧……”

    “你以前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我可警告你啊,人民民主专政的铁拳那可不是吃素的。”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警告来自于马永芳医生,“你要真手头紧张,我借点给你,别瞎捉摸。”

    “你们这都想哪儿去了?”陈学荣苦笑了两声,“我打算挂点广告出去,给高中生当当家教,这活我还能干。”他叹了口气,“以前在云鹤的时候,我给高考生补课一个小时收一千块,现在到了宁远……人生地不熟,不过一两百应该还是有的。”

    “别想了。”陈学荣的设想被马永芳瞬间否决,理由也非常充分,“你现在两个礼拜才有一天休息,给哪个高中生补课人家家长能同意的?与其这样,还不如先去打听打听四院工资是怎么个流程,具体几号能到账。”

第二百一十五章 收入变化

    当别人在烦恼经济问题的时候,除非能够彻底帮人解决难题,否则最好不要插话。这是孙立恩多年学生生涯里所得到的宝贵知识之一。

    作为另一只诊断小组的组长,孙立恩对其他组的这种过问甚至“关心”,都有可能带着一些其他的味道。为了避免在诊断中心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孙立恩只能忍住自己提供帮助的想法,转过来用其他手段给诊断组帮帮忙。

    第二诊断组——也就是张智甫教授所组建并且带领的这只诊断组目前和孙立恩的第一诊断组关系还算不错。但谁也说不准这份“不错”的关系能够保持多久。以孙立恩的判断,大概两三年内双方应该还能保持和平共处的关系。

    至于两三年后张智甫教授无法继续在一线临床工作,双方的关系会不会出现变化……这就不好说了。那些被拆分成好几个部门的大科室之间关系一般都不会太好,原因倒也简单——都是竞争关系,都是互相抢资源的对手。这种关系下,不扯后腿下绊子就已经算是人品优秀且领导有方了。

    孙立恩自己不太喜欢搞这种小九九,当然,真要搞的话他估计也搞不过别人。到时候除了抱紧刘堂春和周军的大腿以外,孙立恩自己确实是没什么好办法可以和其他部门搞对抗甚至搞摩擦。

    因为有了这种认知,孙立恩才对两个组之间的关系这么重视。毕竟他不是什么网络小说里的主角,王霸之气四溢,只要稍微抖一抖身子就能让人家纳头便拜。一旦这种不好的势头出现,那平时工作里就得多一个麻烦——检验科那边的小王国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不过能帮的话,还是帮一把比较好。孙立恩自己最穷的那些日子里,虽然一个月只有两千块钱。但好歹吃住都不花钱,而且只要顾上自己就成。

    而这些跟着张教授远赴宁远的医生们……大概都是有家有室的。生活上的窘迫突然一下就变得很有些严重了。

    按照四院的现行标准,主治医生每月的工资是9400元。副主任再高一级,13200元。而在这个标准上,医生们还能享有夜班补助、绩效补贴和其他补贴。如果出门诊的话,还能分到门诊费用。

    作为公立机构,医院发工资还是有些优势的——至少不会像某些私企一样,第二个月月底才发工资。但按照现在的值班和工作量来看,两个诊断组的工作量都还到不了饱和的程度,而且第二诊断组还不能像孙立恩他们一样保留个人门诊工作。

    孙立恩自己有急诊科的第九诊室出门诊,周策所在的肾内科一周有一天门诊时间。徐有容虽然现在不出门诊,但偶尔还有神经外科的手术任务。布鲁恩博士的情况比较特殊,他现在的主要收入来源据说是直播打赏而非四院给开出的工资。至于袁平安——他本身就是急诊的副高,现在又开始接了教学任务,收入也不会太低。

    第二诊断组的医生们初来乍到,除了普外的王国楠还能跟着陈天养上手术以外,其他的医生们基本只在诊断中心工作。他们的经济情况就更紧张一点。

    孙立恩开着车出了医院,一边开车一边琢磨着自己能不能在什么地方帮上忙。要是第二诊断组的医生们因为收入问题决定提前和第一诊断组展开竞争,那就有点得不偿失了。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四院这边提前给第二诊断组发工资。但不用问人,孙立恩也知道这个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哪怕是宋院长亲自出面,也不可能绕过现行的财务制度给几个新来的医生提前发出一个月的工资。没有这个道理,也没有这个必要。

    对于医院这种具有公立性质和公益性质的机构而言,合规性甚至比其他方面都更重要。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规矩对于这种大型公立机构而言就是生命线和高压线。哪怕为此可能会压榨部分医生的利益,甚至有可能导致他们离职。

    毕竟没有人能够保证在规矩被肆意破坏的时候还能维持一个公立机构的正常运行。和医院的存亡比起来,医生们的个人权益遭到一定程度上的“损伤”,甚至不能算是什么大事。

    那从其他角度呢?孙立恩仔细在自己的大脑里寻找着可能解决问题的途径。

    作为医生,在合法且个人能力范围内获取报酬的渠道并不算多。多点执业当然是目前国家正在大力提倡的其中一条,既允许医生们在多个医疗机构注册执业医师资格证,并且展开工作以获得报酬。

    但是这也绝对属于远水——解不得近渴。虽然现在第二诊断组的工作压力绝不算大,大家当然能够抽出时间进行多点执业,但这种事情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

    或者……孙立恩皱着眉头筛选起了自己认识的人,想从中找出能够解决问题的对象。

    “叩,叩。”车窗外传来了敲玻璃的动静,孙立恩扭头一看,一个面色不善的保安大叔正在示意自己把车窗放下来。

    “你进不进去?不进去的话赶紧走,这都堵了十几辆车了。”大叔指了指孙立恩身后,大排车龙的队列早就开始按起了喇叭。

    孙立恩连忙道歉,他看了看外面的景色,才发现自己这是开到了太阳城的停车场门口。

    今天晚上胡佳说要在这里吃饭,而且她已经先到了。

    把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库,孙立恩正准备下车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孙医生,我是小林。”从电话那头的口音来判断,说话的应该是小林薰。

    “小林先生!”孙立恩有些惊喜,“我还没打电话给您呢,谢谢您的帮助……”

    “给徐医生提供帮助,并不完全是应您的请求。”电话那头的小林薰客气道,“内子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对我提出了要求。办一件事情就能同时得到两次感谢,这个生意简直太划算了。”

    这种客套的方式就让人觉得心里很舒服。至少孙立恩这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顿时觉得对方的话如春风拂面,让人从心里透着舒适的感觉。

    “我这次打电话过来,倒不是为了向您讨要感谢的。实际上,我得先跟您说一声不好意思。”电话那头的小林薰道,“根据董事会的决议,弊社将对周秀芳诊断中心的补贴进行一些调整。”他顿了顿解释道,“正式的决定应该是在后天形成文件并且传递给贵院的,但这里面涉及到了孙医生您……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提前和您说一下比较好。”

    孙立恩沉默了片刻道,“好的,您说吧。”

    其实不需要小林薰多说什么,孙立恩也能大概猜到内容。武田的收购案基本已经告一段落,现在需要的只不过是通过几个国家政府的反垄断审核即可。因此,孙立恩的重要性自然就一落千丈。虽然还有以孙立恩为模板,推动建立专门的诊断科的需求,但毕竟不如之前那么紧迫。

    往好听点说,这叫缩减成本。往难听了点说,这就叫做卸磨杀驴。

    孙立恩当然知道资本家可不是什么善心人士。自己虽然每个月拿着一千两百万日元的特殊津贴,但那只是希望把自己当成某种幌子而进行的投资而已。任何一个合格的企业家都不会在没有足够回报的前提下继续投入资本。哪怕这个资本两次救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对您的资助将会降低到每个月八百万日元,同时,弊社将会对周秀芳诊断中心的所有诊断医生进行补助。目前的初步方案是根据职称区分,每人每月给与八十万至三百万不等的补助。”电话里的小林薰有些无奈道,“按照这个方案,孙医生您在升职成主治医生之前,每个月的补助会下降到八百八十万日元。”

    日元的数额实在是太大,孙立恩自己也一时半会算不清楚这到底是多少钱。不过……好像也并不是很糟糕啊?就算津贴下降了接近三分之一,但……这还是很大一笔钱呐。

    而且其他的住院医生……哦不,目前的诊断中心里只有孙立恩一个是住院医生而已。两个诊断组里一共有四个主治,三个副高,一个正高以及……布鲁恩这种不好判断职称的医生,这么大概一算,武田要给的钱岂不是更多了?

    “弊社也会在之后更多的展开和诊断中心的合作,到时候可能会经常邀请孙医生到各个地方的医院和学校去做演讲。这部分的费用我们会单独支付。”小林薰还是很抱歉的样子继续道,“如果孙医生您有什么意见,请一定不要见外,千万要直接跟我们提出来——在下一定会尽量向董事会争取……”

    “我没有任何不满。”孙立恩忽然福至心灵似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过,武田这边的动作能不能再稍微……快一点?”

    “额……这个当然没有问题。只是账期上稍微做做调整就可以了。”小林薰很明显没有想到孙立恩会有这个要求,他那边传来了一阵翻书的动静之后才对孙立恩道,“调整到每月1号发放怎么样?这样的话第一笔补助款在下周一就能发出来。”

    “那可太好了。”孙立恩的兴奋溢于言表,“拜托您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玩笑话

    每个月一千三百万日元的津贴,对于当时收入只有2000规培补贴的孙立恩来说,简直就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而这笔津贴也确实给孙立恩帮了不少忙——至少他不用因为收入的原因而去发愁,或者去走其他赚钱的路子。

    而且这一次还不光是为第二诊断组抢来了一笔数额不小的补助而已,就连第一诊断组的各位医生们也有收益。

    这是件好事。

    一个人吃独食是容易肚子疼的,但要是大家一起都有所分润,那自然就成了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孙立恩兴高采烈的走进了垂直电梯里。胡佳今天安排吃饭的地方在顶楼,好像还是家挺不错的西餐厅。

    走进了电梯里,孙立恩正准备先给胡佳发个微信,提前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但刚刚摸出手机之后,他却觉得自己眼角周围的色泽不太对劲。

    红绿……白?孙立恩猛地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电梯里,到处都贴满了圣诞节的宣传海报。

    反正以中国人啥洋节都能过成情人节的习惯,不用细看,孙立恩也能估摸的出来这都是些特别适合作为“情人节”的商品。

    他看着电梯里的广告海报,张了几下嘴,然后迅速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很不妙的境地里。

    今天这个日子……胡佳又叫自己来这种挺不错的西餐厅里吃饭。那……这岂不是个应该挺重要的约会?

    孙立恩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刚刚下班的急诊科医生的打扮,还好,在胡佳的高强度监管和督促下,他现在的服装至少从款式上看还过的去。

    电梯慢悠悠升到了四楼,孙立恩眼疾手快按下了五楼的按钮。既然已经猜到了这次晚餐本身可能比自己一开始预想的更加“正式”,那就得想办法表示一下自己的重视才对。

    本来要是停在一楼的话,至少还能有不少商店可以选择。不过现在看起来……自己的时间大概会比较紧张,只能先在五楼看看运气了。

    孙立恩在迈出电梯的同时,在手机上快速编辑了一条微信出去,大意是告诉胡佳自己这边正在塞车,可能要晚个几分钟才能赶到。而塞车的理由是“有个傻缺把车停在入口,导致前面堵了十几辆车动弹不得”。同时,他开始快步在五楼走了起来。

    找个什么店,这是很有讲究的事情。过于贵重的礼物可能会让女孩子觉得不太舒服,而太一般普通的礼物,又有点……太不认真,显得不够上心。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也心疼孙立恩,他的运气不错。一路小跑之后,孙立恩看到了一家专卖饰品的商店。孙立恩用最快的速度冲进了店里,然后在一堆珍珠饰品中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

    不能买太老气成熟的,又不能买太年轻稚嫩的。而且由于胡佳的工作原因,以及两个人现在的关系进展,所以不能买戒指手链或者耳环……孙立恩迅速过了一遍条件之后,发现自己能买的东西也就只剩下项链了。

    好在店员姐姐大概也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种突击采购。在她的镇定指挥下,孙立恩迅速拿出手机,找到了自家女朋友的照片。然后又描述了一下自己的大概采购方向后,两分钟内,店员就找出了一件价格合适,而且也比较适合胡佳的项链。

    刷了两千七百块钱之后,孙立恩小心翼翼的把盒子塞进了自己的背包中。既然是礼物,那么当然要有一点小小的惊喜才好。他一路小跑来到了七楼,找到了这家名为“红蛙”的餐厅。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孙立恩终于在一片白色的餐台中,看到了自家女朋友在烛光下闪动着的脸庞。

    “今天的病人很麻烦?”看着孙立恩坐了下来,胡佳首先关心的还是他的工作,“从中午忙到现在了?”

    一提到曹志全,孙立恩就有些泄气。“忙了一下午,终于大概确定了疾病是什么……结果查出来一个没法治的。”他大概描述了一下cjd是什么,然后无奈道,“为了查这个病,我甚至连胡春波医生都去请教过了……”

    “胡医生辞职了?”胡佳的关注点还在胡春波果断辞职,准备来四院工作上。“也挺好的,之前在医疗队就听他说过,省脑科医院那边上升空间不大,他要想再进一步,还是来四院这种综合性医院比较好。”

    孙立恩赞同着自家女朋友的判断,“据说还是刘主任出手把胡医生给挖过来的。”他还是习惯管刘堂春叫刘主任,“那肯定给出的条件不错,至少工资和发展前途上不会挖什么坑。”

    “人家现在要的就是文章,文章够了就好评职称。”胡佳笑眯眯的看着孙立恩,“所以啊,要我说胡医生的第一工作目标就是和你搞好关系。只要跟你把关系搞好了,什么少见病见不到?这不就有了个被首诊误诊为躯体化障碍的克雅氏病?”

    孙立恩认真看了一眼自家女朋友,但却有点分不清楚自己这到底是被嘲讽了还是胡佳只是开了个小玩笑。

    对于自己的脸有多黑,孙立恩心知肚明。尽管一直念叨着要去名山古刹拜一拜以求洗去霉运,不过那基本上也就只是说说而已。平时要么是没时间,要么是有了时间却想不起来这档子事儿。

    而且从内心深处,孙立恩隐约觉着经常遇到这种罕见病……和自己的状态栏也算得上是相得益彰。说句不客气的话,没有了状态栏的辅助,没有了自己对自己“脸黑”的自我认知。这些罹患了稀奇古怪罕见病的患者,又能去哪里寻求到一个“我究竟得了什么病”的答案呢?

    解决问题的第一步,是承认问题存在。但很多病人由于罹患疾病实在是太过罕见或者症状不够典型,以至于被多次误诊。不知道有多少人就在这种困惑和困境中提前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孙立恩也明白,自己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但他仍然有机会去治疗每一个自己遇到的患者……至少尝试着找出答案,搞清楚问题本身究竟是什么。

第二百一十七章 坠楼

    目前,在孙立恩面前,有一个巨大的问题需要解决。

    和胡佳聊了几句天之后,丰盛的菜肴开始上桌。虽然不是外科医生,但作为医生,使用手刀叉切肉对孙立恩来说并不怎么陌生——大学里切过的小白鼠小白兔和癞蛤蟆加在一起也得上百只了。而对于胡佳来说,这就更不是问题。

    用餐顺利且气氛浪漫,孙立恩一边吃着,一边观察着自己家女朋友的动作。等她一提节日的事儿,孙立恩就能把自己提前买好的珍珠项链拿出来当成礼物。

    然而……孙立恩有些绝望的发现,自家女朋友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能沉得住气。

    胡佳已经在吃甜点了。而且还又追加了两份蛋糕。但她仍然没有说什么话的意思。孙立恩甚至有点心虚的在想,总不能是胡佳还在等着自己先开口吧?

    服务员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了孙立恩和胡佳的身旁,笑着说道,“今天是圣诞节,我们为所有来店的客人都准备了一份赠菜。您看是要选姜饼屋,还是蛋酒?”

    “各来一份吧。”胡佳忙着吃蛋糕,孙立恩替自家女朋友做了选择。“蛋酒给她,我今天开车过来的。”

    “好的。”服务员笑了笑离开了桌边。而胡佳手里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她有些发蒙的看着离去的服务员,咽下了嘴里的蛋糕之后问道,“今天是圣诞节?”

    “对呀。”孙立恩眨了眨眼睛,觉得现在应该是个把礼物拿出来的最好时机,“呐,这是你的圣诞礼物。”

    胡佳有些手足无措的接过了孙立恩手里那个包装的特别漂亮的精致礼盒,过了好几秒才一脸歉意的说道,“对不起啊……我……我忘了今天是圣诞节了……”

    “啊?”孙立恩预想到了一百种情况,唯独没有想到今天胡佳搞这么大阵仗居然不是为了圣诞节。“那你怎么会想起来今天来这里吃饭?今天是啥日子啊?”

    “我……我不用上晚班的日子啊……”胡佳嘟着嘴低头说道,她把手里的礼物推了回去,“这个……你下次再送我吧,我今天真的忘了,也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嗨,拿着吧。”孙立恩笑眯眯的把礼物推了回去,“我已经收到很棒的礼物了。”他认真盯着自己面前的女朋友,“你就是最好的礼物。”

    ·

    吃饭撒狗粮的事情,在这间餐厅里几乎人人都在做,孙立恩和脸庞绯红的胡佳并不算是最惹人注意的一对——旁边靠近钢琴的位置甚至还有人求婚呢。

    虽然……好像女方并没有同意就是了。

    孙立恩有些同情的看着那个脸色铁青的男孩子,是的,他只能被看做是个男孩子。二十二岁就在这种西餐厅里求婚,孙立恩觉得可能稍微有些早了。

    状态栏上,这个只有二十二岁的男孩子的负面心理状态列表正在迅速增多。除了“紧张”,“尴尬”和“愤怒”以及“悲伤”之外,还有包括“血压上升”等生理因素的变化。

    作为一个急诊科医生,孙立恩很小心的往后挪了挪凳子,给自己留出了一条随时可以出动的路线。他有点担心这个男孩会不会有什么动脉瘤之类的问题。毕竟搞了这么大个阵仗,而且还叫来了一群朋友帮忙拿起球求婚,结果却是女孩子一言不发拎起提包转身就走……如果有动脉瘤的话,这个场面就是最好的引爆契机。

    还好,孙立恩还没有脸黑到这种地步。那个男孩只是遣走了其他的朋友,然后一个人颓唐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桌旁的红酒。这酒还是店里的侍酒师推荐的,据说和鱼子酱配在一起才是绝配——当然,也价格不菲。

    等着胡佳吃完了饭,孙立恩挽着自己的女朋友,绕了一圈走出了餐厅。那个二十二岁男孩的负面气场实在是太足了些,以至于餐厅里的其他人都故意躲的远远的。

    走下楼,孙立恩决定先和胡佳稍微散散步。一楼广场就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这里有跳广场舞的大妈们,有玩旱冰的追风少年,还有不少同样准备共度圣诞节的情侣——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这个场景应该更适合平安夜,但考虑到平安夜是周四,所以众多无产阶级打工者们还是选择了圣诞节的晚上。

    逛了几步,胡佳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猛的扯了一把孙立恩的胳膊。

    孙立恩第一次亲身体会了一下胡家女性的爆发力,他差点被扯的飞了出去。顺着胳膊上忽然出现的巨力跳出去两三米后,孙立恩才站稳了脚跟。他还没来得及问胡佳究竟出了什么事儿,就看到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砸在了自己和胡佳刚才站着的位置上。

    纸盒子正面着地,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盒子里裹着的一个包也被甩了出来。仔细一看,好像还是个香奈儿。

    孙立恩抬头准备骂人,在这种地方搞高空抛物?广场上要么是老人,要么是小朋友。这玩意要是砸到了人,几乎一定是要出人命的。

    头是抬了,但骂人却没骂出来。孙立恩一眼就看到了七楼天台的位置上,有个男人正站在边缘上。面朝天台,背冲外侧。

    广场舞的音乐还在继续,孙立恩也听不到什么其他的声音。但是状态栏已经明确写了出来,这就是那个被拒绝了的二十二岁大男孩,而且他的状态栏上多了一条“激动”的描述。

    孙立恩睁大了眼睛,右手迅速下滑抓出了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但他的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他就看到了那个大男孩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天台边缘摔了下来。

    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基本的求生意识还在。那个男孩迅速用两只手抓住了天台边缘,但是却没有余力把自己往上再扯动哪怕是一公分的距离。

    孙立恩迅速播出了报警电话,他一边焦急的向报警台描述着自己看到的一切,一边用双眼紧紧盯着那个挂在天台上的人。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不停的在祈祷着,撑住,撑住啊!

    天台上有了动静,一个女人的脸短暂出现在了天台边上。随机引起了这个大男孩的激烈挣扎。就在一旁的餐厅服务员爬在天台边缘,试图伸手去抓住大男孩的时候,他松开了自己的双手。

    然后就是一阵尖叫响起,随后是一连串的玻璃碎裂声,以及那个男孩的怒吼。

    “曹尼玛!!!!”

第二百一十八章 抢救

    一个人从七层楼高的地方摔下来,会受到的创伤是非常严重且多样的。

    孙立恩看着十几米外,摔落在地上的那个“人”,这个叫张俊义的二十二岁大男孩,心里却在震惊于生命的坚韧程度。

    这居然还活着呢?

    由于坠落的时候撞碎了好几块作为装饰的玻璃幕墙,因此身上有许多被玻璃划过的创伤。这些创伤深可见骨,而且也在以非常快的速度向外淌血。

    但这并不是最严重的创伤,至少不是最要命的。

    状态栏似乎是发现了现在不太适合水字数刷存在感,它迅速调整了显示内容。心理状态一概不写,而是密密麻麻的列出了一长串的创伤。

    最严重的一条当然是颅脑损伤。状态栏并没有明确的将损伤范围缩小到张俊义的大脑的某一个部分,这可能意味着比某一部位创伤更糟糕的情况——颅脑损伤的范围遍布多个区域。

    除了颅脑损伤以外,张俊义同时还有颅底骨折、气胸、完全性肝破裂、胫骨近端粉碎性骨折、t10-t12胸椎爆裂性骨折、l1-l3腰椎爆裂性骨折等等极为严重的症状。

    至于右肩关节脱位、软组织挫伤之类的轻微伤,状态栏甚至连继续写出来的兴趣都没有,它只是在后面写了个“轻伤略”——那条已经扬起来以一个骇人角度扭到背后的胳膊要是没有脱臼,孙立恩能把自己的胳膊撕下来。。

    但是现在孙立恩可没空关心状态栏的工作态度不端正的事儿,在震惊完生命的坚韧程度后,他已经和胡佳冲到了张俊义身旁,并且开始了第一波的抢救。

    对于有颅脑损伤和脊椎多处骨折的患者而言,抢救的第一步就是“别动他”。在没有经过x光和ct评估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这些损伤究竟有多严重。没有合适的固定设备,贸然移动患者就和谋杀没什么区别——这么一动,很可能就把失去了脊骨保护但是还没完全断裂的脊髓扯断,或者干脆导致再次内出血引发脑疝。

    对于颅脑损伤和脊椎骨折以及肝破裂和气胸,孙立恩现在并没有能够马上处理的手段。一个急诊科医生在离开急诊室之后,能发挥的作用就顿时小了很多。但能做的事情还是有的——至少孙立恩可以先帮忙做做止血工作。

    失血过多是会死人的。这甚至已经不能算是医学知识,而是应该被列入生活常识中的内容。但怎么给一个“不能挪动”的严重伤患止血,这就需要一些小技巧了。

    张俊义已经失去了意识,对他进行止血操作倒是不用太担心配合问题。甚至稍微粗暴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别挪动张俊义的身体,避免对脆弱的神经系统造成损伤即可。

    孙立恩在周围找了一圈,但却没找到一条能够马上拿来用的止血带。这种时候,只要有一条足够结实的绳子就能用,要是再有一两根坚硬的木棍那就更好了。

    胡佳在此刻发挥出了一个器械护士的最大长处,她毫不犹豫的扯下了自己大衣上的衣带,让孙立恩先捆扎出血最严重的部位,随后转身从一旁惊慌失措的户外餐厅服务员手里抢来了一把筷子。

    一根大衣带也就够捆扎一条肢体。这对于张俊义的现状而言明显是不够的。孙立恩脱下了自己脚上的一双球鞋,迅速抽出了两根鞋带,然后捆扎在张俊义的另外两只胳膊上。鞋带加筷子扭转施压的力量足够阻断上肢供血,但对于大腿来说还是有些不够——大腿太粗而鞋带太细,用筷子扭转大腿上的鞋带,在阻断供血之前,鞋带恐怕会先断掉。

    一旁的围观群众已经打了电话叫120,而太阳城保安们的反应速度就更快。他们从岗亭里直接扯出了一架担架。

    但这种重伤员的转运并不是保安们能够搞定的,尤其是在太阳城这种靠近四院的商业中心里,总能找到不少刚下班不久的医生们。

    比如正在直播吃饭的布鲁恩。

    ·

    布鲁恩博士今天的任务很重。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足够让人满意的牛肩肉了。大块的牛肩肉抹上辣椒酱和豌豆酱塞入口中的那种满足感的长期缺乏,让布鲁恩博士甚至认为自己有可能因此罹患某些心理疾病。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布鲁恩博士对自己的心理健康非常重视,毕竟作为一个四十多岁快要五十岁的单身汉,独自一人在异国他乡生活,那就更要重视起自身健康的方方面面。

    以前直播间的节目内容大多以布鲁恩博士大吃中国特色菜肴,然后发出各种没见过世面的老外的惊呼作为卖点。但口味再好的中国菜也不是家里的味道。布鲁恩博士还是想家乡的味道。在得知太阳城新开了一家美国南部风味的牛排馆后,他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决定今天晚上要去狠狠吃上一顿。

    肉的质量非常不错,而且分量也能够让布鲁恩博士满意。虽然最大份的牛肩肉也只有500克的分量,但这也比那些欧式餐厅里得连吃四五份牛排才够的小气劲要好——布鲁恩博士心满意足的点了两份牛肩肉,外带一份蔬菜汤和一份400克重的炸薯条。随后在时长40分钟的直播里,他向十几万观众表演了如何把这些食物全都塞进肚子里的魔术。

    今天的直播效果比往常差一些,大概能有个几千块的收入。但吃到了足以媲美家乡美味的食物,收入有所下降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布鲁恩博士笑眯眯的走出了餐厅,然后就看到了那一片狼藉。

    玻璃碎了一地,而且周围的空气颇为紧张。这让在急诊工作了二十几年的布鲁恩博士顿时提高了警惕。在看到了保安们拎着担架急匆匆朝人群聚集的中心跑去后,他更是干脆迈起了步子朝着事故原点跑去。

    肯定是出事了!

    用自己的肚子和粗壮的双手给自己开出了一条路后,布鲁恩博士惊讶的看到了两个熟人正在进行初步抢救。散落了一地的筷子和那两只扔在地上的鞋让布鲁恩博士马上明白了现状。他也顾不上先寒暄,发红的大手直接扯下了自己套在脖子上的领带。

    “用这个止血!”布鲁恩博士直接跪倒在了张俊义身旁,然后用自己的左手和手绢堵住了张俊义还在出血的右腿。“120什么时候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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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开始自己职业生涯的医生孙立恩,一心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成了挂逼。我能看见状态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能看见状态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能看见状态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