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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三观     我能看见状态栏txt下载     我能看见状态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八章 人生道路(阑尾炎治疗第六天求订阅)

    为了安刘堂春的心,孙立恩选择对“事实”进行了部分“加工”。他确实有在宁远买房置业的打算,不过这个打算目前还没有落实。

    虽然一开始孙立恩觉得自己全款买房即可,没必要让胡佳把自己那点积蓄也搭进来。不过这个想法却被王彩凤给驳了回来。

    “房子这是人生大事。你全款买的房子,和人家跟你一起,俩人花钱买的房子那不是一个概念。”对于自己儿子的不开窍,王彩凤显得有些不满意,“你全款买的房子人家住进来算是怎么档子事儿?寄人篱下还是被你包养了?”

    “我是觉着她就那么点工资,还不如留下来自己买点好的……”孙立恩努力为自己的决定辩解着,“拿着自己的工资吃吃喝喝买买喜欢的东西不好么?”

    “只要人家愿意,当然没什么不好的。”王彩凤在电话另一头向孙立恩提出了严肃批评,“可这不是人家不愿意么?她想出钱买房子,那就让她出嘛!装修的钱你出,要是不够用那我给你补上!”王彩凤顿了顿继续道,“既然人家出钱买了房子,登记的时候那就得把她的名字写上去。不管她出的钱占了多少比例,你都给她记成一半。”

    ·

    “以上就是我家老太太的紧急指示。”答辩结束的第二天中午,孙立恩终于在医院门口蹲到了自己的女朋友——她原定今天早上八点就能下班,结果因为临时的手术任务又拖了四个小时才出来。“所以我决定再来打探一下领导你的意见。我本来的想法是自己全款买,然后名字写咱俩……”

    “没领证呢,我的名字能写的上去?”胡佳很好看的翻了个白眼,“你的求婚安排了没有啊?”

    “那当然。”孙立恩笑着回应道,“你慢慢等吧,说不定哪天就突然被我求婚了呢。”

    “别在公共场合搞。别搞那种特别网红的东西。”胡佳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自己的男朋友,然后叮嘱道,“你要是搞那种什么地上摆蜡烛,手里举透明气球的搞法,当心我翻脸不认人啊。”

    孙立恩笑着摸了摸胡佳的脑袋,“你要对我的审美有点信心嘛。”

    “你那点审美能力全用在我身上了,我可真对你剩下的那点审美不太放心。”胡佳眯着眼睛被孙立恩摸了半天脑袋然后问道,“咱们去哪儿?”

    “先吃饭。”孙立恩拉开车门让胡佳上车,然后说道,“吃完饭之后,去附近的楼盘看看情况。”

    不知道是不是就要去看房子的原因,中午胡佳的食欲相当不错。在一个人吃了一条烤鱼,再加一杯奶茶两个蛋糕半碗米饭后,胡佳兴致勃勃的和孙立恩踏上了看房的“旅途”。

    由于两人都会开车,所以孙立恩看房的范围就变成了“驾车十分钟能抵达医院的楼盘”。作为相对比较新的城区,宁静区的新楼盘数量不少。不过仍然需要好好挑选一番才行。

    学区、朝向、配套、交通……这些莫名其妙的条件比房子本身更重要。按照孙立恩的想法,买个普通的楼盘,150平米左右,两个人住就差不多了。结果看了一圈下来之后,孙立恩沮丧的发现可能还是自己太年轻了些——七百万的购房预算,要同时兼顾各个条件,并且买到一个150平米的房子……这实在是不大可能。

    虽然宁远的房价远不如四大一线城市那么疯狂,但在“大家都贵”的背景下,宁远的房价,尤其是各种条件都不错的地段的房价也实实在在的踩到了六万的位置上。

    最符合孙立恩预期的一套房子,距离四院开车只有大约8分钟的距离,而且一路上只有两个红绿灯。这套房子可以说完美符合一个医生对于自己住家的需求——方便上下班不说,也方便晚上赶回医院临时加班。同时附带本地最顶尖之一的小学和初中学位。而孙立恩看上的这套房子,则是整个小区里位置最好的“楼王”。这套房子紧邻市政公园,层高27楼,屋内270度都是无遮挡的山景,能够直接看到大片的绿地,以及那个仿佛宝石一般镶嵌在公园中心的湖。

    但问题在于,这个“楼王”吧……是顶层复式,房本面积两百八十五平米。实际套内面积大概得接近四百,并且每平米的价格高达7万8千元。

    不算税费,单纯买这么套房子下来就得两千两百万。孙立恩快速完成了心算之后,感觉自己的心脏都漏跳了两拍。

    两千两百万什么概念?那可是接近二十台ecmo或者两台半ct甚至一台mri的价格。

    孙立恩一开始还觉着胡佳的20万可能在房价里占不到多大比例。结果现在一问价才反应过来……自己那七百多万也占不了多大比例嘛。

    “现在购楼,我们不光送全面精装修,而且还送一台宝马轿车。”也不知道这位售楼小姐是不是有什么心灵感应的超能力,她非常适时的向孙立恩透露了一下他们的“优惠政策”。“如果能在一周内下定,我们同时还会给业主赠送三个靠近私人电梯位置的停车位。”

    这个小区的其他二十六层楼每层有两位住户,并且共用三个电梯。而整个二十七楼,则可以同时使用三个公共电梯,以及一个私人电梯。

    孙立恩眨了眨眼睛,正准备一咬牙一跺脚,先把订金掏了然后再找自己爹妈赞助些,却听见身旁的胡佳直接摇了摇头,“这套房子太贵了,不是我们能负担得起的。”

    这是什么啥价套路?售楼小姐愣了几秒钟,然后试图挽回一下局面,“如果二位是第一套房的话,我们还可以申请一下优惠……”

    “我们缺的不是优惠,而是大头的买房钱。”胡佳站在原地,然后坚持道,“这套房子我们不买。”

    ·

    “其实,咱们掏订金出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呀。”开车去吃晚饭的时候,孙立恩忍不住又提到了之前看到那套200多平米的房子,“总价两千两百万,我觉着让我爹妈赞助一下应该够了吧?”

    “今年五月结培之后你就拿不到武田的赞助了。”胡佳看了一眼孙立恩,然后提醒道,“至少从现在的这个水平要下降到每个月万把块,到时候你用什么还叔叔阿姨的钱啊?”

    孙立恩眨了眨眼睛,他觉着“赞助”其实就是“找爹妈要钱”的温和说法。这笔款子就算他准备还,恐怕自己爸妈也是坚决不会要的。

    “而且实用面积四百多平米的房子也实在是太大了。”胡佳嘟囔着嘴说道,“这么大的房子,我爸妈和他们的那些亲戚朋友说不定经常要过来坐一坐甚至住一住。我可不想刚结婚就又和自己爸妈住在一起——两人世界不好嘛?”

    这倒是。孙立恩皱着眉头想了想,不过这套房子是顶层复式房,楼上楼下都有挺大的卧室,而且隔音和**保护做的都很不错。好像……也不是很影响。

    “还有啊,就算你要找叔叔阿姨赞助,那也得提前先问一问人家吧?”胡佳看着孙立恩不开窍的样子,无奈的继续解释道,“咱俩出来看房子,一下看上了一套这么贵的。你还不跟人家商量就掏钱交了订金,万一你爸妈觉着是我一定要买,这个误会以后怎么解释,心里都还是要留个疙瘩的。”她叹了口气,“我挺喜欢叔叔阿姨的,更重要的是,那是你的父母呀。所以才更要避免这种误会。”

    “我现在觉着自己赚到了。”孙立恩趁着停车的机会摸了摸胡佳的脑袋,然后笑着说道,“有如此贤妻,我甚至觉得以后的人生道路都明亮了不少。”

    “你就嘚瑟吧。”胡佳朝着孙立恩翻了一个好看的白眼,然后“往事重提”了一番,“求婚你别给我搞太公开啊……要不然你接下来的人生道路就自己走吧!”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失控

    各种各样的事情在天气逐渐转热的五月纷至沓来。孙立恩整天都忙于各种各样的会议和管理中,甚至没有时间自己回一趟宿舍做一餐饭——当然,他做饭的水平有待商议。除了月底没饭吃的曹博士之外,愿意吃完孙立恩“作品”的人并不多。

    一个用量尺测量米饭水位的人,做饭能好吃才叫有鬼了呢。

    整个五月里,孙立恩都在准备两件事情——接手综合诊断中心的日常管理工作并且作为代主任参加院内会议,以及在繁忙的行政工作中抽出时间来复习自己的结培考试。

    事情就是这么戏剧性。宁远市第四中心医院综合诊断中心的代主任、副高职称的宁远市医学院临床医学院副研究员、二十八岁被破格授予博士学位,同时一共发过五篇论文且每一篇都刊登在顶级期刊上的孙立恩——他还是个规培生。

    “你这次结培考试要是过不了那乐子可就大了。”孙立恩承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压力,而袁平安等人则趁机对他进行了积极的“迫害”。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第一组的医生们总是会绞尽脑汁编排一点笑话出来。用以形容并“激励”孙立恩无比顺利完成结培考试。“你要是今年结培过不了,明年就还得再考。我们这帮人就得在规培医生的带领下开展一年的工作。以后人家要是批评我们工作做的不好,那我们就都把锅甩到你头上去‘反正我们部门的领导自己都没考过规培,我们这些当下属的水平差一点也理所应当嘛。’。”

    听完这个笑话之后,孙立恩盯着袁平安看了足足五分钟,然后从牙缝里挤出了四个字,“你大爷的。”

    没有人会怀疑孙立恩搞不定一个规培结业考试。毕竟光以孙立恩平时表现出来的能力看,副高差不多能配得上他的实际业务能力。正高的话,孙立恩平时努努力倒也差不了太多。

    当其他医生们提到孙立恩实际能力的时候,总会提到当年刘堂春给孙立恩起的外号“孙主任”。

    果然这个世界上只有起错的名字,却没有叫错的外号啊。

    莫名其妙被大家寄以厚望的孙立恩发现自己的头发好像掉的更多了一点。而在这种压力之下,宁远第四中心医院每周的主任晨会上就出现了非常戏剧性的一幕。

    在其他或谢顶或发量稀疏,或白发或光头的主任们中间,坐着一位年仅28岁的年轻医生。他总是在开会之前,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愁容的看着手里厚厚的书籍。而其他主任们则能勉强能看到书本上的三个字,“贺银成”。

    “孙主任。”这样的晨会持续了三次之后,儿科的钱红军终于在一次会议结束后忍不住了,他溜达到孙立恩身旁之后问道,“你这是……对出教辅书籍有兴趣了?”

    “啊?”愁眉苦脸的孙立恩惊恐的反问道,“什么教辅书籍?我已经快看不完了!”

    钱红军捂着肚子在孙立恩身后笑了好久,然后才抹着眼泪笑道,“你这是在……准备结培考试?”

    “是啊。”孙立恩从惊恐中恢复了过来,继续保持着愁眉苦脸的表情答道,“平时工作太忙,实在是没什么时间复习,所以才在早会前后这段时间找空闲看一看……”

    “你们科现在病人这么多?”钱红军有些好奇,“可你们床位不是还空着不少么?”

    “我只要在科里复习,这帮人就阴阳怪气的跟我开玩笑。”孙立恩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他们没坏心思,跟我开玩笑甚至可能只是想帮我缓解一下压力。但这些玩笑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啊……”

    “嗨,多大个事儿。”钱红军顿时没了兴趣,“有不痛快的就得直接跟人家说。光自己憋在心里不痛快,让人去猜,这什么时候是一站呐?”作为老前辈的钱红军拍了拍孙立恩的肩膀,“管理一个部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手段。但归根结底,有一点是必须的——稍微有一点距离感,对你对他们都好。”

    ·

    不光工作令人心烦,就连其他的事情也让孙立恩感到烦躁。买房的事情迟迟定不下来,而且就连钻戒也买不到合适的——符合胡佳喜好的那种镶嵌工艺不是特别多见。而大尺寸一点的公主方切割对钻石的品质要求也很高,哪怕委托了好几家大型珠宝行,孙立恩能得到的回应却仍然只有“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寻找,一旦有进展了就向您汇报。”

    生活,工作,几乎所有的事情都突然开始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处于整个旋涡中心的孙立恩自己不但找不到什么反抗的方法,甚至想要维持一个稳定的姿态都有些困难。

    每一晚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孙立恩都能看到自己的枕巾上出现了更多的碎头发。

    如果说孙立恩的人生是一辆汽车,那它现在已经在高速公路上以每小时120公里的时速彻底失控了。而作为驾驶人,孙立恩却对这种失控没有任何办法。

    第二天早上起床,孙立恩皱着眉头把枕巾拿到阳台上抖了抖,然后唉声叹气的穿好了衣服准备去上班。却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机有些振动——上面是一条宋文发来的消息。

    “吴院长走了。”

    失控的汽车好像突然一下停止在了路面上。没有雨,没有雾,没有风也没有雪。只有一片寂静,一辆斜在路面上的汽车,和一个吴院长离世的消息。

    宁远市第四中心医院第一任院长、前任宁远医学院院长、儿科专家、医学教育专家、宋安省卫健委高级顾问吴友谦于昨天晚上在家中过世。享年84岁。

    吴友谦一生的成就,被简单概括为六十六个字。虽然早就知道老头身体不好,年龄也大了。但在这种时候突然听到了吴友谦的死讯,孙立恩却像是猛然失去了灵魂一样,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应该悲伤一下。

第四百六十章 道路

    吴院长走的很突然,虽然孙立恩知道老头有特发性间质性肺炎。但……这个消息来的还是太……太仓促了点。

    孙立恩甚至没能有时间试图挽回一下吴友谦的生命,老头就在睡梦中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除了难以置信和反应不过来以外,孙立恩没有任何其他想法。直到他和宋文一起抵达了吴友谦的住所,然后见到了吴老的秘书。

    吴友谦一生无儿无女,同时也没有结婚。他似乎早就决定将自己的一切,全部都投入到一项艰巨但光荣且伟大的事业里——为了人民的健康。而吴老的秘书,今年已经六十一岁的黄光耀则是吴老数十年工作科研的直接见证者。

    “您就是孙医生吧?”看到宋文带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医生进了家门,黄秘书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顶着通红浮肿的双眼,和孙立恩握了握手,“您来的正好,我这里有……吴老师要交给您的东西。”说到“吴老师”三个字的时候,黄秘书的声音不自觉的抖了起来,眼睛里又流了几滴眼泪吹来。他慌乱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然后深呼吸了几次,随后转头蹲在了一个柜子旁边,“吴老师说过,这些东西是要我转交给您的。”

    从柜子里摸出来的是五个厚厚的大本子,五个本子封面颜色各不相同,但看得出来很有些年头,黄秘书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五个本子,并且把它们放在了桌上,“这些是吴老师的日记,他专门说过,要把这几本日记交给孙医生你。”

    孙立恩愣了愣,然后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日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一行有些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

    “4月27日,雨。今天上午碰见了秀芳大姐,听说最近她最近已经在忙着给还没出生的孩子打毛衣了。只是从外表看,完全不像是已经有了30周以上妊娠的女性。和秀芳大姐聊了两句之后我方才惊悉,她竟然没有任何休假待产的打算。”

    “如果一位即将临盆的母亲都能坚持工作,我又有什么资格因为头痛而请假一天呢?中午我就去了办公室,请书记撤销了假期。”

    “4月28日,多云。头痛欲裂。”

    “4月29日,晴。因为头疼而一天没怎么吃饭,一想到下午要去给那帮猴子讲内科,就更觉着头疼。为什么不请假呢?”

    “4月30日,雨。秀芳大姐听说我因为受她的鼓舞而坚持工作非常开心,于是给我送了一顶小小的毛线帽子以作奖励。只是这帽子本是给孩子准备的,戴又戴不上去。放着只是占地方且无甚大用,且不能扔。看着那粉红色的毛线帽子便令人头疼。但最头疼的却是我‘不顾病痛坚持工作’的消息传开了,这下可真真断了我这请假的后路……”

    日记里记录了很多东西,而孙立恩却似乎隔着这串字,看到了几十年前,那个因为工作和生活而头疼的,年轻的高校教师。

    感觉……有些亲切。

    “吴老师说,你算是他的关门弟子。”黄秘书在一旁,看着孙立恩翻看了几页日记之后说道,“但平时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确实没有那个时间一点一点带你……吴老师说,他觉着挺对不起你的。明明是个老师的责任,但却没有尽到老师的义务。”

    孙立恩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你在组里实验的时候发挥了很大的作用。这一点没有亲口告诉你,主要是怕你产生骄傲自满的情绪。在知道你被破格授予博士学位之后,吴老师本来想去当面向你祝贺一下的,但是因为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就一直没有成行……”黄秘书擦了擦又涌出的眼泪,然后说道,“所以……就只能由我转述了。”

    ·

    无儿无女也没有结婚的吴友谦的后事由医学院负责处理。黄秘书是主要负责处理相关事宜的人,而作为得意弟子之一的宋文则担任了治丧小组的主席。

    吴友谦在整个国内医疗界都拥有着不俗的影响。虽然不是院士,但他多年所培养出的众多儿科医生早已开枝散叶,在全国的儿童医疗领域有了深远影响。因此,前来吊唁这位老“祖师”的人就显得格外的多。

    为了保持吊唁有序进行,学院在学校里设立了悼念馆。吴友谦消瘦的身躯静静地躺在花丛的水晶棺之中,他面色平和,似乎再也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可以打扰他的平静——他的身上覆盖着党旗,而整个悼念馆里则播放着的并不是常规的哀乐,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国际歌。

    而作为“关门弟子”,孙立恩却并没有出现在悼念馆里。

    他在宿舍中,一页又一页的翻看着吴友谦的日记。

    吴院长年轻的时候,在他还只是个“医生”的时候……是个很有趣的人。

    和现在的所有年轻人一样,甚至和孙立恩自己也一样。这位年轻的医生有无数的困惑和困扰,常年在学校里按部就班的学习后,他的生物钟已经和学校的安排完全重合。平时的日常工作中除了承担教职之外,他还要负责出诊。面对病人、教职、科研、学校等等的各种要求和任务,他无可避免的面临着巨大的“撕裂感”。

    不同的部门以不同的要求,要求着刚毕业不久的吴友谦履行自己的职责。而职责之间并无直接关联。这样的撕裂感在刚刚毕业之后的第三年到达了顶峰。虽然大概没有人会知道,但孙立恩在日记里读到吴友谦曾经不止一次决定辞职不干,去“某个制药厂当个工人”的时候,还是挺震惊的。

    虽然和吴友谦的情况不太一样,但孙立恩自己确实感受到了某些“共鸣”。他现在也正处于这样的混乱和困惑之中。行政工作太过繁忙,突然被扔到自己头上的科研工作,以及无法完成的临床任务……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让孙立恩感到困惑了。

    而日记里的吴友谦,却找到了一条非常合适的解决之道。

    “十一月三日,大风。今天我和书记好好谈了谈。在长久的争论后,他终于和我达成了一致意见——科研不是我的强项,临床也并非我的兴趣所在。经过了一系列的讨价还价之后,书记同意让我去附属医院儿科工作。”

    “四月三日,又是他娘的晴天。在儿科工作太他娘累了,我想回学校。”

第四百六十一章 师者

    如果觉得累且煎熬,那就大概率证明你并不适合现在的工作。但具体是不适合哪个部分,则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彻底搞明白。

    年轻的吴友谦用了接近半年时间才搞明白,自己还是喜欢学校这个地方的。这充分说明,要对自己有一个充分且客观的认识,或许正确的做法应该是不带任何偏见的,彻底的去实践一番。

    现在孙立恩自己对临床工作抱有极高的热情,但没有充分的体验过行政管理的重要性,以及科研生活的感觉,就一门心思的对这些工作抱着排斥心理……这自然不合适。

    适合或者不适合,自己想着不算数。得试过了才知道。

    这原本是个很朴素简单的道理,但却不是一个正在日常工作里焦头烂额的年轻人能够琢磨出来的道理。这个道理虽然质朴,但却有着只有挨过打才能被点透的关节窍处。

    挨了打才能明白的事情,有人带着能避免挨打就懂,这就是有个老师的好处。

    吴友谦用自己的日记,给孙立恩上了最后一课。一堂和医疗无关,和学术无关,只和“人”有关的内容。

    ·

    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授业和解惑这两点,刘堂春做的都很不错。但唯独“传道”上,老刘同志干的不算太好。

    其实也不能怪刘堂春不够认真或者太过疏忽。孙立恩在医院一个礼拜,能见到刘堂春的次数屈指可数。见都见不到面,要怎么才能言传身教?

    好在还有吴友谦,为孙立恩补上了最后一课。以后的路,就得他自己去趟了。

    在得知孙立恩拿到了吴友谦的日记之后,刘堂春自己也松了口气。老刘教学生属于言传身教的那一派。讲大道理这种事情他实在是干不来。以前对周军等准备重点培养的学生,刘堂春都习惯让他们给自己当副手。看着自己干上几年,是个傻子也该学会了。

    可惜孙立恩不是个傻子……他是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限的诊断医生。刘堂春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自己先抓授业和解惑。

    要不是中间有吴院长横插一缸子,刘堂春早就把孙立恩提溜到非洲去,陪着自己每天接诊了。在老刘眼中,非洲其实是个非常适合进行“传道”的环境。

    “所以,你想明白了?”看着一脸认真的孙立恩,刘堂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很悠闲的吹了吹杯子里的茶水,“学校给的科研支持可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继续加码的东西。如果这一波你不抓住,以后要再想申请项目,就只能老老实实排队了。”

    “临床这个工作我不想放,行政上如果我不管又不行。”孙立恩对自己的处境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他坚定道,“我所有的‘学术成就’,实际上都来自于临床工作。为了追求更多的学术成果而放弃临床,这是南辕北辙缘木求鱼的做法。”

    “你的实验室不是已经有沈夕帮忙管了么?”刘堂春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立恩问道,“让他搞嘛。”

    “当初徐医生没有跟我争第一作者。”孙立恩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她的举动在当时的我看起来,显得很没必要甚至还有些多余。”

    “但是?”刘堂春笑眯眯的问道,话说一半那肯定是中间有别的变化。

    “但是现在我非常感激她。”孙立恩认真道,“她的举动让我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在顶级期刊上的文章。虽然我一直觉得用不上……但这篇期刊确实给我的整个职业生涯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徐医生当时的坚持态度,我之后很可能都不会有机会继续在学术领域获得成就。”

    “所以?”刘堂春继续问道,虽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过他还是希望能够让孙立恩自己说明白。

    “沈夕比我更适合搞学术,而且他也更加专心于学术。”孙立恩认真道,“我现在把资源给他用,是因为他有这个需要——而我确实用不上。有他给我帮忙,以后真的需要在学术上冲一下的时候,至少我还有个靠得住的帮手。”他顿了顿说道,“所以我就更得保护好他,让他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你琢磨明白了就行。”刘堂春点了点头,“以退为进,这其实是最高明的技巧。不过有些年轻的人才吧……他们搞不太清楚这个东西的重要性。”

    “说说你接下来的工作方向吧。”刘堂春放下茶杯问道,“接下来,你打算更倾向于临床?”

    “应该会调整一下方向,把更多的经历放在行政管理上吧。”孙立恩想了想说道,“现在综合诊断中心的模式有问题的地方太多,我想看看行政管理能不能弥补一下这些问题。”

    ·

    从孙立恩的角度来看,综合诊断中心的第一大问题就是没有稳定的,长期的收入项目。

    目前,周秀芳综合诊断中心的财政来源主要分为三块。一块是武田制药根据每一个病人给出的“报销”费用。第二块是四院本身给与的财政支持。第三块则是为数不多的,算不上罕见病的自费病人。

    这三块收入各有短板——武田制药的报销制度相对严格,综合诊断中心这边最多勉强做到“不亏本”。想要从武田这里再搞点油水,制度上不可行,同时人家也不会乐意。四院的财政支持虽然比较全面且不讲条件,但数量实在有限。而自费病人方面嘛……他们能给与的治疗费用本身就很有限,而且,综合诊断中心里的医生总不能指望着光靠这点治疗费来用爱发电。他们也有家庭,也有生活,也有实现自己人生理想的迫切动力。

    仅凭现在这点待遇,想要留住这些优秀的医生,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咱们综合诊断中心的门诊开起来。”既然已经独立成科,那么开设门诊就从成了非常有必要的操作。“得让两个治疗组的医生们都至少有个门诊可以开才行——不能光让我一个人在第九诊室捞病人嘛。”

    “具体的操作,你想清楚了之后和张智甫商量一下,然后执行。”对于孙立恩,刘堂春一直秉承着一个“放任自由”的态度。当然,是有限度有条理的“放任”和“自由”。“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你们直接说就行。”老刘同志朝着孙立恩眨了眨眼睛,然后感慨道,“虽然当年我就觉得你肯定得是个主任,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还是比我预料的早,早了太多了。”刘堂春站起身来,朝着孙立恩伸出了手,“祝你以后工作顺利……孙主任。”

写在第九卷正式开始之前的单章

    2020年,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敌人彻底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而它也成为了三观心里绕不开的一个槛。身为一个写医疗题材的网络写手,至少对我自己的来说,对新冠的避而不谈就像是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一样荒诞而可笑。

    网络文学是年轻人的文学,而在这场年轻人冲锋在先的抗疫斗争中,年轻人的文学又怎么能缺席呢?

    在和编辑、和广东省网络作家协会的朋友们多次沟通后,罗某终于可以正面回应这场战斗,并且把它们写成故事,呈现给各位。

    在故事开始前,首先对各位读者有几条提示。

    第一,得益于对疫情的全方面报道,有太多故事各位可能已经看过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熟悉。而其中有一部分故事,确实躲不开也避不过。您可能会在小说里看到一些已经看过了的新闻故事……这是不可避免的。希望能够获得大家的谅解——不是罗某不认真写故事,而是同一个故事被写了千百遍之后,除非捏造,否则确实难有新的角度。

    第二,罗某的读者遍布天南海北。其中可能有些读者有朋友甚至亲属永远的留在了那个春天里。如果剧情可能对您造成不适,三观在此先向您鞠躬致歉。一旦有这样的情况发生,请您马上停止如果认为不能在继续看下去,那您可以在书友群内联系三观。您已经产生的所有订阅费用,我个人全退。

    第三,请不必期待本文会有什么“创造性批判”。在这场大疫面前,每一个中国人所表现出的英勇、团结、不屈和坚强都令人影响深刻。我甚至不能用笔写出其中万一,着实也没有经历再去探讨其他内容。如果您对三观的写作方向感到失望,那同样应该马上停止继续

    作者和纪律管理人员在本章说内进行封禁,不是为了“堵住你的嘴”,而是为了保护其他读者的阅读体验,望周知。

-24 D-day

    云鹤出事了。

    早上刚到办公室的时候,孙立恩就看见了满面忧色的陈天养和表情严肃的张智甫教授。两人凑在一起,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一张截图。

    “怎么了?”孙立恩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很随意的挂在了臂弯上。然后他毫无心理压力的凑了过去,跟两个老头一起看起了截图,“这是……mngs?”

    “孙主任,你来看看这个……云鹤的。”张智甫教授往旁边让了让,露了一个空出来,“省院收了五个病人,病毒性肺炎。”

    “sars高度置信?!”看着mngs的检查结果,孙立恩的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起来,“卧槽?”

    “症状不太像,而且进展也不一样……这个进展速度更快。”陈天养沉声道,“我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从云鹤同德第一附属转了两个病毒性肺炎病人去传染病医院。”

    “从同德转出去了?”孙立恩再一惊,“同德都处理不了?”

    同德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是陈天养以前就职的医院。作为整个云鹤市实力最强、底蕴最厚、水平最高的医院。他们在云鹤的地位,就相当于同协在全国的地位一样。

    他们是最后的兜底医疗机构,是病人在本省内接受救治的最后希望。

    同德轻易不会往外转病人,除非是这个病人真的很……麻烦。

    “情况现在还不清楚,不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陈天养摇了摇头,“我给原来的同事学生们打电话,他们也搞不清楚出了什么事情。”

    “疾控中心和卫健委那边的朋友我也问过了。”张智甫教授皱着眉头说道,“他们正在收集下面医院汇总的资料,现在对于下面的情况完全就是一头雾水。”

    孙立恩看着两位前辈都这么发愁,自己不禁也紧张了起来,“那怎么搞?云鹤的事情咱们也插不上手,要不然……咱们自己提前做点准备?”

    “准备肯定要有。”陈天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我去找宋院长,至少要提前多准备一些防护物资和消毒物资。”

    张智甫则皱着眉头敲了敲桌子,“我再问问情况,得有个大概判断才行。”他看着孙立恩道,“不过,你也不要太紧张。我们云鹤好歹是有自己的四级生物实验室的,云鹤对于这种突发情况的处理能力应该比任何一个城市都强——我觉得应该很快就有会结果了。”

    孙立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仍然一直心绪不宁。他紧张的原因也很简单——两位舅舅当年就是在**疫情期间殉职的。如今自己当了医生,那个大魔王似乎又要卷土重来……这怎么可能不紧张?

    心绪不宁就总需要做点提前准备。孙立恩想了想,然后打开了自己的手机,从购物软件上下单买了五百个医用n95口罩。

    别说是医用级,就算是普通n95口罩,孙立恩已经很多年没有自己买过了。上一次自己去买的时候,还是雾霾非常严重的那几年——雾霾颗粒物很小,普通口罩基本没有用处。五百个口罩花掉了孙立恩八百多块钱,这个价格嘛……确实不便宜。但不管怎么说,买了口罩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心里好像踏实了些。

    早期能够做的预防措施其实基本都以“求个心安”为主,孙立恩自己除了采购一批防疫物资以外,其他能做的就只是跟梅英师姐提前说一声,让自家的中富医院也多囤积一点。

    中富医院去年就开始着手升级院区,现在所聘请的医务工作人员比去年雪灾的时候多了足足一倍。提前购买囤积一部分防疫物资并不会造成浪费,无非是让中富医院的储备更加丰富一点而已。

    “消息可靠么?”自从开始运营医院之后,梅英就一直处于超负荷运转的状态。她几乎没有时间去关注什么新闻或者小道消息。所以在接到孙立恩的电话之后,梅英的第一反应就是核实,“当地卫健委上报了?”

    “目前看还没有,我这边能看到的消息来源虽然比较可靠,但是也不敢保证百分之百准确。”再过两天就是元旦,在看到这个时间节点后,孙立恩的担心简直快要爆棚了,“两天之后就要跨年了,到时候的人群聚集程度会很大……如果真的又有了**,这一次不知道要感染多少人。”

    “知道了。”梅英沉默了几秒钟后作出了决定,“我现在就和相关企业联系,把储备量提起来。”

    打了一圈电话之后,孙立恩重新陷入了沉默当中。最近这段时间虽然也有不少来综合诊断中心问诊的病人,但大部分都是过来晃悠一圈,等这边出了大概的诊断意见之后再次去其他医院住院的——至少四院目前并没有收治到符合“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的病人。

    没有这样的病人,孙立恩就无法直接通过状态栏来判断一下,这样的病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而呼吸内科那边的黄主任也说,她们并没有收治有云鹤居住史,或者符合“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的病人。

    “我这边还没有收到和云鹤有关的通报。”孙立恩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干脆打给了刘堂春。老刘同志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跟卫健委的老朋友打听打听,你先别着急。”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刘堂春给孙立恩回了个电话,时间不长,但内容比较吓人。

    “这个消息先控制在内部,等卫健委的专家组得出结论了再说。”刘堂春先叮嘱了一番孙立恩,然后解释道,“现在看,这个病原体应该是个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的全新病原体,我们对它知之甚少。以前的经验未必靠得住。”

    “知道了。”孙立恩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云鹤的情况很糟糕?我今天在办公室看陈老师和张教授两个人很担心的样子。”

    “碰见这么个事情,肯定要担心一下的。”听起来,刘堂春倒不是特别担心这个事情。“自从咱们建立了不明原因肺炎(pue)上报系统之后,一共有过差不多两千次报警。十几年报过两千多次,说不定这一次也一样。”

    孙立恩皱了皱眉头,pue系统他也见过。但他并不觉得,这一次就能和以前的两千多次一样。

    mngs上提示sars高度置信,但如果真的是sars重新爆发,有关部门肯定早就已经锁定了病原体,而不至于到现在仍然是一个“谜团”。而mngs所提示的sars高度置信,很可能意味着新的病原体是某种全新的冠状病毒。

    而冠状病毒,几乎没有一个是好招惹的。sars,mers,这些都是臭名昭著的烈性传染病。每一个都是要命的鬼东西。

-23 D-day(为盟主“淹不死的胖头鱼”加更06)

    本章是为盟主“淹不死的胖头鱼”加更的第六章,是为他盟主加更的最后一更。

    这个夜晚,云鹤依旧灯火通明。无数居民和平常一样,该出门的出门,该吃喝的吃喝。所有人都和往常一样,享受着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孙立恩看着网络上热热闹闹的景象,心里有些紧张。

    不过紧张归紧张,该干的工作还是得干。因为担心可能有流行病,孙立恩特意调整了自己每天的值班日程。他决定自己还是去镇守一下急诊门诊比较安全。

    反正有状态栏做提醒,如果真的来了个这样的病人,那满脸的风险警告至少不会让自己中招——这可比其他医生来接诊安全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刘堂春通知过,从这一天开始,整个四院上下所有门诊医生都戴上了医用外科口罩问诊。以前那些喜欢不戴口罩出门诊的医生们今天也都把口罩戴好了——这是个不太寻常的变化。

    孙立恩的职业生涯到今年才是三年刚满还不到第四年。但作为综合诊断中心的主任,好歹已经算是副高职称。作为一个获得副高职称甚至比马永芳还早一年的“奇才”,孙立恩在日常工作上压力一直很大。要对的起自己的职称头衔,要对得起老师领导们的信任……这份压力逼迫着他不停努力。

    也正是因为这份压力,孙立恩才决定一定要小心谨慎。他是直面过传染病的。鼠疫、结核、禽流感。这些疾病他面对面的见识过,更明白这样的疾病一旦传播开来,会对整个社会乃至国家造成多大的冲击。

    急诊当年封闭了一个礼拜,在急诊里的医生们差点憋出心理疾病来。要是和当年**一样……那不知道会有多少被医生心理崩溃。

    医生是面对这些烈性传染病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里的阵线不容有失。

    ·

    自从当上了综合诊断中心的主任之后,孙立恩自己能体会到的最大的“好处”,就是给自己开药简直不要太方便。非甾体止痛药随身常备,这能让他在使用状态栏的时候,减少很多顾虑。

    毕竟谁也不愿意一边头疼一边继续干活嘛。

    工作认真谨慎,但生活日常却……并不怎么如意。

    买了房子之后,孙立恩才知道什么叫做麻烦。虽然买的是个精装修的一手新房,但房子本身自带的“精装”实在是令人生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请了自家老爹秘书钱哥出马,价格两千两百万压价到一千九百万成交的原因,这套房的装修风格……和一开始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于是比起一般的毛坯房,孙立恩的新房就多出了一道“把房子重新拆成毛坯房”的工序——毕竟天底下也没有几个年轻人愿意自己的新房变成。而且这道工序还遇到了一些很严肃的问题。

    比如建筑商的水泥标号用的太高,以至于拆除工作严重受阻。比如装修队的水电管线布置不合理,原有的电线槽和排水管全都无法再利用,只能继续往下拆……

    总而言之,甜蜜幸福的麻烦持续不断,源源不绝。

    胡佳比孙立恩要忙得多,至少她工作的时候是没有可能接电话的。于是,和装修公司沟通的工作就一股脑的交给了孙立恩。和沟通工作一起交给孙立恩的,同时还包括了屋内的软装、灯光设计、厨卫系统等等的决策权。总之,孙立恩啥都得管,而晚上胡佳下班之后则会对上午孙立恩的一系列决策行使“最终裁判权”。

    总之,其中艰辛种种,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而平时的工作中……孙立恩也遇到了很严峻的挑战。

    按照孙立恩的设想,以及有关部门的统一要求和安排,三甲医院内的所有科室都应当开设自己的门诊。综合诊断中心也不例外。在经过和院办等院内部门沟通商讨后,综合诊断中心拿到了两个门诊。一个门诊由第一诊断组在急诊大楼一楼开设——用的就是孙立恩以前一直待着的第九诊室,另一个则由第二诊断组负责,门诊地点开设在了综合诊断中心大楼里。分别命名为“综诊一科”和“综诊二科”。

    综诊二科选择在综合诊断中心内部开设,主要还是孙立恩考虑到张智甫教授的身体原因而做出的决定。和去年相比,张教授的行动愈显困难和笨拙。为了让老张同志日常生活更方便一点,孙立恩特意把二科留在了综合诊断中心里。

    一科的门诊任务是固定的,除了孙立恩以外,袁平安和徐有容以及周策都要轮流出诊。本来布鲁恩也得参与到门诊任务里来,但这位活熊用两天门诊,零人就诊八十七人退号的优越战绩,让孙立恩彻底打消了派他出诊的念头。

    其实不光是布鲁恩,孙立恩自己的门诊情况也不太好。前来问诊的病人当中,有几乎一半的病人都表现出了对孙立恩的不信任——哪有这么年轻的主任医生啊?

    这些不信任随后就表现为了门诊退号以及超高的投诉率。而投诉内容大同小异,基本都是什么“孙立恩主任没有医德,居然让学生给他替班”。

    投诉本身不管是否成立,超过一定数量后,都是会转化成院办的通报批评的。所以,这几个月里综诊一科一直雄踞投诉榜榜首位置,并且成为了四院内的一个经典笑话。

    另一方面,综合诊断中心最近人手一直有些紧缺。由于从急诊科里脱离独立了出来,综合诊断中心直接失去了规范化住院医师培养资格。没有规培又没有实习生能作为“补充劳动力”,综合诊断中心的各位医生们顿时开始觉得……压力有点大。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说的就是这档子事儿。

    实习生可以用来干些杂事,而规培们则可以用来帮忙写病历开医嘱。而随着五月份孙立恩完成了规培结业考试之后,四院里的最后一个规培生也就此消失了——反正大家都觉得有些不习惯。

    所以,现在孙立恩还要和院规培办以及临床医学院反复对线,看看对方在什么情况下才能重新把综合诊断中心纳入到培训体系里。

    烦心的事情一大堆,但总归是有几件好事在后面等着的——明年四月或者说再过四个月,孙立恩就该和胡佳领证了。

    要不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作为支柱,孙立恩可能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22 D-day (上)

    第二天一早起床,孙立恩就在手机上看到了国家卫健委专家组昨日已经抵达云鹤,并且展开调查的消息。

    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孙立恩的心情更差了一点——比发现自己早上醒过来的时间居然比闹铃早了二十分钟的时候更糟糕。

    按照一般流程,卫健委的专家都得去报告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的地区进行调查。这是固定流程。但以往的固定流程可从来没有在央视级别的媒体上公开报道过,毕竟这种和呼吸有关的疾病实在是太容易让人想起当年的**。如果没有太强有力的证据,为了避免引起社会恐慌,媒体大多数时候都不会进行公开报道——至少不会搞的时效性这么强。

    互联网带来的是一柄双刃剑,它能快速传播各种消息,让所有人都知道千里之外一座可能从来没去过的城市发生了什么。但同时也能让那些并不怎么了解事情经过的人突然陷入恐慌。

    当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信息发布者的时候,想要依靠一两个消息来源,精准了解到事情的经过而不遇到任何夸张或者有意无意的错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也正因为这样,混久了互联网的老油条们大多学会了先不说话,让子弹飞一会儿再看结论的习惯。而这个习惯似乎正在云鹤发生的事件上逐渐失效。

    无数的人都在互联网平台上关注着云鹤的这个传言。原因也很简单——sars实在是太容易勾起所有人的记忆了。那个全民口罩,家家煮醋,人人都喝板蓝根的年代……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都在询问云鹤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住在云鹤的本地人则大多不知所措。疾病无形,病原体看不见摸不着。而市面上的生活却大致平静。这样的差异让大部分云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最近是不是又出了什么谣言?”

    而这个疑惑在中央媒体的侧面证实下,顿时变成了慌乱的原因。

    ·

    早上一到医院,孙立恩就和其他的科主任们一起被临时叫到了院长办公室里集体开会。会议的内容非常简单直接——应对可能的云鹤不明肺炎患者来四院就诊。

    “新闻你们应该也都已经看到了。”主持会议的宋文沉声道,“昨天晚上,我接到了省卫健委的通知,要求我们做好收治有云鹤旅居史的发热患者的准备。”

    医疗系统内部的通报速度要比普通新闻快一点,但也只是快一点而已。孙立恩听着宋文的通报,心里犯起了嘀咕——不知道中富医院那边的储备够不够用。他们最多就是提前了一天时间得知消息,现在已经快过年了。不少生产相关防疫设备的厂商都已经进入了春节假期放假时间,从经销商甚至厂家处购买设备,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总之,目前院内要求所有医护人员做好防护。医用外科口罩和口罩一定要戴好,提高手消意识。你们这些负责管理科室的主任们要做好带头作用……”宋院长顿了顿,然后对孙立恩道,“孙主任,你们科里的mngs设备情况怎么样?现在的使用情况能不能满足要求?”

    突然被点了名,孙立恩先是一愣,然后赶紧答道,“目前设备保养良好,使用情况一切正常。可以发挥应有的作用……”

    “你们也听到了。”宋文点了点头然后说道,“现在开始,尤其是呼吸科和急诊科,在接到有发热、呼吸症状,同时还有过云鹤旅居史的病人之后,一定要采集样本送到综合诊断中心。用mngs对样本进行检测……”

    宋文的这个决定马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周军和黄文慧主任同时表示了反对,“这不可能。”

    两位主任反对的内容一致,但原因不同。周军首先说明了理由“一次mngs出结果至少需要六个小时,这六个小时我怎么处理有云鹤旅居史、有明显呼吸症状而且还发热得来急诊看病的病人?”

    而黄文慧主任的着力点却在检测价格上,“院里做mngs虽然便宜,但是成本一次也得三四千块。强制对有云鹤旅居史的病人做这种检测,我怎么去和病人谈同意?”

    “这是强制规定,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宋院长并没有因为两位主任的反对而退步,她非常强硬的说道,“所有的检测费用,院里解决。在检测结果出来以前,所有的有云鹤旅居史的相关病人全部单独隔离。急诊的隔离病房用起来,院办会在三天内完成对二楼病房的改造——整个二楼都会被改造成负压病房。如果呼吸内科这样的病人多,那就全部集中到二楼去治疗。”

    “我再说一遍。”在宣布完了决定之后,宋文再次加强语气,对在座的众多主任重复道,“不要小看这次的情况,不知道底细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我宁可花上几十万,然后发现是小题大做,也不愿意看到一种有高度传染性的疾病会从咱们眼皮底下溜过去!”

    ·

    回到办公室后没过多久,一组和二组的医生们就围在了他的办公桌周围,然后开始肆无忌惮的打探消息。虽然是一组的医生们主力提问,但是孙立恩看得出来,二组的医生表情上更急切一点。

    云鹤是他们的家乡,是他们工作过的地方,是他们学习生活的地方。他们怎么可能不关心那个地方?

    “目前的情况大概是这样的……”孙立恩大概说了一遍自己知道的消息,然后说道,“本着有备无患的想法,宋院长决定对所有来自云鹤,或者有云鹤旅居史的发热和具有上呼吸道症状的病人进行mngs检测。由于mngs检测能力有限,咱们科里目前接收的病人,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话,那就先别做这个检查了。”

    把综合诊断中心的检测能力留出来给急诊和呼吸内科后,孙立恩又向大家传达了一下提高个人防护的要求,“咱们的检验科实验室是按照三级生物实验室的标准设立的。所以我要求大家在出诊的时候,按照三级防护标准来保护自己——门诊不要一个人出诊一天了,穿着防护服吃饭上个厕所都不方便。门诊排班调整一下,上午下午分开两个人去出诊。”

-22 D-day(中)

    云鹤的卫健委在中午发布了第一次通告。通告中提到,目前全云鹤一共有二十七例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患者,其中七例患者病情较重。但通告里也有好消息——有两名病人情况可控,拟于近期出院。

    而同样是在这份报告中,卫健委第一次明确总结出了患者的两个主要症状——发热和胸片呈双肺浸润性病灶。

    由于基层医院汇报上来的报告中,有相当一部分报告都提及患者患者曾经前往云鹤海鲜市场,因此这个市场目前也被列入了卫生调查和环境处置的对象。

    “这个报告啊……还是说的太含蓄。”孙立恩看完了报告之后,一旁的张智甫教授摇头道,“现在可不是含蓄的时候。”

    “含蓄?”孙立恩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这个通报算是难得的回应迅速且消息准确了,“哪里含蓄?”

    “他们没有直接回答mngs的报告问题。”张智甫教授说道,“也就是说,他们还不能确定,这个病毒是不是sars病毒。”

    “我觉得mngs的报告就已经算是明确诊断了。”孙立恩反问道,“凭这个还不能确诊?”

    “mngs的检测报告,首先需要对比。”张智甫教授摇头道,“它的报告建立在对基因库的对比上。这个检测提示,并不是说这种病毒就是sars,而是说它和sars的基因序列高度一致——可一致,并不意味着它就是sars。张三和李四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那他俩就是同一个人么?”

    张教授的说法让孙立恩自己有点毛骨悚然。如果这不是sars……那就真的很恐怖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这不光只是单纯的科学问题。”张教授有些发愁道,“科学的严谨态度,在行政上不一定见得就合适。如果这次的疫情很快得到控制,那还好说。可如果拖成阵地战,打成歼灭战甚至运动战……那这个严谨态度怕是就得被当成瞒报咯。”

    对于科研人员而言,有一分证据就只能讲一分话。这是个非常简单直接且朴素的道理。任何一个有基本科研素养和道德的科研人员,都不可能因为一分证据,就把话说道九分去。那不叫科研,那叫假想或者胡诌。

    可问题在于,疫情本身并不光是一个科研问题。它所涉及的问题太复杂了。除了讲证据,同时也得讲究方式方法。

    卫健委发布的通报内容确实非常严谨,没有证据就是没有证据。而正面回应普通老百姓最关切的问题,确实也是一个负责任的政府应该去做的事情。然而问题就出在这个“负责任”上。除非能够尽快明确病原体,并且对病原体展开充分彻底的研究,否则今天的报告就很有可能变成以后的“错误证明”。

    “现在云鹤卫健委和国家卫健委的专家组马上需要做的,就是通过电镜等手段明确病原体。”顺着张教授的思路,孙立恩想了想说道,“只要明确病原体,并且完成了对病原体的全基因组测序,应该就能判断这究竟是变异的sars,还是其他的新出现的冠状病毒了。”

    “这需要时间。”张教授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干等他们的消息,我们得把事情做在前面。”

    “现在的措施还不够?”孙立恩这下真的觉着心里有点发毛了。张智甫教授虽然是麻醉科出身,但是应对传染病的经验绝对要比十个孙立恩加在一起更加丰富。整个四院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忽视张教授的意见——尤其是对于传染病的意见。

    “是时候发挥一下院校联合体的作用了。”张教授身体前倾,他看着孙立恩非常认真道,“我们需要更好用的,更高级别的检测手段——我们至少需要一个能够马上派上用途的pcr试剂。”

    “这种东西我上哪儿搞去?”孙立恩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多啦a梦,口袋里啥都能掏出来。”

    “你是有个实验室的。”张智甫教授瞥了孙立恩一眼,“你的实验室是摆着好看用的?反正沈息他们现在也没啥着急的实验项目,你们就让他们赶紧往这个方面去搞——等病原体鉴定和全基因组序列出来之后再去拼这个就不赶趟了。”

    孙立恩的实验室目前拥有包括沈夕在内的六名研究员。而实验室目前正在搞的项目比较“多元化”。除了对aqp4水通道蛋白的进一步研究之外,脑包虫的免疫逃逸作用以及mri的内科治疗应用就是这个实验室目前在进行的所有研究项目了。

    而在挑选研究员的时候,沈夕还专门挑选了三名有丰富生物遗传学研究背景的研究员入组。原因也非常简单——“未来的医学必然是建立在生物科学上的医学,要想在这个领域发展,当然得招有相关专业背景的研究人员。”

    “行。”孙立恩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这个要求,相关的科研资金可以向学校甚至医院申请。实在不行,孙立恩甚至觉得自己先垫钱搞也没关系。

    如果用不上,那大概也就是一个月内把百十来万扔进了水里。当然,这种花钱法孙立恩自己得肉疼好一阵子。可万一用上了,那就是能起到重要作用的重大科研项目。

    更不用提中间能拯救多少条性命了。

    反正买房子也是爹妈掏的大头。拥有七百多万存款,并且现在从学校和医院一共拿着两万五月薪的孙立恩决定,用个大劲搞一波。

    拿着学校的工资,那就总得做点贡献出来。孙立恩觉着现在自己也没有教职,实验室要是再不派上用场,那以后怕是自己晚上都得睡不好觉。

    拿钱不办事,这是非常非常需要被鄙视的陋习。

    ·

    下午出了半天门诊,孙立恩接连看了好几个皮肤病患者。

    皮肤病也是疑难杂症的一个大类。对于他们中的大部分患者,孙立恩也只能建议对方退了自己的号,然后去皮肤科重新看看。只有少数一部分病人,孙立恩则会进一步开出免疫学方面的检测要求——然后要求对方退号,去风湿免疫科找帕斯卡尔博士或者其他人看病。

    目前按照孙立恩和其他几个科室大主任们达成的“共识”,综合诊断中心主要接诊有长期误诊史、或者属于121种罕见病目录中疾病的患者。同时也接受从本院或者外院,转院而来,需要尽快作出诊断以指导治疗的病人。

    同时,综合诊断中心依旧保持了和急诊科的密切合作。急诊方面碰到了需要紧急治疗,但无法给出明确诊断的病人时,也可以考虑请综合诊断中心会诊,甚至在患者生命体征稳定的情况下把人直接转到孙立恩这边来。

    现在的综合诊断中心代表着整个第四中心医院的诊断和治疗天花板——综合诊断中心和四院的重症医学科,就是整个四院和死神扳手腕的底气来源。

-22 D-day(下)

    因为云鹤消息而忙活起来的,不光是孙立恩和他的实验室而已。

    **留给中国人的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孙立恩的手机上开始不断的接到了以前的高中甚至初中同学们发来的消息。

    说起来,这些平时和孙立恩不怎么联系的同学们发消息的风格都差不多。他们会先发个网络上的新闻链接,然后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跟上一句“这个事儿……是真的么?”之类的问话。

    一个下午,孙立恩光顾着给人回消息了,虽然回复的消息也没什么新意——一个“具体情况还不确定,得等进一步通知”的话翻来覆去说了几十遍,最后干脆毫无诚意的粘贴复制。

    作为一名不在云鹤本地的医生,孙立恩就算有天大本事,想要隔着上千里路看到云鹤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是不大可能的。现在,除了和其他普通人一样等待国家卫健委专家的调查结果之外,孙立恩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我们查了一下,院内收治的病人中,有过云鹤旅居史的,目前有发热症状的病人一共有三位。”结束了下午的门诊后,孙立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接到了黄文慧主任的电话,黄主任在电话里用很快的速度说道,“病人目前的情况都比较稳定,他们对常规的抗感染治疗有反应。我觉得应该不用送样本去你们中心查mngs。”

    “黄主任,今天上午宋院才强调过。”孙立恩在电话这头叹了口气,“凡是符合条件的病人,都得送到我们这儿来查基因。宁杀错不放过嘛——你又没有什么系统外挂,一眼就能看出来病人没问题。反正检查也不花钱,你甚至不怎么需要和病人沟通,采了样送过来就完事儿了呗。”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对于孙立恩的态度,黄主任嗤之以鼻道,“我们呼吸科的病人,样本有那么好采啊?采样过程中的气溶胶要不要防护?搞肺泡灌洗这么痛苦,要不要和病人沟通?”

    “那您就换个说法呗。”孙立恩也不跟黄文慧正面对线——反正对线肯定是对不过的,说不定还要被黄主任惦记甚至记恨上一年半载。“你可以跟病人说,这是咱们院里的新检查手段嘛。检查本身对明确病情很有帮助——而且还不收钱。”

    大部分病人,尤其是住院病人对于新的“检查项目”都不是太配合。不过这个仅限于“自费”项目。对于住院的病人而言,只要对治疗病情有积极帮助,那就完全可以考虑一下。而当这个检查项目变成“免费”的时候,患者们往往会更加积极一些。

    “还可以跟他们说,这个检测目前还是试运行阶段,有名额限制的。”孙立恩在电话这头继续出着馊主意——反正跟病人沟通的也不是他自己。“一个科室只有三个名额,你打算把名额给他们……反正哪怕是忽悠,也先让人做了检查再说嘛。”

    “你小子就不该当什么综合诊断中心的主任。”就算隔着电话,孙立恩也能感受到黄主任朝着自己翻的巨大白眼,“你就该去做销售——就凭你这个忽悠人的本事,当个销售那肯定比你现在赚得多。”

    “黄主任,我这可是诚心诚意给你帮忙呢。”孙立恩苦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其实……你们手头上要是有些摸不太准情况的病人,也可以考虑趁机一起送样本过来检查啊。没有云鹤旅居史也不要紧,就说他们和具有云鹤旅居史的病人在同一个病房嘛。”

    “这倒是个好主意。”黄主任想了想赞同道,“要薅宋院长的羊毛,这个机会难得。”

    “当然,数量也不能太多。”孙立恩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送个一两个样本过来,宋院长就算知道了也不会说啥。可要是数量太多,那后果就只能黄主任您扛了——小孙我腰细肩软,院长一怒我可扛不住。”

    “还扛不住呢。”黄文慧冷笑两声,“全四院你就你一个敢在洁净室里摘口罩。你都快活成传奇了。”

    “您就算把我的黑历史扯出来,薅羊毛的事儿也只能您自己顶上去。”孙立恩当了半年多主任,别的本事没学多少,臭不要脸的能耐倒是见长。“采样的时候记得让医生们做好防护啊,我记着院感那边搞了好多正压的防护面屏,不行您就去搞一点来嘛。”

    ·

    “新闻你看了吧?”等下了班回到宿舍里之后,胡佳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她今天休息,不用去手术室里值班。“云鹤那边的事儿好像挺严重的。”

    “我今天已经被以前的熟人们用微信轰炸了一天了。”孙立恩只觉得自己头大如斗,感觉好像几乎所有人都在关心云鹤——而自己却又不在云鹤。

    这个差异让他心里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烦躁感。

    “所以呢,情况怎么样?”胡佳穿着围裙坐在餐桌上,看后越过孙立恩看了一眼远处的房门,“沈夕今儿怎么还没回来?他又加班呢?”

    胡佳这段时间偶尔会来孙立恩的宿舍做顿饭。做或者不做,主要取决于她当天有没有时间,或者做饭的心情。而做出来的成果往往也有沈夕的一份——对于这个一门心思搞科研,甚至大多数时候都无暇兼顾个人生活的年轻小学弟,胡佳多少有些同情。

    既然路是自己选的,那咬碎了牙也得坚持下去。沈夕的工作对孙立恩有积极帮助,因此偶尔做一顿饭带上沈夕,这也算是胡佳给孙立恩帮忙了。

    “他这几天估计是没时间回来咯。”作为让沈夕突然加班的罪魁祸首,孙立恩端起面前的莲藕排骨汤喝了一口,然后舒坦的伸展了一下四肢,“有个很着急的项目,我让他先去搞了。估计整个实验室里所有的现行项目都得让路。”

    “什么项目这么着急?”胡佳端起面前的汤碗也喝了一口,“这么着急的项目,资金从哪儿来?”

    “设计pcr引物。检测对象就是这次云鹤的那个病毒。”孙立恩答道,“走正常流程申请资金来不及,我先垫上。”

    “垫钱没事,别搞到咱们自己日子过不下去就成。”胡佳放下汤碗想了想说道,“这次的问题这么严重?”

    “不知道。”孙立恩摇了摇头,“不管它严不严重,我们提前搞这些准备工作总是不会错的——大不了就我自己损失点钱而已。”

-21 D-day(上) (为盟主星若**加更01)

    本章是为盟主星若**加更的第一章,这一章之后还欠10章更新

    根据有关部门的通报,云鹤海鲜市场目前已经全面停止营业,并且开始进行彻底的消杀工作。

    昨天晚上,在喝完了排骨藕汤后,孙立恩在手机里看到了依旧热闹的云鹤。无数人聚集在江边步道上,一起倒数,然后欢呼拥抱欢迎新年的到来。

    孙立恩在心里犯着嘀咕,但愿这次和以往一样也只是虚惊一场。

    如果真的有一种和sars一样凶险的病原体,正在人群中悄然传播……孙立恩咽了口口水,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新年的第一天,孙立恩依旧需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上班。而今天的工作比之前更麻烦一点。

    新的毕业生将在六月来到各个科室工作。而在一月,各个科主任们就要拿出今年的招聘目标和计划了。

    对任何一个科室而言,想要好好发展下去,就必须得有一个健康的人才体系。而这玩意,现在是整个综合诊断中心最大的短板。

    “咱们缺的人太多了。”张智甫教授早上就开始和孙立恩一起头疼,两个人一直折腾到了中午饭点前后。张教授这才揉着自己发胀的太阳穴停了下来。“皮肤科这边光转科也不行吧?好多病人都是长期误诊或者没有明确诊断的病人。让他们去皮肤科继续就诊,效果不一定好。”

    “皮肤科的发展基本都和医美绑在一起。人家自己干着收入又高,前景又好。谁要来咱们这儿苦哈哈的当个诊断医生啊?”孙立恩叹了口气,“问题是,咱们还不能单纯只要个皮肤科的医生就行。水平还得高……这就更难了。”

    “那皮肤科可以先放一放。”张教授换了个画风,“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遗传病咨询?”

    “这个我觉得可以。”孙立恩想了想,然后说道,“遗传病这方面咱们不说有优势,至少有开展的底气——儿科那边我和钱主任碰过了,他们现在的压力很大。要是能解放出一部分日常任务给综合诊断中心,他们倒是能舒服些。”

    “这也不能招刚毕业的学生,得去其他医院挖人。”张智甫教授琢磨了一会后叹了口气,“我回头跟云鹤的老朋友们联系联系吧。看看能不能挖些现成的人手过来。”

    综合诊断中心的模式决定了它不可能和其他科室一样,光靠着科主任和几位副主任,就能完成全部的培训和人才储备体系构建。孙立恩自己只是能看见状态栏而已,他又没有什么隔空灌顶传播知识的能耐。

    “我觉着吧,你现在的实验室可能是个突破点。”张智甫教授临走的时候说道,“咱们要招临床能力强的医生,说不定可以在这种地方想想办法?”

    ·

    广发英雄帖,汇聚天下英豪这种事情,不光需要看英雄们能不能收得到帖子。更重要的,还是得看自身的名头够不够硬。

    和张教授再次见面讨论的时间被定在了下午的五点。孙立恩匆匆扒拉了两口盒饭之后,换上白大褂往急诊大楼走去——他今天下午还是要出门诊的。

    “孙主任,麻烦您给加个号吧……”刚到门口不久,孙立恩就听见了门外响起的哀求声。而这个哀求声音顿时让孙立恩浑身上下都不好了起来。

    孙主任的号一天放出去八十个,挂他号的人一般一天就三十来个,其中二十七八个都得转诊到其他科室去然后退号。

    这种情况下还要加号?孙立恩顿时觉得自己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挑衅。

    “号都是有的。”门口的护士也发现了这里有异常,然后赶紧过来把人领进了综诊一科的诊室里。孙立恩看见了一个老人家,带着一个大约20来岁的小姑娘走了进来。

    “你先带人去挂号。”孙立恩让护士给这位看上去七十过半的老人家帮帮忙,而自己则看向了这个年轻的小姑娘。

    “医生……我难受。”比孙立恩小六岁的“小姑娘”咳嗽了两声,然后深呼吸了一下。随后这深呼吸就带来了一阵肉眼可见的疼痛——她的脸瞬间就白了下来,同时还伴随着明显的痛苦表情。

    “你先别着急。”孙立恩皱了皱眉头,患者的状态栏一目了然——她有非常严重的疾病。但……这疾病和孙立恩印象里的那个表现的好像……不大一样。

    看上去她状态还不错,而这个疾病症状已经持续了超过二十八天……似乎已经进入了慢性期。

    为了让患者情绪稍微稳定一点,孙立恩开始了问诊。

    “你哪里不舒服啊?”孙立恩身体稍微前倾了一点,并且把椅子往左边稍微偏移了大概十度左右。这个姿势能保证万一情况有变,他能用最快的速度冲到病人身旁然后开始施救。

    “我咳嗽,咳嗽了好长时间了。”这位名叫于娟的小姑娘浅而快的呼吸了几下,然后勉强说道,“去了好几家医院都看不好……附属医院的医生让我来您这儿看看。”

    一边说着,于娟一边拿出了厚厚的一沓报告和病历放在了桌子上。看见孙立恩开始翻看病历了,她才继续补充道,“一个月以前,我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心悸,而且右肋这边也在疼……”

    按照于娟本人和病历上的记录,孙立恩大概明白了这一个月来发生了什么——从当地县医院到地区医院,从宁远市医院到宁远医学院附属医院,四家医疗机构同时出现了严重的误诊情况。

    11月30日,患者进入县医院急诊科。主诉症状是心悸、右季肋区疼痛,活动后疼痛加重。在县医院先后拟诊为“胆囊炎”、“肾结石”。县医院对于娟进行了五天的抗炎和对症治疗,但患者病情并无好转,同时还出现了咳嗽、咳痰、痰中带少许粉红色血液的情况。

    12月5日,患者来到所在地的地区医院就诊。经过x光胸片和ct检查后,被诊断为“胸膜炎”。输液三天后患者症状没有改善,胸痛呈持续性隐痛,以右侧为明显。

    12月8日,患者来到宁远市第三中心医院呼吸科住院治疗,经过x光、彩超和ct等相关检查后,被诊断为“细菌性肺炎”。随后第三中心医院的医生对她进行了头孢哌酮舒巴坦呐、加替沙星等药物的静脉滴注。治疗一直持续到了12月17日,患者病情没有明显好转,并且在当天自动出院。

    17号到27号的十天时间里,她一直按着第三中心医院的处方在所在地医院继续治疗,但治疗依然没有效果。二十八日,她再次来到宁远,并且选择了宁远医学院附属医院就诊。

    宁远医学院附属医院将于娟作为“肺炎”患者收治入院。使用头孢哌酮舒巴坦钠、阿奇霉素、加替沙星以及止血对症支持处理。持续三天后依旧没有效果。今天上午,接诊她的医生向她建议,“你去四院看看吧,就去综诊一科找孙立恩主任。”

    于是,她就和自己的祖父来到了孙立恩面前。

-21 D-day(下)(为盟主星若**加更02)

    本章是为盟主星若**加更的第二章,这一章之后还欠9章更新

    “体温……37.5摄氏度。”孙立恩先让于娟量了量体温,随后问道,“你发病之前去过云鹤么?治疗了这么长时间,最近是感觉情况更严重了?”

    “我没去过云鹤。”于娟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道,“现在感觉喘不上气来,心慌的感觉更强了。疼的也更厉害……”她再次咳嗽了几声,然后说道,“我前两天咳嗽的时候,痰里有黑色的血了……”

    就在于娟诉说自己情况的同时,她的祖父也匆匆赶回了综诊一科的办公室。在一旁听完了自己孙女的病情描述之后,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大夫……这个能治么?”

    “我要是现在拍着胸脯跟你说这是小问题,那肯定是在忽悠你。”孙立恩想了想说道,“不过既然之前连续好几家医院的治疗效果都有问题,那说明他们的诊断大概率是看走了眼咯。”

    “我看娃现在一咳嗽就吐血。”老人家继续问道,“这不会是肺痨吧?”

    “如果是肺结核,那反而容易了。”孙立恩摇了摇头,“她的症状和肺结核不一致。”一边说着,孙立恩一边开出了血常规,心电图检查和急查胸部ct的单子。想了想,然后又加了一个心脏彩超进去,随后嘱咐道,“除了ct之外,其他的项目直接去急诊科抢救室做。我跟那边打个招呼,你们做了ct之后就赶紧过去。”

    她的症状虽然表现的不典型且不够紧急,但这症状确实也属于“不典型”中的经典。孙立恩决定还是缩短一下诊断步骤和时间,明确了诊断之后赶紧把人转到呼吸内科去。

    ·

    “孙主任,刚才那姑娘是什么病啊?”在爷孙俩离开了诊室之后,刚刚去帮忙挂号的小护士好奇的推门进来问道,“我刚刚听那个老人家说,他孙女不知道被什么感染了,连续治了一个多月都没好。”

    “具体的诊断还得看报告。”孙立恩答道,“不过连续用了一个月的抗生素都没用,那至少说明她的问题应该不是细菌感染。”

    “不会是云鹤那边的吧?”小护士压低声音问道,“云鹤本地确诊了二十多个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呢。”

    “刚刚问过了,不是。”孙立恩当然不能说什么“状态栏没有糊我一脸高传播风险警告所以肯定不是”之类的话,他只能另外找借口说道,“我看了她这段时间做过的ct,肺上没有典型的磨玻璃影病变——倒是有点叶片状渗出。”

    叶片状渗出是比较典型的肺部炎症变化特征,如果再考虑到ct上显示的少量肺部积液,且积液的ct值和水ct值一致,真要诊断成“肺炎”或者“胸膜炎”倒是完全没有问题。

    这让孙立恩有些无奈,难道其他接诊的医生都是钛合金打造的脑壳不成?就算ct图像完全符合症状的特征——可长达一个月的抗菌治疗无效,难道就不应该考虑考虑其他因素?

    这头也太铁了。

    “所以……她的问题不是感染?”护士有些诧异,“那这个发热和咳嗽就是其他原因咯?”

    “对。”孙立恩言简意赅的答道,然后从桌子上拿起了电话,“呼吸内住院部是吧?我是综诊一科孙立恩,你们住院部现在有床位没有?我这边碰了一个病人,应该是个肺栓塞。”

    肺栓塞的病人最典型的症状是呼吸困难、咳血、胸痛“三联征”。但会表现为这种“三联征”的临床病人大概只占到肺栓塞病人总数的不足30%。

    于娟的病情被多次误诊,其中的原因比较复杂。作为一名22岁的健康女性,于娟并没有创伤、手术、长期卧床史,或者心功能不全、恶性肿瘤、深静脉血栓生成等高危因素。接诊医生没有第一时间考虑到肺栓塞确实是情有可原。

    不过在孙立恩看来,都持续一个月了还坚持一开始的诊断,这往好了说都算是固执己见。要说的难听一点,教条主义和脑子有坑都算是非常贴切的说法。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就在孙立恩准备摸出手机来看看文献的当口,于娟和她的爷爷重新回到了诊室里——于娟自己坐在轮椅上,面色不太好看。

    “大夫,这是检查结果。”于娟的爷爷小心的把孙女的轮椅放在一旁,自己则快跑两步冲到了孙立恩的办工桌旁边,然后递了几张单子过来。他小心翼翼的说道,“ct那边说是片子出来要等到下午,但是现在您这儿就已经能看到结果了……”

    孙立恩快速展开了心电图检查单,然后在上面找到了自己需要的那个证据“t波倒置”。

    不光如此,心脏彩超也给出了一个更加直接的提示“左心室稍大,心脏收缩及舒张功能正常;肺动脉内径增宽,三尖瓣、肺动脉瓣少量返流。”同时,胸腹彩超同时还提示“左侧胸腔内有少量积液声像”。

    影像科的检查结果则保持了和其他几家医院一致的风格,“患者左肺上叶舌段及下叶片状渗出及实变影;左侧胸腔少量积液并左肺下叶部分压迫性不张。考虑细菌性肺炎,胸膜炎,请结合临床。”

    如果接诊的医生自己不看片子,不动脑子,认定为肺炎确实也挺正常。孙立恩叹了口气,然后对于娟的爷爷说道,“你们现在得马上住院,呼吸内科那边我联系过了,可以接收……”他看着于娟爷爷的表情变化,连忙补充道,“她这不是肺炎,也不是肺痨或者胸膜炎。”

    “那是啥?”于娟的爷爷脸上见了点汗,他紧张的问道,“这个要不要紧?”

    “不治的话,会很麻烦。”孙立恩说道,“但是现在开始治疗也不算晚,我们医院的呼吸内科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她得的病是肺栓塞。”

    “肺……栓塞?”于娟的爷爷皱着眉头念叨了两句之后问道,“这是啥病啊?”

    “就是肺里的血管里有血栓。”孙立恩言简意赅的解释道,“肺里的血管有个栓子,结果血流不过去了。”他指着彩超上“肺动脉内径增宽,三尖瓣、肺动脉瓣少量返流”的地方说道,“里面的血管堵住了之后,这血过不去就只能反流回来。还好看起来情况还不太严重,积极治疗之后是能有很大改善的。”

-20 D-day (为盟主星若**加更03)

    本章是为盟主星若**加更的第三章,这一章之后还欠8章更新

    一月二日,天气,晴。

    今年的宁远气候不知道到底算是怪还是正常。往年那种严重冰雪天气倒是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长达两个月的无降水天气。

    没有降雪,天气干燥。这种环境非常容易引起上呼吸道感染、咳嗽咳痰以及支气管炎的发作。

    由于有了关于云鹤方面的消息预警,四院呼吸科目前竭尽全力腾出了三个单间出来。这些单间将专门用于有云鹤旅居史的,表现为发热和呼吸道症状患者的收治。

    在综合诊断中心的mngs检查报告出炉之前,这些患者都需要在负压单间内接受观察和治疗。

    这个政策在院内执行的时候,不出意外的遭到了患者的批评和不配合。光是昨天到今天两天,院办就收到了超过八个患者投诉。除了三名被隔离的患者投诉以外,剩下的五个则是其他未被隔离的病人投诉——他们觉得医院大惊小怪。

    院办早就接到了宋文的指令,对于这方面的投诉基本都不作回应。但该有的通报还是有的——两天八个投诉,黄文慧主任认为目前自己的血压至少得到160左右。

    孙立恩这边的mngs检查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们压力也大的要死。机器自从去年五月左右安装到两天前为止,一共只动用过不到二十次。七个月的时间中,设备只启动了不超过二十次。这种应用强度曾经一度让这些被招聘来的专业人员担心自己可能会被炒鱿鱼。

    现在他们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炒鱿鱼了。恰恰相反,他们开始担心自己猝死在工作岗位上。

    “孙主任,这个强度实在是有些太大了。”负责主管这个三级生物实验室的主任,是沈夕的同门师兄,曹鑫博士的直系师弟计伟。主管这个实验室,是计博士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他非常好的继承了曹博士细心且爱操心的特点,同时还有一些沈夕平时认真较劲的特征。

    这不,实验室高强度工作的第二天,计伟就找到了孙立恩的办公室里,并且非常担忧的提出了自己的担心,“人的事情好解决,实在不行我们这个月安排一下三班倒。可机器是需要检修和维护的,这么高强度的使用下去,机器可能比人先扛不住。”

    “机器就是拿来用的。”对于计伟的担忧,孙立恩并不怎么担心,“这种强度就扛不住了?反正你放心,只要不是故意认为损坏,就算是用坏了我也不会找你们麻烦的。”

    “我是觉得……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一下改变改变检测的方案?”计伟对于孙立恩的态度倒是没什么可以外——反正这是院长的要求。但他觉着自己或许能有更好的办法提高效率,“现在这个强度还算跟得上趟,以后要是检测的病人多了,或许咱们可以把病人的样本混在一起,批次检测?”

    “你这不是胡搞嘛。”孙立恩对这个提议非常不满,“现在搞检测是为了什么你也知道。你把需要检测的病人样本混在一起,到时候真有阳性,我们怎么鉴别?”

    “完成一次检测,需要最少六小时。”计伟认真道,“现在我们一天最多最多检测四个样本。目前这个情况下,想要给院内所有病人测一次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把检测范围缩小到仅检测呼吸内科的地步,七十八张床位都测一遍也需要十三天时间。如果这个病原体的致病能力和sars接近甚至相等,那光靠mngs检测是不可能赶在发病前就把所有的患者都查一遍的。但多人混合就不一样了。十甚至二十个病人的样本混在一起进行检测,一旦测出了我们要找的冠状病毒基因特征,那就把这些病人再分组测序。只需要一天时间,我们就能重新找到病毒携带者。”他双手扶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盯着孙立恩道,“咱们医院里只有一台mngs,在相关的核酸检测试剂盒被设计出来之前,这是最保险同时也最有效率的方案了!”

    “现在……先按照咱们一开始的既定计划执行。”孙立恩被说动了,他不得不承认,如果这种疾病快速蔓延,检测需求爆炸性上升的话……计伟的方案就是唯一一条可能保证检测效率和时效性的方法。但孙立恩现在并不准备就气动这种方案,“现在的检测主要是为了保证院内接诊的病人安全。如果以后有这种情况发生,那再转用你的计划。”

    现在院内推行mngs检测,主要靠的就是“骗”。忽悠有云鹤旅居史的病人们积极接受检测,一方面是仗着它免费,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种检测确实对感染非常有帮助。要混合检测……免费倒是依旧免费,可这样就意味着不能用这种方案来忽悠病人们配合了。孙立恩目前暂时不打算这么搞。

    黄文慧主任还打算接机薅两把宋院长的羊毛呢。

    ·

    “事情比我们预想中的要棘手一点。”和刘堂春当面汇报了mngs的检测调整方案后,老刘同志先没有表态。他对孙立恩说起了其他问题,“专家组已经到云鹤了,这个事情你知道吧?”

    “知道。”孙立恩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云鹤那边的情况……很糟糕?”

    “最糟糕的地方就是我们不知道当地的情况究竟有多糟糕。”刘堂春叹了口气,“这话别往外说,就咱们爷俩唠两句。”

    刘堂春是真的在发愁,他最惆怅的就是每天都能从自己的老朋友那里听到坏消息。

    今天份的坏消息是,地方上的同志们对于这场疫情的态度……太谨慎了一点。

    如果是做科学研究,那么对事物制定一个非常谨慎和严格的标准是非常有必要且必须的。标准不够严格,会导致大量的无关数据干扰出现。采集和分析这些数据,一方面会占用相当一部分甚至大部分科研资源,导致急需分析的数据被无效数据掩盖。另一方面则会导致整体数据出现偏差,从而误导研究者得出有偏差的,甚至是完全错误的结论。

    可现在,云鹤地区要面对的不单纯是一个科学研究的问题。他们需要面对的,是一种可能和十几年前的sars接近甚至一样强大的病毒。而对于这种病毒,我们几乎一无所知。

    这不光是科学研究问题,这同时还是公共卫生问题,是城市管理问题,甚至更加拔高一点,这是一个政治问题。

    社会保持运行,和人民群众生命健康安全哪个更加重要的根本政治问题。

-19 D-day (上)

    云鹤方面进行了第二次主动情况通报,目前全市一共报告有59例不明原因病毒性肺炎患者。其中重症11例。暂未发现人传人的证据,也没有报告医护人员感染。

    自从昨天和刘堂春聊过之后,孙立恩看待这个数据的眼光顿时变得……奇怪了起来。一方面,他确实不希望看到确诊数据大幅上升。但同时,他又期望当地能够快速厘清具体感染情况,让这个传染病尽快得到控制。

    从主观感觉上来看,孙立恩觉得这次的病毒表现似乎并不如当年的**那么可怕。当年的**可是一口气能感染整整一个楼层甚至整个公寓楼的可怕病毒。

    但从客观上来看,孙立恩并不认为这种判断是正确的。人类冠状病毒目前一共有六种,前四种虽然传播力度不小,但大多数只能引起普通的感冒症状。而能够引起sars和mers的另外两种冠状病毒,则分别具有较强的传播力和高致死率。

    mers致死率约为30%,而sars的致死率约为10%。根据现有的数据来看,mers冠状病毒的基本传染数r0小于1,而sars冠状病毒的基本传染数r0则在2~5之间。

    基本传染数r0是一项公共卫生研究和病毒领域的重要参数。它能够直观的体现出各个病毒的传播能力和持续传播效应。当r0大于1时,意味着病原体将在人群没有针对性保护的情况下增加感染人数。而当r0小于1时,病原体的传播将呈自限性并且逐渐在人群中消失。

    r0=2,意味着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平均一个感染者会传染至少两名健康人。

    mers病毒的r0低,倒不是因为死亡率过高而导致大量携带者在感染他人以前就已经死亡。事实上,就算是死亡率高达70%的埃博拉病毒,其基本传染数r0都在2.3左右。mers的r0之所以小于1,大约在0.6左右。这种差异主要是因为这种病毒体表现出了明显的代际传播能力下降。

    作为一种冠状病毒,截止到目前为止,mers病毒尚不具备第五代人传人的能力。这种病毒的传播能力会随着代际传播而出现明显下滑。因此可以认为,mers病毒属于“有限人传人”的一种病毒。它并不会对广大人民的生命造成严重威胁。

    而sars病毒则属于可以“持续人传人”的病毒。它并未出现代际传播能力下降的表现,并且会持续在人群中进行传播。

    现在的问题在于,所有人都对这个正在云鹤地区悄然传播的病毒一无所知。因为缺乏足够的数据,无法判断其是否具有人际传播能力,也无法判断它会不会和mers病毒一样出现代际传播能力下降的情况。

    而孙立恩的担忧也就来源于此——和第一次通报比,三号的通报增加了32名患者。从12月31日至今一共四天,患者确诊人数只增加了一倍多一点。这意味着要么这个新发现的冠状病毒传播力极弱,其r0远小于1,要么意味着……还有大量的病人并未被发现并确诊。

    当一件事情有可能变得很糟糕的时候,那大多数情况下,它确实会变得很糟。

    在琢磨明白这个事儿之后,孙立恩的心情就变得非常糟糕了起来。

    但愿在一线的工作人员能够尽快完成对这个病毒的全基因组测序,这样至少还能让没有拿到病原体的研究人员和医生们,对这个病毒有一个大概的认识。

    ·

    下午,韩文平突然出现在了孙立恩的办公室里。看得出来,这几天韩主任的压力不小——他脑袋上的头发多出了不少白毛。

    “孙主任,我有事儿请你帮帮忙。”韩主任坐在孙立恩面前的凳子上,神情严肃,“我记着你跟裕华集团那边挺熟的对吧?”

    “我和沈总是有些……交情。”孙立恩上一次见到沈轻眉还是去年过年的时候,但既然韩文平这么问了,他只能先把话给应下来再说,“您找裕华有什么事儿?”

    “我们要采购一批口罩和防护衣,数量大而且要的很急。”韩主任叹了口气说道,“目前的情况不太乐观,我们以前的那些供货企业几乎全都进入休假了。有一家还没放假,但是仓库里的备货也根本不够。”

    “可裕华……他们旗下就只是有个制药三厂吧?”孙立恩问道,“制药厂也没有口罩生产啊?”

    “自从和武田扯上关系之后,裕华就一直在往医疗器械方向发展。他们现在有两家厂子,负责生产无菌敷料和防护服的。”韩文平又叹了口气,“我这现在也确实是找不到能够供货的厂家了,要不然这种事情肯定得先过招标才行。”

    “那……我问问?”孙立恩也不知道自己能在这种事情上帮到什么忙。沈轻眉这个人虽然挺重情义,但很明显,她是个非常合格的商人,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企业家。

    孙立恩真不觉着自己在沈轻眉面前还能有什么“面子”存在。

    “问一问吧……”韩主任再次叹气,“现在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我和裕华的销售部那边沟通了好多次,都让人不阴不阳的给顶回来了。”

    “那我现在问。”既然说到了,那就赶紧去搞。孙立恩直接拨通了沈轻眉的电话,然后接过了韩文平同时递来的采购要求。

    电话还没接通,而看到采购要求后,孙立恩自己顿时一惊。

    这个采购量绝对不能算小,绑带式医用外科口罩需要二十万个,挂耳式需要五万个,n95或者kn95级别医疗口罩需要五万个。同时,四院还要采购八千套防护服和五千套正压式头套以及相关配套设备。

    这笔采购单总价超过一百六十万。

    看到这个采购价格的时候,孙立恩的第一反应就是困惑——一百六十万的单子,就算企业再怎么大牌,也不至于销售部门对此毫不在意。和医院签订供货协议,对任何一家生产医疗器械的厂商而言都是大事,这往往意味着以后源源不断的订购单。

    在孙立恩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电话接通了。而听完了孙立恩转述的采购要求后,沈轻眉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小孙,不是姐姐不给你这个面子。但是这个单子……我们没法按照你们的要求做。”

-19 D-day (下)

    沈轻眉帮不上忙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价格不合适。

    事实上,四院的采购计划中,这些急需物资的购买价格比市场价都有上浮,而且上浮的幅度还不算太小。

    虽然一百六十万的销售额对整个裕华集团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但这毕竟是个好事儿——只盯着大生意而懒得去搭理这种规模销售的公司只存在于梦里。有钱赚才是所有公司的根本动力。

    沈轻眉很为难,最为难的地方在于,她没办法明确告诉孙立恩自己决定惜售囤货的原因。

    裕华集团在云鹤有一个办事处和一个研发中心。根据研发中心那边反馈回来的数据,沈轻眉惊恐的发现,当地情况似乎远比她所能预料到的更糟糕。

    当地的医院门诊最近开始出现了人流潮。虽然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工作的人们趁着假期去看病。但根据他们的观察,这个人流比往年是有所增加的。

    而更要命的是,在已经明确有一种未知传染病正在悄然传播的前提下,云鹤的大部分地铁、公共交通枢纽和人群聚集区的工作人员却接到了“不得擅自带上口罩”的通知。原因是担心引起社会恐慌。

    在临近春节的时间节点上,一旦出现社会恐慌,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能够理解当地决策部门的选择,但这并不意味着沈轻眉就会毫无保留的相信对方是正确的——在传染病面前,再怎么小心谨慎都不算过分。更何况……现在看起来,云鹤地方似乎正准备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这种新出现的病原体自己就会“神奇般的消失掉”。

    就像当年的sars一样。

    沈轻眉并不是医学领域的专家,更不是研究病毒的学者。但她很清楚,把希望都交给老天爷,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决定。中国人从来不会把希望交给上天去决定——这不是我们的风格。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要创造人类的幸福,全靠我们自己。

    作为一名中国的企业家,在发现自己生活的土地可能正在面临巨大挑战甚至风险的时候,沈轻眉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

    “我只能这么跟你说,这批货我也没打算赚钱。甚至我还打算贴钱进去。”沈轻眉思绪万千,但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你们着急要防护物资,我能理解。但是这个量真的给不了。我们公司的仓库从1号开始就只进不出了。”

    孙立恩沉默了一会后问道,“那……你们现在的储备够么?”

    “在事情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自己的准备到底够不够。”沈轻眉沉默了一会后说道,“这样吧,我能让仓库那边调一点货过去,但是大概只能完成你们订单需求的一半左右。更多的物资,我必须留下来……”她的声音有些犹豫,“我也不知道留下来这么多物资到底对不对,但是我觉着,这个事情应该做。”

    “沈姐,在商言商。”孙立恩想了想说道,“我的实验室正在积极研发针对这种病原体的pcr引物,以后可能会搞成试剂盒用于快速检测。实验室研发有风险,这个风险我们来承担。而之后如果要推开使用,就需要有资质的企业来合作——您这边有资源么?”

    “有。”沈轻眉毫不犹豫的说道,“三厂独立成了裕华生物之后,去年刚刚投产新建了一个快检的试剂盒车间。主要是生产检测非洲猪瘟试剂盒的。车间通过改造就能够满足生产人用试剂盒的硬性指标,不过人用试剂盒的申请这个就得重头做。”

    “那也许之后我们还能达成其他的合作。”孙立恩松了口气,联系投产的这个事情沈夕催了他足足两天,但在自己什么东西都还拿不出来的前提下,怎么去说动那些生物企业转型生产这种试剂盒……孙立恩一点想法都没有。要是家里的中富涉足生物领域,他都有心思让自己家来搞试剂盒。

    还好今天跟沈轻眉打了个电话。孙立恩挂了电话之后有些为难的对韩主任说道,“裕华那边正在大量囤积物资,具体为啥不知道。沈总的意思是,采购单子上的物资,可以给咱们一半。”

    “这就太好了。”没想到韩主任不光没有沮丧,甚至看起来还很开心的样子。他对孙立恩郑重道,“现在这个时候,能有一半就不错了……”韩文平顿了顿提醒道,“如果要搞产学研合作的话,孙主任你是不是得先和宋院长打个招呼?”

    “对哦……”孙立恩恍然大悟,他还真没往这个方面去想。

    ·

    “pcr引物?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搞的?”在得知孙立恩的实验室偷偷摸摸的的开始搞了这个事情,宋院长表现得非常惊讶,“病原体都还没搞到,你们现在搞的是哪门子的研发?”

    “搞引物也要提前准备嘛。至少沈夕是这么跟我说的。”孙立恩解释道,“具体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不过既然沈夕这么说了,那我肯定全力配合他。”

    “有时候我是真搞不清楚,这个实验室到底是配给你的,还是配给沈夕的。”宋院长当然知道孙立恩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但她着实没想到,孙立恩居然会这么使用学校配给他的研究机构。

    孙立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我觉得,这种宝贵资源还是得交到最有能力利用它们的人的手里。比起我,沈夕明显更能让这个实验室发挥作用——您要让我去主导这个引物的开发,那小孙我可就头疼死咯。”

    宋文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总比实验室过两年,拿不出结果然后学院得想办法收回的强。”她对孙立恩道,“你回去之后让沈夕那边尽快把报告打上来,申请应急科研项目。”

    “应急科研项目?”孙立恩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让人感到陌生的词汇,“这个……现在就申请?”

    孙立恩的意思很简单——现在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那一步。这种陌生的病毒会不会造成广泛传播还得两说,怎么就到了申请“应急科研项目”的地步了?

    “要做两手准备。”宋文认真道,“如果没用上,那这些经验就可以作为储备技术留下来。如果用上了,咱们学校甚至整个宁远宋安的力量都会向你们倾斜。而我只有一个要求……”她顿了顿说道,“如果真的需要你们拿出东西来,那就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克服一切困难,为了祖国和人民,把这块硬骨头给我啃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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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开始自己职业生涯的医生孙立恩,一心想要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成了挂逼。我能看见状态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能看见状态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能看见状态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