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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迟暮全文阅读

作者:萧长策     江湖迟暮txt下载     江湖迟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江湖迟暮全文阅读

序章

    (本故事纯属虚构,文中地名,人名,专业名词,皆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亘古天地,道法无常,烈日灼灼亦可雨,风雪梧桐春晚回,时中华大地万物极盛,举世清平,天赐龙幡,以镇万恶。然,轮回有道,天时难为,清平百年后,终归命数。是年,洛阳府太卜察,九宫移位,西北无星,遂报异象,众人无解,曰:不测之相。

    当今的中华大地,皇室天威衰落,龟缩洛阳城内虚度光阴不问世事,而掌权的乃是洛阳的王府,维持着世上的秩序,手握着百姓的生死,可谓是俯视众生,高高在上。不过,延续百年的统治已然成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虎威犹在,却也分身乏术,无法顾及广袤的中华大地。与此同时,在海之滨,青州府,新继任的青州府知府少年老成,短短几年间,将青州这样的荒凉之地经营的风生水起,青州府盛极一时,各地豪杰纷纷投奔,一时间,高手如云,连洛阳府也敬而远之。

    在洛阳府北边,有座横贯南北的大山,世人称其为长白山,相传长白山上灵气充沛,常常有世间罕有之物出现,也有世间稀奇之事发生。自春秋巨变之后,长白山上新兴起了一座道观,名曰三清殿,虽无仙界之实,却有仙境之名。

    三清殿乃是当今世上一股清流,与世无争,门下弟子也很少下山,故而十分神秘,现在的三清殿掌门乃是青鹤真人,相传早年,青鹤真人云游之时,途经长白,偶遇一青鹤,伤于溪边,真人怀鹤而归,谁知此鹤乃长白山灵物,真人见其不凡,于是留于长白山,与此鹤共同修行,创下三清殿。不过令世人称奇的是,三清殿仅有三名弟子,据说这是青鹤真人立下的规矩。

    洛阳府东边,是扬州城,扬州城乃是世上繁华之地,漕运,水利,车马市巷,川流不息。不过说到扬州城,世人最先想到的是暗香楼,这是扬州最著名的酒馆,至于为什么著名,那就要说到这酒楼里面的光景了,可谓是花红柳绿,莺歌燕舞,怎能不招蜂引蝶呢?正因为如此,那暗香楼倒也成了远近闻名之地,就连洛阳府这样的正派也难免有人偷腥。为此,洛阳府都尉封刀不止一次带人去找暗香楼的麻烦,不过暗香楼一众女子也毫不惧怕,那领头的暗香楼主更是厉害,总是找些达官贵人来对付封刀,这让封刀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

    这黄河以南最有名的就是这三家了,洛阳府,青州府,还有个扬州城。

    且说黄河北边的情况,先说这安定县城吧,这座古城坐落在泾渭之畔,依山傍水,一年四季分明,十分的安详,辽阔的北方让城与城之间联络困难,相距甚远,所以,安定却也孤独。

    小城中有座山,这山上有座王母宫,宫中弟子甚多,现任宫主名叫花镜,相传其在此山偶得九天玄女经,一朝顿悟,开宗立派,创下这王母宫。一时间,名震泾渭周遭。说来也是一件奇事。

    至此,这世上大致就是这样的格局了。

第一章 叶落长安秋已逝

    古城长安,雄据中原之门户,是塞上繁华之都,往来客商络绎不绝,也有游侠书生行于市井,作为多朝都城,也是天生丽质,有一种王者之气,霸者雄风。

    塞上秋早,空气中渐渐多了烟尘,长安西门,一骑快马飞驰,正往城中飞奔而去,骑马的是一少年,身形显瘦,却格外精神,看他焦急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大事。

    少年进了城,翻身下马,城中巡逻的卫士也注意到了他,怒目而视,少年有些脸红,他知道这长安城中是禁止骑马飞驰的。

    他默默牵着马走向街市,没有理会那些卫士。

    热闹的长安街市,远远飘来的酒香,五光十色的小吃,少年也忍不住多看两眼,可是,摸了摸怀中的玉佩,便没了心情。

    他呆呆走着,恍然有些失神,好像行尸走肉般。

    咕噜咕噜~

    他摸了摸肚子,又摸了摸包裹,摇摇头,继续走着。

    “哎,刚出笼的包子,来两个?小客官?”卖包子的喊着他。

    他扭头看了看

    “我没钱。”

    “给孩子拿两个,记我头上,老九。”

    一个中年男人,掌柜模样,对卖包子的说道。

    “得嘞,刘掌柜,您还是改不了这菩萨心肠。”卖包子的麻溜儿的包了两个,递给少年。

    少年看了看,应该是后面那家药铺的掌柜。

    “多谢您。”

    掌柜摆摆手,笑了笑,看着少年缓缓离去。

    “当当当……长安府告示,速来观看。”一阵破锣声传来。

    “怎么回事?”掌柜的问

    “回掌柜,好像是长安府又出了什么告示,总之和咋们无关。”一小二答话。

    掌柜探头望去,正是西门。正好,途经的路人纷纷嚷嚷,都嘀咕着。

    “唉,刘地瓜,什么告示啊?”掌柜的喊着一旁卖地瓜的刘老头。

    “也……也没……没事,就是好像……安定闹瘟疫了。”刘地瓜结结巴巴的说着。

    “瘟疫?”掌柜脑袋嗡的一声。

    他赶紧朝着西门跑去,想看看具体情况。

    人潮涌动,卫兵肃立。

    “瘟疫……”刘掌柜皱着眉头,他当然知道,有多可怕。但是,他现在有些疑惑,出了瘟疫,按理来说官府应该会大量用药,可是这几天他药铺里可是安静的很呐。

    “你去其他几家药铺看看,这几日有没有进货。”刘掌柜吩咐小二。

    “这就去。”小二撒腿就跑。

    刘掌柜转身回药铺去了。

    没一会儿功夫,小二气喘吁吁的跑进药铺。

    “没,没什么,动静。”小二扶着墙说道。

    刘掌柜闻言,立马转身进了后院。

    几只鸽子飞出了院子。

    “哟,这刘掌柜今日这鸽子放的有些早哇,还没到点呢”卖包子的听到声音,看着飞远的鸽子给一旁的刘老头说道。

    “指不定今儿清闲呢。”刘老头儿摆弄着手中的地瓜漫不经心的附和道。

    ……

    长安府

    园中立着一紫袍金冠玉带中年男人,正站在池边,望着水中的游鱼发呆。

    “安定瘟疫之源还未找到,该如何处置,大人请速速定夺。”一青年缓缓走近,幽然道来。

    “你说我该如何定夺?”那中年男人没有回头,发问道。

    “你不是已经定夺了吗还问我作甚?呵……”青年人一袭白衣,洋溢着书生之气。

    中年男人猛然回头,死死盯着青年人。

    “你……”男人咬牙切齿的说着。

    “无毒不丈夫!你自己说的。”常丹一句话顶的中年男人差点咬了舌头。

    “你……逆子!逆子啊!”中年男人正要出手教训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却断然听得一声细语。

    “你当真要打嘛?”一个女人向池边走来,宛若出水芙蓉,自带一股清香。连说话都那么甜。

    “莲儿,你看看他都成什么样子了?嗯?”男人暴怒。

    “那也是你儿子”青莲幽怨的眼神让男人渐渐平静下来,一旁的常丹则旁若无事的喂着池中的鱼儿,毫不在意。

    “罢了,从今以后,你们,都不准踏出长安府一步,省的出去给我常龙丢人。哼!”

    常龙说罢,甩手朝园外走去。

    “丹儿,莫怪你爹。”青莲眼波似水,直射常丹心头。这让常丹莫名的尴尬,不知所措。

    “……哦,我没和他较真。”常丹移开视线,望向池中。

    青莲摇摇头,兀自离开了。

    常丹心中有些失落怅惘,想当年,自己的亲爹为了拼得这一城之地,费尽心血,甚至不惜性命,可是,虽然有了今日的荣华富贵,却也断送了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而如今眼前的青莲,这么多年,他也不知道拿她作何人,只是,当做府上的客人。

    ……

    “公子,老爷叫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

    安定县城

    一人一骑绝尘。

    “吁……”少年勒住缰绳,翻身下了马。眼前,就是安定县城,不,现在,已经,不安定了!

    城中阵阵恶臭传出,全然没有一点声响,静的可怕,仿佛午夜的旷野,神秘而又凶险。残破的城墙记录了这里发生的一切,然而,却无法控诉无法言语。

    几只大漠来的秃鹫盘旋哀嚎,少年有些痴呆。

    渐渐有了些风,北方的凌厉的风,就如刀子,刻在少年脸上。

    少年牵着马,缓缓向城中走去,一砖一瓦,他都要看上一眼,说不定会有回忆。

    他不敢低头,地上躺着的,都是熟悉的脸……那会让他痛不欲生。

    脑海中,花镜宫主的音容久久挥之不去……

    ……………………………………

    几日前

    王母宫

    大殿密室

    花镜:“孩子,我将我毕生功力传给你…也许是我自私…但是以后……你要好好活下去……忘了这里,忘了我……”

    北风:“宫主……我不要,我不想离开你,你还没带我去镜花湖玩呢……呜呜呜……说好的,你还没带我去见大哥哥……我不要走,我不!”

    花镜:“北风要乖,你现在开始要像个大人了,宫主不能再照顾你了……”说着,花镜已然泪流满面。

    北风:“我要陪着你。”北风抹抹眼泪,抽噎着。

    密室外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花镜:“这块残玉你收好,带着它,顺着密道下山,一路向东,去青州,青州府,那里,会有人照顾你。白马寺一恒方丈与我素有交情,若有不测,你也可找他。快走!”

    花镜说的决绝,北风知道了她心意已决,只好默默接过残玉,收到怀中。

    “宫主……保重!”

    北风含泪辞别,进了密道。

    花镜抖抖衣袖,拿起剑,打开了密室……

    刺眼的亮光,弥漫的血腥味呛鼻。

    ……

    一个阴沉的声音

    “花镜宫主,别来无恙啊!”

    “何必假仁假义呢,我认了,动手吧。”

    “不必着急,杀了你,倒也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老贼,先问问我手中的春秋双剑。”花镜左手栖春剑,右手落秋剑,寒光闪闪。

    “哈哈哈哈……来吧来吧。”

    ……………………………………………………

    回过神,呆滞。

    天空有些阴了,棕马嗤鼻,甩甩头,有些不耐烦了。

    少年抬头,远远就看见了青烟阵阵的王母宫殿,已经面目全非。

    他策马而去,准备最后一次祭拜了,也许,九天玄女,也没法保护这里,拜来拜去,终究万事皆空了。

    来到了废墟之上,环视一周,无人生还。王母宫弟子都难逃此劫,损失殆尽。

    细雨飘飘而来。

    “阿弥陀佛,浮生一梦,皆是虚妄……”

    少年猛然回头,见一行僧正念着佛语,似是在超度亡魂。

    少年转过身,盯着这袈裟似火的和尚,有些紧张。

    只见那和尚缓缓睁开眼,一句阿弥陀佛,深深一礼,方才正声道:“小施主受惊了。”

    “你是谁?”少年往后挪了挪,站在马旁。

    “老衲修行于白马寺,此次听闻安定瘟疫,特来此查看情况,整整一城,无一幸免,本以为再无活物,不想在此碰见小施主,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阿弥陀佛~”

    “白马寺?”少年似乎听说过这个地方。

    “怎么?”和尚有些疑惑。

    “你……当真是白马寺的?”

    “哦,看来小施主有话对老衲说啊,哈哈哈。”

    “嗯……”少年一下子被猜中了心思,有些语无伦次。

    “老衲法号一恒,不知小施主如何?”

    “我……我叫燕……北风。”燕北风声音很小。

    “北风朔朔,四野寒秋。”一恒脱口而出。

    ……

    良久,雨有些大了。秃鹫早就逃离了这座死城。

    烟雨朦胧,水漫黄沙,城外的古道上

    一僧一马一少年

    悠然前行。

    “你当真要去白马寺?”一恒问着北风。

    北风默默点头。

    “你还小,世间诸多尘缘未了,何必遁入空门,再做一个老衲。”一恒说的很沉重,似是想起了什么。

    北风看看一恒,斗笠袈裟,青木拐棍,白须沾染了些许细雨,他没有皱纹,似乎看不出苍老,却俨然百年高僧般的气息。

    “我不出家,只是静静。”北风淡淡漂出这么一句,一恒有些吃惊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孩子似乎有什么执着。

    “佛门清净,你自当修行。”一恒微微一笑。

    “嗯!”

    长安城长安府

    知府常龙的书房。

    “丹儿,这么多年,你还没理解为父的苦心嘛?”常龙坐在案前,叹声道。

    “我理解,青莲比我更理解。”常丹话一出口,只见常龙瞬间变了脸色,青紫交替,怒目圆睁。

    “罢了,不怪你。”常龙有些失望,垂下了头。

    “为了一个长安城,你让母亲长安了吗?!”常丹回想起过往种种,一时气血攻心,爆喝一声。

    吓得门外的侍卫纷纷侧目,以为生了什么变故。

    常龙刷的站了起来,他没有拍桌子,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却又反驳不了什么。两人凝视着。

    许久,门外唤了一声老爷,才打破了这气氛。

    常龙往后看去,恰是青莲站在门口。

    “进来吧。”常龙轻轻点点头。

    青莲看了看常丹,确定他不会发火,才缓缓走进来。

    “没什么事我走了。”常丹转身就走,完全不理会这个女人。

    ……

    “唉,老夫无话可说呀……。”常龙坐在大堂的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老爷,丹儿也是年轻,许多事还未看透,不必怪他。”青莲说着端来一杯茶。

    ……

    长安秋月,又是团圆,众星朗朗,月下的池边,有个身影。

    “我走了,你们吃饱,以后可能就没人喂你们了。”常丹轻轻说着,颇有不舍。

    水中那个倒影,今夜白衣胜雪。

    他缓缓起身,再看一眼府中种种,虽不言不语,却百般深情。

    走了……

    常丹一跃而起,点踏山石,掠月飘星,出了府中。

    这长安府的绝技掠月飘星可是代代单传,到了常丹这一辈,已经是炉火纯青,常龙虽然一身绝技,却很少教常丹,因为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再置身杀戮,而是想让他安安稳稳的继承自己的事业,做一个受人敬仰的知府。

    但是,常丹又怎么会闲的住,这么多年,他白日里昏昏欲睡,无所事事,可是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起身,练习武功。这虽说不上无师自通,却也将那掠月飘星练了个**不离十,若是有人稍加指点,或许可以说是炉火纯青了。

    夜风中,长安城万家灯火,笙歌阵阵,常丹没有回头,飘出了城头……一去无踪。

第二章 白马寺中喜相逢

    长安城外

    白马寺

    ……………………

    “我们到了,北风。”一恒大师拉着北风的手边走边说。

    “这里,就是白马寺?”北风看着眼前宏伟的大殿宝塔,着实有些吃惊,毕竟他见过的,也只有王母宫那样的地方了。

    “哈哈哈,老衲还能骗你不成,喏,看见了嘛?”一恒指了指白马寺三个字,大笑。

    北风没有理他,早已经被这佛门之地给吸引了,东看看西看看的。

    一恒带着北风穿过中庭,走向大雄宝殿,琉璃瓦亮的耀眼,诵经声余音绕梁。

    北风看见一众僧侣正坐在大殿前诵经,想过去凑凑热闹,却被一恒一把拉住。

    “随我来”

    “哦……”

    ……

    大殿内金碧辉煌,两旁分列一众僧侣,有人手中执棍,有的拿刀,各种各样。

    “一恒方丈,您回来了?”

    “哦,是啊,不然我去哪里?”

    “……”

    不断有人来嘘寒问暖,顿时让北风心中有了些忧伤。

    不久,大殿内静了下来,众人各归其位。

    一恒凝视片刻,坐在了方丈席上。

    “老衲此去安定探查,情况十分严重,整座城,仅仅生还一人!”一恒说的时候底下人一片不可思议,站在一旁的北风脑海中,却犹如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一遍一遍上演。

    “方丈,这个孩子……不会……”发问的是白马四金刚之一的一叶大师。

    “师弟所猜不错,正是此间少年。”一恒看了看正在发呆的北风,笑了笑。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惊呼,怎么可能,一座城都没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这成了所有人共同的疑问。

    一恒猜到了众人心思,拍了拍北风。

    “孩子,说说吧。”

    “说什么?”北风有些茫然。

    “说说发生了什么?”一恒冲他点点头,给他一些安全感。

    “哦,就是有一群陌生人突然来了城里,然后就出了瘟疫,死了很多人,后来不知怎么,王母宫就和这些人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又多了好多人……”北风自顾自的说着,有些语无伦次。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北风微微一扭头。

    “怎么了?”众人不约而同的问道。

    “九天玄女救了我,你信吗?”北风自嘲一苦笑,众人哑口。

    北风有些颤抖。

    “北风,你也累了吧,你先去拜祭五脏庙吧,不要想太多,凡事皆有因果。慈恩,慈海,你们带北风去吧,安排好住处。”一恒笑眯眯的看了看两位师弟,两人也是应声道:“是!”

    北风看了看两人,听名字似乎是兄弟呢。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嗯,还好,两人相差不大,面貌也相仿,看来错不了。

    “北风施主,请!”两人一左一右,十分有礼。

    北风点点头,跟着两人向殿外走去……

    “两位师弟留一下,其余人都散了吧。”一恒挥挥手。

    待到众人散去,殿内除了十八罗汉,只剩三人:一恒,一叶,无树。

    一叶与一恒是同门师兄弟,后来,一叶云游四海,累年不归,一恒便接任了这方丈的位子,不过还好,一叶云游归来,也并未发难于师兄,两人倒也有默契,将白马寺经营的像模像样,在江湖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无树,算起来也是一恒的师弟,只可惜出自旁门,而且他这一支向来特立独行,从他师父开始,就喜欢独来独往,做什么都是一个人。

    如今,白马寺最有名的几大高手除了一叶,无树,就是刚刚出去的慈恩,慈海,这两人并未在白马寺出家,而是云游至此留了下来,是外来的僧人,不过,只要佛祖在心中,哪座寺庙不留我?

    ……

    “两位师弟,镜台师弟可归否?”一恒问道。

    “未归。”一叶缓缓说到,轻轻摇摇头,对这个长不大的师弟无可奈何,一旁的无树也是苦笑连连。

    “唉……”一恒无话。

    “师兄,方才那孩子……”一叶把话题转到了北风身上。

    “言归正传,这孩子能活下来,可谓是奇迹,我佛慈悲。”一恒开始回想回来的路上,北风给他讲的事情。

    “实在是一件奇事。”连无树这样的人都开始惊讶。

    “是啊,个中缘由,怕是只有她知道了?……”一恒捋捋胡须,若有所思。

    “莫不是花镜宫主?”一叶仿佛知道了什么。

    “那为何不救其他人?花镜宫主本人呢?以她的功力,救不了众人也能自保无虞啊。”无树扭头质问一叶。

    “这……”一叶一时语塞。

    “这才是关键所在,我去看了王母宫,却未见一具尸体,显然我去晚了。我问北风,他似乎不想提起。”一恒目光如炬,好像洞察一切,却又不时充满疑惑。

    “那这个孩子怎么办?”无树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

    “那孩子倒也有些志向,他只是在寺中暂做休养。”一恒解释道。

    “也罢也罢。不过,泾州之事,怕是不太简单啊……”一叶点点头,和无树对视一眼。

    “嗯……的确……两位师弟,且附耳过来……”

    一恒走近二人,一番低语。

    “这……”二人听完,大吃一惊。

    一恒笑了笑。

    “就这样吧。”

    ……

    厨房里

    狼吞虎咽的燕北风秋风扫落叶,愣是连慈恩慈海的那一份都给吃光了,一旁的慈恩慈海一脸无奈。

    北风吃的正香,见一恒和几位大师走了进来,赶紧擦擦嘴。

    “无妨无妨,吃的可好?”一恒连忙阻止了正要起身的北风。

    “好。”北风淡然说道,一旁的慈恩慈海挤挤眼睛,指了指桌上的狼藉。一恒见状,抚须长笑。

    “这几日姑且在寺中休养,北风大可把小寺当做自己的家,不必拘束。”一恒微微颔首,说的很温和。

    北风没有说话,看了看一恒身后的无树和一叶,点点头。

    “那就不打扰你了,老衲要去讲经,慈恩慈海,你们这几日就陪小施主吧。”一恒嘱咐道,慈恩慈海略显尴尬,却又不得不点头。

    ……

    天气越来越冷,清晨还没有阳光,大地蒙了一层薄纱。

    几只麻雀在院里叽叽喳喳吵得不停。

    这里是白马寺的客房,在寺中最深处,位于半山腰高台之上,可以俯视整个白马寺。

    慈恩慈海两人兴冲冲的奔向了客房,爬了整整一百多级台阶,两人已然面不改色,果然是练过的。

    他们刚冲上高台,就看见站在树下静静俯瞰白马寺的北风。瘦弱的背影有些弱不禁风,老树已经叶落,只有麻雀为伴。

    “北风,北风,该吃早饭了。”慈恩慈海大喊。

    北风从发呆中清醒,转身向他们走去……

    就在刚才,他想明白一件事情。

    ……

    “江湖,开始了。”

    ……

    日子过得好快,转眼来到白马寺也有一段时间了,日日听着和尚念经,北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一日,吃过晌午,慈恩告诉北风说方丈找他。一脑子浆糊的北风午饭后到了宝殿之中。

    “你来了。”刚进门,熟悉的声音就传来了。

    “嗯。”北风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发觉除了那些像死人一样的罗汉之外就只有白马四金刚了。当然,少一个。

    “找你来是想问问北风你后面的打算?”一叶大师率先开口,一恒看了看一叶,将目光落在了北风身上。

    “我将离开白马寺。”北风心想,既然人家这么问了,那就干脆点,让人家放心。

    “别误会,贫僧就是想施主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就留在白马寺,我等也算是和施主有缘。”一叶听出了北风话中的不满,赶紧解释。

    一旁的一恒瞪了他一眼,心想明知道嘴笨,还非要说。

    北风看着一恒,缓缓摇摇头。

    一恒也早知道会如此,笑了笑,作罢。

    “也罢,你不愿意我等也不强求。只是你日后独行,尚且年少,这江湖险恶,如何应付?”一恒问了一个让北风都有些措手不及的问题,引得两位师弟连连点头。

    北风一下子意识到自己的弱小,面前站着的都是大师,尚且江湖险恶,我这样的岂不是……想到这,他有些紧张。

    一恒看到了眼神游离的北风。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孩子,你我有缘,你大难不死,上苍有缘,老衲既无黄金相赠,也无车马一程,只好教你二三拳脚,防身御敌。”

    北风愣了一下。

    翌日清晨……

    “这是哪里……啊……好疼!”北风缓缓睁开眼睛。

    “你醒了,别动,你经脉虚弱,需要卧床休养,不能乱动。”慈恩慈海心疼的看着北风。

    “啊……”北风听到差点又晕过去。

    “没事,已经服用了金刚丹,只需要调理就行。”慈恩慈海安慰道。

    “哦。”北风不明所以,他感觉头有些胀痛,只记得昨日说是要学些功夫,却不知怎地便不醒人事。

    慈恩慈海两人见北风发呆,正要开口,不料北风却先一步。

    “我这是怎么了……”北风缓缓抬头,想要知道昨日发生了什么。

    “昨日,方丈他们授你我寺内功,却不料你竟不知为何突然昏厥过去,方丈以为是你身体太虚一时无法承受。故而暂时只好作罢。”慈恩的圆脸笑起来还真是让人不可抗拒。

    北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内功?”他问到。

    “是啊,万丈高楼平地起嘛。”慈海摸摸尖尖的下巴。

    “果然……”北风仰面朝天,黯然一句,竟有些伤神。

    房梁上有些蛛网,年岁可数。

    “怎么了北风,果然是什么意思?”慈海挤了挤眼睛,好像发现了什么。

    “哦,没什么。”北风惊奇的看了他一眼,自顾自的睡倒在榻上,不再言语。

    慈恩慈海二人见状,也不想自讨没趣,道了声好生休息便离去了。

    却说此时的白马宝殿之中,一恒法师正与几位高僧探讨佛学。

    “方丈!”慈恩慈海并排站在大殿门外行礼。

    “嗯……进来。”一恒微微一沉声。

    二人心中乍惊,看来老和尚有些不高兴。

    “方丈……”

    “小施主怎么样了?”一恒心中还是有些挂念北风。

    “并无大碍,正在酣睡。”

    “这孩子,说来也怪。”一恒看了看一叶法师。

    “是啊,我寺内功他竟然无法承袭?却是奇事。”一叶重重点头。

    慈恩慈海不明所以,也不敢多嘴,只好静静听着。

    “无树师弟,你如何看?”一恒又扭头看了看无树。

    “或是无缘!”无树似乎并没有太在意。

    “这样吧,老衲既然已经说了真言,便不可有假。”虽然一恒话没有说透,可是一叶无树都不傻,瞬间明白了一恒的心思。

    白马寺中颇为宽广,故而修建的也是极为用心,花花草草,亭台楼阁,也是十分漂亮。

    夕阳辉映下的寺院像是佛光显现,极为庄严,又不失颜色。

    还是那颗秃树,如今,连麻雀也没有。

    北风望着远处,不觉出神。

    “你又看什么呢?”慈恩不知何时站在了北风身边,也学模学样的看着远方。

    “我明天就走。”此话一出,差点没让慈恩掉下去。

    “怎么突然要走。”

    “我怕我爱上这里。”北风说的一本正经。

    “哦……哈哈哈。”慈恩一愣,随即大笑。

    “也罢,来去由我。”慈恩看了看北风,心中明白,眼前这个人,年纪虽小,心事却大。

    “慈海师父呢?”北风有些奇怪今天为什么两人没有一起来。

    “哦,他被方丈派出去寻找镜台大师了。”

    “镜台……大师……”北风自言自语。

    “是,他可是我们白马寺中四大高手之一,还很年轻,我和慈海只见过他一次。”慈恩努力回忆着。

    “为何?”北风心想一个和尚不在寺庙呆着跑出去还要人找,可真是够威风。

    “哈哈哈……”慈恩苦笑。“你不知道,我和慈海见他的时候,他可是蓄发留须,已然遁入红尘。”

    “什么!”北风高呼,没想到白马高僧竟然……

    “为此,方丈和几位师叔气的闭关不出,镜台师叔也一怒之下,发誓不回白马!”慈恩似乎记得,那时候,他和慈海才到寺中不过几日。

    “那为什么那时候一恒方丈还问?”北风想起他来的时候,一恒好像还在问镜台。

    “从前,一恒方丈最疼镜台师叔了,年纪轻轻却道行很深,据说可以和一叶无树两位师叔打个平手。后来,因为自幼被收关修习,不问世事,所以,一恒方丈为了磨练他,让他云游四海,限期三年而归。”慈恩顿了一下。

    北风正听得入神,突然一顿,让他回过神。

    “哦,天暗了,慈恩不如留在我这,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吧。”北风被勾起了好奇心。

    “哈哈哈,也好。”慈恩坦然答应。

    二人进了厢房,席地而坐,北风拨弄堂中炭火,煮一壶浓茶……

    “北风你这是准备今夜不眠?”浓郁的茶香扑鼻而来,慈恩打趣的问道。

    “故事浓茶正相配。”北风的话很轻,很平。

    慈恩默然。

    “刚才说到哪了?”慈恩准备继续。

    “三年之期。”北风提醒道。

    “哦,三年之后,镜台师叔回来了。”

    “已经遁入红尘?”北风接问。

    “是,闹得很僵。自从再次出走之后,再也没回来。”慈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所以一恒方丈还是很挂念他。”

    慈恩抬头看了北风一眼,点点头。

    北风也正好与他目光相遇,愣了一下,忽然身躯一震,好像明白了什么。

    慈恩见状,终于会心一笑。

    “……哈哈哈哈。”北风笑了,却又摇摇头,一口吞下整杯浓茶。

    “再后来……”慈恩长舒一口气,准备继续他的故事。

    “再后来,镜台,便成了老衲的魔怔。”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惊起坐着的慈恩,北风也吓了一跳,急忙起身。

    二人定神一看,原来一恒早已在门外站着了。

    “不知方丈深夜来此,失礼失礼。”慈恩有些慌乱。

    “大师……”北风倒是没什么,微微行礼见过,邀请一恒入座。

    一恒缓步而来,慈恩赶紧斟茶。

    “坐吧。”一恒招招手。

    “大师请喝茶。”北风送去一杯茶。

    “嗯,茶浓方苦”一恒浅尝一口,便放下了。

    “大师深夜找我,不知道有何指教。”北风悠悠的问道。

    “听闻小施主明日要离去,老衲总不能食言,又恐小施主不辞而别……”一恒越说声音越小。

    慈恩察觉了什么,默不作声的斟满茶递给一恒。

    “方丈如何得知我明日离去。”北风很好奇,他只对慈恩说了,并无他人知晓,莫不是大师有顺风耳?

    “傍晚十分,老衲在殿前,不巧正好抬眼望见小施主倚树而立,故而心中有感。”

    “原来如此……”北风心中不觉赞叹,大师不愧是大师,这都能感觉到。

    “先前授业不成,只好此物相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陈旧却保存完好的经书。

    “这是……”慈恩眼前一亮。

    “这是《白马要经》,是老衲经年累月自书而成,汇集了这些许年老衲的一些心得感悟,功法也好,人生也罢,尽在其中,只希望小施主能不枉老衲心意,参习一二。”一恒说的很沉重,就好像在期许什么一样。

    慈恩在一旁有些诧异,他感觉这番话听着很是耳熟。

    “多谢……大师!”北风拜受。

    “既如此,老衲心事已了,便不叨扰,慈恩,随我回去吧。”一恒起身,欲离去。

    “是,方丈……”慈恩看了看北风,站在了一恒身后。

    “告辞……”北风深深鞠了一躬。目送二人离去。

    良久,北风坐下了,壶中茶煮的鼎沸,夜色深沉。

    ……

    长长的台阶似乎没有尽头。

    “慈恩,老衲昨日见夕阳霓虹,觉得美不胜收。”

    “确是。”

    “可归否?”

    “……好?!”不觉潸然泪下……

    侵阶莎草,不知皓月银蛾,扑火。

    这天,亮的很晚,阴云密布,重压之势不可抗拒。

    房中,北风正收拾着简单的行礼。他看了看窗外,实在不是个好天气,他默然摇摇头,微微叹息。

    突然,他怔住了。

    “不对,这个时候了怎么没有诵经呢?慈恩也没有来,真是有些奇怪。”北风心中有些诧异。

    他想着想着,突然有那么一股不安如一道闪电略过心间。他赶紧放下手中的杂物跑了出去。

    还是那棵老树,原以为漆黑的会是麻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只乌鸦。

    北风走到树前,俯视寺中,只见宝殿烛火通明,佛幡飞掣,众僧侣聚在殿前,静立。

    北风知道发生了大事,一扭头飞奔出去……

    宝殿内。

    十八罗汉肃立!

    静,静的出奇。

    一叶,无树静静跪在佛像前。慈恩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好像很沉重,让他有些抽搐。

    “噔噔噔……”一阵小跑如风。

    从众人潮中破浪而来,北风似乎猜到了什么事情。

    果然,当他倚在殿门厚重的门框上时,终于看见了慈恩怀中的东西。更看见了他脸上的泪痕。

    北风腿一软,靠在了门上,恍如昨日,他还在大殿上看着大师侃侃而谈。恍如昨日,大师与他走在田间地头。恍如昨日,大师与他深夜茶话。

    “砰!”一记重拳,打的门框咯吱作响。

    没有人阻拦。

    “北风……再……拜拜吧……嗯?……”慈恩颤颤巍巍的声音让北风更加心酸。

    “好!”干脆利落,让一叶惊回头,他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个少年。他的脸上,确有悲伤,却无迷惘,更有模样。

    无树心中一颤,默默诵起经文。

    北风兀自踱步上前,扑通跪下。

    梆梆梆三个响头,再无二话!起身撤步就走。

    慈恩眉头一皱,甚是不解,却又奈何。

    眼见北风扬长而去……众僧人也是面面相觑。

    北风走着,他看不见周围狐疑的脸,他的眼中有些红润。

    他抄起包袱,跨出了寺门。

    “小兄弟,借问,寺中发生了何事??”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人拦住了北风。

    北风抬眼看了看,觉得穿白色长袍的人总是很顺眼。便和善的点了点头。

    青年人留意到北风眼角的泪滴。

    “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欺负?”青年人仔细打量一番。

    北风摇摇头,他有些厌恶陌生的关心。青年人狐疑,但是只好作罢。抱拳谢过,脚步轻盈的走进了寺中。

    北风愣了一会,一时间,竟无处下脚。

第三章 东入阳关无故人

    天渐渐冷了起来,似冬非冬的天气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长安城外。

    “都过来,排好了,要一个一个的仔细检查。”领头的军士身形很是单薄,嗓门倒是很大。

    一条人流正等着检查入城。

    “哎哟,这怎么还查啊?”

    “我听说是安定闹了瘟疫,害怕传染到城里。”

    “不会吧,我可是听说那城里都死绝了。”

    “那可不一定,万一呢。”

    两个外地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着,浑然不知有双眼睛已经充满了杀气,而且,就在他们身后。

    “我说清风都尉,这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吧。”领头的军士指了指人群。

    清风看了他一眼,立时那军士一惊,不再言语。

    那军士可惹不起眼前长安府的高手,这清风与那追月都尉两人,人称长安二虎,是常龙的得力干将。这次常龙把二人分别安排在东门和西门亲自监督,恐怕内中另有隐情吧。

    清风目光如电,直勾勾盯着人群,好像在寻找什么人一样。

    忽然,他眉头一皱。

    “怎么了?”军士也慌了一下。

    “有杀气。”清风暗道。他巡视一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但是又明确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杀气萦绕,这让他不得不皱眉。他的右手摸了摸腰间的宝剑,才稍微松口气。

    “来,都仔细给我查。”军士赶紧呼喝手下提起精神。

    “小子,你到哪?”一个士兵拦住了一个粗布白衣的少年。

    “路过长安,要往东去。”少年从容的回答。

    “包里装的什么?”

    “一些杂碎。”

    “你说谁呢?”士兵有些怒了,一把抓过少年。

    “住手!放他过去。”清风厉声道。

    那士兵见上司发了话,赶紧松手,生怕得罪了小祖宗,落得个脑袋搬家就不划算了。

    “您请!”圆滑的一弯腰。

    少年看了清风一眼,微微点头谢过,入了城。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吧,北风有些感慨。

    穿过热闹的长安街市,他瞧了一眼那间药铺,掌柜正在里面打着算盘,北风突然有些酸楚,本想进去打个招呼,却还是止步。

    “当当当,行人避让!行人避让!”一阵风也似的快骑飞过。

    只见一大队士兵全副武装往东门开去。

    北风看了看天色,阴郁的天空让他不敢赶路,只好看能不能在城中觅得住处。

    转了几条街,北风有些绝望。

    果然,是孤身一人。

    就连这老天似乎也有些悲伤,竟然飘落了几片雪花。

    长安雪一落,街市万家灯。

    北风寻了一出院门,斜倚。

    这一夜,出奇的大雪纷飞,偏偏是在这孑然一身的时候,北风与北风。

    “好冷……母亲……母亲!”惊醒的北风一把抓住了什么东西。

    “啊!”

    听到这个声音,北风心中一沉,不好,怕是有麻烦了。

    “抱歉……”北风看了看床边坐着的女子,忽的松开手。

    “无妨……你还好吗?可有不适?”女子柔声似水,点点泛入心间,让北风更加心沉。

    “不碍事了。”北风坐直了身子。

    “公子不知道从哪里来,怎会栖于雪中?”女子宛如亲临,说的十分心疼。

    北风沉默了,没有作答。

    “哎呀,青莲,他怎么样?”一个紫袍玉冠的中年人一步踏了进来。

    “见过老爷。小公子一切无恙。”青莲轻轻说道。

    “嗯,那就好,怎么能让我长安府的百姓死在我府门之前,岂不是让天下笑话。”常龙朗声道。

    北风心中一紧,愈发沉重。暗自心想自己昨天天色昏暗也没看清楚就怎么偏偏睡到了长安府门前,真是。

    不过说来也是,这长安府如此平常,竟没有一点威严之气,就如平常大户人家一般。

    沉思间,常龙轻轻咳了一声。

    “哦,我该走了。”北风回过神。

    “哈哈哈,别紧张,老夫不是那个意思。”

    “是啊,你身体还未痊愈,受了整整一夜风雪,寒气可不是一两日就可以清除的。”青莲好像更愿意留住北风。常龙扭头看了一眼,默不作声。

    “多谢。”北风悠悠一句。

    长安府正堂

    “那孩子……”常龙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有些失神。

    “老爷,丹儿他……一个人……”青莲啜泣道。

    常龙默默不语,看着飞舞的雪花,黯然叹息。

    “我家丹儿也同那孩子一般大吧。”常龙自言自语着。

    “是啊……昨日我见到那孩子,我竟……”青莲失声。

    “走也不给我这当爹的说一声啊……到底是大了!”常龙一甩袖,往厢房走去了。

    ……

    书房。

    “怎么样?”常龙沉声问道。

    “一切顺利。”清风答到。

    “这次,不惜一切代价,必须拿到。既然在我常龙的地盘出现了,就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是,属下尽力。”清风迎合着。

    常龙忽然回头盯着清风。

    “属下若拿不回,提头来见。”清风心中发凉。

    “嗯,去吧。”常龙一如往常。

    清风告退。

    “报,追月都尉到。”门卫请示道。

    “进来吧。”常龙自己沏了一杯茶。

    “大人。”进来一戎装女子,身形干练,面容清秀。

    “嗯。叫你来有件事要你亲自去办。”

    “大人请吩咐。”

    “最近我得知泾州北边的枫华山上出了件古时遗物,本官需要你去替我取回来。”

    “遵命,不知大人可否示下是件什么物什?以免属下弄错”

    “嗯……赤霄!……”常龙欲言又止。

    “赤霄!”追月惊呼一声。

    “正是!可有问题?”常龙皱了皱眉,一口茶,注视着追月。

    “没,没,没问题。属下这就去。”

    “记着,不惜一切代价。”

    “……是!”

    追月走了,常龙望着门外许久,他的手捏着茶杯。

    “砰!”茶杯轻轻落在桌上。

    几条黑影掠过了院墙,消失不见……

    “老爷……”娇声传来,常龙应声回头。

    “你来了。”漠然的回应让青莲有些不好的感觉。

    “那小公子怎么安排?”

    “他若是闲不住,便让他帮着做些事。”常龙闭目养神,斜躺在椅子上,看上去有些疲倦。

    “……”青莲点点头,起身朝门外走去。她知道,今天不适合再说些杂事了。

    长安府后院

    穿着青莲找出来的衣服,北风总算感觉这个天气好受了一点。

    他看着结冰的池水,依稀还有那么几条调皮的鱼儿再顶撞着冰面。

    “看来恢复的不错。”青莲迎面走来。

    “承蒙关照了。”北风对这个就宛如她自己名字的女人还是很感激的,如若不然,自己早已经雪地陈尸了。

    “救人一命自然是好的。”青莲看着池中,有些恍然:“丹儿以前也常常在这里发呆。”

    北风静静听她说着。

    “他以前也和你一样,倔得很。”

    “是吗?”北风显然不认同她的话,自己哪里倔了。

    “是啊,你要不掘为何在那样的雪夜不敲开门借宿呢?”

    ……

    北风沉默了一下。

    “我自己能活。”北风蹲在池边,看着冰面下的小鱼。

    青莲有些愕然。

    “都忘了问你,家住哪里?”青莲切入正题。

    “我家住……嗯,城外。”北风突然想起了什么。

    “那你怎么会?”

    “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对不起……”

    “习惯了。”

    青莲再一次愕然。

    “嗯,我方才问过我家老爷了,他说你可以多住些日子。”青莲沉默良久,才又开口。

    “没事的,我缓几日便走。”北风起身,凝视青莲。

    青莲错愕,她觉得这孩子的目光似曾相识,她柳眉微促,雨眸含情。北风注意到青莲的表情,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于是微微一点头,以示歉意。

    “你这孩子……金口难开一般。”青莲悠悠一说。

    “聊的不错啊……”常龙踱步而来。

    “见过知府大人。”北风眼见常龙过来,侧身相对。

    “客气了,我来是告诉小公子这些日子若是有什么事便与青莲说,老夫得出去一趟,估计得有些时日。”常龙说完看着青莲。

    青莲有些不知所措。

    “大人有公务,不必操心我的事情。”北风轻轻说道。

    “好!老夫这就走了。”常龙说罢就离去了,也没有同青莲道个别。

    “我去送送他,你自己在府中别拘束。”青莲匆匆赶着常龙而去。

    “好。”北风点点头。

    长安府门口

    “老爷你这是……”青莲欲言又止。

    “别问,看好家。”常龙翻身上马,十分潇洒,虽然发已微霜,却依旧宝刀未老。

    青莲没有再问,她知道,她管不了。

    常龙回头看了看早已列阵等待的长安府兵,心头一热,又看了看青莲。

    “出发!”常龙催马而出。

    军旗林立,金戈铁马,三千长安兵马杀奔西门而去,长安街头人潮汹涌,纷纷围观这许久未见得景象。

    朴素的长安府大门口,青莲还在眺望。

    北风站在门后,本想过去,却还是止住了脚步,转身往后院走去。

    “夫人,进去吧……”一婢女提醒青莲。

    “哦……好”青莲转身,忽的又停住了脚步。

    “你这是……”青莲有些惊讶的看着北风。

    “我该走了。”北风正声道。

    “不是,你的身体……”青莲还想争辩。

    “我没事了,多谢夫人救命,此番恩情,只好日后再报。”北风难得说了这么多字。说罢从青莲身边划过,交错的一瞬间,他听见了青莲弱弱的一声:珍重!

    北风没有回头,潇洒离去……

    青莲也没有回头,朝府中深处走去。

    ……一条黑影翻出院中,身如飞燕,十分敏捷,直奔长安西门而去……

    北风急匆匆出了东门。他拉了拉身上的小包袱,已然手心湿透。

    他回想起方才青莲的眼神。

    温柔如闪电。

    想着想着,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他知道,这绝非好事。

    北风默默出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一路向东。

    却说这常龙,领着三千人马向西而去,马不停蹄,搞得沸沸扬扬,一时间长安城纷纷嚷嚷,都以为又要打仗。

    泾州北

    荒凉依旧,草木萧瑟,虽然没有断壁残垣,却如人间地狱,死寂!

    “以前也是个好地方。”常龙皱皱眉头,自言自语道。

    “大人小心,此地不祥。”身后一名身穿朱红流金精铁甲的卫士沉声道。

    “无妨!”常龙久经沙场,又怎么会被这种地方给镇住。

    这卫士听后,与身边的同僚对望一眼,互相会意。

    军队从泾州折道向北,朝着枫华山进发。

    天上渐渐没有了飞鸟,阴森的天空下,却是这火枫长留的枫华山。

    枫华山,一年四季都是漫山红叶,世人无不称奇。据说洛阳府曾经派方士到此勘察,却一无所获,世间各路神仙也都纷纷慕名而去,一时间,枫华山名扬天下,成了文人墨客口中UU小说的圣地。最终,也没有人搞明白枫华山枫叶长红的原因,渐渐,也没有人再去在意。

第四章 枫华山上起西风

    洛阳府历冬十二月,长安府兵发枫华山,于月末驻军山下,长安府告示天下并通示洛阳府,将于枫华山演武三月。一时间,世人猜测纷纷,不知道此举洛阳府该如何回应。毕竟,如今,洛阳府掌权,长安府演武调兵,只是通示,竟没有请示。

    洛阳府历十二月三十

    洛阳府焚天堂

    堂中炉火正旺,紫檀生香。

    那上手宝座上端坐一人,玉树临风,青蓝色羽纱长袍,紫金冠,耳边两绺长发垂肩,看的人那叫一个英俊。

    堂下左右,文武分列。

    为首几人立于座前。

    “诸位想必都已经听说长安演武之事了吧。”洛风朗声问道。

    “是”众人纷纷回答。

    “那就说说吧。”洛风拖了长音。

    堂下众人一惊,心知自己的主子已经有些不满了,都不敢往枪口上撞,纷纷缄口不言。

    “怎么?”洛风大声质问。

    “府帅息怒,臣下以为,长安府与我相距甚远,我洛阳府纵然插手,也鞭长莫及啊。”一文官出列回话。

    一时间,众臣纷纷附和。

    洛风心中默默叹息。

    “罢了,散了吧!”洛风起身进了后堂。

    众臣面面相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站在堂中十分尴尬。

    “封都尉,英都尉,家父唤你二人过去。”一女子从立在宝座后面巨大的焚天印记屏风后走了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释然。

    封刀,英纪二人微微点头,跟着那女子进了后堂。

    “洛伊,你先下去吧。”洛风坐在书房桌前,挥挥手。

    “是,父亲。”

    封刀,英纪二人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说说吧。”洛风低头,提起毛笔。

    “府帅,我二人决意,应当,发兵!”封刀磕磕绊绊总算说完了这句话。

    洛风没有抬头,缓缓写了几个字,嘴角轻扬,拂袖而去。

    英纪不明所以,伸头一看,恍然大悟。

    上书:剑指枫华

    十二月三十一日

    上天终于忍不住,大雪纷飞。

    洛阳府昭告天下,兵发枫华,同长安府一道,参与演武。同时命令青州府,扬州府一同。

    此举引得天下皆惊,一片哗然。

    同日,洛阳城东大营步骑一万,兵发枫华,出城之时,洛阳门户闭绝,长街空巷。就连那风花雪月之地,都静悄悄的。

    这次,洛风亲自出动。

    这才是天下人关注的重点,到底是什么事能惊动洛阳府帅,号令天下的人。

    洛阳府中

    金碧辉煌的卧房,百转千回的亭台楼阁。

    楚云阁。

    “母亲……父亲会有危险吗?”洛伊问道。

    “不会的,你父亲志在天下,纵然前路艰难,他也会砥砺前进,只恨我等女儿身,不能阵前相伴,所以,只能祈祷他,平安回来。”柳时月怅然若失,往窗外望了一眼,漫天飘雪。

    洛伊默然,也傻傻望着窗外,欢喜,却又哀伤。

    ……

    天地间,有一曲箫声,自楚云阁出,名离殇。

    琉璃案,檀木香,将军夜话图苍苍。

    枫华山下长安府大营中人头攒动,守备森严。

    原来一大早,常龙便击鼓聚将,准备商讨进山事宜。此时,大帐中,已然文武俱在。

    “诸将听令,各部按兵不动,守备大营,本帅亲自率异龙营进山。”稳坐帅位的常龙意气风发,好像一切尽在掌握。

    帐中文武一听异龙营,心中有些慌乱,不敢再有异议,虽说一军主帅,不应该轻易离开中军帐,可是,这次却不一样,许多年都没有提起的异龙营,如今再次提起,必然有人要死了。

    常龙见众人低头不语,缓缓起身,扯了扯血红披风。

    “出发!”声沉如闷雷,凭空一声响。

    军营闻声,如炸了锅,只见人影如梭,倏忽间,帐前台下,异龙营旌旗猎猎,血甲泛泪,放眼看去,与那枫华山,交相辉映。

    ……

    雪没马蹄深,枫华起西风,将军提剑去,血色带云沉。

    “大人,我们入山已深,不知接下来如何?”先前那着精铁甲的卫士问道。

    常龙环顾一周,白雪难掩火枫,山路艰难,若是无人指路,恐怕要在这山中打转了。

    正踌躇,却闻踏雪声,噼啪轻响,众卫士剑拔弩张,护卫常龙。

    “来者何人?”常龙心中一紧。

    空谷回响,余音袅袅间,一人,锦衣玉带,身影渐清。

    “是我,大人!”只见清风迎面而来。

    风正紧,眉头微皱。

    两人相对而立,常龙摆摆手,异龙营这才收起阵势,默然而立。

    “怎么样?”常龙问。

    “属下不才,还未寻得。”清风话语一滞,眼神黯然。

    常龙当然明察秋毫,看出异样。

    “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常龙抬抬头,淡然问道。

    “属下得到线报,洛阳府已经兵发枫华山。”

    此话一出,纵然常龙托大,却也为之一震。

    “什么时候的事?”

    “大人进山前几日,估计半月后,便可抵达。”

    常龙沉默了,他知道,洛阳府定然也知道那件事了,否则怎会不远千里,劳师远征。

    “唉……”望漫天飘雪,叹白发苍苍,常龙竟然有些悲伤。

    正呆滞间,一声尖啸,破空而来。清风下意识拔剑出鞘,护在常龙身前,警视前方。

    他没有察觉,异龙营也拈弓搭箭,对着的,却是他!

    “大人,追月都尉!”卫士瞧见黄色光芒耀眼,认出了追月的信号。

    “快,走!”常龙当下断喝,飞奔而出。众人不敢怠慢,急忙跟上。

    ……

    说话间,流风回雪,吹的人迷了眼,凝结了冰霜的枫叶,跳动着。

    “原来…………!”

    宝剑入鞘,踏雪无痕。

    枫华山山路回转,常龙一行人马不停蹄,终于,兜兜转转,柳暗花明,来到了山中一处内湖。

    湖水并没有结冰,热气腾腾,不知是枫叶香影,还是另有古怪,湖水一片通红。

    止住脚步的常龙目瞪口呆,世间奇景,总是来的突然。

    正沉迷在这湖水中,却闻得一片喊杀声从不远处传来。

    “怎么回事?”常龙发生问道。

    “报,追月都尉正与不明势力打斗,情势危急。”异龙回报。

    “走!”一声令下,众人向湖边杀去。

    正巧,追月看见援兵到来,立时求生**强烈,慌忙挡开敌人刀枪,向后退去。

    数十名剑士见形式不妙,为首之人当机立断。

    “撤!”

    一众人向着湖水东边撤走,没入风雪……

    “大人……”追月精疲力尽,想起来真是九死一生。

    “那些是什么人?”常龙眺望着湖的对岸,心有不甘。

    “属下不知,不过属下觉得这些人个个身手不凡,进退有序,恐非流寇响马。”追月回想着对手的样子,虽然遮面,那双凌厉的眼睛让她毕生难忘。想到……

    “你在想什么?”常龙的威严直射心魄。

    “没……没什么。”追月慌忙收起心思。

    “东西呢?”

    “属下找遍整座枫华山,也未曾发现,不过,最终寻得此湖,觉得颇有异常……”追月说着,就看见常龙走近湖岸,低头详查。

    湖水热气腾腾,如同鼎沸。

    “你是想告诉本帅,赤霄在这湖水中?”常龙有些愠怒,扭头盯着追月。

    “属下猜测可能……”追月有些心虚,可是她在这枫华山勘察一月有余,只有这里,最有可能。

    “半月之内,洛阳府兵马将至,在此之前,若是拿不到,往后,长安府更难与其争锋,纵然如此,还有那青州府,更是如日中天。”常龙突然柔声道,怅惘一叹,好不伤感。

    追月看了看常龙,忽的心软。

    “大人,往前不远,有一亭子,我们先去那里暂避风雪,再想办法。”追月指了指忽隐忽现的亭子。

    常龙点点头,紧了紧披风。

    暗香浮动,天音飘来!

    一曲箫声停风雪,半湖赤水生清辉。

    众人闻箫声又是一惊,唯有追月淡然。

    “不必惊慌,这里常有箫声响起,却不知从何而来,我来此之前,早已听闻。”追月解释道。

    常龙没有说话,兀自走着。

    众人来到亭子,常龙拍了拍身上的落雪,搓搓手,坐了下来。

    石桌,石凳,小亭。

    雪湖,火枫,箫声。

    常龙一边吃着干粮一边想着,这山中甚多怪异,他觉得,怪异必然有源,此源,想必就是他要找的东西了。

    “大人,这箫声停了……”追月感叹。

    “你听出了什么?”

    “全是悲凉。”追月低语。

    常龙扭头斜眼一看,追月精致的脸庞,一层薄薄的水雾,更是玲珑剔透。

    “报!湖水结冰了!”一卫士慌忙来报。

    常龙闻声便起,直奔湖面而去。

    映入眼帘的却全然变了模样,湖面冰清玉洁,倒映天地,众人也发现,风雪小了……

    ……

    “怎么回事?”沉默了好一阵,常龙这才开口问。

    见无人回答,有些躁了的常龙看向追月。

    追月愣了一下。

    “属下进山之前,曾在酒馆听闻,落雪箫声起,赤水泛青光。”追月想起这么一句流言,如今就算是假的,也不得不说了。

    常龙注视着湖面,口中不停念着那句话,来回踱步,似是想到了什么。

    “凿湖!”反手一指,暴起一声大喝。

    众人惊的一退。

    “湖正中,凿!”

    一声令下,众人不敢怠慢,纷纷踏上湖面,常龙背手而立,扫视四周。

    “大人,冰面太厚。”远远传来卫士的喊话。

    常龙有些焦急。

    “都让开!”话没说完,常龙拔剑而出,立招起势,湖上众人纷纷散去。

    常龙运足了功力,一跃而出,直逼苍冥,剑锋所指正是湖中,呼啸而下!一套龙啸剑法耍的威风四起。

    只听得一声巨响,湖面龟裂,轰然炸开。

    岸边的追月难当气势,被震推几步。

    一片平静……天地无声。

    常龙踏水上岸,立于岸边。静观。

    良久,依旧寂静。

    常龙不禁皱皱眉头,心想是不是自己想错了,又或是根本就没有,只是自己的虚妄罢了。想到这,不禁抚须长叹……转身欲离。

    箫声起,冰水沸,黯然火枫血色褪,正这般,世间奇,青光乍破赤霄回!

    湖水鼎沸,翻滚如涛,天地暗,刹那血色辉映,霸气冲天,一道红光破空而上,水中,浮出一把宝剑,血纹清晰,龙印在柄。

    “……”众人惊的无法言语,不敢直视。

    常龙突然大笑,放肆的大笑。

    “终究,是我长安府的。”说着,掠月飘星,移形换影,直直飞奔宝剑而去。

    一时间,枫华山火枫不再,血色全无,山下军营纷纷议论异象。

    ……

    “恭喜大人!”湖边众人不约而同的称贺道喜。

    赤霄在手,问东府谁与争锋?

第五章 枫华不再得玄机

    青州府历正月十五

    华灯初上,彩结连枝,天上飞仙闹长安,正佳节时!

    长安府早早挂起了大红灯笼,想来佳节当与民同乐。

    府中,青莲怔怔立在结了冰的池边,一身青衣落雪不染,眉黛间,有些许冰晶。

    身后的两名婢女瑟瑟发抖,对视一眼,想要唤主子,张张嘴,却又不好开口。

    “吭!”常龙轻轻咳了一声,缓缓站定在青莲身边,仰天看去。

    “老爷……”

    “有心事?”常龙自从从枫华山回来,便一头扎进书房,半月不出,闭门谢客,今日恰巧出来,听闻下人说青莲终日郁郁寡欢,所以寻至此处。

    “或许有些。”青莲侧目。

    “今日洛阳府大军将至,会在我长安城外扎营。”常龙依然看着愁云惨淡的天空,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哦对了,还没恭喜老爷。”

    “不必了,万事皆有天意……该是我的终归是我的,不该是我的,机关算尽也得不到。”常龙伸手轻抚须,回头悠然叹,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青莲。迈开步子走了去。

    “老爷……”青莲喊了一声,可欲言又止,又摇摇头。

    “正值佳节,莫要这般……”常龙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是日,依然塞上雪意浓,白马啸西风,在西风劲烈的午后,洛阳府大军抵达长安城外,长安轰动,人们冒雪涌上大街围观远道而来的洛阳兵马。

    鎏金城门洞开的一刹那,万人瞩目。只见一人,白马饮雪,白袍翻飞,依稀可见青蓝羽纱,紫金束冠。他左手御马,右手执剑,面若冰霜,好不威风。

    “哎呀,洛大人果然好气场。”常龙并驾在旁,不禁感叹。

    “边府庶民,不过望而生畏。”洛风看也不看,冷冷说道。

    常龙闻听此言,不觉眉头一皱,视线换转间,看得洛风手中长剑,不禁更是心中恶寒,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不再言语。直到长安府,二人再无交流。

    “洛阳府洛风大人到!”长安府的门卫大声喊道,提醒府内的下人做好准备。

    “请!”常龙飞身下马,恭请洛风入府。

    洛风看了看长安府,也是眉头一皱,心中想,这长安府竟如此平常。

    “常知府置我三府威严于何地!”洛风没有下马,逼问常龙。

    常龙有些尴尬,转念释然一笑,收起手直起身子看着洛风。

    “长安府新立不久,域下之民时至今日也不过尚能温饱罢了。”常龙没有再说下去,他知道,长安府就像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与洛阳府深厚的底蕴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皆沉默,随后洛风翻身下马,径直朝府内走去,洛风随行的护卫忙跟上去。

    长安府正堂

    “洛大人,请用茶。”常龙默默的坐在了下手。

    “不必了,说正事。”洛风丝毫不领情,开门见山。

    “好,长安府兵马早已在枫华山下扎营了,就等洛大人一到,便可开始演武。”

    “很好,明日我便率军前往。”洛风快言快语,没有一点客套话。让常龙一时有些难以适应这样的语气,不禁抚须一笑。

    “封都尉,青州府可有回应文书?”洛风问道。

    站在堂中的封刀被问了个突然,略微一想,回应道:“回府帅,并无。”

    刚说出口,封刀就有些尴尬了,偷偷看了一眼洛风。

    “哈哈哈,意料之中,常知府,你觉得青州府是何意啊?”洛风说着终于端起了茶。

    “这……下官愚钝。”

    “哦?这么巧?扬州府的应大人也是这么说的。”茶杯轻落,青丝微抚,和风细雨却掷地有声。

    常龙不禁心头一颤。

    “这个,或许是青州府的确路途遥远。”常龙赶紧端起茶喝了一口。

    “青州府……青州府……嚯,本帅差点忘了今年应当都已是青州府历了吧?”洛风眉头微皱,斜视常龙。

    常龙不敢直视,低头不语。

    “正是!”堂下英纪回话。

    “哎呀,差点忘了,常知府,不知你派往扬州府的做客的人回来了吗?本帅正好打听打听,那应知府到底是何意思。”此话一出满堂静,洛风浅笑安然,兀自品茶,全然不顾常龙汗如雨下。

    常龙自然知道洛风的意思,看来,自己派人去扬州府的事已经露馅了。此间利害,或关生死。

    “回大人,也不知是暗香楼花红柳绿迷了眼,还是扬州城中莺燕多,时至今日还未归来,所以,下官也实在不知。”

    封刀听见这话,突然觉得心头堵得慌,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暗香楼到底是出了名,连这长安府都能闻其名。想着,瞪大了鱼眼,脸鼓的那伤疤都宽了许多。

    “是吗?听说长安府中有二虎,本帅倒是十分想见识见识。”洛风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让常龙有点摸不着头脑。

    “啊,这……下官府上确有清风追月两位都尉,不过称其为二虎,却也谬赞了。追月都尉尚在,清风得了差事,在外奔波还未回来,大人若是要见,我这就命人去唤追月过来。”常龙觉得还是实话实说,免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洛风欣然接受。

    不多时,追月来到堂中。

    “参见二位大人。”

    “免礼了。”洛风第一眼见到追月,十分惊奇,想不到长安府上竟有女将。他不免多看了追月几眼,

    常龙坐在下手,自然全看的清楚,心中又多了盘算。

    “不知二位大人唤属下何事?”追月莫名其妙的被人叫来,又莫名其妙的被晾在一旁,实在是抹不开尴尬,这才开口。

    “哦哦……没事,没事,追月都尉若是有公务,便去忙。”洛风起身,微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这把追月吓得不轻,一时竟然愣神。亏得一旁英纪拉扯,才领命退下。

    堂中一时无话,洛风有些出神,不知想着什么……

    忽闻霹雳声调,炸的满堂皆惊。

    “英纪,传令全军,明日一早,前往枫华山。”说罢,堂下英纪得令而去,洛风也站了起来。

    “哦,洛大人,府中早已经备好饭菜,为大人接风,请!”常龙十分有眼色。

    “走!”洛风突然一把拉住常龙,扬长而去,好像知道饭菜在哪一样。常龙不禁又心头一阵不安,他看了看这个男人,心中暗道:洛阳府,果然虎威犹在,这个洛风,也不可小觑啊。

    红烛透长安,烟火人间暖,王师此夜渭水泮,风雪不团圆。

    宴中君王在,生死一杯间,问计不过说忠奸,君笑臣不安。

    ……

    普天下,正合家团圆,有谁知,风大行路难。

    洛阳城中未央客栈

    虽说是团圆佳节,却也难消这未央客栈里的热闹非凡。

    大厅内,桌椅板凳数十张,说书看茶许多人。

    斗笠客,行脚僧,戏子眼中台下人。锣鼓声,青衣角,泼墨挥毫有书生。

    正热闹间,厅中小二瞄得一少年,一身惨淡,昏昏然立于门前,遂赶忙前去招呼。

    “公子哥儿,里面请!”方帽乌黑发,粗衣蜡黄脸,这小二却也十分热情。

    北风一脚踏进了客栈,小二赶忙关起门来,生怕凉了客人。

    “公子哥儿这是远道而来吧。”这小二上下一看,凭得许多年察言观色的经验,便看了个大概。

    北风没有理他,点点头。

    这小二心中估摸,这公子哥看上去倒也玉树临风,只可惜少了一身好行头。

    “您是吃还是住,咋们应有尽有。”

    “我饿了。”北风直截了当,把那小二也是一愣。

    “哈哈哈,公子哥儿倒也爽快,好嘞,您先找地儿坐着,我这就去给您准备。”说完,小二麻溜儿的奔去了后堂。

    北风环视一周,却见都已满座,一时竟无处可坐,略显尴尬。

    “啊……碧云悠悠兮,泾水东流。伤美人兮,雨泣花愁。尺书远达兮,以解君忧。……风霜满鬓兮,雨雪罗襦……”

    清音传来,荡涤心头,抬眼看去,那红袖低舞,兰指回弧。

    北风眼中一热,却又生生憋住了。

    正巧,瞧见台下不远,正在角落,有一老者独坐,正思想,抬脚便走,生怕没了坐处。

    老者长袍加身,白发绾就,长须飘飘,独坐一桌,桌上两盘小菜,一壶浓茶,还未走近,北风便闻得茶香。

    北风正欲询问可否同坐,老者便温热一句:“坐下便是。”

    “多谢前辈。”北风自知礼数不可缺。

    “公子满面风霜,可是从西边而来?”老者斟满茶杯,递给北风。

    “前辈慧眼如炬。”说罢点头道谢,接过茶杯品了起来。

    “方才见你闻曲生情,才略知一二。”

    “啊……是,那曲子当真好听。”北风不禁又想起来。

    说话间,小二端了一碗热乎乎的面食过来。

    “嘿,公子哥儿让我好找。”

    “多谢。”北风接过,也不多想,狼吞虎咽起来。

    “公子可是从长安而来?”老者问道。

    北风听后愣了一下,没想到这老者如此厉害。再仔细打量,既不是算命先生,也不是江湖骗子,竟然这都能知道。

    “是,是从长安过来。”说罢北风把一旁的包袱拽到了怀里。

    “哈哈哈,公子莫要紧张。”

    “嗯……”北风郑重的嗯了一声,继续吃他的饭。

    忽的客栈门开了,风雪袭来,众人纷纷缩了脖子,正恼火,回头却见是谁这么没有规矩,只看得四人立于厅内,一人浓眉大眼,虎背熊腰,方脸厚唇。中间那人很是平常,却见得眉间一点墨色,甚是奇异。边上还有一人,长发披肩,黑色斗篷,横眉冷对,不怒自威,腰间玉佩,十分惹眼。最后一人,却大不相同,乍看那就是一书生,眉目清秀,面如珠玉,若不是灯火通明,真真以为是一美人儿。

    这四人立了片刻,看向了北风这桌。

    北风心中慌乱,急忙准备起身,却被老者一把生生压住,这才强压心思,静观其变。

    四人走来,满堂俱静。

    “打扰,不知可否容我等同坐?”那书生模样的男子上前问道。

    北风看了看老者。

    “天南地北,江湖朋客,既来之,便安坐。”老者风范十足,众人咋舌。

    “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挺好。”那浓眉壮汉夸赞道。

    “不可失礼,连深。”那眉间墨色的男子急忙说道。

    “哈,卫文,我是说他好呢。”连深不满。

    “坐吧。”书生模样的赶紧招呼道。

    “秦城,以后说话还是你来吧。”连深对着书生发牢骚。

    “在下商正,老前辈莫要见怪,我这三个弟弟不懂事。”那长发披肩的男子向老者行礼道,当然,他心里知道,能在这里有一番如此谈吐的老者,必然也不是一般人。

    “不会不会,不知诸位好酒还是浓茶?”老者笑得和蔼可亲,一旁的北风往跟前靠了靠。

    “还是浓茶吧。”商正笑道,却眼神凌厉。

    老者眼中一丝精光,一闪而过,随后会心一笑。

    “老前辈,向您打听个事,不知可否?”秦城声音很清亮。

    “当然。”老者依旧给众人斟满了茶。

    “不知枫华山老前辈可知道?”

    “火枫长留。”老者一语道破。一旁北风默默喝茶,听着他们你问我答。完全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卫文一直在观察他。

    “前辈博学,那前辈可知道枫华山的故事?”秦城追问。

    “知道,火枫长留,却无人知晓其中奥妙。”老者抚须回想。

    “是啊,江湖传闻枫华山前些时日出了一件奇事。”

    “哦?何事?”

    “枫华山一夜之间,火枫不再,满山红叶褪色,全部变得清透,如同冰霜。山中也四处结冰,寒气逼人。”秦城想起来自己得到的消息,到现在,他都觉得惊讶,趁现在,这老者好像知道什么,正好打听打听。

    “哈哈哈,枫华山本就奇,如此变化,诸位又何必大惊小怪。”老者浅尝一口浓茶,朗声道。

    “这……也是。”秦城见老者打太极,也知趣,不在追问,黯然独自喝茶,听着曲儿。一桌悄然无语。

    北风偷偷摸了摸怀中包袱,稍稍定了神。

    良久,茶尽。老者起。

    “老前辈……”秦城等人察觉老者起身。

    “坐吧,我该走了。”老者理了理衣袖,朝门外走去。

    “我也该走了。”北风朝四人点点头示意。

    秦城微微一笑,道一声再见。

    未央客栈门口,深夜,飘雪。

    “公子去哪儿?”老者问。

    “前辈去哪儿?”

    “心之所向,随意而去。”老者望了望夜幕。

    北风黯然,心道:恨不同路。

    “那就此别过。”北风咬咬牙,行过礼。

    老者白发白须,立于雪中,果然超脱世俗,别有神气。他看着北风,良久良久……

    “落雪箫声起,赤水泛青光。”

    言毕,转身离去。

    北风愕然,不明所以。

    朦胧中,老者远去……

    风紧,北风打了个哆嗦,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在未央客栈住一晚再赶路,遂转身入内。

    远远的,四下无人,老者驻足,从袖中拿出一杆拂尘,顿时清辉遍洒,映雪如昼,悠然抚须,挥一挥拂尘,潇洒离去……

    是夜,洛城无事足杯盘,风雪相和岁欲阑。何以度风雪,苦了玉肌杯。

第六章 冰雪尚留笔下书

    雪落梅,帘中窥,半醉半醒似春回。

    和小曲,拈清茶,两耳不问江湖非。

    未央客栈。

    那老者走后,意欲赶路的北风迫于风雪,还是回了客栈。寻得一间客房,一路辛苦,便早早睡了。

    客栈里却热闹非凡,曲未散,茶不凉,正是时候。

    “刚才那老前辈定然非同一般。”商正慨然而叹。

    正听曲儿叫好的连深也不由得点点头。

    “我竟看不透他……”秦城眉头一皱,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连你都看不透,那可要小心了。说不定,那前辈已经看出了我们的来历。”卫文深思着,他在意那老者,却更在意那少年,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你在想什么?”商正看到卫文出神的样子,有些疑惑。

    “那个孩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见过??”三人不约而同的惊呼。秦城更是深深皱眉,连连摇着头。

    “是啊,就是想不起来了,哎。”卫文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无妨,一个孩子而已,不碍大事。”商正想了想压根没往心里去。

    ……

    几人交谈甚欢,过了好久,察觉夜已深,便要了客房,上楼歇息了。

    “早早休息,明日还要赶路。”商正不忘提醒一句。几人点头,各自进了房间。

    客栈也人去楼空了……那小二正哼着小曲儿收拾着残羹剩饭,盘算着自己也温一壶小酒,抓一盘牛肉,吃饱睡觉,越想越发欢快,忙忙甩起了手中的抹布……

    “小二,一间客房。”

    那小二惊闻人声,半夜三更的,好不吓人,愣是给刷的跪在地上,不敢动弹半分,心中暗道,老天保佑。

    “我要一间客房,备好酒菜。”那声音略是温和了一些,想来也是有些失礼。

    小二腿软,扶着桌子晃晃悠悠站起了身子,定睛一看,乃是一大活人,方才抚胸暗咒道:好你个行客,吓得爷爷半死。

    那来人见小二迟迟不肯动弹,不由得横眉倒竖,瞪了小二一眼。

    “唉唉唉,这位爷,你吓了小的一跳,这半夜时候,您说您进来也没个声响……”正说着,指向店门,却立时又险些咬了舌头,只见得店门紧闭…………

    “您楼上请……酒菜……这就……备……”说罢,那小二立马没了人影。

    堂中那男子不禁一笑,有些无奈,摇摇头,紧握腰间宝剑,上了楼。

    小二很快送来了饭菜。

    “这位爷,有什么吩咐您再唤我就好。”小二直到此时才定了心神,仔细打量,这人面目清秀,棱角分明,隐隐胡茬略显,双目如寒星,正气悠然生。一身燕纹锦衣,腰下饮血宝剑,果然大有来头。

    “好,你去吧。”

    “得嘞。”

    桌前烛火旺,手中杯不停,奈何风雪夜,偏想见月明。

    清风一杯一杯的喝着,烈酒入喉,苦了口舌,热了心头,湿了眼眸。

    枫华山上那一幕在他心头萦绕,挥之不去。

    犹记少年时候,烈火红鬃马,踏青山,涉白水,笑问楼头佳人,带剑封侯,可愿嫁否?

    不知大人鸿图,初闻开混沌,却情丝,许十年,全付长安遗梦,今日楼空,身在寒风。

    罢了罢了……

    鸡鸣三遍,洛阳街头早已人潮涌动,推开门,落了小二一身雪,挥挥衣袖,喊一声:“各位爷,雪停了!”欣喜万分。

    北风听闻,心中大喜,无风无雪好行路,真是天助我也。用过早饭,收拾了包袱,不慌不忙,正欲下楼。

    “哟,小兄弟,真巧。”正好出门的卫文与北风打了个照面。

    “……雪停了。”北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卫文一愣,不知所云,扭头看了看,点点头,昏昏然。

    “小兄弟我们在哪见过嘛?”卫文紧盯北风问道。

    “素不相识,告辞!”北风有些生气,大早上客套。说罢转身准备下楼。

    卫文有些失望,转身准备去叫几位兄弟,不料回头一望,恍然大悟。

    大厅内只有几个用早饭的客人,北风径直奔着外面而去。

    “小兄弟,路上当心!”

    北风应声看去,正是清风!

    “是你……”

    “无意打扰,只是提醒。”清风吃着饭菜,并未抬头。

    “一面之缘,何致如此?”

    “你大可不听。”

    北风心中不解为什么清风会在这里,不应该在长安府吗?难道是常龙派来的?会是来杀我的吗?

    想到这里,不禁又摇摇头,觉得有些思虑过重了。

    “多谢。”北风冷冷丢了一句话,扭头便走了。

    清风望着离去的北风,不禁一阵唏嘘感叹,恍似当年啊。

    正这时,商正卫文一行四人来到了厅中。商正敏锐的察觉到了清风的存在,犀利的眼神瞬间聚焦。

    卫文侧了侧身子,隐在几人身后,似是躲藏。

    清风吃的正香,他当然知道有人来者不善,做了这么多年官差,敌不动我不动,他还是熟记于心的,思忖着,悄悄将宝剑放在了桌上。

    商正观察了一会儿,狐疑着走出了店门。

    洛阳的大街有如通天大道,宽阔平坦,朱门旁列,恢宏大气的洛阳府就在洛阳城中央,可谓是路路直达。

    洛阳城东门

    四人前前后后骑着马,准备出城。

    “大哥,我觉得不对。”卫文从后面策马赶上,沉思了一路,终于开口。

    “说。”商正也有所察觉。

    “那少年我想起来了,我在长安府见过他。还有那个男人,他是长安府都尉清风,人称长安猛虎。那日,常龙兵发枫华,我随后赶去枫华与大哥报信,离府之时,那少年也正好离开。”卫文看见北风的背影,一下子记忆泛起,想了个清楚。

    “这么说来,他二人同时出现,必然不是巧合。”商正开始有些担心他们染指枫华山的事情会泄露了。

    “至少,必有他图。”秦城听闻前因后果,不禁断言。

    一旁的连深从来都是懒得想这些花花肠子弯弯绕,反正想了也白想。索性自己骑着马冲在前面开路。

    “我们会不会暴露。”商正问道。

    “应该不会,我们在枫华山遇到的只是追月,清风并没有在,只要卫文没有被人发现,我们应该是安全的。”秦城算计着其中厉害。

    “但愿如此,出谷之时,谷主三令五申,不能暴露身份,我墨问谷一向不与官家往来,就怕惹上是非,步了那西边的后尘……”正说到,一个大巴掌就招呼了过来,吓得卫文赶紧躲开。

    “此事不可再提!”商正怒气冲天。吓得卫文不敢直视,叹口气,往前去了。

    “有些事儿,只能烂在墨问谷。”商正又看着秦城。

    “唉,说到底,谷主还是没放下,否则,我们又何必辛苦这一趟。”秦城发着牢骚。

    “墨问谷的规矩就是莫问。”商正白了秦城一眼,却也没怪他。大家都知道,秦城说的是真话。

    “英雄折戟诉落寞,水袖舞断箫声破。唉……情为何物,情为何物!?”秦城忍不住一番感慨,这自古英雄美人作佳话,引得世人说风云。

    众人默然,连商正都不知道怎么义正言辞的回答这个问题。

    一阵阴风吹过,行人撤紧衣裳。匆匆赶路。

    四人策马扬鞭,飞逝在雪色中。

    殊不知,与他们同路的,一前一后,还有北风。

    青州府历正月二十

    枫华山下,长安府,洛阳府共同演武,双方在校场上明争暗斗,热火朝天,厉害时,差点闹出人命。

    虽说那枫华山奇变,已经传的天下皆知,可是却不敢有人问津,兵戈之下,何人敢去一探究竟?怕是活得长久了。

    天气渐渐开始晴多雪少了,若是江南,怕是也有些个温热气了,说不定偶尔也会春意初漏。可是这枫华山,与早前大相径庭,如今寒气深重,山中大雪纷飞,这让远道而来的洛阳府兵士有些难以忍受,虽然都穿着长安府备的冬衣,却也奈何水土差异。

    联军大帐前,洛风紫色披肩,一身狐裘,两绺长发飘飘,全然不惧寒气。凝视远方山中,阴云不散,落雪飞舞,甚是愁人。不由得眉头团簇,深深叹息。

    “这真是神奇!”想到枫华山火枫长留的故事,再看看眼前景象,洛风这样的王胄也只能咋舌称奇。

    “必有蹊跷……”身旁的英纪削瘦的脸庞有些憔悴,一身银甲,佐以长枪,岿然不动。

    “哦?何解?”洛风有些惊奇。

    “自古以来,天地巨变,必有其因,如今枫华山火枫不再,不是人为,就是天意。”英纪仔细思索着。

    “嗯,所言不错,那你看是人为还是天意?”洛风饶有兴趣的看着英纪。

    英纪眨眨眼,哂然。

    “大人早已心知肚明,就不要取笑末将了。”

    “哈哈哈哈,英纪你啊……”洛风见打趣不成,笑着摆摆手。

    ……

    “末将以为山中必有蹊跷。”英纪跟着洛风进了大帐,也不忘回头看了看四周。

    “山中有一古时宝剑,已落入常龙之手了……”洛风不禁叹息,心有不甘。

    “哦?宝剑?”英纪有些好奇。

    “赤霄是也!”洛风走到案前,轻提玉笔,泼墨挥毫。

    英纪上前细看,赫然写着:火枫不再,冰雪可留。

    英纪不明所以,实在是看不懂,正欲请教,却瞥见洛风暗笑,不由得心惊,他知道,一切尽在掌握了。

    出了大帐,想起洛风交待的事情,英纪不由得心中凛然:王就是王!

    联军大营

    不知何时,军营里多了一辆豪华的马车。

    联军前军大帐中,青莲与常龙四目相对。

    “你来这里做甚!”常龙怒气冲冲的质问。

    青莲没有低头,眼中尽是冰凉。

    “你清楚……”说罢扭头看向一边。

    “都给我退下!”常龙闻言向着四周下人暴喝道。吓得众人纷纷退去。

    “我清楚什么?”常龙犀利的眼神没有一丝情义。

    “恨将夫婿觅封侯。”青莲有些幽怨,混着这冰凉的空气。

    常龙脑袋一晃,那些旧事如厉鬼一般张牙舞爪向他扑来,他不由得退了几步,扶住文案,轻点额头。

    “往事休要再提!”常龙怒言。顺手砸了砚台,墨染前阶。

    “老爷,回去吧。”青莲眼眶湿了,恳求着。

    “我……”常龙一时无语。

    “我知道,您无非看中了天下,到了如今,壮志未酬,鬓已先斑,何苦呢……”青莲面色红润,一时竟有些冲动,上前抓住了常龙手腕,含情脉脉。

    ……

    相顾无言。

    ……

    “你懂什么……”终于,常龙黯然道出一句,甩开青莲,缓缓离去。

    独留青莲,呆在原地,默默垂泪。

    军中驶出一架马车,远远的,校场将台上,有一人,正凝视,眉宇间,有些许春意。挥挥手,场中杀伐壮烈,不由仰天长笑。

    第二日

    长安府,还军细柳。

    独留洛阳府大军驻于枫华。

第七章 红豆原是生南国

    青州府历二月初

    扬州城

    北风站在宽广的护城河前,一时有些错愕,顾不得满身疲惫,痴痴看着碧波荡漾,任由春意料峭。

    嘈杂的人流唤醒了北风,向着城内走去……

    北风已然知道这里和洛阳城必然不相上下,但还是为它的人潮汹涌大吃一惊。

    文人墨客,商旅侠士,形形色色络绎不绝,当真是车水马龙。

    一时茫然,竟不知往何处去。

    左顾右盼的北风便跟着几个文士打扮的公子哥,随意而为了。

    “哟,这是洛阳皇城的小尚书来了,快,里面请。”闻声而去,正是一打扮花枝招展的中年妇女在招呼。

    几个公子哥自然轻车熟路,大步流星的就往里面走去了。跟在后面的北风抬头看了看:暗香楼!

    心中思索,似乎何时听说过。猛地想起,在未央客栈时顺耳听了那么一句话,说道,暗香楼中暗香来,暗香来时美人怀。

    不由得,北风兀自摇摇头,想,还是罢了,这种地方不去也好。

    正欲离开,却道那妇女好眼力,三五小步,生生拦住了北风。

    “小公子,哪里去啊,看你风尘仆仆,不如到我暗香楼歇息歇息,这扬州城可没有再比我暗香楼好的地方了。”说着,那妇女喜笑颜开得意洋洋。

    北风注视着她,想想的确,从进来,就没见过暗香楼这么阔气的酒楼,金碧辉煌,酒旗招展,进进出出的人摩肩接踵,可谓是日日笙歌啊。

    “也好,不过我只要间上好的客房。”北风心中盘算着。

    “好嘞,您里面请,我给您说,我家酒楼要什么有什么……”这妇女高兴极了。

    北风跟着那妇女进了暗香楼,大堂中张灯结彩,香气四溢,胭脂粉黛,投怀送抱,北风有些厌恶,绕过堂中舞台,准备上楼。

    “红妈妈……这位公子……”

    北风抬眼看去,只见得那女子眉黛夺得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腰间鸳鸯绣带,群上金凤银鹅,笑眼盈盈,朱唇轻启,一时间,堂中闻声俱静,百十人纷纷侧目。

    北风一时出神,竟看得那女子脸上泛起红晕。

    “哎哟,白姑娘啊,这位小公子是来住店的。你看我,怠慢了这位公子。”红妈妈乐呵呵的走上楼梯,轻轻拍了拍北风的肩膀。

    北风察觉失态,轻轻侧过身去,却看见满堂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在旁边这位白姑娘身上。

    “多有打扰,见谅。”北风索性毫不避讳,注视着白姑娘直言道。

    “公子哪里话,来便是客,我自招待。”白嫣然颔首轻语,摄人心魂。

    北风没有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

    红妈妈见状,赶紧招呼北风往客房去。生怕这后生惹了众怒,要知道,来这暗香楼的主儿可都不是一般人,而且大多都是奔着楼主白嫣然的美貌来的。要是让北风这么看个随意,恐怕就有人要动刀子了。

    白嫣然看着北风转进拐角,黯然一笑。

    心想:竟然都不回头。

    “哼,这公子好无礼,平日里,那么多达官贵人想见姑娘都见不上,这倒好,撞大运了还摆架子。”身后的丫鬟有些不平。

    “人有不同。”说罢,白嫣然往堂下俯视一眼,顿时人声沸腾。

    暗香楼二层冬字房

    “公子安顿好,午后会有姑娘们的歌舞,您要有兴趣,便去看看。”红妈妈叮嘱道。

    “好,多谢。”北风虽然心中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倒是觉得这个红妈妈不像是出入风尘的人,颇有些持家之道。

    旅途劳顿,小憩片刻,不想楼下锣鼓喧天,惊醒梦中人。

    北风趴在栏杆上睡眼惺忪,堂中舞台,水袖轻舞,罗裙翻飞。

    几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坐在前排,吃着花生,不时叫好。

    “唉,你说大老远跑来就是想看白嫣然,净拿这些庸脂俗粉搪塞我等,真是窝火。”这人便是被称作小尚书,他是洛阳皇城兵部尚书袁志的小儿子,袁道。

    “袁道,你看你,人家唤作白姑娘,怎可直呼其名?”说话的是皇城羽林军统领高伯芝的儿子,唤高仙。文质彬彬,很难让人想到这是手握兵权的人。

    “是啊,袁道,高仙说得对,是,白姑娘!”李稷说道。这李稷乃是二人混迹市井时,在洛阳城中遇到的一个落魄秀才,三人志趣相投,便做了兄弟。

    “哼,区区一个风尘女子,也敢自称姑娘。”袁道不服,佯装生气道。

    “一介女流又如何?小尚书还不是慕名而来?”说话间,无人注意,白嫣然从舞台上方悄然落下,如雪,如花,飘逸如仙。

    空灵的声音更是让袁道有些尴尬。

    “我等慕名而来,白姑娘你却避而不见,是何意?莫不是看不起我等?”袁道摔杯而起,吓得舞乐乍停,鸦雀无声。

    “小尚书言重了,非是看不起,几位都是皇城中声名显赫的贵人,我这风尘女子又怎能相提并论?只是……”白嫣然台中站定,挥一挥衣袖,仙气十足。

    “只是什么?”袁道追问。

    “只是如今天下,可是皇土?”白嫣然幽怨的眼神看的袁道哑然,一时无从辩驳。一旁的李稷面色涨红,紧咬牙关。高仙更是怒气冲冲。

    一时间竟然气氛凝重,有些靠外的闲人开始悄悄溜出暗香楼……

    “是皇土!”一声霹雳人惊,举座循声看去,原是楼上北风,语出惊人。

    白嫣然回头看去……

    “白姑娘竟然回头?!头一回吧……”堂下开始有人议论纷纷。

    “兄弟,你说说看。”袁道见有人救场,自然高兴极了。

    “天子犹在,死亦为臣。”北风悠然说道,众人纷纷点头。

    袁道三人一听,好见识,一语道破根本。纵然如今四府篡权。但总归天子还在,只不过,他们皇家能管的地方,也就只有洛阳城中皇城那么点地方了。地不过百里,兵不满三千。

    白嫣然听后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位公子有如此见识,也不知他是发自肺腑,还是别有用心……想着她看了看袁道几人。

    “罢了,今日算嫣然失礼,打扰各位雅兴,既然几位贵人都在,小女子就舞一曲,算作赔礼。”此话一出,众人炸锅,不得了,这可是扬州城天大的事,竟然有几人跑到大街上大呼小叫,呼朋唤友。

    没一会儿,这暗香楼就水泄不通了……

    幸好北风被袁道他们拉过去坐在一起,否则这会儿都被从楼上挤下来了。

    “……哗……”红袖初展,笙箫起。台上人如燕。堂中静,风卷纱。

    “兄弟高姓大名?”袁道抱拳问北风。

    “燕北风。”北风回礼。

    “在下袁道,官居尚书府仆射。这是高仙,日后的羽林军统领。还有,这是李稷,生死之交。”袁道一一介绍,北风挨个问过,不免客套一番。

    袁道性子直,问东问西,让北风有些头疼,不过也算是化解了尴尬,几人开始有了交谈。

    ……

    “这是什么曲子?”袁道问

    “没听过,我哪知道。”高仙摇摇头,心想我一当兵的。

    “这……所记不错,应是汉宫秋月。”李稷似乎颇有见识,沉思不久便说道。

    北风点点头,他觉得这曲子似曾相识。

    “北风兄弟听过?”高仙问。

    北风低头沉思。

    “嗯,以前在故乡听过。”北风记起,曾在王母宫中听过这首曲子。

    “不错,正是,汉宫秋月。”白嫣然的衣袖轻轻略过北风的面庞……香气醉人,勾魂夺魄……北风闭起眼睛,不由得暗道果然倾国倾城。

    ……

    “当当当,行人避让,闲人远离。扬州府知府应大人到!”

    车马未到,名号已至。

    一时间,众人心沉,都惊动了知府大人,看来,今天是要抱得美人归了,不免众人都有些失望神色。

    袁道等人也是敢怒不敢言,扬州毕竟不是自己地盘。只能默默起身,站在一旁恭迎。

    北风倒是没什么,依然无所事事的样子跟在一旁看热闹。

    白嫣然停了舞步,止了乐曲,唤人拿来了一把短刃,放在台下中间的桌前,静待。

第八章 瑶琴一曲摄人魂

    许是青州府历二月中吧,这时候扬州更是妩媚多娇,春风过巷,人约西郊…

    可偏偏暗香楼中春带愁…

    “白姑娘,久闻大名了……”

    应天扬拄着拐杖,边走边念叨着。

    白嫣然闻言,只是神情严肃的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家,无动于衷。

    “白姑娘果然,不太欢迎老夫啊……”应天扬说话间坐在了那放着匕首的桌前,自顾自的喝起了茶。

    “非是小女子怠慢大人,只是尚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莫不是大人踏春踏到暗香楼了?”

    围观的众人有人不禁偷笑,袁道脸上掩饰不住,若不是高仙拉着,恐怕都出了声。

    北风暗暗叹息,恐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若只是贪图美色,又怎么会这般拐弯抹角。

    事到如今,北风也只能观望。

    “怎么,姑娘怕自家的匕首不够锋利?”应天扬缓缓拿起匕首,左右端详,抚须长笑。

    “大人有话直说吧……”

    白嫣然听出弦外之音,黯然失色,垂垂低语……

    应天扬缓缓起身,忽的掌出如龙,将那匕首钉进了桌子,吓得众人失色……

    “本官今日奉洛阳府令,缉拿洛阳府逃犯白嫣然归案。”应天扬从衣袖中甩出一纸文书,通红的焚天印让众人惊的天昏地暗,谁能想到这名动江南的白姑娘惹上了洛阳府……

    应天扬浑浊的眼神望向了房顶……

    一旁的袁道五雷轰顶,惊的不知所措,唯有李稷面色涨红,似乎有话要说……

    北风也惊,却惊的是那白嫣然竟然黯然一笑……似乎释然……这倒是有些隐情了。

    正无声时,李稷默默走上前,弯腰捡起了那张文书,看了起来。

    书曰:着扬州府限期缉拿洛阳府旧婢白氏归案。

    李稷涩眼难开,满目凄凉的看了看白嫣然,佳人愁容起,水袖掩心伤。

    二人对视片刻,李稷轻轻将文书拍在桌上,转身出了暗香楼,没有同袁道高仙道别。

    “走吧,姑娘。”应天扬不耐烦的挥挥手,几个膀大腰圆的甲士一拥而上……

    “这可如何是好?”袁道有些激动,原地直跺脚。

    “怎么,袁兄莫不是要救白姑娘?”高仙问道。

    “如若不然?”袁道脖子红了半截,一旁的北风无心听二人扯淡,兀自上了楼,寻了红妈妈。

    二楼厢房。

    门没有关,北风轻轻踏了进去。

    “红妈妈……”映入眼帘的是红妈妈坐在窗前,边收拾行李边啜泣……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红妈妈头也不回的说道。

    北风被猜出了来意,有些尴尬。

    “想那时候,洛阳府前任知府迎娶白姑娘,时人皆知,原以为能成佳话,不曾想新婚之日,老大人遇刺身亡,震动中原,白姑娘便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大公子洛风大人狠心要将一众妾室送去陪葬……我等不忍白姑娘如此赔了性命,便偷梁换柱逃了出来,从此改头换面,在这扬州府苟活……真真是天要亡我,老妇早知今日早晚要来……”说着,红妈妈泪如雨下。

    北风拾起桌上的娟帕递给红妈妈。

    突然他看见那手帕上绣着两行字:洛神煞风雨,香妃动心魂。正中间,绣着一朵水仙花,呼之欲出。北风有些差异,红妈妈怎会用如此手帕?想必是另有其人。

    红妈妈察觉异样,接过手帕,感叹道:“这是姑娘的手帕…………”

    北风点点头。

    “不打扰红妈妈了,相信姑娘吉人自有天相。”

    “公子也要保重。”

    红妈妈暗道:这孩子却是看不透……

    北风刚出门,就被袁道拉住,吓了北风一跳。

    “袁兄何事?”

    “我要救白姑娘,燕兄帮我想个法子。”袁道的眼中充满坚定,北风感叹,果然,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眼前这位贵公子……也罢。

    “一物降一物,黑白皆有道。”北风不想直说,绕了个弯子,想试试这个小尚书到底是不是个花架子。

    袁道若有所思……皱眉托腮,苦思半天,豁然开朗。

    “多谢燕兄教我。我先去了,来日再会。”说罢,飞身下楼,拉着一头雾水的高仙夺门而出。

    北风回了房间,抄起自己那破包裹,犹豫了一下,出门时候,折道往了洛阳。

    春风得意,又绿江南。

    应天扬没有敢怠慢洛阳府,第二日,便派人押送白嫣然前往洛阳。

    扬州府门

    一匹白马,一位公子,一袭长发,黑色羽纱长袍,腰间青色束带,左挎一柄长剑,手指囚车,默然不语。

    侧立一旁的管家模样的男人看了看这公子,低头思忖一会儿,便唤来了几人,吩咐几句。

    没过一会儿,囚车变了马车。

    那公子点点头,翻身上马,示意出发。

    马背上惹人注目的,还有一件黑布包裹的东西,随着马背起伏。

    车马劳顿,日暮苍山,林间小道,惊起飞鸟一片。何人知,伤心不止漫道雄关,尤其是,美人多盼,公子白马江山。

    马车帘卷起。

    “大人,小女子有一事想问,不知可否?”白嫣然看了一路那长发飘飘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发问。

    “那是我家小公子,外人唤作公子穹。”管家也是个聪明人,早就看破了她心中所想。

    白嫣然脸上有点红晕泛起,心事被人知晓,难免羞涩。

    “原来如此……”

    “是我家公子听说押送的是姑娘你,亲自请缨。”管家心疼的望了望那个背影,也不顾如今身份淡淡解释道。

    “他……为何?”白嫣然呆呆的脱口而出。

    那管家皱眉看了一眼白嫣然,释怀一笑,没有回答。

    南风吹起,水味花情。

    夕阳晚照,一人一马。

    良久……

    队伍停了,五百军士护卫四周,公子穹倚树而立,管家在马车旁。

    白嫣然下了马车,管家想要阻拦,伸出手,却又放下了。

    她静静走向那个背影。

    “今日多谢公子……”话音未落,公子穹转身注视。

    霎时风静了。

    管家走了过来。

    公子穹浅笑,默默又转过身去,背手而立,远望斜阳。

    “姑娘,公子……嗯……不便言语……”

    吞吞吐吐的管家言语里藏满心酸,说罢,甩袖走开。

    愣住的白嫣然有些不知所措,独自凌乱。

    他,不能说话吗?

    可明明听到他说:无妨。

    还那么风度翩翩。

    ……

    天暗了,行人不归。

    队伍缓缓走着。

    “报,前面有一人拦路。”一甲士飞奔而来。

    公子穹摆摆手停了队伍。

    马车帘动,管家也正要前去查看,却被公子穹拦了下来。

    管家正诧异,公子穹冲他点点头,跃马而出。

    ……

    一骑白马驻足阵前,公子穹抬眼,只见一人斗笠蓑衣,静立大军行伍之前,丝毫不惧枪林杀气。

    众人诧异间,这人忽的拿出一支玉箫,寒光四射,公子穹眉头一皱,暗吃一惊。

    林间飞起箫曲,众将士面面相觑,公子穹静听许久,翻身下马,取下马背上的包裹,缓缓打开…

    斗笠客并未理会。公子穹抚了抚琴弦,微微一笑,兀自弹奏了起来,琴箫和鸣,一时间,飞鸟俱来,众人陶醉其中…

    军中举起了火把,静听二人和奏。

    良久,曲停了,公子穹抚平琴弦,抬眼看去,那人收起了玉箫,没入黑暗,不知所踪。他终于长叹一声,黯然一笑……

    “报,不好了,公子,人犯……不,白姑娘不知所踪……”卫士有些惶恐不安。

    “公子,这下可麻烦了……”管家挠挠头,走了过来。

    公子穹听完,摆摆手,摸了摸怀中瑶琴,似有心事。管家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言语,自己去了后队。

    队伍就地扎了营……入夜,月挂梢头,一匹快马飞出后队,往扬州去了。

    黑暗中,倚在树后的他默默叹息……睁开眼,望着天空。

    翌日,公子穹率队回了扬州……

    二月二十,扬州府。

    大堂一片狼藉,摔碎的瓷器几乎要铺满了地面。

    应天扬背对着公子穹。

    “废物……废物……”嘴里念叨着,想要摔点什么,看来看去,却只有眼前的一块灵牌,尴尬的一掌拍在桌子上,堂外的下人们惊的扑通跪了下来。

    ……

    管家在一旁偷偷看了看公子穹,一脸释然不为所动,不知道在想什么,瞬间,冷汗就到了耳根。

    “我堂堂扬州府,竟然没有一个可堪大用之人,真是贻笑四方,这一回,只怕是老夫也挡不了洛风的明枪暗箭了,我儿啊……若是你大哥还在,我又何至于此……”说着应天扬摸了摸那灵牌,老泪纵横。

    公子穹眼眶一热。

    “罢了罢了,你退下吧,老夫一个人静静……”应天扬挥挥手。

    ……

    公子穹站在堂外,松了口气,潇洒离去……

    “跟着……”应天扬低声道。

    管家一个哆嗦,惊恐的点点头,退下了。

    ……

    夜阑人静,万家灯火。

    白马飞驰在扬州城外的古道上。

    几个黑影闪出。

    “公子……回去吧……”那为首之人正是管家,扑通跪倒在马前,哀声乞求道。

    公子穹勒住马,凝视好久,马嗤鼻,好似通了主人心意。

    咯噔咯噔……白马悠然绕过几人,飞驰而去。

    管家重重的把头磕在地上……

    “大人,要追吗?”手下问道。

    “回去就说,公子往墨问山游玩了……”管家起身拍了拍裤腿。

    “这……”几个手下似有不满。

    管家回头笑了笑

    “你,去追。”管家点了一个人说道。

    “是!”那人说罢转身。

    电光石火,利刃穿心,尚不知发生了什么,眼神中唯余惊恐。

    管家收起了长刀,冷冷道:“走。”

    公子穹纵马飞驰,心忧如焚。他要去见一个人。

    ……

    青州府历二月底

    却说北风,自打离了扬州城,一路洋洋洒洒,晃悠着,也离洛阳不远了。

    这一日,风带着洛阳城郊数百亩花田的芬芳,在人群中飘荡……

    洛阳不陌生,北风直接就去了未央客栈。小二眼尖,见是熟客,忙忙紧着招呼。

    “公子哥,您来了,快,里边请。”那小二正带着北风往里走,忽的看见一人一马,正在门前犹豫。

    “来来来,公子,咱家住店吃饭,包你满意。”

    北风回头看了一眼,见也是位公子哥,便自己走了进去,没等小二。

    一如往常的热闹。寻遍大堂,只有一处空桌。

    正巧,跟在后面的公子穹也正好看见。

    两人先后坐在了同一张桌子上。

    北风打量一番,眼前此人玉树临风,必定是来路不凡。

    “两位吃点什么?”小二问道。

    北风没有说话,出于礼节,让公子穹先点。

    公子穹笑了笑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没有说话。

    那小二立时瞪大了眼睛。随后赶紧把银子捧在了手心。

    “二位公子,您就等着吧,我一定好好招呼二位。”小二飞奔而走。

    北风见公子穹出手如此阔绰,又是一惊。默默抿了口茶。

    “敢问公子大名?”北风问道。

    公子穹愣了一下,忽的起身走向了堂中说书的,轻轻拿走了笔墨。那说书的莫名其妙又不敢做声,只好继续说着。

    北风不明所以,也不知搞什么名堂。

    公子穹扯过草纸,呼啦啦写下自己的名字。

    北风瞧了瞧,这才明白,原来,这俊生是个哑巴,不过,却写的一手好字,柔中带刚,下笔有力。

    “失礼失礼……还望不要见怪。”

    ……

    北风有些尴尬。

    公子穹却听说书人讲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毫不在意。

    ……

    “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想那周郎旧事………”

    说书的说的津津有味……

    “公子似乎十分感兴趣。”北风想化解尴尬,不得不开口。

    公子穹点点头。

第九章 青霜出世无人知

    枫华山洛阳军帐

    已然二月底,当是莺燕来时,这枫华山却依旧冰冷如初,洛阳兵马到此已经操练许久,日日对着这座神奇的大山望而兴叹。

    “府帅在想什么?”英纪问道。

    “我们也该回去了。”洛风笑到。

    “末将这就传令全军。”说罢,这英纪便急着要走。

    洛风苦笑,一把拉住了英纪,不明所以的英纪吓了一跳。

    “急什么,等封刀回来。”洛风指了指山中。

    英纪扭头看去,寒气阵阵,不免心寒。

    ……

    “对了?长安最近怎么样?”洛风突然想起来常龙最近似乎有些安静。

    “线报说常龙整日闭门不出。”英纪想了想回答道。

    “闭门不出……怕是在谋大事。”洛风叹息一声,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焦虑。

    “府帅回去歇息吧。”英纪急忙扶住。

    “家里可好?”

    “都好,夫人和小姐都等着府帅回去呢。”

    洛风走进大帐,兀自伤神。

    此时同样伤神的,还有常龙,自从得了赤霄宝剑,他便整日闭门不出,练习武功,可正如青莲说的,鬓已斑,岁月不饶人。

    坐在文案前的他,眼神很空,突然想自己的儿子,他有些后怕,那是他唯一的儿子。

    “砰……”常龙轻轻拍了拍桌子。

    不知从哪里,闪出一只黑影,瞬间站在了常龙面前。

    “少爷如何?”

    “少爷已行至墨问山,一切安好。”那黑影说道。

    “不可有半点闪失。”此时的常龙似乎记起了自己还是个父亲。

    “是,大人。”黑影声音沙哑。

    “扬州那边怎么样?”

    “此前派去的人已经按吩咐蛰伏洛阳,应天扬最近对暗香楼下了手。”

    “哦?他不同意老夫的建议也就罢了,为何还自断一臂?”常龙有点疑惑,抚须细细思虑着。

    “属下不敢。”那黑影低声道。

    常龙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但说无妨,跟了老夫这么多年,不必顾忌。”

    “用而不得,不如除之。顺势而为,借花献佛,一举两得。”

    “哈哈哈,好,透彻,不愧是老夫的得力干将。这些天你幸苦了,还得麻烦你,再去洛阳一趟。”常龙很欣慰,起身拍了拍黑影的肩膀。

    “职责所在……属下这就快马赶回。”黑影终于抬头,眼眶有些发红,不知是劳累所致还是心中悲伤。

    ……

    “对了,清风都尉也在洛阳。”黑影离去时,忽的留下这句话。

    常龙没有说什么,端起茶杯,细品浓茶,眼中迷离恍惚。

    星河迢迢,银华暗度,一池春水吹皱,好山好风好惊鹭。白鲦堪在,公子当初,冷落了画堂朱户,雕梁下,谁人叹几声,老夫!

    易水桥边,江笼玉兔,半船烟纱抹去,钓悲钓喜钓浮生。乌蓬凋破,佳人风骨,都葬了光禄金吾,云台里,不过白烛泪,空负。

    ……

    枫华中军帐。烛火通明,帐外嘈杂,粮草辎重已然收拾停当。

    “幸苦你了。”洛风笑到。

    “嗨呀,府帅,你这么客气干嘛。”封刀粗声粗气的,大嘴一咧。

    “好,英纪,封刀,传令,明日还师洛阳,同时通示三府,尤其是,长安府……”说到这,洛风邪魅一笑,英纪心中有些发冷。

    ……

    红日初升,云深处,传来鸡鸣。不知何时,营中落了鸟雀……

    英纪正准备整军,却看的人头攒动,嘈杂鼎沸。

    “何事喧哗?”英纪一把揪住中军帐的亲兵。

    “英都尉,您自个儿看哪……”亲兵指了指远处。

    英纪顺势看去,瞬间呆若木鸡,心中恍若崩雷至。

    枫华山,面目全非。

    没了火枫,没了冰霜,如今归于平常,白草红叶黄花,山下依稀可见。莺燕飞舞,鸟雀盘旋……盛况空前。

    英纪呆了半天,突然听到脚步声。

    扭头看去,洛风披着黑色纹龙披风,笑而不语。挥了挥手中长剑。

    “是。”英纪懂了。

    ……

    “全军听令,神策军先锋,骑营两翼,粮草辎重随后,步军押后。班师!”

    士兵们在先前的错愕中慌乱不堪,有些人以为山中出了怪物,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

    当日夜里

    大军路过长安,兵锋直指洛阳。

    常龙站在城头,放眼望去,军容整齐,进退有序,不由得心事又多了一重。长长的火龙蜿蜒前行,明灭难消……

    呼啦一声,青莲为常龙披上了披风。

    “你怎么来了?”常龙冷言冷语。

    “城头风大。”青莲转眼看着洛阳兵马。

    “都走了。”常龙长处一口气。

    ……

    “该走了……”青莲念念自语。

    常龙颇有味道的看了一眼青莲,转身,离去了。

    ……

    书房

    “大人,这枫华山怎么就突然又变了呢?据闻是一夜之间。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啊。”异龙营的统领李弼满脸的不可思议。

    “关键是,这洛风班师的时间……嗯……当真是把握的如此巧妙。”常龙不禁想起洛风那威逼一切的样子,实在是不可能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走了。

    “大人所言极是……”李弼点点头。

    ……

    “派人立刻进山查看。”

    “是。”

第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却道是人间三月,花开半边,怎一个春风拂面,叫我动情。去也好,留也难,斗不过,人海无边,苍天有眼。

    时洛阳兵马各归营帐,长安府人兀自思量。

    却看得未央客栈,北风与公子穹推杯换盏,相谈甚欢,人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可真是诚不欺我。

    “哎哟,这不是清风大侠吗,您又转回来啦?快快快,有请有请。”小二忙忙招呼着这让他记忆尤深的男人。

    “嗯,老样子。”清风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径直走向二楼。

    ……

    “哎,大侠,大侠,且慢且慢,您呐,头回住的那客房已经有人了,我给您安排另一间,保准您满意。”小二忙忙凑过去解释。他可是收了公子穹一块真家伙的,怎能怠慢。

    “哦?什么人?”清风似有不满。

    “……是……是位公子哥。”小二有些发怵。一下没了嘻嘻哈哈的样子。

    “我若是偏要住,那又如何?”清风一把推开小二,自顾自走了上去。

    ……

    “住便住好了。”北风在清风面前站定。

    “哦……原来是这位小公子啊,好久不见。”清风微微一笑,抱拳行礼。

    忽的,从走道过来一人,站在北风身后,清风斜眼打量,有些惊惑,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宝剑。

    北风皱了皱眉,公子穹抱拳行礼,见过清风。

    “阁下果然好气场。”清风冷哼一声。

    ……

    公子穹摇摇头,笑了。手中折扇轻摇,点头致意。

    “小二,我们换一间便是。”北风说罢,下了楼。

    “哎,好嘞,多谢贵人大度。”小二顿时感激涕零,忙忙道谢。

    ……

    不知何时,大厅中坐了一人,旁观了许久,兀自喝着浓茶,眼圈有些发黑。

    公子穹下了楼,径直走了过去,北风不知何事,也跟了过去。

    得了住处的清风自然察觉到了,也顺带瞄了一眼。

    “是你,李兄,喝,当真是有缘自会相见。”北风走近,这才认出原来是先前在扬州暗香楼中结识的落魄秀才李稷。之前愤然离去不知所踪,没想到在这碰见了。

    李稷笑了笑。

    “请。”

    公子穹坐了下来。北风看得出似有大事,也不知是走是留,有些尴尬。正犹豫,公子穹一把拉他坐了下来。

    “让公子久等了。”李稷有些愧疚。

    公子穹摇摇头。

    “白姑娘一切安好,公子大恩,稷永生难忘,如今落魄,容我日后相报。”

    李稷说罢,已然动情。北风心中暗道,这人果然不简单。

    突然,北风转念又想,这公子穹自己似乎也不知其来路……不觉心惊。脑海中回想起一恒大师的话:江湖险恶……

    李稷察觉北风异样,突然发笑。

    “燕兄,不必诧异,我来给你介绍一番,公子穹,乃是当今扬州府的小公子,应天扬大人的嫡子。”

    北风听罢,心中更是一惊,回想起暗香楼的事情,愈加觉得蹊跷。白嫣然没有被送到洛阳,扬州府的小公子和这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落魄书生混在一起……

    北风心中凛然。忽的,他又想到,长安府的清风都尉怎么还在洛阳……

    “人生如梦……”李稷念念自语。公子穹默默喝茶。

    北风不经意瞥见,清风正趴在二楼的栏杆上。

    公子穹摇了摇手中折扇,伸手蘸些许茶水,在木桌上写道:墨问。

    “所言不错,稷正欲往墨问山,如今长安府常龙得赤霄宝剑,虽有心问鼎,却难奈年迈,洛阳府洛风大人,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想必能一挽洛阳府数十年颓势,重坐霸主之位,青州府偏僻,却听闻知府文武双全,有青云之志,如今,已名震四海,唯扬州……”李稷顿了一顿,看了看公子穹,北风在一旁听的有些不知所措。公子穹点点头,笑了笑。

    “唯扬州势弱,又临近洛阳,难免寄人篱下,应大人老矣,想要一争高低,全在公子。”

    “……嗯……要不,我先出去转转。”北风实在难耐尴尬。

    “不,小公子正是因为你,才会约我在此一聚。”李稷一把按住了北风。直勾勾盯着他。

    北风心中大惊,却又强压心神,缓缓坐了下来,寻思此话真意。

    “在下,不明所以。”北风语气稍沉。

    “你当真已然忘了泾州旧事了?”李稷有些愤慨,横眉倒竖,怒目相对。

    公子穹拍了拍李稷,淡然一笑,示意李稷有些冲动了。

    “我当然,不会忘。”北风心中恶寒,杀气顿时腾起。

    啪!公子穹猛地合上了折扇。

    北风警觉,瞬间释然,淡然看向公子穹。蓦然间,见那桃木扇骨上,一朵浮刻水仙,栩栩如生。立时浑身一震,哑然无语。

    “燕兄,想必你是要去青州府吧。”李稷语出惊人。北风心中已然崩塌,今日所遇之事,一件比一件奇,似乎自己成了个透明人,亦或是好像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是。”如今只好以不变应万变了,北风想想,决定实话实说。

    “可是要去见如今的青州府知府?”李稷喝着茶,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那又如何?你如何得知?”北风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拍桌而起。

    “燕兄莫慌,稷绝非坏人。”李稷笑了。

    北风心中其实对这个书生的第一映像还是不错的。何况,若是有加害之心,早就下手了。想到这,便又坐了下来,先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人品茶漫话……

    门外渐渐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

    堂中水汽氤氲……

    清风看了许久,听不清几人说些什么,也觉得无趣,回了房间。李稷正巧抬眼看见,心中暗笑。

    “天将雨,我奈何……”北风慨然而叹。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李稷吟了两句,看向外面。

    “同袍也有不同心。”北风淡然说道,看了李稷一眼。

    李稷笑了笑,他听出了什么意思。

    “从那日你在暗香楼所言,我便知,燕兄,乃池中之物。”

    “怎讲?”

    “只差风云。”李稷字字诛心。

    北风心头一痛。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其实燕兄早知真相了,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然也。”北风重重点点头。

    “你想报仇吗?”李稷终于切入正题。他紧盯北风,有些期许。

    北风松了一口气,该来的总算来了。想到李稷之前所言,再看看公子穹那仿佛洞察一切的神情……

    “小二,拿好酒来。”北风喊到。

    公子穹一笑,摇起折扇。

    天街小雨,柳色朦胧。

    人生逆旅,何不踏春。

    故地湮没,热土难寻。

    烈酒来陪,我亦如风。

    云胡不忧,庙堂垂空。

    云胡不悲,江湖梦中。

    行至高山,始见凡尘。

    砺尽重剑,白马争锋。

    茶浓酒烈,烟雨朦胧。清风站在窗前,茫然心事,散入雨中,也许孤独,就是临窗听雨,倚门看雪,开怀抱月,醉酒卧风。

    他多么羡慕楼下那三人。

    桌上的宝剑有些冰冷。

    ……

    这场雨,也为远在长安的常龙送去了寒意,他派去枫华山一探究竟的人马至今未归,让他心中忐忑不安。

    “你在想什么?”青莲站在背后低声问道。

    “没什么。”常龙顺口答道。

    “莫着凉了,进去吧。”青莲已然感受到了异样。

    “你走吧,我自己待会儿。”常龙叹道,眼神迷离,似乎苍老许多。

    “当真让我走?”

    “走!”

    青莲退了几步,黯然离去……

    “你来了。”常龙冷声。

    “大人,我异龙营一部,已确认遇袭阵亡。”李弼闪出,快言快语。

    “果然,我还是猜中了。”常龙叹息一声。

    “已查明,乃风雪门所为。”

    “这群逆贼,老夫当年没有踏平他们,真是糊涂。”常龙回想起当年,他征伐雍凉诸州,所向披靡,唯风雪门遁入苦寒之地,大军无法讨取,相持不下,恰逢中原星火斑驳,无奈之下,只好言和,约定风雪门不得入玉门关半步,如今,在自己州府周遭听闻风雪门,怎能不心寒。

    “大人,想必风雪门已渗透进我州郡,早早防范为好。”李弼眼珠两转,提醒道。

    “所言甚是,李弼,你立刻传令,关隘,城池,增兵把守,你率异龙营,关门打狗。”常龙眼中,熊熊烈火。

    “是!”李弼扯了扯火红的披风,领命而去。

    常龙抚了抚额头,转身进了书房。

第十一章 不闻花名见佳人

    青州府历三月

    恰恰乱花迷人眼,点点狂燕啄新泥。

    洛阳城南门,北风换了一身长袍,正把弄自个儿的衣服,公子穹上下打量着北风,笑容浅浅。

    李稷眺望着街市……

    “说好的晌午时分,这怎么还不来?”李稷喃喃自语。

    “我们在等何人?稷兄?”北风终于弄好了这身还不太适应的衣服,扭头问着李稷。

    “哦,自己人。”李稷有些着急了,这要是还不来,恐怕墨问谷之约要迟了。

    艳阳高照,几声莺啼响彻晴空。

    从人流中,缓缓浮出两辆马车。

    “嘿,给我好等。”李稷情不自禁的拍了拍额头。

    车夫从辕上跳下,向他们走来,北风瞧了瞧,步伐极为轻盈,身形消瘦,暗自心想,恐怕是个女儿身。

    “属下参见公子。”

    公子穹笑了笑,点点头。

    “香君不必多礼,我们该走了。”一旁的李稷可是火烧眉毛,苦笑道。

    “香君……”北风念念叨叨,若有所思。

    那车夫正是女扮男装的大姑娘,她听到北风低语,粉若桃花的小脸蓦地冷若冰霜,灵动的大眼睛有若寒潭一般,看的北风寒意四起,有些慌乱,又故作镇定的看向一边。

    “噗……”不曾想这姑娘又突然笑靥如花,瞬间绽放。“上车吧,燕公子。”

    北风愣了愣,虎头虎脑的爬上了马车。

    车帘一掀开,北风整个人就愣住了,一动不动。

    公子穹笑眯眯的走向了后面的马车。李稷默然不语,似乎也不想再解释什么,跟着公子穹上了后面的马车。

    北风正愣神,后背一股凉风袭来,一掌正好把他打入车内,不偏不倚,正好坐定。

    ……

    马车动了……

    “很意外?”清风问道。

    “你说呢?”

    “要解释吗?”清风抚摸着怀中长剑,黯然失色。

    “罢了,云深不知处,我也是神仙。”

    北风说罢,看了看那宝剑,似乎从未出鞘,鞘口崭新,毫无划痕。

    “我杀过人你信吗?”突然,清风抬头问道。

    “我又如何得知。”北风白了一眼。

    “那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清风眼中满是期许。

    “至少目前,你是好人。”北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清风笑了,兀自摇头。

    北风静静坐着,细细思虑着。

    “我说二位公子,你俩就这么不言不语,还不如个石头。”车外传来香妃的声音,十分俏皮,北风尴尬一笑,依旧保持沉默。

    马车晃动着,路有些不好走。

    北风掀开车帘,马车正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墨问谷是个什么地方?”北风喃喃自语道,有些呆。

    “墨问谷,墨问谷……偏安一隅,不染风尘,门徒广布,皆好任侠。可以说是卧虎藏龙,不知深浅。谷主吴一问掌名剑干将,号令众人。”说着,清风摸了摸手中宝剑,甚是爱怜。

    “干将……”北风心中有了些猜测。

    “剑有灵,自择主,各安命数。”清风知道北风想些什么,故意转移话题。

    “的确,正如你家大人,得赤霄。”北风盯着清风突然跳动的双眼。

    清风沉默了。

    “去了墨问谷,你就装个哑巴。”良久,清风按着北风的肩膀说道。

    “我说你们两个,怕什么?”香妃语气中带着嘲讽。

    “我怕死。”北风一板一眼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香妃一愣,回头看了看这个少年,一副公子哥儿的模样倒也是个怕死的主儿,但是他这眼神这语气,又好像掩藏着什么,她看不真切,也不敢妄自揣测,她只需要按着上面的命令把他们安全带到墨问谷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奇心,是个好东西,但也能死人,想了想,她决定闭嘴,好好赶车。

    ……

    细雨湿了山川,微风打飞春燕

    ……烟雨蒙蒙,大概就是北风心中所想的吧,他看向远处。

    “哎呀,看来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要停留几日了,这雨,恐怕要下个好些日子。”李稷披着蓑衣,光着脚丫从泥泞中疾步走来。

    “马车怕是走不了了。”清风叹息道。

    “走路也好。”北风拿起车内的蓑衣开始披挂。

    没多久,泥泞的山路上,一行人磕磕绊绊的挪动着。

    北风走在香妃和李稷的后面,公子穹与清风在最后。

    “哎哟……”李稷一个打滑险些摔倒,幸好香妃出手拉住。

    “……多谢。”李稷忽的顿了一下,赶紧起身道谢。他的眼睛却再也没离开。香妃早已经散了发髻,一头长发聚满水珠。

    “公子何必客气。”香妃赶紧松开手,扭头快步而去。

    ……

    天无绝人之路,众人终于看见一处村落,总算有个落脚之处。

    ……

    三月中,北风一行人,站在了墨问谷的谷口。

    谷窄如线,巨石横陈,朱砂点刻,墨问二字,气势凌云,让人望而生畏又豪气冲天。

    谷口有一众门人把守。

    李稷正递着拜帖

    “几位可是从洛阳来?”空灵的声音从谷口喷薄而出。

    让众人一惊。

    “是,我等正是从洛阳而来。”李稷大声回应,还一边找寻着说话的人。

    “放。”声音再次响起。

    一众守卫得令,派了两个人领路,进了谷。

    路越走越窄,最后众人只能排成一列前行。

    北风抬头看了看,怪石嶙峋,错落有致,有些甚至摇摇欲坠。

    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终于豁然开朗,眼前是个巨大的洼地,他们正处在洼地边缘高地,能俯视,阡陌纵横,鸟语花香,正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北风不禁心旷神怡,却又黯然失落。

    “哇,好美啊……”香妃的少女心似乎被触碰,情不自禁的感叹道。

    “确实……很美……很美。”李稷愕然。

    “我以后一定要住在这里,然后就可以安度晚年了。”香妃想入翩翩,喃喃自语。

    李稷看了她一眼,风吹动着她的长发,还带着花香。

    也正好夕阳晚照,她面色生红,在李稷的眼里,正好晕开。

    “稷兄,走了。”北风笑着捅了李稷一下,这才叫动。

    几人随着门人准备下去,蜿蜒的小路百转千回,没多久,就让几人晕了头。

    田亩之上,有正耕作的人,时不时直起腰看看,这陌生人。

    不知转了多少圈,终于,来到了一处山寨。

    “几位,谷主就在里面,告辞。”两名门人说罢,转身离去。

    正巧,寨门也开了,似乎已经知道了几人的到来。李稷迫不及待,直冲冲就走了去,也不怕有诈,公子穹笑而不语,摇摇头。

    清风会意,赶忙跟上。

    寨子空无一人,进了里面才发现,里面是一片花海。

    有一俊生,粗布短衣,正挽起袖子,修剪着花朵。

    “不曾想,谷主如此雅兴。”李稷走向前去。

    那人好似没有听见一般,不慌不忙的栽好了手中的一株水仙花,这才拍拍手,直起身子。

    “诸位莫怪,这种花,得,从一而终。”吴一问放下袖子,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能得见谷主满园花开,人生幸事也。”李稷由衷的说道,情不自禁的醉在花香中。

    “哈哈哈哈……”吴一问朗声大笑,领着众人来到花海中央的亭子里。

    ……

    “走啦走啦。”李稷拉着东看看西摸摸,蹦蹦跳跳不能自已的香妃苦笑。

    “好美哦……”香妃眼神迷离,喑哑自语。

    北风也是愣在原地,平生还从未见过,这满园花开,此情此景,只缺良人罢了,他又低头叹息着。

    一旁的公子穹展开折扇,依旧是满面春风。

    吴一问坐在亭中,一副农人装束,坦胸露怀,顺手抄起茶壶一饮而尽。

    李稷几人坐定。

    “茶水没有了”吴一问高喊。也不知道在喊谁。

    众人疑惑,却见花海翻动,蜂蝶乱舞,鹅黄罗裙粉丝带,鸾凤绣鞋踏香来。

    姑娘翩翩而来,放下一壶茶,转身没入花海。

    “姐姐…?……”香妃急忙喊了一声,却为时已晚。

    “姐姐?”北风与清风异口同声的问道。

    “是啊,就是姐姐。”香妃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一脸不解。

    “几位公子来意我已知晓,那我就说说吧。”吴一问一边倒茶一边说道。

    “洗耳恭听。”李稷看吴一问开门见山如此爽快,心中甚为喜悦。

    “嗯……我墨问谷一向不插手江湖纷争,也不苟同官府政略,然,我墨问一众,唯善道义,黑白有道,正邪有义,我眼不见天下大势聚散离合,却听闻生灵涂炭路有冻骨,种的再好的花,也怕凌冬将至……”吴一问有些低落。

    “所以我等处江湖草莽,亦需忧黎民百姓啊……”李稷慨然而叹,公子穹点点头,轻摇折扇。

    北风斜眼,瞄见花丛中,有个人影若隐若现。

    香妃则自顾自的在花海里飞奔,一圈又一圈……

    “李公子决心何在?”吴一问眼睛一闭,静待回答。

    李稷愣了一下。

    良久,从怀中慢慢掏出了一块玉佩碎片,递了过去。

    漫不经心的北风立时眉头皱起。

    心中万般震惊。

    怎么会?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摸怀中,那一块他从未敢离身的,玉佩碎片……

    北风强压心神,进前去。

    吴一问睁开了眼睛,瞬间,就布满了血丝……

    “你……”

    “别问我从何而来,你只管收下。”李稷说罢转过身去。

    北风此时有些恍惚,他也想知道其中原委,毕竟,这是花镜宫主亲手交给他的,虽然残破,但也从没说过还有另外几块。

    北风大概看了一下,如果拼起来,刚好是半块……

    他有些看不透李稷了,眼前这个男人,总是让他震惊再震惊。

    北风把目光投向了公子穹和清风……

    公子穹一如往常,只有清风,冲他点点头,北风想起了之前马车上清风给他说过的话,如今,他身在局中,要想知道的一清二楚,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想通此间道理,北风斜倚在一旁的柱子上,扭头看着花海,心事重重。

    “谷主可知晓?”李稷回头最后一问,语带奔雷。

    “故剑情深。”吴一问小心翼翼收起残玉,也不知是喜是忧,或者是怒,情绪异样。

    李稷笑了。

    公子穹合起折扇。

    香妃插了满头的花,在远处,冲着李稷摇了摇手中的萱草。

    清风摸了摸手中长剑。

    花海中,调皮的黄莺,衔了一支水仙,飞走了……

第十二章 旧时王谢堂前燕

    青州府历四月初。

    长安府。

    “说说吧。”常龙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玉杯。

    “公子虽在墨问谷,但属下未曾见到。”宽敞的斗篷遮住了全身,让人无法看清这个男人的脸。

    “你在敷衍老夫吗?”常龙语气一硬。

    这神秘人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是,回大人,墨问谷防备森严,实在无法得知其动向,洛阳府近些日子倒是平静,不过扬州府就不好过了,听说洛风让应天扬十天之内交出白嫣然,否则就陈兵扬州城下。”

    常龙听罢,先是许久的沉思,然后开始冷笑,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

    “青州偏远,消息难以通达,只听说青州知府近日不在青州,具体动向不得而知。”神秘人继续汇报着。

    “还有吗?”常龙问道。

    “没了,大人。”

    “下去吧。”

    “是。”

    神秘人转身出了书房。

    忽的李弼飘了进来。

    “大人,这人可靠吗?”李弼低声问道。

    “他不说,你知道吗?”常龙没好气的回答道。

    吓得李弼定定站住不敢吭声。

    常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笑到:“无妨,来说说你这的情况。”

    “是,属下已经查明,风雪门的确已经渗透进玉门关,且听闻泾州一带曾有人见过风雪门风尊和雪尊,但真假不得而知,总之,危险迫在眉睫,还望大人早作打算,先发制人。”李弼说罢,悄悄观察着常龙的脸色。

    常龙听罢,突然觉得如鲠在喉,左右不是滋味,想来想去,徒留一声叹息,默默坐了下来,低头不语。

    “大人,属下认为,如今中原暗流涌动,我们当以大业为重。”李弼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一吐为快。

    脸红脖子粗的看着常龙,想着挨骂就挨骂了吧。

    “哈哈哈哈,说的好,正合我意。这样,派人传信给风雪门门主,三日后,泾州王母山顶,老夫恭候大驾。”常龙眉头轻挑,眼中满是精光。

    李弼赶紧点头称是,心中盘算着,这恐怕是场鸿门宴吧,人家风雪门又不是傻子。想到这儿他又想多嘴,但又害怕挨骂,所以不知是走是留,有些尴尬。

    “放心吧,如果他连这个气魄都没有,老夫早就灭了他了。”常龙狠狠说道,想到曾经率雄师劲旅都也未曾将风雪门斩草除根,他心中就堵得慌。如今小鬼做了阎王,大局未定,他又不能全力对付风雪门,最好的办法,也只有故技重施先稳住后院了。

    支走了李弼,常龙抽出赤霄宝剑,舞了起来……恍如昨日重现,意气风发……

    没几下,他就扶着桌子大喘气……愣愣的看着宝剑。

    “当年,你也是大帝的佩剑,如今落在我手里,也是委屈了你,可能你真的,跟错了人吧……”常龙喃喃自语着……

    (赤霄:《刀剑谱》帝王篇记载,传为大帝佩剑,帝流落草莽,行芒砀山,路遇白蛇,斩之,遂得神助,复举兵,横扫天下,剑锋所指,无不伏诛,赤霄昭王气,明日月,克逆乱,镇帝京,剑性霸烈,属火。)

    全然没注意站在门口的青莲。

    青莲今天一身青衣,就如池中碧波荡漾,她听见了常龙的话,没有打扰他,转身离去了,只是步伐沉重,不似以往那样轻盈。

    却说墨问谷里北风一行人,被这里如画风景与谷主盛情留了下来,过了几天舒坦日子。

    这日午后,北风酒足饭饱闲来无事,一个人在花寨中漫步,思索着自己下一步的打算。

    沉思间,一声莺啼打断了思绪,北风循声望去,却看见穿着一身黄裙的姑娘在花间独立,明媚如风。

    黄莺落在了姑娘肩头,她察觉了北风的存在。

    北风慢慢走了过去。

    “打扰姑娘了。”

    北风支支吾吾不知道下一句说什么。

    只瞧见姑娘青眼灵动,柳眉芊芊……

    “公子不必如此,是奴家打扰公子雅兴了。”那姑娘羞涩,低头嘤嘤道。

    北风趁机把姑娘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心中有些波动,花海佳人,世上还有何事能让人如此沉醉。

    北风注意到姑娘腰间挂着一支玉萧。

    “姑娘的玉萧真是漂亮。”北风悠然说道。

    “公子过奖。”

    “不知何时有幸能听姑娘吹奏一曲。”北风顺手折了支花,正要送给姑娘,却看见是棵萱草。

    “断茎之痛,无出飘零。”姑娘眼看着北风手中的残花,黯然神伤。

    这让北风顿时红了脖子,有些尴尬。

    “是我的错,既已折,尽其用,姑娘姑且收下。”北风大方递了过去。

    姑娘有些失神,缓缓接下,又看了看北风,些许错愕。

    起风了,姑娘长发飘动,拂过北风的面颊……气氛,有些暧昧……

    一只黄莺飞来,盘旋。

    “我该走了……”姑娘慌忙回过神,怯怯的掩面说道。

    “后会有期。”北风心中有些失落。

    姑娘往花海深处跑去了……

    北风突然想起什么,赶忙大喊一声:“未闻芳名?”

    人已没,再无回答。

    正欲离去,风中飘荡着一块丝巾……

    北风健步如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一缕清香扑面而来,缓缓打开,一朵水仙绣在上面,落款:落笙。

    “落笙……落笙……”北风反复念叨着……不知道是觉得好听还是奇怪。

    “燕兄,原来你在这啊,让我好找。”

    李稷远远的看见北风,大喊大叫着。北风赶紧把丝巾塞进怀中,冲着李稷跑去了……

    “好几日没见稷兄,不知道到哪里潇洒去了?”北风打趣道。

    “哪里哪里,扬州出了事,我送小公子回了扬州。”李稷笑到。

    “出什么事了?”

    “嗯……洛风逼着应大人交出白姑娘,否则就动武。”

    “白姑娘不是……?”北风话到一半又吞了回去。

    “白姑娘自然不能交给洛风。”李稷说的很干脆。

    “那小公子回去又能如何?”北风问道。

    李稷没有说话,看着北风,微微一笑,自顾自走在前面。

    北风心中一凉,凛然,慌忙跟上。

    三日后,泾州王母山顶。(注,安定县又称泾州)

    常龙斜倚栏杆,睥睨泾州,山顶风大,他背后的残砖断瓦,沙沙作响。

    异龙营早已经四处布防,李弼站在一旁。

    酒菜一桌,早已凉透。

    ……

    一阵冷风吹起,常龙眉头一皱。

    “来了。”常龙说道,所有人顿时警惕。

    不一会儿,山下出现了许多白点晃动。

    没一会儿,一群白衣人迎面走来,为首一人,面容清秀,狐领貂裘,走路有些慢,似乎身子骨有些虚弱。后面紧跟着两个女子,皆着白衣,每人背后各背一杆白旗,一面流风,一面回雪,十分惹眼。

    “哈哈哈,孟兄,别来无恙啊。”常龙不冷不热的上前迎道。

    “常大人宝刀未老,雄风依旧。”孟清行礼道。

    “许多年未见,老弟还是这么风华正茂,想来肯定是锦衣玉食夜夜笙歌吧。”常龙拉着孟清边走边说道。

    孟清身后两位女子闻言正欲发作,孟清摆手制止。

    “锦衣玉食谈不上,大人尚且不敢夜夜笙歌,清,怎会僭越。”孟清不慌不忙的回答着。

    常龙脸色一变,不再言语。

    二人坐定。

    “清,先干为敬。”孟清一饮而尽,身后的女子想要阻止却慢了一步,咬了咬嘴唇,默默看着。

    “老夫就不绕弯子了,你们想怎么样直说。”常龙问道。

    “清,只想讨个公道。”孟清斟满酒,说道。

    “公道?”常龙冷笑,异龙营剑拔弩张。

    那两位女子与一众白衣亦不甘示弱,纷纷拔剑相对。

    …………良久。

    “沐春,知秋,让大家放下剑。”孟清吩咐道。

    “门主!”二人护主心切,不太情愿。

    “放下,相信常大人。”孟清笑看着常龙。

    众人平息。

    “玉门为界。”常龙终于让步。

    “泾州归我?”孟清喝了一口酒。

    “知足常乐。”常龙白了一眼。

    “泾州归我!”孟清面不改色。

    “你不要太过分,否则老夫也不客气了。”常龙拍桌而起。

    “泾州。归我!”孟清抬眼看着常龙。

    ……

    “放肆!”李弼大喝。

    “常大人,我还能等十年,二十年……”孟清笑着……

    常龙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没了底气。

    “大人,万万不可啊。”李弼着了急。

    “罢了,就这样。”常龙叹息道,却又无可奈何。

    “那清,告辞了。”孟清行礼率众而去。

    ……

    “大人,这不等于把门留给这帮逆贼了吗?”李弼想不通,直接开口就问。

    “谁是逆贼?”常龙问道。

    李弼缄口不言,陷入沉思。

    风吹过,可惜了一桌好菜。

    几只燕子落上桌。

    常龙抚须大笑,众人不明所以,又不敢做声。

    “吃吧吃吧。我们走。”常龙说道。

    李弼跟在常龙身后,一脑子浆糊。

    正想不通呢,回头准备招呼异龙营回府,却看见几只燕子,已经陈尸桌上。

    李弼心中咯噔一下,再不敢做声。

第十三章 人间四月芳菲尽

    “好长啊,这一番四季……”园中一人,白衣胜雪,仰天长叹。

    “小兄弟想家了吧……”吴一问背着手从园中走了进来。

    这里是墨问谷总寨,谷主吴一问的家,在墨问谷最深处,背靠悬崖,悬崖约莫十来丈,底下一片花海,正巧旭日东升,金辉遍撒,问人间仙境何在……

    “嗯,些许思念,我那池中鱼儿也不知生死……”年轻人低语,默默看着这美景,有些伤情。

    “大丈夫,乱世将逢,美景不过一瞬,唯剑气纵横,人生不过一梦,唯侠骨丹心。何须在此长吁短叹,徒虚光阴。”吴一问伸出手,遮住阳光,虎口处厚厚的老茧让常丹看了个真切。

    常丹心头一震,这话有些耳熟,细细回味,忽然记起自己的老父亲……

    两行清泪潸潸而下……

    吴一问瞄见常丹有些波动。

    两人无言,许久,常丹平静了下来。

    “你我莫逆之交,此来是想问你个事……”吴一问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这个事情会不会有答案,更重要的是会不会影响到他和常丹的关系。

    但是,怀中那块冰凉的玉,现在感觉有些烧心口,甚至烧的很疼。让他不得不下意识的去了解,去问。

    “我知道你问什么……商右使也问过我,我没告诉他。”常丹皱起了眉头。没有回头,眺望着远方,似乎看到了什么。

    “那么?”

    “既然谷主问了,我又怎能拒绝,算是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了吧。”常丹心中暗自盘算,自己来墨问谷有些日子了,近来听了一些风声,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我只想知道,泾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吴一问有些急促,脸涨的通红,黑乎乎的胡茬清晰可见。

    常丹忽然回头,像诈尸了一样,狠狠的盯着吴一问,不知道在窥探什么……

    吴一问眼神突然凌厉起来,也盯着常丹。

    “哈哈哈,好,我来告诉你,谷主可听说过风雪门?”常丹笑问。

    “风雪门,听说过,许多年前,那时还是皇族一统天下,雍凉之地偏远,守备薄弱,常常遭到外邦侵犯,但是鞭长莫及,皇族也就听之任之了,后来天下大乱,风雪门出现,势力范围到长安一带,门徒数万,我记得那时候也刚好是辅国大将军常龙,率十万大军征伐雍凉,雷霆霹雳,势不可挡,后来,还将风雪门迫入天山一带,遁入苦寒,也因此,大军再也无法将其斩草除根,恰逢皇城大乱,州府割据,中原星火,常龙就与风雪门休战言和了。”吴一问说着,暗暗叹息,他早已得知近日常龙与风雪门主王母一会之事。

    “话已至此。”常丹说罢,静静看着吴一问。

    吴一问沉默了……

    ……

    ……

    “我明白了。”终于,吴一问点点头。

    “这世上,没什么仗义死节,没什么忠君爱国,有的,只有剑寒九州。”常丹平静的说着,好像人生大彻大悟了一样。

    吴一问郑重的点点头,细细想着常丹说的话。

    “随口一说,别在意。”常丹觉得有些失礼了,毕竟人家是长辈。

    “哈哈哈。”

    ……

    “跟我走。”吴一问转身边走边叫着常丹。

    “去哪里?”

    “去了再说。”

    常丹知道一定是大事,就没有再说话,默默跟着走了。

    ……峰回路转,在谷里绕来绕去,吴一问带着常龙到了一处天坑。

    常龙伸出脖子看了看,有些发怵,深不见底还瘴气缭绕……

    “跳。”吴一问说道。

    “什么……?”常丹以为听错了。

    “跳下去。”

    常丹终于听真切了,他看着吴一问认真的样子,有些后悔了。

    可是当他看到吴一问轻蔑的眼神,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咬咬牙,扭头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呼呼的风声……

    漆黑的四周……

    叮咚的泉水声……

    睁开眼。

    常丹有点恍惚,吴一问在他眼前站着,笑着,不说话。

    “这是哪儿?”

    “墨问谷历任谷主的坟墓。”吴一问感慨道。

    常丹闻言,这才看清,四周十六个墓碑成一圈,中间有一眼涌泉,泉水中间一口石棺,飘在水上。

    “这是?”常丹问道。

    “十六位谷主都在这里。中间,那是送给你的。”吴一问心中颇多惆怅,毕竟在墓地里谈事情还是有些发怵的。

    “送我棺材?”常丹脸色有些发青,也没见人送礼送棺材,这唱的哪一出也都不好听呐。

    “打开它。”

    “我……?”

    “你。”

    ……

    常丹气沉丹田,轻轻一跃,落在泉水中间,踏在水面上……

    伸手慢慢推开棺盖……

    本以为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结果映入眼帘的只有灰尘蛛网。

    仔细看,好像有什么东西。

    常丹看准一把抓了出来。

    “嚯,剑!”常丹喜出望外。

    “对,这是送给你的。”吴一问笑到。

    “送我的?”常丹很惊讶。转念又想到世上没有白来的馅饼,又稳住心神。

    “对,送你的。你不是要剑寒九州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没有剑,你还怎么寒?”

    “可是我……我……我爹也没怎么教过我用剑。给我是不是大材小用了。”常丹固然轻功好,可是手脚功夫可就差远了……这一点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无妨,不出鞘的剑才是利器。无招胜有招,悟去吧,后生。”吴一问粗里粗气的说道。

    呼啦一下,吴一问遁形。

    “悟透了再出来。否则别怪我干将无情。”

    ……

    常丹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吴一问到底要干什么,但是他知道,干将的确无情。

    罢了罢了,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啊,长叹一声,靠在了一处墓碑前。

    蹭干净了灰尘……

    上面似乎有些字迹……

    借着涌泉泛来的光,常丹看清了。

    墓碑上刻着:雨过飞虹如一梦,且自开怀趁春风。

    ……

    常丹细细回味着,他靠在墓碑上,呆呆看着泉水……

    手中的剑还布满灰尘。

    “不出鞘的剑才是利器……”常丹喃喃自语。

    他忽的举起手中宝剑,心想我定要出鞘看看到底是什么宝贝放在这种地方。

    噌一声,出鞘,没有寒光四射。

    常丹有些发愣,眼前这把剑……嗯……

    乍一看似乎锈迹斑斑,凑近来看,才发现原来剑身就是这样的纹理,就好像抹了朱砂,暗红色十分沉重。

    剑柄纹龙,吞吐日月。

    左看右看,常丹愈发觉得这剑有点来头。

    果然,在靠近剑柄的地方看见了篆刻的铭文:赠左徒飞虹

    常丹恍然大悟,这碑文原来说的就是这把剑,飞虹。

    得了宝贝的常丹喜出望外,暗自道这吴一问不知道什么算盘,把自家宝贝送给我这样的外人,怕是另有所图吧。不过,既然到了我的手里,那就是我的。

    常丹绕着十六座墓碑挨个看了一遍,原来,这飞虹剑是古时南楚王赠上卿的,后来动荡,上卿殉国,飞虹遗落,不知所踪。

    常丹似乎懂了什么,飞虹曾经的主人以身殉国,如今又沉睡在墨问谷,墨问谷一向以道义为行事原则,这,也许冥冥中就注定了。而现在,飞虹握在了自己手中,这可能不是偶然,也许是必然。

    常丹感到肩头有点沉重。

    ……

    他靠着墓碑,仰望。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一株桃花开在岩壁上,十分扎眼。

    “你悟到了什么?”吴一问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这墓地里开桃花,你们墨问谷还真是风水宝地。”常丹嘲笑。

    “趁春风。”吴一问悠悠说道。

    ……

第十四章 扬州城下有悲声

    一如往常的熙熙攘攘,一如往常的日日笙歌,一如往常的车水马龙……

    扬州,自古以来便是骚客所往,文人弄墨之地,什么达官显贵,什么江洋盗匪,人来人往日出日落,有多少人在这烟花柳巷迷失,在青楼教坊梦断……

    四月芳菲尽,不见夏花开。

    扬州城下帐,天下一片白。

    扬州城下,洛阳兵马已围城数日,却围而不攻,日日操练,盛势齐天。

    老知府应天扬站在城头,凌乱的白发不时遮住双眼,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撩拨着……眼中全是迷茫。

    自从收到了洛阳军主帅封刀的战书,他就夜不能寐。

    “我儿……回来了吗?”应天扬缓缓说道,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般的语气。

    身后的两名校尉茫然,不敢接话,一旁的管家叹口气……

    “回大人,公子去了墨问山已有数日,老奴已经派人遣书信去了墨问谷。想来,公子应该已经快到了吧……”管家也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次,洛风名正言顺的找了个借口谋我州府,老夫垂暮之年,命不久矣,这扬州以后,还得靠穹儿啊……卫锦啊,你跟我半生,如我至亲,若是……若是……城破之日,我儿未归,你便陪他浪迹天涯去吧,万万要护他周全,别再回扬州……别再回来……”应天扬情到深处……有些激动。

    卫锦默默不语,眼眶有些湿,想来自己跟了老大人半生,曾经的大人,驰骋疆场,威震一方,一人曾挡百万师,现如今,区区洛阳兵马,却望而怯步,兀自叹息,到底是老了。

    “卫锦啊,你看,那时候……嗯对了,就是在伊阙关,就我们两个……对面全是常龙的人啊,整整步骑五万,就我们两个人,嘿……那老小儿愣是没敢往前一步……哈哈哈,我记得你还问我,为什么他不敢进攻啊,我当时没告诉你。”说到这儿,应天扬似乎回到了当初,意气风发,语气也硬朗了许多。

    “时隔多年,老奴竟有些淡忘了……老大人当时未说,后来老奴也忘记了没有问……”卫锦细细回忆着……

    “哈哈哈哈,老夫今日告诉你,那时候,柱国大将军洛靖良的二十万大军北伐北境,陷入苦战,常龙便见缝插针,急匆匆与风雪门言和,回师攻取中原……老夫时任丹阳节度使,节制扬州,我皇听闻兵变,连夜召我,封护国大将军,命我出关抗敌……”说到这儿,应天扬苦笑连连……望了望城下大军连营,有点失神。

    一旁的卫锦没有说话,兴许是老大人忘了这些事情都是和他一起经历的,记得那夜风雨,圣旨连发数道,边关加急,急召外臣,又匆忙加官进爵,调兵出征……

    城头斜阳泼洒,大风骤起,应字虎纹旗猎猎,卫锦叹了口气,看着应天扬,想安慰他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点兵出征……呵……真真是壮观,老夫就点了你一个。”忽的,应天扬转头看向卫锦。

    “只有我一个,哈哈哈哈,怪不得老奴。”卫锦爽快大笑。引得应天扬也一阵笑,笑出了泪。

    ……

    “快看!”城头不知道哪个大头兵扯嗓子喊了一声,惊得卫锦和应天扬慌忙趴到城头边上望去。

    只见城下军营炸了锅……一人一马飞驰在阵中,如蛟龙入海一般,搅得天翻地覆,浪花朵朵,那人策马奔向扬州城……

    应天扬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是谁这么大胆子。

    “来者何人?”卫锦大喝。

    城头一众兵士纷纷大喊,就像在地狱尽头看见了天使。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应天扬终于看清了……

    “哈哈哈哈,我儿,我儿……是我儿……归来了,哈哈哈,哈……”应天扬几近发疯般的狂笑,飞出的泪水溅到了卫锦脸上。

    “快开城门,快!”卫锦激动的喊着。

    ……

    城头乱作一团。

    公子穹不知道父亲的眼泪有多热。

    策马飞驰,他知道,眼前不远处的大门需要一个守门人。

    风在耳边呼啸,他长发飘飘,手中折扇开合,汗水浸润鬓角,他在笑,他在笑,周围的敌人百千重,喊杀声减消。

    城门打开,公子穹飞入……

    扬州府议事堂。

    应天扬慢慢梳理乱发,侍女沏了两杯茶退下。

    公子穹立于堂中,看着老人的背影和满头白发,心中黯然。

    “你终....回来了。"

    应天扬没有转身,颤抖的声音让公子穹身躯一震,一阵凄凉,他皱了皱眉头。

    老人梳理好一头白发,端起桌上茶杯走到公子穹面前。

    “人啊,总是想得到全部,可是许多人往往得到的并不全,甚至到头来,万事皆空。"应天扬把手中的茶递给公子穹,叹息着拍拍他的肩膀,公子穹对接过茶杯,忽然有些失神。

    老人望着堂中的供奉的两块无名灵牌发着呆,公子穹望着手中的茶发着呆,两人各自沉默。

    这时候,卫锦急匆匆闯了进来,公子穹恰好也将种浓茶一饮而尽。

    "大人,公子,最后通牒到了....."

    应天扬转过身,眼圈有些发红。

    "怎么说?"应天扬沉重的声音每一个音调都让公子穹心中一紧,不由紧紧握住手中的折扇。

    "明日攻城!"

    应天扬忽的笑了,笑的很疯。

    "啊,洛靖良,你生了个好儿子啊,非要让老夫下去陪你,你是不是在下面一个人太寂寞了,我想也是,哈哈哈,当年若不是老夫替你挡下了常龙数万兵马,你恐怕也没机会娶白嫣然那妖孽了,早早下去快活了。嗯......想来你我自伊阙一别,就阴阳相隔了吧......“

    应天扬靠着门框缓缓坐下,他已经累了,他想起了她,那时候……鲜衣怒马……

    庭院深深,这一处春,再无人咏,再无人赏,自卿别后,莺燕蜂蝶又哪堪寂寥,伴我迟暮,伴我朝露。

    夕阳似血,我心将覆。应天扬轻轻抬起手,透过指缝看着夕阳,无限深情,在这寂静的黄昏里,孤独的追忆,也许,他未曾畏惧城外千军万马,只是怕丢了他最重要的东西。

    公子穹忽的懂了,在一个黄昏,一个人的黄昏,一座城的黄昏,他懂了。

    卫锦向应天扬郑重的行了军礼,默默离去了。

    公子穹端起了桌上剩的那杯已经凉透的茶,走到应天扬面前。

    老人没有看他,呆滞的目光凝聚在天边。

    公子穹将茶一饮而尽,慢慢退去,一步,两步,三步,没入余晖中......

    忽的,谁的泪水在光芒下闪耀着坠落。

    扬州城楼上,应字虎纹旗,沙沙作响,甲士林立,戈矛新修,卫锦一身戎装,腰悬利剑,手掌虎符,巍然屹立。

    城下连营已去,取而代之的是数不清的方阵,还有高大的攻城器械,冰冷的眺望着。

    "公子!"

    "公子......“

    公子穹缓缓而来,依旧手中折扇轻摇。

    卫锦转身,松了一口气。"如我所愿"

    "来人,呈上来"卫锦喊到

    一个兵士匆匆上前,递上一个精致的木盒和一把宝刀。

    "公子!"卫锦重重的一声。

    公子穹稍稍犹豫了一下,接过。

    "参见扬州府府帅,应穹,应大人。"卫锦高呼。满城头的士兵们欢喜万分,纷纷振臂高呼。

    公子穹将折扇别进了腰带。手中的官印和宝刀太过沉重,他无力在轻摇折扇,浅浅一笑了。

    .....

    是日深夜,洛阳军帅帐。

    封刀稳坐帅位,他摩挲着帅印,焚天印记十分醒目。

    “急报,府帅已距营十里。”探马匆匆来报。惊了封刀,匆忙披衣而起,放下手中的帅印,赶忙出去迎接。

    星星闪烁,皓月无眠。

    不一会儿,一队人马进了中军。

    “恭迎府帅。”封刀行礼道。洛风一身金甲,多泛寒光。他看着封刀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径直往帐中走去。这让封刀忽的感受到了压力,他给跟在后面的英纪使了使眼色,欲问何意。

    英纪摇摇头,叹口气,无可奈何,拍了拍封刀肩膀,这让封刀开始慌了。

    二人赶紧进帐。一抬头,封刀心中咯噔一下。他看见洛风正把玩着帅印,还嘴角上扬。

    帐中气氛忽然冷了,冷的渗人。

    “府帅,……我……”封刀头上的冷汗已经泛出了光芒,他等不及了,想要解释解释。

    “将不披甲,帅不思战。”洛风眼中寒光四射。

    “府帅……我错了。”封刀也是耿直,干脆大咧咧的赔罪。

    “何故?”洛风问到,还一边拿起笔写些什么。

    “末将以为……”封刀不敢直说,偷偷瞄了一眼洛风的反应,只见洛风写着东西,没有在意,他才放心。

    “以为如何?”

    “以为府帅就是吓吓应天扬,没想动真格的。”封刀挠挠头,有些尴尬。

    “哦?说来听听,怎么想的。”

    “且不说应大人与老大人是同袍,单是应大人对洛阳,就有救命之恩,曾一人挡下趁火打劫的常龙数万兵马,让老大人不至于后院起火,才有了后来洛阳府的如日中天威震中原。所以,末将以为府帅只是想吓吓应大人,让他交出白嫣然,以报旧恨。”封刀没有多想,一股脑儿全都说了出来,其实,这次让他率军攻打扬州,他心里就十分不解,也不太下得去手。

    洛风闻言,笑了笑,看向一旁的英纪。

    英纪一脸茫然,纵然有什么想说的,此时恐怕也不合时宜。只能装个糊涂。

    一时沉默,帐中无言。

    洛风来回走了几步,突然大笑而去。

    英纪眨了眨眼睛,好像懂了些什么……封刀却是一阵凌乱,不知所以。

    两人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英纪也默不作声走出了大帐。

    封刀慢慢走向帅位,准备收起那块帅印。

    桌上,帅印,笔墨,一张纸,几个字。

    书:“生死在天,万事无由,焚天如何,易水寒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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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迟暮介绍:
江湖庙堂,一念之间。一个满身疑团的少年,却一剑霜寒十四州,渐渐成为了名动天下的燕司马,前朝旧事,身世谜团,家国命运,江湖恩怨,他,该如何抉择?多年之后,他夜观天象,长叹一声。这个乱世,没有配角。这个江湖,没有主角。(想写一本不一样的架空历史,喜欢看的还请多多支持,觉得不好的请留下您的看法和建议,多多包涵。)江湖迟暮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湖迟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湖迟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