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试炼之地
冰原最深处，是个湖泊。www.uu234.ccwww.uu234.cc
各色各样的鱼类生活在这个湖泊里，就像游在空气里。
湖边有两个老人，老人的身边放着一副算盘。一把剑。
心圣看着湖里的游鱼，感慨道：“都说水至清则无鱼，现在看来倒也不算对。”
共工说道：“因为我这儿几乎没什么人影，好不容易来些人，也对它们没兴趣。”
顿了顿，共工继续说道：“当初我不过只放了几十只鱼苗进去，没有天敌制约，竟然能长得这么快。”
“这点和我们倒有些不一样，这么长时间，我们还是只有一个人。”心圣说。
“境界越高，离红尘愈远，对所谓的情情爱爱愈不感兴趣，留下子嗣的可能性自然很低。”共工摇头。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卯之所以比你我更强，是不是正是因为她一直没有脱离红尘。”心圣突然说道。
再怎么炽热的灵魂都会被死亡掩埋，他们活了很多年，身边的亲朋好友一个个离去，内心早已千疮百孔，有意无意之间，自然避免和其他人再产生情愫。
卯不同。
她是世间最强的人之一，却像一张白纸一样在世间游历多年，后来又遇到了小六。
红尘若为情，她经历了除亲情以外的所有感情。
红尘若为苦，她尝过了除死亡以外的世间八苦。
即便血海滔天，她和红尘的联系也从未断裂。
共工说道：“既然我们生于红尘，所追逐的道路总不会背离红尘。”
心圣看了他一眼，说道：“可问题是，你也到达了和卯相同的境界。”
共工笑了笑，“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心圣认真说道：“我们四个人，你和红尘的距离是最远的，这让我不得不审视自己的判断究竟对不对。”
共工沉默了会儿，说道：“不，我才是距离红尘最近的那个人。”
心圣微怔，瞬间便反应了过来。
“离尘？”
共工点头，说道：“你知道离尘可以剥夺别人体内的红尘，可你不知道那些被剥夺的红尘最终去了哪儿。”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轻声道：“去了这儿。”
心圣瞪着眼睛，半晌没说话。
良久，他皱眉说道：“还有多久，你才能到达不灭？”
共工叹了口气，“这辈子怕是不可能了。”
心圣问道：“为什么？”
共工看着湖里的游鱼，“因为那些红尘并不是我亲历的。”
……
……
不知过了多久，埃德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他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手指，确定自己没被束缚住之后缓缓睁开眼睛。
幅度很小，几乎和沉睡没什么区别。
耳边突然传来冰神的声音，“既然醒了就别装了。”
埃德心下微惊，可却没有动。
不排除这是诈的可能性，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没准这个老不死过一会儿便会重复一次这句话。
有人踢了踢他的腿，“说你呐！小子，装什么装？”
埃德睁开眼睛，看到的却不是兔鼬的脸。
这只是一个冰人。
从头到脚，都是冰。
埃德试探着问道：“冰神？”
冰人说道：“还是
称呼我为共工吧，冰神，是专属于的称号，我只是代掌而已。”
代掌？
你不是半步不灭了吗？
圣灵们可都只有近世的战力，你既然半步不灭了，那不该超越了他们吗？
“圣灵，是一个族群，其中的佼佼者都具备半步不灭甚至无限接近于不灭的实力，以为例，他和不灭的距离也就是临门一脚而已，我现在的实力还要稍逊于他。”共工解释道。
“那为什么圣灵会输？魔主们似乎都只是近世而已。”埃德问。
为什么输？
共工的声音严肃起来，“因为血主偷到了万物之旗。”
万物之旗？
饶是埃德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听名字的话，不像是活物。
如果是死物的话，有什么东西能够逆转近世阶段的战斗结果呢？
百器榜首的那把剑能吗？
想来不能。
“万物之旗，是稳固这个世界的根基......你手中的那把刀和我手里的这柄剑，都是万物之旗的一块小碎片而已。当年魔主捏碎万物之旗，万物之旗的碎片们各自吸取大量的灵力。”
他看了埃德一眼，继续说道：“圣灵们为了稳固那些碎片，只能以身饲之，他们的身体和那些碎片结合，最终成为了了各种各样的兵器，其中，最强的便是隶属于姬家的轩辕剑。”
埃德没有说话。
有些问题，他还是不太明白。
共工说道：“我把你们带来这里，是有目的的。”
埃德还没从思想的漩涡中解脱出来，只是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空气沉默了数秒。
埃德又啊了一声。
二声。
共工摇了摇头，说道：“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埃德说道：“冰原。”
这是一句废话。
这是埃德这辈子说的第一句废话，就像一个人自杀的动机肯定就是他不想活了一般。
以他的性格，说出这种话只有一个解释。
他需要一些时间。
共工静静地看着他。
良久，埃德说道：“不知道。”
共工说道：“没问题了？”
这是问的心境。
埃德点了点头，“没问题了。”
共工说道：“这里是冰神寝宫。”
埃德微愣，心想你不就是冰神？
共工强调道：“我前面已经解释过我和冰神的区别了。”
埃德想了想，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问道：“所以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是想做什么?”
共工说道：“如果是以前的话倒是没这么麻烦，可最近我破了境，这些年我选择了很多人，那些人又从这里得到了不少玄气......这里对你们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埃德说道：“那你究竟想做什么？”
共工摊开手掌，“不管是我还是乔治，从这里得到的好处都是经过过滤的。”
埃德的上衣微动，一把钥匙缓缓飞了出来。
共工说道：“真正的好处，在这把钥匙的背后，试炼之地。”
既然是钥匙，那自然是拿来开锁的。
埃德说道：“那个地方在哪里？”
共工说道：“别急，你已经通过了我的考验，自然可以拥有这把钥匙，但你若是真的想要得到这场造化，那你还需要一样东西。”
埃德问道：“我还需要什么？”
共工轻声道：“火岩，狮鹫部，试炼卷轴。”
埃德皱了皱眉，开始思考共工口中的试炼卷轴究竟是
什么东西。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卷轴？你们说的是这个吗？”
埃德猛地转回头。
韩飞羽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但是他的神情很振奋。
他的手上握着一个卷轴。
看到那个卷轴的同时，共工挑了挑眉，有些惊讶的味道。
要想得到卷轴，必须先通过的考验。
看来祝融那家伙说得不错，这小子确实没问题。
如果混乱魔主的血脉真的能影响他的话，他不可能过得了的那一关。
韩飞羽说道：“你还没回答我，你说的卷轴究竟是不是这个？”
共工点了点头。
得到回答的韩飞羽笑了起来。
看着韩飞羽的笑容，共工晃了晃神，突然升起一股极为诡异的想法。
这个少年，难不成是祝炎转世？
如果不是这样，为什么他会同时拥有祝家的血脉和混乱魔主的血脉？而且，他还拥有殇的残魂！
韩飞羽问道：“那个......我们什么时候能使用这两样东西？”
共工说道：“不急，我看你们还要在炼狱呆上一段时间，等你们的伤好之后也不迟。”
韩飞羽点点头。
他们确实需要休息。
埃德在他到来之前便一直在战斗。
而他虽说战斗的时间不长，可毕竟被卯误伤。
不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他们都算不得是最佳状态。
造化往往和危险是相伴的，就像那些天材地宝总有凶兽守护一般，共工口中的那个造化之地，很可能会有危险。
他向埃德伸了伸手。
埃德会意，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共工说道：“出门左转第三个房间，那里灵力充沛，对你们的恢复应该会由好处。”
......
......
到达共工给他们安排的房间之后，埃德一扫刚刚的神态，警惕起来。
在他们沉睡之前，共工还是敌人，醒来之后他却像是变了一个人般全无敌意。
卯也不知所踪。
他需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首先，便要从韩飞羽的转变开始。
埃德问道：“你没什么事吧？”
韩飞羽摇了摇头，“没有大碍。”
埃德说道：“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韩飞羽微微沉默，说道：“我也不知道......你可以理解为我身体中拥有两个灵魂，大部分的时候是由我主导，然后当我遇到不可匹敌的敌人或是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另一个灵魂便会出现，主宰我的身体帮我度过难关......就像布鲁斯版纳和浩克。”
换个人的话埃德很可能会认为他是一个精神分裂的神经病。
可韩飞羽不同。
他很正常。
不管是普通状态下的韩飞羽，还是天神下凡模式中的韩飞羽，都没有性格缺陷。
埃德皱眉道：“他对你没有恶意？”
韩飞羽想着从遇到祝融直至现在的景象，沉默了。
他不确定那个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万事怕想。
他怕他想多了，会自寻烦恼。
埃德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担心。
韩飞羽摇了摇头，强笑道：“至少现在，他对我还没有恶意。”
埃德的担心并没有随着韩飞羽的这句话减少。
现在没有恶意，不代表永远都没有恶意。
“还是要早做准备为好。”
......
......
第九十二章 仇人见面（上）
在韩飞羽和埃德疗伤的时候，时谢还在忙于应对大荒的进攻。www.uu234.ccwww.uu234.cc
在过去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大荒露出比獠牙部更为锋利的獠牙，四线同时出击横扫了避风塘内几乎所有的部落，铁蹄所过之处无人可缨其锋芒，国境线从东硖石谷至千仞峰一路向北延伸，疆域扩展了五倍有余！
按照正常的战略部署来说，他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并非攻打獠牙部，而是整顿内部，扫平躲在暗处的叛乱分子。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大荒的第一鼓，除去了和王族势力差不多的魔虎一族，逼得魔虎一族不得不深夜迁徙，远赴东泽。
大荒的第二鼓，灭掉了和大荒实力相差无几的另一个大部落，大军借道漠鞍山直插蒙云部腹地，以不到一周的时间攻陷蒙云王城，对背靠东泽的獠牙部形成合围之势，若不是碰巧遇到了时谢这个战场bug，避风塘现在应该已经变成了善家的一言堂了才对。
现在他们的士气已经衰到极致，甚至比不上刚出征的时候。
另一方面，他们取得的胜果并不是好事，或者说，并不全是好事。
疆域扩大，意味着战线拉长了。
战线拉长之后的后勤补给提升了许多难度，哪怕是最优秀的粮草运营官也无法兼顾首尾间隔长达百里的粮草运营队。
两天之前，时谢借着夜色独自越过战线，一路南下数百里潜入大荒囤积粮草的地方，一把大火烧掉了大荒三十万大军近半月的粮草。
这个计划风险很大，制定之初，数名獠牙部大将涕泗横流着跪在时谢府邸之前以求他收回成命，辛远大酋长更是不惜花费巨额物资通过传音阵向前线送达了大概一个时辰的劝诫。
可时谢什么也不知道。
在辛远大酋长拟好劝诫词的时候，他便已经越过了战线，待到传音阵将话送达时，獠牙部的军营已经可以看到西边通天的火光。
商量着来的才叫计划，时谢这不是计划，是裁断。
好在没出什么事，计划也被完美执行。
獠牙部的战士们一边欢呼着主帅的战果，一边吐血唾沫隔城怒斥大荒部的军士。
就算大荒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重新筹措一批数额相当的粮食送往前线。
换句话说，大荒，要撤军了。
……
……
时谢坐在军账中，托着下巴目光严肃，“你是说……大荒没撤？”
坐在他下手方第一位的是一位老迈的将军，他的穿着和獠牙部将士的穿着存在很大差异，颇有些蛮族的感觉。
“是的，大人，据我留在大荒军中的内应传出的消息，善无常那老狐狸根本没有一丝一毫撤军的打算，只是吊了三万弓箭手和五千火炮手抵在最前线。”
不撤军，却加强了防御吗？
既然这么害怕，为何不直接离去呢？
时谢皱了皱眉，“为什么？大荒军中余粮最多还能支撑他们三天的时间，现在撤军他们尤要祈祷我不派兵追击，等到三天过后，说不得他们便只能全军覆没了！”
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的沙场老油条，自然看得出来大荒的局势。
他们都能看出来，没道理更加老辣的善无常看不出来。
所以，大荒的这部棋，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胸有成竹？
前者的可能性极大，但也不能轻易排除后
者。
大荒有底气，他们没有。
就算大荒这三十万人马全部死在这个战场上，也不会触动大荒的根基，而獠牙部则不然。
相较于大荒，獠牙部的一兵一卒都弥足珍贵。
正当时谢他们苦思不解时，帐外突然响起一片哗然之声。
一名探马急匆匆地撩开账帘，促声道：“报~数息之前，大荒的帅旗突然撤下，取而代之的是大荒王旗！”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才跪到地上。
账内一片沉默，反应过来之后才响起一道又一道倒吸冷气的声音。
怪不得大荒不撤军。
怪不得大荒这几天来没有丝毫的轻举妄动。
原来是荒主亲临。
领袖出现在战场上只能说明一件事。
大荒，要胜了。
所以大荒的军队才只是增强了防御而不是选择撤军。
就像是一剂兴奋剂，御驾亲征极大的提升了大荒的士气。
自此以来，时谢孤军犯险取得的战果全部归零。
他看着那名探马，凝重道：“局势变了。”
王旗升起，标志着善千秋下场了。
现在局势未平，各个旧部的属地民怨四起，百姓们和大荒属官爆发了一次又一次的斗争。
按理来说，身为大荒部的最高领袖，善千秋现在最首要的任务便是同化那些新加入大荒的百姓，而不是追着仅剩的獠牙部穷追猛打。
一个能够在一月内征服避风塘的男人，不应该连这个问题都看不出来。
那是为什么？
蛮族着装的那名将军突然说道：“在我和风狼军交手的时候，善经年说了一句话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时谢看了他一眼，“沙将军，你说。”
“别怪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沙将军说道。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不少将领都附和起来。
“对，我也听说过这句话。”
“没错，善常也说过。”
“善四楚也是。”
“……”
时谢有些头疼地摇了摇头，抚额道：“别慌，一个一个来。”
将士们把目光投向他。
时谢问道：“你确定他们说的都是这句话？”
将士们齐齐点头。
时谢拿起桌上的战术笔，略微思索后又放下了。
这是想落子，又不知落在何处。
有个不知名的副将低声提醒道：“将军，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难道不是弄清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吗？”
时谢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能弄清楚？”
那名副将一阵语塞。
时谢站起身，四下看了看，“这句话确实很重要，但是并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因为我们要做的事并不是追寻大荒发动战争的理由，而是抵挡大荒的铁蹄。”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想出问题的答案有什么用？在战场上看着敌人的眼睛质问他？还是派出一个像烛之武一样的谋士深夜潜入善千秋的大账劝其退兵？”
炼狱的人不知道烛之武是谁。
不过他们听得出时谢声音中的不满，自然不敢随意接话。
时谢的神情逐渐冷漠起来，“
我们和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彼此都是对方心中扎得最深的那根刺！我们唯一应该关注的，就是怎样把这群刽子手赶出我们的土地！为了这个目标，我将不惜一切，我希望你们也能做到不惜一切！因为，在我们的背后，是我们的父老乡亲，在我们的头上，是我们引以为豪的战旗！”
账内再度寂静。
良久，终于有人开口说话。
“没错，我们需要的不是起因，不是过程，甚至不是结果……我们需要的，是活着，是带着部落的烙印一起活着！”
时谢看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冲他笑了笑。
“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要搞清楚善千秋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以及他们的后勤补给是否已经恢复。”
话刚出口，账里的将士们急忙说道：“这次你可不能再私自越过战线了！”
时谢微怔，心中生出些暖意。
沙将军说道：“虽说短时间内连续联系两次有些危险，我可以同我的内应联系。”
时谢说道：“可信吗？”
沙将军说道：“那个人是我在二十年前就嵌入大荒的一颗棋子，不会有问题。”
时谢点了点头，嘱咐道：“万事小心。”
沙将军站起身，从桌上拿起头盔放于腰间，后退两步转身就走。
一道声音突兀地在账内响起。
“不用这么麻烦，我已经过来了。”
账帘突然被撩开。
数个人出现在账内。
居中的那个人正是大荒部落的大酋长，善千秋。
这个身负血债的男人一脸淡然，甚至有些轻蔑。
他先是看了看沙将军，若有所思道：“蒙云部历来彪悍，不肯轻易归服也在情理之中。”
沙将军一声冷哼。
善千秋认真道：“既然如此，那我这次回去，就让蒙云部彻底灭族好了。”
蒙云部落的王城早已沦陷，蒙家被满门抄斩，王族的鲜血一直从东门的行邢台流到了西门的集市。
用世俗的眼光来看，蒙云早已被灭了。
那善千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要杀光每一个蒙云部人？
那可是数千万条性命！
沙将军气得浑身发颤，从腰间拔出长刀扑向善千秋，“想灭族？看谁灭谁！”
善千秋无奈地笑了笑。
在他身体右侧的一个人动了动。
沙将军如遭雷击，四肢与头颅瞬间与躯体分离。
出手的那个人沉声说道：“大荒阴阳卫，擎天保驾，戍守在此，谁敢造次？”
沙将军是明我九阶的巅峰强者，论战力堪称这顶军帐内最强之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巅峰强者，在这个所谓的阴卫手中竟然没办法走过一招便死于非命。
时谢眼神微凝。
将士们如临大敌。
早就想到善千秋不可能毫无凭仗便敢出现在这个地方，没想到还是低估了他。
时谢伸手制止了蠢蠢欲动的其他人，皱眉道：“大酋长驾临，有何贵干？”
善千秋看着他，突然敛去了笑意。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
……
第九十三章 我只是想看看你（下）
听到这句话，大账中人们的反应各不相同。UU小说www.uu234.cc
但不管他们的反应究竟以什么方式呈现，都缺不了一种表情。
那便是吃惊。
惊讶到了极致，那便是呆。
场间所有人都呆住了。
一名副将觉得口干舌燥，握剑的手无意识地松开，长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声音传到其他人的耳中，他们迅速地反应过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善千秋的这句话如果换一种情况说出来的话，很像某些偶像剧里的搭讪方式。
可这里不是校园，他说话的对象也不是青春美少女。
身坚志残的男主或者呆萌蠢笨的女主偶遇心目中的男神，四目相对时喃喃开口我在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某地得知你的消息，一直很想见见你……
这里是军帐，他说话的对象是这个月以来最让大荒军队头疼的人物。
部分士兵将之称为魔鬼。
乡间的民谣将之刻画成一个青面獠牙的怪物，其性情之残忍丝毫不下于让整个炼狱颤栗的卯。
时谢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说道：“我也很想见见你。”
善千秋说道：“见我？想看一下名满天下的人屠吗？”
时谢说道：“真正的人屠，应该是善无常才对。”
善千秋笑道：“大兄确实是我大荒从云集脱离后的第一猛将，可这次的战略方针是由我制定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昔年大荒三王鼎立，善千秋如果没点军事素养也不可能得到这个天下。
可他当大酋长的时光长了些，长到世人几乎忘了善千秋是一位韬略不下于善无常的绝世猛将。
时谢微微沉默，说道：“在你们军中，也把我称为人屠。”
善千秋笑了笑，“你最成功的战役应该是关一战，以不到二十万的兵马生生葬送了一百万的银甲军，可这都只是小问题。”
人屠也分大小。
你杀了一百万。
我比你更多。
所以你这个人屠，不如我名副其实。
时谢摇了摇头，说道：“说你是人屠确实没什么错，但是你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史上出现的人屠，最终下场都不怎么好。”
善千秋笑了笑，“那是因为那些人屠都只是臣，在兵荒马乱的年代里尚可有一番作为，一旦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他的罪行便会被无限制地放大，为了堵住世人的嘴巴，为君者自然不能容忍他们继续活下去以成为世人抨击新朝的话柄。既然要杀，下场惨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可我就是主君，从前是大荒之君，现在是避风塘之君，不远的未来，我还是炼狱之君，谁有处死我的资格？”
说完这句话，两人都没有继续开口。
军帐内的气息再度沉重起来。
军帐外传来轻微的声响。
那是士兵们的鞋子摩擦地面产生的声音。
阴阳卫嗅到空气中弥漫的杀气，面无表情地将善千秋团团围住。
善千秋挑了挑眉，说道：“单独谈谈？”
这句话没头没脑，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征询的对象是谁。
阴阳卫急忙说道：“大酋长，万万使不得。”
无独有偶，獠牙部的将军们也异口同声道：“善千秋向来两面三刀，主帅三思！”
善千秋没有回答阴阳卫。
时谢也没有回答麾下的将领们。
他们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
良久，时谢点了点头，说道：“好。”
顿了顿，他挥手制止了属下的谏言，说道：“把帐外的士兵们全部撤走，你们也出去。”
将领们微愣，促声道：“大帅！现在善千秋孤军深入，是我们一举歼灭他们
的最好时机！”
时谢说道：“然后呢？”
将领们低声说道：“一旦善千秋身死，大荒必然天下大乱，群龙无首之下纷争必起！我们趁势反攻，一定能够夺得先机！”
这个方案很有道理。
除此之外，还很有诱惑。
除开今天，他们可能再也不会有杀死善千秋的机会了。
将领们满含殷切地看着时谢，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会冲上去将善千秋乱刀砍死。
胜利的曙光近在眼前。
时谢摇了摇头，看着善千秋，“你认为呢？”
善千秋扭了扭脖子，说道：“我认为不怎么样。”
时谢点头，“我也这么想。”
将领们再度愣住。
时谢解释道：“第一，大荒早已确立下一任大酋长的归属，这些年来，善泽在大荒的名望丝毫不弱于云端之上的善千秋，所以你说的天下大乱纷争四起便不成立，只会让大荒人民同仇敌忾，团结起来对付我们；第二，善千秋虽说是大荒最高的指挥官，但是他并非军中之人，在距离我们不远的大荒军中，还拥有善无常这种天下第一名将以及数不胜数的优秀的军事指挥官……那些低等级的士兵们对于大酋长是一无所知，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主将不倒，那便没什么区别，所以他们的前线依旧稳固。”
他又看了善千秋身旁的阴阳卫，反问道：“而且，就算我们真的把他们留在这里了，那我们又得死多少人？”
阴阳卫的实力未知，不过能够在瞬息之间便将明我九阶的沙将军五马分尸的强者，实力至少不会低于沙将军才是。
阴阳卫共有七人，每人都是明我九阶的话，那便是七名明我九阶的至强者。
这里是獠牙部的军营，要找出七个明我九阶的强者不难。
可这里并非全部都是修行者，大部分人还是普通人。
身经百战的普通人，终究还是普通人。
他们不可能在这种等级的战斗余波中活下来，尽管他们拥有必死的信念。
战场不能选在大多都是普通人的军营。
即便要选，也得选在他们的地盘。
……
……
“他们都走了，要说什么便说吧。”时谢将沙盘扰乱，问道。
善千秋不屑地笑了笑，并未嘲讽。
毁灭沙盘是为了不让敌人看清楚自己的布置。
可大荒坐拥天下十之**的疆域，拥有千万铁蹄，名将更是数不胜数。
这种情况下，哪怕你真的是神都不管用，何况你只是用兵如神。
神和如神，终究还是两个概念。
“喝茶还是喝酒？”时谢又问。
善千秋说道：“青茗茶，有吗？”
时谢说道：“这就是青茗茶。”
茶水通过壶嘴流到另一个杯子里。
善千秋终于落座，“听说过大祭司的预言吗？”
时谢摇摇头，“没有。”
善千秋了口茶，“昼虎伏，卯出，旅祸现，天地哭。”
原来是这个。
时谢说道：“这我倒是知道。”
善千秋说道：“除了最后一项之外，这则预言的内容几乎已经全部实现了。”
时谢沉默了会儿，说道：“依我看，这则预言已经全部实现了。”
善千秋哦了一声。
二声。
时谢放下茶杯，说道：“大荒军队四线出击，所过之处皆留下滔天血海和如山尸骨，大荒境内血雨连绵三周，如此，还不算哭吗？”
善千秋哑然失笑，摆了摆手，“哭，是一个循环渐进的过程，这点血雨只不过是哭戏的前奏罢了，就像是人在哭泣之前通红的眼眶
，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
这一个月以来，避风塘内的非正常死亡人数超过了过去无数年的总和，民生得不到丝毫保障，百姓们内心的惶恐甚至超过了卯血洗云集之时。
你身为一国之主，竟然还觉得这算不得什么？
时谢的表情逐渐危险起来。
善千秋说道：“天地哭，是你们造成的。”
时谢轻蔑地笑了笑，“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你现在便可以离开了。”
善千秋说道：“当然不是。”
他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说道：“看看你只是目的之一，我这次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有一样。”
时谢挑眉问道：“是什么？”
善千秋将手放在桌子上方，手掌缓缓扫过。
一张棋盘凭空出现。
“我想和你对弈一局。”
时谢看着那些方方正正的线条，略微沉默。
善千秋抬手。
数枚白子落于棋盘之上。
时谢皱着眉头，伸出手指点了点。
黑子和白子天各一方，遥遥相对。
善千秋挑了挑眉，“这倒稀奇。”
黑白棋还有一个名字。
围棋。
既然是围棋，那便有围棋的下法，像这般四目相对，实在不是行家所为。
岂止不是行家所为，哪怕是刚刚学棋的学童也不至于犯下这种错误。
时谢突然说道：“大荒势强，獠牙势弱，不适合硬碰硬。”
善千秋微怔，“原来是这样。”
棋盘上再添白子。
黑子紧跟其后。
大账内只留下了子落盘上的脆响。
过了很长时间。
善千秋说道：“胜负已定。”
时谢抬头看他一眼，随手落了一子。
似是有心，又似是无意。
善千秋愣住，神色逐渐凝重。
他的大龙，断了。
前军和后军被拦腰斩断。
时谢说道：“现在才是胜负已定。”
善千秋皱着眉头，“原来如此。”
时谢说道：“就是这样。”
善千秋笑了起来，说道：“我总算看明白了。”
时谢说道：“我本以为你在看到我的一瞬间便明白了。”
善千秋笑着摇了摇头，挥手将棋盘收起，起身离开。
时谢坐在原地，说道：“不要阻拦。”
不知从何方传来一声低声的“是”，善千秋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祸水东引，到底是把祸水引到了獠牙，还是把祸水送去了獠牙。”
前者的祸水和后者的祸水明显不是同一个意思，但时谢不想深究。
善千秋撩开账帘，看到门外严阵以待的兵士们笑了笑。
情势果然危急。
阴阳卫和数位没有着装甲胄的人相对而立，彼此都神色凝重。
善千秋说道：“如果我死在这里，大兄率领的三十万大军会不顾一切发动攻击，与此同时，大荒部囤积边境的数百万大军也会直接挥师东境……你们，能够承担这种后果吗？”
没一人接话
善千秋不屑地笑了笑，说道：“我一直没能彻底击溃你们，里面坐着的那个小子固然功不可没，但终究是我没有下定决心将你们一口吃掉，所以，不要惹怒我。”
……
……
第九十四章 魔鬼的低语
就像石沉大海，善千秋的话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场间的气氛依然紧张，那些隐藏在獠牙部中的高手随时可能出手夺去他的生命。
深陷敌阵，阴阳卫们拿出了平时百分之两百的注意力。
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警惕了？
五年，十年，还是二十年？
自从善千秋赢下夺嫡之战后，他们便再也没机会将自己的注意力提升到如此地步。
阴卫鬼目光凝重地看着前方，缓缓踱到善千秋身边，“大酋长，怎么办？”
善千秋笑了笑，有意无意地看了看身后。
身后，是时谢的帅帐。
时谢撩开账帘，看着场间皱了皱眉，“我说，不要阻拦。”
依旧没人动。
时谢的威望极高，不管是隐世高人还是百战雄将都愿意听从他的调遣。
可时谢毕竟才进獠牙月余，他的资历很浅，还不能做到说一就是一的地步。
事实上，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辛远亲临，也不一定有用。
时谢一声厉喝，“违令者斩！”
人群有些躁动，最终让开道路。
天地间的灵力封锁也消失不见。
善千秋挑了挑眉，对左右说道：“待会儿出去，如果獠牙部没有妄动的话，你等不可出手。”
阴阳卫刚准备在离开时重创獠牙部的军队，听到命令只得作罢，沉声答道：“是！”
……
……
善千秋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数个呼吸的时间，他们便消失不见。
那几个明我九阶的巅峰强者看着时谢，眼神中全是不满。
他们不全都隶属于獠牙部，其中还有蒙云部和万江部的残党。
他们，和大荒之间存有血海深仇。
国破家亡，不可谓不痛，哪怕他们是超然物外的巅峰强者也不例外。
时谢说道：“时机未到。”
一名身穿麻衣的老者冷声开口，“怕就怕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时谢摇了摇头，“如果善千秋死在这里，大荒势必会不顾一切的向我们发动攻击，以你们的实力能不能全身而退尚在两可之间，何况我獠牙军中多为没有灵力的普通人……而且，现在就发动最终的决战，我的战略会被全盘打乱。”
那名老者还想说什么。
天地间隐约带有一股威势，措不及防下，他刚刚张开的嘴巴蓦然关闭，差点咬掉了舌头。
时谢看着他，“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善千秋的命。”
环顾四周，他再度开口，“我们的目标，是要击溃大荒的军队！是要赢下这场战争！”
战争的目的很多，或者为了资源，或者为了地盘，亦或者是为了天下。
可没有哪场战争的终极目标是为了杀死某个人，哪怕那个人是天下共主。
獠牙部的首要目标，是要在大荒的攻势中生存下来。其次，才是谋夺天下。
獠牙崇尚武力，在辛远的带领下更甚以往。
大荒将避风塘群雄割据的局面改成了楚河争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符合獠牙的利益标准。
因为獠牙，志在天下。
将领们听懂了时谢的意思，有些惊异。
哪怕是最忠诚的臣子，最勇猛的将军，也不认为这种情况下的獠牙可以打败大荒。
拼力抵抗，完全是因为心中的责任和自尊。
一名大将问道：“主帅已经有了破敌良策？”
时谢看了他一眼，“所有二品参将以上的将领，进帐！”
……
……
大荒军营。
善无常坐在大帐之内，一脸焦急。
三弟，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清风微拂。
善千秋出现在他面前，“大哥，我回来了。”
善无常长舒一口气，“大酋长可算是回来了。”
善千秋笑了笑，走到主位上坐下。
在他坐下的同时，青茗茶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轻啜了一口，“没什么事吧。”
善无常说道：“已经按照你的吩咐，蒙云籍的所有人，不管是降将，百姓，还是早已定居大荒的商人，一律处死。”
善千秋微微额首，“那就好。”
善无常欲言又止。
善千秋轻笑道：“担心杀伐过重？”
善无常苦笑道：“数千万的性命，难免民怨四起。”
善千秋不屑道：“民怨这种东西，在乱世之中在所难免，只要我能一统炼狱，自然会如同无根浮萍般逝去。”
顿了顿，他笑了笑，说道：“一人罪，千人将，万人雄，百万雄中雄。”
善无常微愣，仔细想了想才发现这是说的杀人。
杀一人为罪，杀千人可擢升为将，杀万人便称得上是一方诸侯，杀百万人也是诸侯中的翘楚。
善无常说道：“可你不是雄，是王。”
善千秋想了想，偏着头笑了笑，“那你现在可以改口了。”
他的目光逐渐冷冽起来，“我是王中王！”
……
……
库利扎尔。
地府。
地府不是神话中的那个地府，不过它履行的确实是关押之责。
只要有安全隐患的因素，都会被关到地府之中，不止是灵种暴动的神会成员，还有数目不菲的强大的幽灵。
为了确保魔灵长廊等一系列试炼之地的正常运转，神会需要从这些幽灵体内提取基因。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以神会成员对魔灵长廊的喜爱程度来看，魔灵长廊早就灰飞烟灭了。
当年混乱魔主被擒，这个地方是囚禁她的第一选择，即便韩谦已经给出了最佳方案，还是有三成左右的长老更愿意将她关在这个地方。
因为这里镌刻了神会最强的几个控制类神律，除此之外，这里还拥有神会最强大的武器。
地底深处，还埋着一颗核弹。
诛神。
景月被关在十七层地狱，距离诛神仅有一墙之隔。
她被吊在空中，披头散发。
顶上有水滴落，不知是上一层的人留下的鲜血或是尿液。
景月还没能突破七阶，不能做到无欲无求。
所以她只能卡着时间尽可能地抬起头，以便那些水分不会浪费。
血液也好尿液也罢，反正她尝不出来。
唯一让她比较安心的是那些液体中既没有血液的腥味也没有尿味。
就像是最普通的矿泉水一般。
狱卒每隔八个小时便会转动滑轮，吊着她的锁链会下降，以便狱卒喂食和景月舒展身体。
猪狗不如，说的便是这个道理吧。
她微讽地想着。
耳边突然传来
机关运作的声音。
锁链缓缓下降。
景月落到地上。
她甩了甩手脚，四肢传来的酸痛让她一阵蹙眉。
黑暗中响起从未听过的男音，“主人，我来接你了。”
景月微愣，问道：“你是谁？”
火光迸现。
景月久未见光，下意识地遮住眼睛。
半晌，她将挡在眼前的手放下，看清来人之时微微一怔。
景阳。
不对，应该称之为噬梦者才对。
她笑了笑，“我不是你的主人，你哪儿来的请回到哪儿吧。”
景阳说道：“主人，你忘了吗？”
景月看了他一眼，“我忘了什么？”
景阳说道：“当年你遍体鳞伤地降临云南保山，正巧碰到我们夫妻，你赐予我们无上的力量，我们负责在你未觉醒之时给予保护。”
景月嘲讽地笑了笑，“那你们保护得可真不错。”
景阳说道：“是我的过失！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救你出来，到时候你便能向这个世界尽情宣泄你的怒火了！”
景月皱了皱眉。
景阳看着她身上的锁链，也皱了皱眉，“主人，您先等一下，这个锁链有些麻烦。”
景月突然说道：“你能不用我父亲的样子吗？”
景阳微愣，急道：“这就是我原来的样子。”
景月说道：“我见过你的样子，当时你还想吃了我来着，这么快就忘了吗？”
景阳说道：“那是为了取信于你的老师。”
景月敷衍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吗？”
景阳说道：“你要如何才肯相信我？”
景月看着他，认真说道：“我不会相信你，不论如何。”
景阳说道：“为什么？”
景月的嘴角微扬，声音却带了些哭腔，“我父亲不会让我毁灭世界。”
空气沉默了。
景阳没再说话，走到锁链前开始敲敲打打。
景月说道：“你快走吧，趁着别人还没发现你。”
景阳理也未曾理她。
景月的脸色极度苍白，眼皮不断闭合又不断睁开。
在吊着的时候她很难入睡，此刻舒展开来，身体的疲惫再也无法被控制，困意潮水般袭来。
她说道：“你救不了我，这个禁制是由校长和武器部长共同研制而成的，实力没超过校长的人不可能打开。”
困意再度浓厚几分。
景月说道：“你先走吧，把我放下来就够了，谢谢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头一歪，倒地不起。
景阳皱着眉，眼中出现一抹心痛之色。
他的耳朵动了动。
火光瞬间熄灭。
他的身影消失不见。
迷迷糊糊间，景月听到了他最后说的话。
“主人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万死不辞……到时候，这个世界会感受到你的愤怒的……相信我！”
声音很轻。
也很怨毒。
就算景月陷入昏迷，潜意识里也打了个寒颤。
这句话，似曾相识。
哪怕它像是魔鬼的低语一般。
……
……
第九十五章 另一种流放
景阳自然不可能没有理由的离去。www.uu234.cc
之所以消失，是因为他的耳朵动了动。
之所以他的耳朵会动，是因为上方传来了的脚步声。
以他的实力，当然有信心将那个人杀死，哪怕这里是戒备森严的地府。
可他没有信心在惊动赤瞳之后还能成功救下景月。
不知为何，库利扎尔在修建地府时并没有设置电梯。
不管是狱卒还是别的什么人，要想抵达地府的深层地狱，都只能踩着狭窄的阶梯一级一级向下。
反过来看，如果地狱中的那些妖魔鬼怪脱离了囚室，也只能通过阶梯向上。
在赤瞳的防护下，没有人敢说自己一定能逃出去。
噬梦者是接近坎特的强者，地府自然关不住他，但景月不同，这个不到六阶的小姑娘只能在赤瞳的全力攻击下香消玉殒。
布拉夫提着灯，走进景月的囚室。
他挑了挑眉。
景月果然被人放下来了。
值班的狱卒刚刚换守，下一轮用餐时间也还为时尚早。
难不成是上一任的狱卒忘记了将景月重新吊上去？
他摇了摇头。
不管是别人的帮助还是狱卒的疏忽，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他从腰间拿出钥匙，将锁住景月的铁链打开，轻轻地将她背在背上，抬步向上走去。
……
……
景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没有被束缚的感觉，身体的触感柔软而熟悉。
她睁开眼睛。
原来是在寝室。
为什么会在寝室？
她皱着眉，想坐起身来。
四肢传来的酸痛感让她神情一滞。
布拉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别动，地府的锁链完全限制了你的灵力和恢复力，被吊在空中这么久，血液循环严重受阻连带着你的四肢都会出现胀痛感，短时间内你还下不了床。”
“老师？”景月问。
“是我。”布拉夫点头。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景月的神情充满疑惑。
“出来了就行了，不用问为什么。”布拉夫的神情依旧冷淡。
“那你呢？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景月挣扎着起身，腕间的白沙布顷刻间染上红色。
布拉夫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景月看着他，视线一动不动。
“我说过，我会在你身边的。”布拉夫最后说道。
景月微怔，笑了起来。
有些开心。
没有被人忘记的感觉，很好。
布拉夫突然说道：“你先养伤，养好之后我会带你去重庆分部。”
景月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
布拉夫摇了摇头，“你不需要继续留在库利扎尔求学了，长老会已经通过了我的申请，你将直接毕业成为b级猎魔人，由我带队前往赢溪，接任赢溪分部的所有工作。”
比起长老会同意她毕业这件事，她的去向更令她吃惊。
赢溪。
在地府中这么长的时间，她唯一想念的地方便是赢溪，道路两旁是高大的香樟树，白瓷铺成的步行街中央，一颗高大的黄果树足以挡住整个夏天的阳光。少年少女们结伴而行，
坐在黄果树的树坛上乘凉，手中的冰淇淋吃一半再将剩下的一半涂在旁边那个人的脸上。
景月的目光很深沉，喃喃道：“赢溪？”
布拉夫说道：“综合各方面考虑，赢溪是不二之选，你能在赢溪恢复你景月的身份继续生活，不过一旦我们发现幽灵时，你必须在十分钟之内回来。”
接二连三的好消息将景月炸得七荤八素。
她靠在墙上，说道：“意思是……我可以见我父母？”
布拉夫皱了皱眉。
景月敏锐地捕捉到了布拉夫的神情变化。
老师脸上很少出现冷漠外的表情，最大限度不过是将眉毛挑出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为什么会皱眉？
景月问道：“我父母……出什么事了吗？”
布拉夫看了她一眼，说道：“在你进入神会的时候我们便去赢溪调查了你的家庭背景，可那个时候已经晚了，你的父母不知所踪，就连赤瞳和地藏王也找不到她们究竟在哪儿？”
景月的声音有些颤抖，“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布拉夫很好地将心疼藏在了眼神背后，“根据邻居和警察那边反馈的消息来看……你的父母，是在一夜之间消失的。加上你至尊级灵种对周围的辐射来看……他们很可能是被追寻你而来的幽灵……杀死了。”
景月呆住。
倒不是难以置信。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一个被自己遗忘的可能。
不久以前，那个冒充父亲的幽灵曾经说过一件事。
她失踪之后，为了寻找她，父母分别搜索南北半球。
可噬梦者在二十年前便出现在了魔灵长廊，时间……对不上啊！
她看着布拉夫，“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布拉夫说道：“今晚九点，等你的状态好些再说。”
景月点了点头。
布拉夫说道：“你再休息一下，我去准备。”
……
……
“布拉夫老师真的不再任教了？”
“听说他这几天一直在长老会忙前忙后地，尝试了很多方法，最后只能用这种方式换取景月的释放。”
“为什么？”
“你傻啊，景月是韩飞羽的女朋友，布拉夫是韩飞羽的师兄，也是械神大人的师弟，自然会多点照顾。”
“不……我的意思是，为什么长老会能同意布拉夫老师的方案。”
“还能为什么？日本三大家族已经接近二十年没有和神会有丝毫往来了，要知道源家，服部家和明治家的实力可是极强的，当年因为布拉夫老师和伊织的事，三家联名抵制布拉夫老师继续留在库利扎尔学院，被切特家族以一己之力压下的时候更是直接宣布脱离……此时同意布拉夫老师的决议，想必也是打着挽回三家的算盘吧。”
“那日本的三大家族同意了吗？”
“哪儿能不同意呢？坎特校长和布莱恩副会长去了日本，自然没什么问题。”
“那布拉夫老师呢？只是无法回到库利扎尔吗？”
“只是这样怎么能够平息那些日本人的愤怒，据说，布拉夫老师还被剥夺了继承玄武圣使的资格。”
“啊？”
“意料之中吧，那三家毕竟是王脉，体内蕴含的圣灵血脉也比四大家族弱不到哪儿去，要真让布拉夫老师继承了切特家族，指不定会出什么乱
子。”
“牺牲真大啊……布拉夫老师。”
……
……
听着学员们的窃语声，唐柔摇了摇头。
凯茜在她身后，有些感慨地说道：“布拉夫老师，这次真是豁出去了啊！”
唐柔摇了摇头，“在他看来，他应该赚大了。”
凯茜微愣，“他……不该亏了吗？”
库利扎尔教师是积累履历最轻松的方式，也符合布拉夫的性格和修炼特点。
切特家族的继承人的地位很高，一旦即位，便是地位最高。
布拉夫同时放弃了他的现在和未来。
唐柔低声道：“反感家族血脉的人可不只是埃德。”
凯茜捂着嘴，惊讶道：“难道布拉夫老师也是？”
唐柔说道：“可能这就是大家族的公子哥儿们的通病吧，据我所知，那只小老虎对沙尔玛也不太感冒。”
凯茜笑起来，心想这莫不是类似于韩家魔咒的另一个诅咒？
说话间二人终于到了景月的寝室。
景月本打算睡觉，可听到布拉夫的话之后又一直睡不着。
她想打个电话，可她又怕被赤瞳拦截。
她才刚刚从地府中成功逃脱，现在不是联络外界的好时机。
突然响起敲门声，然后未经景月允许便破门而入。
凯茜和唐柔。
景月舒了口气，说道：“我还以为是剿杀部的人又打算把我关进地府中去呢。”
凯茜笑道：“放心吧，你这次出来，回去的可能性便很小了。”
景月摇摇头，“还不是那些长老们一句话的事，他能把我放出来，自然也能重新把我关进去。”
凯茜微愣，说道：“这次不一样。”
景月说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归根结底不过是看他们的心情罢了，说是让我回赢溪经营剿杀部，实际上他们打着什么算盘我还不知道呢！”
被无缘无故地关了这么久，是个人都会有怨气。
景月可以理解那些长老们的行为，但这不代表她能接受。
如果她真的是邪主该有多好，她在地府中不止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
唐柔说道：“让你回赢溪？”
景月点了点头，说道：“怎么了吗？”
唐柔说道：“怪不得前些日子神会下达命令让我们撤走赢溪范围内所有的家族成员。”
景月微愣，“什么意思？”
唐柔说道：“意思是，赢溪的剿杀部，只留了你和布拉夫两个人。”
顿了顿，她低声骂了一句，继续说道：“长老会这些家伙根本不是特赦，而是流放！”
哪怕bg和神会结盟，世界上依然有很多幽灵。
甚至要超过bg本身所包含的幽灵。
为了防止意外，一个剿杀部的标配是十五个及以上的神会成员。
如果说是两个人的话，根本不足以完成剿杀部必须的日常工作，布拉夫的确很强，但如果他不打算放弃自己的修行生涯的话，便不能无休无止地投入到工作中。
玄武喜静不喜动，一味地投入战斗只会拖垮他的实力增长速度。
唐柔眼神微冽，心想原来长老会那些家伙打的是这个算盘。
……
……
第九十六章 深渊的召唤
要想不被虎咬，须先毁其利齿。UU小说
要想不被鹰啄，须先断其尖喙。
尽管长老会那些人再如何排斥韩飞羽，也不能否认那是一头猛虎，一只雄鹰。
这头猛虎在库利扎尔能得到的帮助不多，坎特校长向来阴晴不定，真要爆发冲突他不一定会站在韩飞羽的身边。
思来想去，便只有布拉夫更具威胁一些。
布拉夫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这一点从他为服部伊织多年来守身如玉可以得知。
他不可能会放弃自己的小师弟，更妄论这个小师弟本就是他最尊敬的大师兄的儿子。
保险起见，先让他失去影响力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对手是布拉夫切特还是土耳其切特家族，对长老会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区别。
没人愿意惹怒四大家族，可没人惧怕四大家族的某个具体成员，族长除外。
布拉夫愿意为了区区一个景月放弃自己的继承权，天知道罗曼诺夫及其同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笑了多少次。
这是一件很愚蠢的行为。
男人，必须以事业为重。
神会的男人，必须以实力和势力为重。
布拉夫的选择，是很亏的。
可当事人不这么看。
在长老会对自己的效果窃喜的时候，这个万众瞩目的前切特家族少家主正在咖啡厅。
他要了一杯美式咖啡，对面的景月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也许是怕唐柔和凯茜会打扰她休息，在那两个女孩踏入。
以前的景月不喜欢咖啡的味道，现在倒觉得正好合适……不含一切杂质的苦涩能让她对前几天的记忆更深刻些。
所以她喝得很急。
比比赛之后的运动员们喝矿泉水更急。
一杯卡布奇诺顷刻间便见了底。
喝完之后，景月放下杯子，舒舒服服地打了个嗝。
“老家伙喜欢喝咖啡，他的门下受他影响，多多少少都比较喜欢这个东西。”布拉夫摇着手中的咖啡杯说。
“哦，还不错。”景月答道。
“咖啡不是你这么喝的。”布拉夫说道。
“还能怎么喝？拿根吸管？”景月说道。
“这东西就像茶一样，得靠品。”布拉夫摇了摇头，拿起咖啡在口鼻之间晃了晃，轻啜一口之后说道。
景月的表情突然变得很怪异。
布拉夫放下杯子，疑惑道：“怎么了吗？”
景月略带嫌弃地说道：“老师……这会不会太装了些。”
布拉夫神情一滞，咖啡呛在喉管处，下不去……不能上来。
大眼瞪小眼。
半晌，布拉夫摇了摇头，摆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态，“话说，你去不了炼狱了。”
景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事，现在也没有多少人只把我看成韩飞羽的女朋友了。”
把和只把是两回事。
景月在进入神会之前便已经因为韩飞羽的女友这个身份而出名，哪怕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一件比一件惊人，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正如布拉夫所说，景月身上的疑点在两可之间。
之所以会被神会死死抓住，便是因为她的另一重身份。
布拉夫说道：“吃那么多苦都是因为韩飞羽，你就不想见见他？”
景月笑了笑，认真说道：“已经
不重要了，不管韩飞羽是谁，已经过了。”
布拉夫倒有些惊讶于她的大度，说道：“我倒有点明白韩飞羽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景月微怒道：“老师！”
布拉夫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我要告诉你的是，值得。”
布拉夫的神情很认真。
比他的冷漠更认真。
景月有些不习惯这种状态下的老师，只能移开视线，“我又不认识韩飞羽，怎么知道值不值得。”
她是一个花季少女，对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拥有着鲜花般美丽的幻想，她更愿意把自己的未来交给像老师这样强大可靠又极具安全感的男人，韩飞羽对她来说更像是名侦探柯南里面的‘凶手’，整个人都只有眼睛和嘴巴，其余部分都是黑色的阴影。
她不喜欢神秘。
尤其是这段时间以来。
布拉夫摇了摇头，说道：“可我认识，他值得。”
景月微怒道：“为什么？”
布拉夫笑了笑，站起身来抬头看着远方。
那里，有一片樱花林。
那里，是他和伊织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他的目光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柔和，“具体原因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是因为，他在聊起你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样子很像曾经的我。”
……
……
炼狱，冰原。
疗伤一般用不了许久，何况是断肢可生的神会成员。
可韩飞羽他们似乎不太一样，足足三天，他们才再次来到了共工的面前。
共工坐在椅子上，指尖无意识地搓着一只极薄的冰蝉，亮晶晶的粉末从他的指尖滑落。
冰蝉不是蝉，是玉。
眼前人不是人，是冰。
韩飞羽看着通体晶莹的共工，问道：“既然你和祝融他们并称为世间三圣，为什么你看上去这么怪？”
何止是怪，如果放在封建时代的中国，敢以这种形态出现的人会被憨厚老实的村民们当成冰怪烧死。
共工看了他一眼。
韩飞羽脸上的神情一滞，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人并不是自己可以征询的对象。
共工并没有计较韩飞羽的无礼，却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看着埃德，“乔治那小子最近怎么样了？”
父亲被人称作小子，哪怕是以埃德的修养也不由得有些尴尬。
“吃喝嫖赌，也就那样吧。”
共工皱了皱眉，将手中的冰蝉放到扶手上，“他突破到近世了吗？”
埃德微愣，心想以乔治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的实力能够超越其他三大圣使便让自己极度吃惊了，何况超越坎特？
看到他的神色，共工说道：“看来是没有了。”
埃德说道：“自上古时期以来，神会中能够达到明我九阶的人都屈指可数，谈何超越？”
共工站起身，不悦道：“那是因为主位面没有玄气！乔治那小子接受了冰神寝宫最后的玄气灌输，以他的天赋无论如何也该到达了近世才对！”
他想了想，又说道：“看来还是被那个女人影响了。”
埃德微怔。
不难推测出共工口中的那个人便是自己的母亲。
他捏了捏拳，将自己的怒火死死地压制在眼睛后面。
共工瞥了他一眼，“恨我？”
埃德
没说话。
共工笑道：“仇恨，是深渊的回廊。陷入仇恨的人如同被深渊所召唤，从此之后只能困在仇恨之中无法自拔。”
顿了顿，他的神情严肃起来，“一个真正的复仇者，是会泯灭人性的，你不要这样。”
埃德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走到共工面前，双手撑住椅子的扶手，上身倾斜几乎要凑到共工的脸上，神情很是嘲讽。
“你杀了我妈妈……退一万步说，不是你亲自动的手你只是单纯地想将试炼之地的钥匙收回来，但我的母亲终究是因此而死，你却叫我不要陷入复仇的深渊？”
他的双手蓦地用力，将共工的椅子扶手捏得粉碎，隐藏在眼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喷薄而出。
“我现在不是你的对手，这我承认，可是当我哪天拥有力量之时，我会站到你面前的。”
韩飞羽大惊失色，急忙拉住埃德。
开什么玩笑，面前这尊爷可是实打实的近世强者，光是动动手指头都足以带走他们的性命。
兔鼬只是接受了他的部分灵魂便拥有那般实力，此时此刻，他们中谁能与共工真身一战。
埃德扭头看了韩飞羽一眼，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放心，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韩飞羽心想妈咧这尊爷前不久可是才重创过我们的，只是不经意的攻击便让你我足足养了三天的伤，你竟然觉得他不会伤害我们？
埃德笑了笑，“这些老人总有一个通病，认为自己的行为只不过是为了敦促后辈们的成长，后辈们可能会不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可一旦时机或者时间到达一定地步之后便会自然而然地归于平静，通俗点讲，这便是倚老卖老。”
他笑着看向共工，“你说呢？水圣大人？”
说到水圣大人四字时，他的声音嘲讽而又轻蔑。
共工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你们可准备好了？”
埃德没有回答他。
韩飞羽眼见场间的气氛愈来愈凝重，急忙抢答道：“准备好了，你带我们去试炼之地吧。”
共工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一股雄浑的灵力从他的袖间冲出，像是一条巨河般将埃德和时谢的身影淹没。
巨河呼啸着冲向远方，然后顺着某条道路一路向下。
原地已没有了埃德和韩飞羽的影子。
……
……
不一会儿，韩飞羽和埃德重新站到地上。
四周没什么东西，只是耳边却传来了突兀的水流声。
水？
在冰原这个地方，空气里的水分子都会在顷刻间化为冰块，怎么可能会有水分子。
韩飞羽的内心一阵悸动。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般。
他向前脚步，一脚踩空，险些摔倒。
埃德急忙拉住了他，“小心点，这是个悬崖。”
韩飞羽微愣，低头向下看去。
下方很黑，深不见底。
原来那个声音不是水流，而是冰流。
这是一个由冰制成的瀑布。
深不见底，那便是万丈。
万丈冰瀑。
原来这就是说的那个地方。
那么，自己感受到的召唤……是从深渊传来的吗？
……
……
第九十七章 红莲业火
内心的悸动愈发强烈。www.uu234.cc
不对，说是内心，倒不如说是血脉。
血液不动，心又如何能动？
难不成这下面有某种吸引朱雀的东西？
韩飞羽轻轻甩开了埃德的手，向前走了一步，伸出头向下看去。
冰流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出悬崖，无力地坠向深渊，发出惊雷般的声音。
“看样子我们需要找一下试炼之地的入口在哪里。”埃德说。
韩飞羽盯着下方的黑暗，说道：“不用找了。”
埃德微怔。
韩飞羽指了指深渊，轻声道：“入口万丈冰瀑之下。”
埃德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一片平坦，甚至没有一点道路应具的褶皱。
他皱了皱眉，“看来我们要找路了。”
韩飞羽摇了摇头，“不会有路的。”
埃德微怔。
韩飞羽说道：“共工说这是个试炼之地。”
埃德说道：“他确实这么说过。”
韩飞羽说，“包括进入炼狱时我就想过，试炼之地，总会给些提示。”
埃德说道：“确实如此。”
韩飞羽看了看埃德，又看了看深渊，说道：“这里不存在器灵老人那种东西，想必提示应该在死物上。”
埃德说道：“我早就看过了，这里是平原衔接的悬崖，没有一点褶皱，何况提示？”
韩飞羽说道：“又不是玄幻小说，提示怎么会写在地上。”
埃德微愣，说道：“你的意思是？”
韩飞羽轻笑道：“面前这座悬崖，便是最明显的提示。”
埃德惊道：“你别说你想跳下去？”
韩飞羽沉默了会儿，说道：“张无忌跳崖练成了九阳神功，杨过跳崖找到了独孤九剑留下的秘籍，说不准我跳下去也能得到什么呢？”
埃德说道：“这般高度，哪怕是时谢来了也会死。”
韩飞羽说道：“用灵力对冲呢？”
埃德说道：“灵力会有限制，一旦你灵力耗尽之时依旧未曾落到崖底，你面对的依旧是死亡。”
韩飞羽笑了笑。
他是七阶中级的主神，灵力本就雄浑无比，更何况他的灵力恢复速度也极快。
埃德说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这里灵力稀薄，灵力恢复的速度会受到极大的限制，更何况下面一片漆黑深不见底，谁也不知道中途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韩飞羽的笑容逐渐收敛。
灵力恢复速度这倒不是什么问题，哪怕这里的环境确实将他的灵力回复速度限制到了一个很低的程度，他也有信心不死。
他还有韩谦留下的装备。
那些装备可以平地飞起百丈之高，自然也能用于降落。
问题是，如果这下面拥有守护试炼之地的幽灵，又该如何是好？
埃德说道：“你父亲留下的东西还在吧？”
他口中的东西是曾经的机械甲胄。
正是那些甲胄，他们才免于直面风狼军的冲锋，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够逃出来，毕竟不是人人都拥有一瞬万年。
至尊火再怎么强大，也只会被一波又一波的冲锋掩埋。
韩飞羽点了点头，“随身携带。”
埃德轻声道：“拿出来。”
韩飞羽大手一挥，两幅机械甲胄凭空出现。
埃德穿上甲胄，说道：“我开路，你垫后。”
韩飞羽摇摇头，“我开路，你垫后。”
埃德皱眉道：“我的境界更高，你的至尊火更方便支援。”
韩飞羽微怔，笑道：“你的天赋在空中作用不大，但是我的至尊火却没什么限制，而且正因为你的实力比我更强，才更适合发现我发现不了的事情，就算我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以你的天赋也可以将我救出来。”
德想了想，“有道理。”
韩飞羽哑然失笑道：“只是你不愿意让我涉险罢了，不然以你的智慧，哪会想不到最佳方案。”
......
......
漆黑的深渊。
一个乳白色的光团缓缓下落。
除了瀑布的声音之外，空中还出现了轻微的颤音，如同蜂翼的震颤。
嗡~
气温逐渐变低。
韩飞羽倒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埃德有些经受不住。
进入冰原之后他便在除脸部之外的体表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炎魂。
人类世界的大部分定律在他们眼里就是个笑话，惯性定律除外。
他体表的火跟不上他降落的速度。
韩飞羽听到后面传来的哈气声，微愣之后大声喊道：“会长老大，甲胄自带保温功能，腰部部位从左至右的第四个按钮，你按下去就好。”
埃德微愣，急忙按下了韩飞羽所说的那个按钮，这才好受一些。
不愧是械神，果然想得面面俱到。
前方还是见不到底的黑暗。
这样的旅途着实枯燥。
埃德咳了两声掩饰刚刚的尴尬，面色突然一变，“飞羽，停！”
韩飞羽一愣，但还是依言停了下来，转过头一脸疑惑。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便知道了为何埃德会让他停下。
有东西来了。
从灵力探测来判断，似乎不是一两个这么简单的事。
韩飞羽皱着眉头，挥手在身前布下紫色的火焰。
火焰逐渐向外扩展，与此同时逐渐变宽，最终在距离韩飞羽两只手臂的距离停下。
这哪里还是一堵火墙。
这简直是一片火海！
火焰似静实动，有如暗涌。
耳边传来了某种动物的振翅声。
埃德说道：“来了。”
韩飞羽点了点头，凝眉看向下方。
火海突然溅起了一朵小浪花。
紧接着是第二朵。
无数道浪花自火海而起。
原来那不是浪花，而是某种生物的翅膀。
埃德皱了皱眉。
“神律之八十四幽谷飓风。”
幽谷之风，婉转清扬。
火借风势瞬息铺展开来，分出数股由火制成的龙卷风，旋转着向袭击者吹去。
韩飞羽眼神一凝，心想不愧是库利扎尔最会运用神律的人，竟能在袭击到来的瞬间给出反应。
相比埃德来说，他的灵力本就有限，又要顾虑节省问题，由至尊火形成的火海自然稀薄。
如果动用威力更大的风系神律，很可能打乱至尊火形成的火海。相反，又不能将攻势取得的效应最大化。
幽谷飓风的回转属性，正好适合这种场面。
埃德提醒道：“注意，它们要冲过来了。”
韩飞羽急忙回神，屏息看向下方。
火海的浪花消失了。
一道火柱冲天而起。
韩飞羽和埃德急忙侧身避过。
火柱愈来愈高，直至脱离韩飞羽他们的视线。
可韩飞羽他们丝毫不紧张。
火柱既起于海，也必将归之。
半晌，无数星火从天而降，落回海里。
袭击者终于露出了它们的庐山真面目。
原来是蝴蝶。
血色的蝴蝶。
落下的星火，是同伴们的尸体。
蝴蝶竟是靠着同伴顶住外围的至尊火突破了火海。
韩飞羽微微咋舌。
埃德说道：“愣着干什么？跑啊！”
说罢，竟是不等韩飞羽反应过来，便向火海冲去。
韩飞羽急忙驱动火焰，在埃德接触到火海之前便开出了一个窟窿。
埃德穿了过去。
紧接着，韩飞羽也穿了过去。
火海随之关闭。
空中响起韩飞羽的大笑声，“老大，你这也太鸡贼了吧！”
埃德骂道：“你傻啊？我们的目标又不是真刀真枪地和它们干上一场，自然能避……则避。”
这里的话断了。
之所以会断，是因为埃德看到了一朵红莲。
一朵巨大的红莲，与这朵红莲相比，埃德觉得自己简直就像尘埃那般渺小。
红莲上满是刚刚那种蝴蝶。
韩飞羽看到埃德停下，急忙也停了下来，这才没有撞到埃德的双翼。
“你……”
埃德急忙转过身捂住韩飞羽的嘴巴，与此同时熄灭了手中的白色光源。
如果惊动了红莲上的血色蝴蝶，哪怕他们再如何强大蝴蝶再如何弱小，也免不了一死。
蚁多噬象，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可已经晚了。
红莲轻柔地舒展开，花瓣处散发出血色薄雾，蝴蝶随之起舞。
空气突然静止。
韩飞羽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中，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骂道：“该死的祝融！”
祝融在他身后，闻言无奈道：“关我什么事，我这可是在救你。”
韩飞羽说道：“救我？”
祝融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韩飞羽说道：“莲花呗。”
祝融说道：“这是红莲。”
韩飞羽皱了皱眉，“红莲，不也是莲？”
祝融摇了摇头，“莲花洁白而又高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红莲却不同，这是一朵生在地狱的花，一旦绽放，便会燃起滔天业火。”
韩飞羽骂道：“说人话！”
祝融的表情微微一滞，无奈道：“你就不能多点耐心？”
韩飞羽说道：“当然可以有，我对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多点耐心，可你除外。”
顿了顿，他又说道：“一个几万年前的人了，还要出来搅风搅雨，不能让历史顺其自然地发展吗？”
祝融无奈地摇了摇头。
韩飞羽说道：“红莲到底是什么？”
祝融说道：“红莲业火，有复仇之意。”
韩飞羽皱了皱眉，“这有什么关系？”
祝融轻笑道：“你现在的身体，还承载不起过于浓厚的仇恨。”
韩飞羽微愣。
祝融平摊出手，一把长枪凭空出现。
韩飞羽惊讶道：“龙雀？”
这把枪是他能通过第三重考核的关键，在他进入火岩之后曾经进到灵戒空间中仔细地搜寻过，可最终却一无所获。
现在看来，这把枪倒更像是被祝融带在身边的。
祝融将枪丢了出来。
“拿好这把枪，从此之后，我可以放心地把它交给你了。”
……
……
第九十八章 一花一世界
看到龙雀被祝融丢过来时还有些错愕，等到龙雀完全入手之后便没了这种感觉。
祝融看着韩飞羽，很满意的样子。
韩飞羽说道：“你前面说我不能承载太多的仇恨，是什么意思？”
祝融摸着下巴，“你还记得宇智波吗？”
宇智波？
火影忍者？
韩飞羽迟疑道：“你……什么意思？”
祝融说道：“宇智波家族是一个因爱而恨的家族，每当重要之人死去便会觉醒某种力量，世人称之为写轮眼。朱雀和宇智波的差距不大，都是天生的复仇者，你体内的力量会随着仇恨愈变愈强，对于你尚未完全成熟的灵种来说，极速膨胀的力量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我才把龙雀给了你。”
韩飞羽低头看着手中的长枪，目光闪烁不定。
“这把枪，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
长枪入手的一刹那，像是偶遇了某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那是种很奇特的感觉，比不上和韩可颜在一起的亲昵，又不限于将后背托付给埃德或者时谢之时的信任。
祝融的嘴角出现笑意，“这把枪……和你的血脉灵种很衬。”
他似乎有些迟疑，在关键时刻转移了话锋。
韩飞羽面对大部分人都能装傻，可其中没有祝融这个名字。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要听实话。”
祝融摊开手，笑道：“这就是实话，朱雀血脉是复仇之血，至尊阴火是复仇之火，正好用来搭配这把复仇之枪！”
韩飞羽皱着眉头。
理智告诉他祝融说的并非实话，可却找不出什么破绽。
韩飞羽将龙雀背在身后，看着下方静止的巨大红莲。
在静止的时空中，那些血蝴蝶振翅欲飞的样子极其瑰丽，充斥在视线里让人有种心驰神往的感觉。
龙雀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似乎迫不及待地要带着韩飞羽冲向蝴蝶群。
“你可以走了。”他头也不回。
“还是这么冷淡……那我就祝你好运了。”祝融挥挥手，身体像光雨般消散。
……
……
“这些蝴蝶应该是发现我们了，你用至尊火开道，我用神律辅助你，然后抓紧机会用疾风或者流云穿过他们的包围圈。”
敌人的数量太多，这个方案并不奏效，尽管它听上去存在一定的可信度。
以埃德的脑力，想不到除了退走的第二种方案。
退走也不行，火海的上方还残留着数目可观的另一群血蝴蝶，不管韩飞羽选择什么位置打开通道，他们都会遭到攻击。
同时来自上方和下方的攻击。
那便是两面夹击。
现在他们还可以靠着火海背水一战，真要退走的话……他们很可能连亡命一搏的机会都没有。
等等。
他应该是没救了，但韩飞羽还有。
埃德转过头去，想托付给韩飞羽一些事，却又在转头的瞬间愣住。
“你……这把枪哪儿来的？”
韩飞羽耸了耸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祝融的存在过于敏感，他还不想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情。
埃德仔细地看着龙雀，不可置信道：“朱雀枪？为何会在你这儿？难道这也是涅教授留给你的？”
韩飞羽笑了笑，随手把将夜丢给埃德。
埃德接过黑剑，面容一肃。
“真龙之骨？”他看着剑柄，挑了挑眉。
“真龙之筋？”他又看向剑鞘，目光微凝。
“真龙之齿？”他拔出剑锋，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每抛出一个问句，埃德的语调都会高上一分，即便如此，他也觉
得自己没能充分展现对这把剑的敬意。
青龙本就是龙族，这把剑在他手里，比断空更为合适。
他的目光缓缓从剑锋上扫过，看到某个标记时停下。
“竟然是神律之一百二十六冥炎？”
韩飞羽摇了摇头，心想埃德不愧是大家族的子弟，仅凭眼力便认出了将夜的来历。
要知道他当时得到将夜的时候，除了对剑锋上的黑炎感到惊异之外别无他想。
韩飞羽说道：“会长老大，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先去把这些血蝴蝶处理了。”
说罢，还未等埃德反应，韩飞羽便冲向了下方。
埃德微怔，急忙想跟上去。
一道火墙冲天而起，瞬间将他挡住，然后又极速延伸，变成了一个火球，将他禁锢起来。
……
……
韩飞羽将龙雀直刺，身体的灵力再也不加顾忌地爆发，至尊火伴着他的身后落下，无数血蝴蝶还没来得及临近韩飞羽便化为了一股青烟。
可血蝴蝶们还是前仆后继地冲向韩飞羽，像是发了狂一般，完全不顾及靠近韩飞羽的下场。
飞蛾扑火的下场只有一个。
但如果飞蛾过多呢？
能扑灭号称永不熄灭的至尊之火吗？
韩飞羽面对这般攻势也有点心里发慌。
倒不是怕，而是些别的说不清楚的东西。
时间逐渐流逝。
终于有蝴蝶突破了至尊火的防线，一抹猩红的血色径直冲到韩飞羽的体内。
韩飞羽的双眼呆滞下来。
他一直在想祝融口中的仇恨到底是何意，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枯荣。
血蝴蝶的身体，便是通向世界的媒介。
血蝴蝶诞生于红莲之中，象征着那个世界的属性。
这便是仇恨的来源。
……
韩飞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绑住了。
一个面容极丑，五官近乎于沾在一块的人拿着剪刀靠近他，这个变态脸上的表情很狰狞，嘴唇开合间释放出一股恶臭。
“两天前，我去咸阳杀了你的父母，他们的尸骨被我埋在了流波山的山脚……你知道的那里的孤魂野鬼一向很多，葬在那里，你的父母一辈子也不会得到超度，他们的灵魂会在深渊徘徊，直到沉入地狱。”
韩飞羽皱了皱眉，他不认识面前这个人。
可他由衷地感受到了愤怒，就像这个男子真的杀了他双亲一般。
韩飞羽心想这难道就是仇恨？
他摇了摇头，就要释放至尊火将这个令人恶心的男子直接烧死。
可他并未感受到灵力的波动，不是天地的问题……倒像是他突然间失去了他的灵种。
没了最大的屏障，韩飞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男子手起刀落，直接割断了韩飞羽的脖颈。
……
还没从刚刚的死亡中缓过神来，韩飞羽便又睁开了眼睛。
这一世，他是一个教书先生。
也不尽然，从记忆里得知，他曾经官至宰相，门徒遍地，最终却因为最爱的学生背叛，平白受了文字之狱。被削为庶民暂且不说，毕生研究出来的治世典籍也被列为**。
胸怀悲愤，一生苦闷。
韩飞羽垂下眼帘。
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你是来杀我的？”韩飞羽问道。
“是的，老师。”那人说道。
韩飞羽长叹一声。
内心的苦闷愈发浓厚。
一道白光闪过。
韩飞羽尸首分离。
……
蝴蝶有多少只，就有多少种仇恨。
那些幻境，是某个人的真实经历，被录到红莲之中，此刻返到韩飞羽的身上。
他既是一个人，也是仇恨具体反应出来的千千万万人。
一开始他还能保持着自己的思考能力。
慢慢地，他的神情愈发呆滞，已经彻底沉沦在这仿佛永无止境的幻境中，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干什么。
他究竟是叫韩飞羽，还是张三？
他究竟是21世纪的人类，还是秦朝或者别的什么朝的古人？
蝴蝶们依旧前仆后继地冲进韩飞羽的身体。
幻境里过了数十上百世，真实世界里不过一秒之差。
韩飞羽的身体开始出现裂痕，就像是久逢干旱的田地。
裂痕逐渐扩大。
从裂痕中流出来的却不是血。
而是烟。
往事如烟。
韩飞羽经历的一切，都是往事。
他也成为了往事的一部分。
至尊火的滔天烈焰散开。
埃德却不敢靠近韩飞羽。
以韩飞羽为中心，无数的蝴蝶环绕。
埃德看不全，只能看到面前的极其微小的一部分。
尽管如此，还是让他惊讶得说不出话。
他皱着眉头，有心上前却又知道那注定是无用之功。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傻子行径。
韩飞羽既然有信心独自过去，想必……有一定的凭借吧，就像面对血主和兔鼬之时……
如果韩飞羽能够陷入那种状态，从这些蝴蝶中杀出来倒也不是一件难事。
那么，事情会这么发展吗？
……
……
韩飞羽不知道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短短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他经历了无数幻境，那些复仇记里所有的事件他都一一体验过了，他当过卑躬屈膝的乞丐，也做过位极人臣的权臣，当过危如累卵的帝王，也做过大杀四方的将军。
可最终的结局无一例外都是死亡。
死于背叛。
死于仇杀。
死于意外。
甚至有几次他还忍不住心中的悲愤选择了自杀。
对于死亡这两个字，他已经习惯了。
眼前的画面突然一变。
他不再是亲历者，而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空旷的房间，屋内坐着一个年轻人。
看似年轻，可他的目光中似乎蕴含了无尽的沧桑。
他的目光微微动了动，突然看向韩飞羽所在的位置。
韩飞羽面无表情。
无非是再死一次罢了。
可年轻人什么都没做，只是伸出手掌。
掌心，一缕紫色的火焰袅袅升起。
看到那抹火焰，韩飞羽的目光有些疑惑。
这股火焰很熟悉，细想却又一无所获。
年轻人自言自语道：“终于找到这里来了吗？”
韩飞羽依旧面无表情。
年轻人摇了摇头，“错觉吗？”
火光逐渐熄灭，年轻人重新陷入沉思。
“大兄，你总说祝家不可能有叛徒，但心圣深谙占卜之道，他所出证的事，如何有假？”
……
……
第九十九章 前因（上）
从这个幻境出现的那一刻起，韩飞羽的身体便发生了某种变化。www.uu234.ccUU小说
确切的说，应该是龙雀发生了某种变化。
火红色的枪身突然散发出诡异的紫光。
韩飞羽的身体不再化烟，裂开的口子也渐渐愈合。
血蝴蝶保持着冲击的势头，不断没入韩飞羽的体内。
可韩飞羽面临的画面依旧只有那一个。
仿佛......这些血蝴蝶所承载的仇恨加在一起才能保证韩飞羽能继续陷入那个世界。
埃德皱着眉头。
血蝴蝶的灵力很驳杂，但是他依然清晰地感受到了韩飞羽的灵力。
那股爆发的灵力算不得很夸张......好吧还是有些夸张。
埃德的目中流露出些许担心的神色。
神会成员，最忌实力增长过快，因为那往往会伴随着灵种的暴动。
炼狱本身是增长实力的最佳选择，可这并不代表他们能无休止地从虐杀中获取灵力。
短时间内从七阶中级跨越到九阶巅峰，不可能没有隐患。
“飞羽，千万别出事啊！”他注视着蝴蝶群，喃喃道。
......
门外突然响起叩门声。
紧接着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炎儿，你大哥叫你。”
年轻人一扫刚刚的沉寂，脸上的表情瞬间被欣喜所取代。
“是的，嫂子。”
一段不算太长的路，路上偶遇了不少人，每个人在看到他们的同时都会放下手中正在进行的工作，毕恭毕敬地说道：“尊者，夫人。”
年轻人向每个问候的人都投去灿烂的笑脸，偶尔还会回礼。
女子却只是浅笑着看着这一幕。
韩飞羽跟在年轻人身后，亦步亦趋。
许是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些，年轻人回头看了几次，每次都什么也看不到。
他目中的疑窦愈来愈深。
好在他没有点破。
女子突然说道：“炎儿，你大哥也是为了整个祝家着想，你要多体谅一下他。”
年轻人微微沉默，“是的，嫂子。”
大约半个时辰，他们终于到达了年轻人口中的大哥的所在地。
高堂上端坐着一个通体火红的男人。
不仅是衣服，就连头发都红到了发根。
韩飞羽愣了愣，心想这个人自己似乎在哪儿见过。
年轻人躬身，“大哥。”
女子浅笑道：“听到你找他，炎儿可高兴了，你作为兄长，可不能欺负他！”
男人点了点头，有股不怒自威的味道。
女子见状，识趣地退去。
待到房内只有他们两人时，年轻人才开口，“兄长现在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男人站起来，边走边说道：“再过不久我们就要进攻封印地了，关于心圣的预言，你别传出去。”
年轻人沉默了会儿，说道：“大哥，我觉得这样不妥。”
男人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哪儿不妥？”
年轻人说道：“最强大的部落，往往不会被外来的打击击垮。但最坚固的堡垒，也会惧怕内部的蛆虫。我们祝家既然出现了问题，那我们便要找出问题，团结一致才是制胜法宝，心口不一根本没办法在魔主面前立住跟脚。”
房间内陷入沉默。
男人目光平静，只是看着年轻人。
年轻人丝毫不示弱，也以同样的目光看回去。
半晌，男人说道：“你就这么相信那个敲算盘的？”
轻人说道：“至少他从来没出过什么错。”
男人说道：“祝家最开始只有你我二人，通过招揽才发展到现在的规模，其中每个人都是我们精挑细选才准允进入祝家的，你的意思是......我们看错了？”
年轻人说道：“兄长目光如炬，自然不会看错，但我不同，不论是阅历还是境界我都远逊于兄长，万一心圣所言的背叛者是由我允准进入祝家的，也说不定。”
男人摇了摇头，“炎儿，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消除魔主对这个世界的隐患，在这个目标面前，所有的芥蒂都可以推后，就算那个人真的和我祝家不齐心，他也不至于在我们面对魔主时背后捅刀，一旦我们成功消灭了魔主，那你也能顺势晋升为近世，有我们两兄弟同时坐镇的祝家，难不成还会惧怕区区一个内鬼？”
年轻人皱着眉头。
他不敢苟同兄长的话，但也不能说兄长一定就是错的。
摇了摇头，他开口问道：“嫂子是跟随我们一起行动还是回共家？”
男人说道：“这还用说，你都说她是你嫂子了，难不成我还要让她跟着共工那家伙一起行动不成？”
年轻人笑了笑，“不问问嫂子怎么想的？”
男人不悦道：“祝家谁做主？”
年轻人微怔，笑道：“您，当然是您。”
......
......
从兄长的房间出来，年轻人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迅速回到了自己房间。
他对着韩飞羽说道：“韩飞羽？”
韩飞羽微愣，心想这个叫做韩飞羽的人到底是哪根葱啊？
不对......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年轻人笑着摇了摇头，“隔空相望不相见，原来心圣说我能遇见自己的转世之身，竟然是这个意思。”
转世之身？
韩飞羽想开口问问这个老哥的智商究竟还在不在线，一想到自己无数次被人杀死的经历又只能闭口不言。
没办法说，人的生命只有一条，就算是传说中的九尾灵狐，那也只有九条命。
而他却死了成百上千次，每次死亡，都会诡异地复活。
这种事都能发生，转世身地存在似乎也不是太奇怪。
那么……自己最开始的时候，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韩飞羽有些头痛。
年轻人又开口说道：“我是祝炎，祝融的祝，火炎的炎，很高兴认识你。”
韩飞羽咧嘴，心想你看都看不到我，认识个啥？
空气？
他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张开嘴巴。
年轻人坐回椅子上，随手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又不能出现，那我就不给你倒了。”
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另倒了一杯，“来者是客，既然你来了，连杯水都喝不了的话也不是那么个事吧？”
韩飞羽撇着嘴。
自己又不用说话，喝什么水？倒是你这个家伙一直这么喋喋不休，确实要多喝点儿水。
年轻人看了看韩飞羽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前的水，神情落寞下来。
“心圣说的没错，我果然死了，不然也不能看到我的转世身啊。”
韩飞羽心说人总会死，我都不知死过多少次了，你不过只死了一次，何必如此惺惺作态。
年轻人说完这句话之后沉默了很久。
桌上的水杯却一直没动过。
韩飞羽有些无聊，走到年轻人的对面，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年轻人神情一振，“你果然在这里！”
韩飞羽掏了掏耳朵，心说我不在这里的话你一个人自言自语这么久岂不傻逼？
察觉到韩飞羽在这里的事实之后，年轻人一扫先前的落寞。
“当然，我毕竟是四圣联名封下的尊者，自然不会在意死亡这种小事……不过，我倒的确有一个忙需要你帮，你同意帮我的话便喝一口水，不同意的话就什么也不做。”
韩飞羽不想理他。
我帮你的忙？
我还沉浸在死亡的循环中无法自拔呢！又如何能够帮你。
看到水杯久久没有反应，年轻人有些失落。
“也对，毕竟相隔这么久了，不愿意帮忙也是可以理解的，换作是我的话我也不一定愿意帮忙。”
年轻人的失落有些触动韩飞羽。
可韩飞羽依旧无动于衷。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
他对年轻人的话有感，明白了些自己的处境，可也仅此而已。
那些永无止境的死亡还在缠绕着他。
这种情况下，他没有资格做出任何承诺。
事实上，如果不是年轻人手中的紫火让他生出些许情愫，他可能依旧处于那种行尸走肉的状态。
年轻人叹了口气。
“我自出生伊始便有一个兄长，一开始我一直以为那是我的父亲……后来懂事了些发现他不是。”
“兄长很强，但也很自负。”
“目空一切这个词语，用在他身上很合适，就连向嫂子求婚用的也是肯定句，仿佛嫂子就只能爱上他一个人似的。”
“可他对我很好啊，教我习武，帮我疏导修行路上的疑惑，教我战斗的方法和技巧……有一次他不知从哪儿得到了一块万物之旗的碎片，他也分出了一部分用于制作我的兵器。”
年轻人挠了挠头，讪笑道：“好吧，我的这块要比他的那块更大。”
顿了顿，他又说道：“他一直说，我和他加在一起，才有资格被称为朱雀。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给我们俩的兵器的分别命名为火凤和龙雀。”
“火凤加上龙雀，才有资格被称为朱雀。”
“再过不久，我和哥哥便要进入封印地了，根据心圣所说，我会死在窥见近世的那一刻……但我的哥哥不会，他早已突破到了近世的层次，实力之强丝毫不亚于当年的圣灵，所以他应该可以活下来。”
“也许你还是不愿意答应我，但是，将来如果我哥哥要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你，能帮我阻止一下吗？”
韩飞羽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地举杯喝水。
年轻人目光一亮。
“你同意了？”
韩飞羽有些迟疑。
水杯没有再动。
年轻人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要怎么样才肯帮助我。”
水杯依然没动。
年轻人长叹一声，轻声道：“那我请你多留一会儿，直到你看清楚我的整个人生。”
……
……
第一百章 前因（下）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过了多久。UU小说www.uu234.cc
但在仇恨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每当年轻人释放出紫色火焰时韩飞羽的记忆便会恢复几分，到了现在，前面经历的千千万万次死亡对他的影响已经很微弱了。
可他依然想不起来自己最初的名字。
年轻人一直称他为韩飞羽，那他暂且把这个名字当作自己的名字好了。
天色渐明。
年轻人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撩开床边的窗帘，阳光刺目，他把手放在眼前，半晌才缓过劲来。
“是了，就是今天，要召开动员大会了。”
简单地洗漱一番，他接了杯水给韩飞羽。
他感受不到韩飞羽到底在哪里，只能凭直觉瞎蒙。
许是两人在根本上是一个人的缘故，年轻人大多数时间竟然都能蒙对。
韩飞羽拿起杯子，只是漱了漱口。
这个设定很扯淡。
他能看到年轻人，年轻人却看不见他。
他能拿起年轻人为他准备的东西，可却摸不到年轻人。
怕产生因果吗？
所以才不让他们直接对话，也不让他们相互触碰。
可问题是，既然握能听到他的声音，这种因果又怎么可能完全消失？
在韩飞羽胡思乱想的时候年轻人终于准备好了，他背着双手，对韩飞羽说道：“走吧。”
水杯动了下。
年轻人轻笑了声，率先迈步走去。
......
天气并不阴沉，白云软绵绵地铺在天上，无边无际。
练兵场上隐约有鼓声响起。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鼓声也愈发清晰起来。
不止是打鼓的声音，还有各种奇珍异兽的鸣叫声，龙吟虎啸，凤鸣蛇息混杂在一起，发出比鼓声更为震撼人心的声音。
韩飞羽跟在年轻人的身后走入练兵场。
点将台上已经有了些人影。
有些韩飞羽从来没见过，有些又见过不止一面。
正中的那个人叫做祝融，是年轻人的亲哥哥。
祝融旁边的是这个年轻人的大嫂，叫做共灵。
年轻人抬头看了眼点将台，“待会儿你什么东西也别碰。”
韩飞羽点了点头。
不管韩飞羽到底听进他的话没有，年轻人的身体一阵闪烁，下一秒，便出现在了点将台上。
祝融看到他，笑道：“小炎，你来了？”
年轻人冲其他人点头致意，然后对着祝融笑了笑，“大哥，我来了。”
祝融宠溺地看着他，“你先去我后面站着，天心还没到这里，等他来了我们再开始。”
年轻人有些意外，“天心没来？”
祝融说道：“可能有什么事吧，等他会儿也没什么，谁让这个世界只有他才有能力打开前往封印地的空间裂缝呢？”
年轻人点了点头，眉头却皱成化不开的山川。
天心素有心圣之称，可算尽天下万物。
他连我能遇见千百年后的转世身都算出来了，又怎么会在点将大典上迟到？
当时闲聊时他曾说过有可能受到天机反噬......难道，真的被反噬了？
时间不长，一袭白衣的心圣终于到来。
他的脸色有种病态的白，落到点将台上只是简单地说了句抱歉。
祝融看了他一眼，问道：“天心老弟身体有恙？”
天心捂着嘴咳了两声，“没事，现在就可以开始点将了。”
祝融说道：“轩辕那家伙早在半年前就进入了封印地，轩辕家族群龙无首，这次就交给你指挥，没问题吧？”
天心说道：“我本就是一个孤家寡人，你能让他们跟随我一起，倒是
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祝融摇了摇头，“我们既然共同进退，这些便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了，我将那些人托付给你并不上帮你挡刀挡枪的，而是让你照顾他们的，你别嫌弃就好。”
天心笑了笑。
魔主的强并不只是在于自身的强大，身旁强大的战斗群体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的实力在四圣之中尤显劣势，真让他单枪匹马地前去讨伐魔主，他还真有些心虚。
祝融说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点将吧。”
天心说道：“点将这件事，可否让我来。”
祝融微愣，然后笑道：“老弟夺天之智，愿意点将真是再好不过了。”
天心浅笑着起身，走到点将台前。
“今天，是东方分部成立六十年整的日子。六十年前，轩辕黄帝远赴西方，前后耗费数年的时间才同数个大家族定下盟约，共同成立神会守护这个世界，我们之间有利益的纠纷，也有因种族不同产生的冲突，但现在面对我们共同的敌人，让我们先欢迎一下来自卡米恩家族的援军！”
神会的起源在场的人都知道，只是他们没想到西方分部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派来援军。
锦上添花的人永远都要比雪中送炭的人少些。
这个时间点派人过来，无疑是雪中送炭。
天空中的云海开始搅动起来，龙吟声愈发高昂，在到达鼎沸之时，一头巨大的青龙破开云海从天而降。
白云随风而动，很快便填满了青龙留下的洞窟。
尽管这个时间不长，可下方众人还是看到了云海中的景象。
那是朱雀，是白虎，也是玄武。
加上此刻出现的青龙，四灵四象阵便齐全了。
卡米恩家的诚意还不止于此，青龙的背上站有数十个人，看其灵力波动竟全是明我七阶以上的强者。
除了没有近世强者领衔之外，卡米恩家族派来的这股战力丝毫不弱于东方分部的任何一个顶尖家族。
更何况，卡米恩家还有青龙这种亚圣灵神兽，有了它的加入，东方分部的所有实力才算圆满。
青龙的视线从场间缓缓扫过，最后定格在祝融和共工的身上，它口吐人言，“昆汀还要忙于镇守西方，不能亲自前来，它让我携带卡米恩家族的子弟们跟随东方分部共赴封印地，不论生死。”
心圣说道：“在下自当全力以赴，力保卡米恩家族的各位不会陷入生死危机。”
青龙摇头说道：“我既然来到了这里，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圣大人只用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战士便好。”
心圣严肃道：“神兽高德，实乃吾辈楷模！”
青龙将身上的人放了下来，再度腾空而起，没入云中消失不见。
心圣看着卡米恩家族的来人，点了点头。
“魔主十二尊，除去被我们杀死的蚩尤和无名岛杀死的八岐之外，还有十尊，但他们并未全部醒过来，我已经亲身前往封印地六次，十大魔主只有血主，恶主，邪主，混乱之主，欲主，怒主处于清醒状态，其余的依旧还在沉眠，这也意味着，我们只需要兵分六路就行。”
东方分部只有四位圣人，四位尊者，四尊神兽。
除了圣人可以和魔主进行一对一的战斗之外，其余的封号都只是魔主战力的计量单位。
这，要怎么分？
天空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宏大的声音，“四灵四象，足以困死恶主。”
无伤说道：“我向来无欲无求，欲主便交给我吧。”
心圣点点头，说道：“怒主一向冲动，交给我再合适不过了。”
他转过头看着祝融和共工，问道：“你们呢？怎么说？”
共工说道：“我只和最强者交手。”
在不周山大战之前，东方分部一直认为水圣是最强之圣，就连轩辕皇帝也称赞过他的战斗力。
可问题是，共工输掉了不周山的惊天一战。
现在的最强之圣，是祝融。
所有人都看向祝融。
共工冷哼一声，却没有说话。
祝融轻笑道：“既然如此，那邪主便拜托兄长了。”
共工的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直到看到祝融身边那个同样脸色难看的女子才稍微好了些。
心圣插嘴道：“邪主怕是不行。”
共工不悦道：“为什么？”
心圣说道：“因为轩辕说了，他负责邪主那部分。”
共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祝融。
祝融说道：“混沌初分邪气出，阴阳轮转鲜血浮。兄长何不与血主一战？”
说罢，他回过头看着共灵，“灵儿，你掐我干什么？”
共灵大羞，可面对这么多人也无法做什么，只好把手上的力加重了些。
祝融痛叫出声。
场间大笑不已。
肃杀的气氛被这一幕搞得略微轻松了些。
最先恢复常态的却是祝融。
他看了看祝炎，说道：“那我就去混乱之主那儿吧。”
四圣四兽一帝，对阵六位魔主。
顶尖战力已经敲定，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
“共家，慕容家跟随共工大人。”
共工点了点头，他的背后水波荡漾，一柄锋利的白剑凭空出现。
“无伤阁，容成家跟随无伤大人。”
刀圣笑了笑，空气里莫名多了些锋锐，手掌翻转间拿出了一柄木刀。
“轩辕家，天心阁跟我一起。”
说罢，一张算盘浮在他的头顶，算盘上神哭鬼嚎。
“祝家跟火圣大人一起……你们实力稍强，便麻烦你了。”
祝融回头望了望，和年轻人相视一笑，然后他们几乎同时拿出战枪。
“四位神兽，恶主就麻烦你们了。”
天上的云海骤然退散，四头巨兽盘旋在天上，遮天蔽日，它们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让天地间的光线都弱了些。
所有人的士气都高了些。
轩辕就在身前。
四圣就在身边。
神兽就在身后。
纵然是魔主，又有何惧？
他们跟着神兽们大吼起来。
人声鼎沸，士气自然鼎沸。
共灵突然俯身在祝融耳边说了些什么。
祝融的神情变了变，回过头看了看她。
共灵面容坚定地点了点头。
祝融皱起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半晌，他也冲着共灵点了点头。
共灵露出感激的神色，向着共工走去。
韩飞羽和祝炎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
……
第一百零一章 后果（上）
快要出征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共灵竟然在共家的队伍里。www.uu234.cc
也难怪，共工将要面对仅次于邪主的血主，共灵不放心也是应该的。
人们看了看她，又把视线移开。
在场的人很多，各有各的算盘，但目的只有一个。
那便是剿灭魔主，还世间一个太平。
水尊者说到底也还是共家的人，不忍心看到哥哥独自面对强敌也在情理之中，倒也没人会说什么。
尤其是在祝融都没有开口的情况下。
他们只是有些羡慕。
谁还没个想要守护的人呢？
人人都有妻子父母兄弟同伴。
只是他们没有共灵的实力，即便想选也没有机会。
不曾理会诸人内心中的想法，心圣飞到半空中，双手托天，口中念念有词。
微风渐起。
风沙已至。
灵力狂涌。
天空突然裂开一道口子，口子里五彩斑斓。
三道颜色不同的光芒射进其中。
心圣低下头，“圣人们已经进入，你们还在等待何时？”
一声高昂的啼鸣响起。
朱雀和四神兽进入其中。
各队人马纷纷跟上，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消失在裂缝处。
最后进入的是祝家的人。
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人看着裂缝，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祝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问天，你在想什么？还不快跟上？”
祝问天说道：“我在想，即便我们这次的计划能够成功，我们中又要死多少人呢？”
祝炎微怔，低声斥道：“死谁反正也不会死你，你在这里神情郁结干什么？”
祝问天是祝融亲手提拔上来的骨干，在祝家不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属于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一类人。
只要祝融不死，这些骨干几乎不可能死。
而祝融……祝炎想不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够杀死他。
兄长，是最强的！
祝问天笑了笑，轻声道：“看来，确实是我杞人忧天了。”
祝炎笑骂道：“本来就是！你说普通子弟们尚且没有丝毫担心，你作为掌权者之一还存着这些想法，如何对得起那些普通的祝家子弟？”
祝问天白了他一眼，“这不刚结婚嘛……可能是被温柔乡迷惑了神志。”
说罢，竟是不等祝炎反应过来便瞬间逃离了这个地方。
祝炎微愣，这才觉得这家伙话里有话。
是在嘲笑自己孤身一人吗？
他大怒，连忙追了上去。
……
……
封印地由两部分组成。
苍穹上的血色圆月和一望无际的白色荒漠。
猩红色的光芒从天而降，落到白沙上又反射到空气中，整个空间都多了一丝氤氲的味道。
一脚踏入封印地，祝炎揪着祝问天就要发怒。
祝问天将手指放在唇上，比出嘘声的手势。
祝炎这才发现周围的气氛不对，所有人都静悄悄的看着前方。
他放开祝问天，挤开人群走上前去。
前方，四圣严阵以待。
远方，站着五尊形态各异的幽灵。
幽灵们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祝炎挑了挑眉，就要出枪将这些幽灵碎尸万段。
一尊幽灵看着祝炎，似笑非笑，“火尊者想要杀死我等当然不难，但这个封
印地纷乱驳杂，乱走乱闯的话很可能会误入其他的魔主领地，这就和你们的计划不太一样了。”
祝炎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这个幽灵竟然认识自己。
他从未进入过封印地，按理来说这些幽灵没道理认识他才对。
算了，反正这和他的目的没关系。
祝炎抬起枪，天地猛烈地动荡起来了。
其气未出，其势已凝。
祝炎是半步近世的强者，他的雷霆一击，没人敢小视。
那五头幽灵的面色凝重起来。
这一枪的目标不管是它们中的谁，都能一击制胜。
换言之，它们中谁生谁死，全在祝炎的一念之间。
刚刚开口的那尊幽灵说道：“主人让我等前来引领各位，就算火尊者觉得我们实力太弱不入法眼，也得看看我家主人的脸面才行。”
祝炎冷声道：“我在这里杀了你，等会儿我大哥自然会去杀了你的主人，你对他的安排有什么疑问的话，到时候不妨问他好了。”
那名幽灵说道：“可笑。”
祝炎眉头微皱。
祝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炎儿，不妨听听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天地间的时光仿佛都静止了，人们才发现祝炎的枪已经到达了那尊幽灵的咽喉处。
几位圣人不发一语，身后的人却吃惊地瞪大眼睛。
他们看了看站在原地的祝炎，又看了看幽灵面前的祝炎，不知道说什么好。
站在原地的祝炎逐渐消失，只剩下了枪出如龙的那道身影。
如果不是祝融出声及时，那尊幽灵现在已经死了。
祝炎回头看了看兄长，将手中的枪又向前推了两分。
“我大哥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枪势未出之前，那尊幽灵还战战兢兢，枪势出了之后，那尊幽灵却有些无动于衷。
他的神情很平静，眼睛深处藏了些戏谑。
就像在嘲讽祝炎的不自量力一般。
祝炎不知道这尊幽灵突然发了什么疯，龙雀距离它的眉心不过只是一指的距离，只要他想，这尊幽灵随时都可能会死。
祝融突然说道：“炎儿，回来。”
祝炎皱了皱眉。
祝融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没发现吗？面前这位，正是魔主本尊。”
祝炎神情一愣，缓缓低头。
那里，有一根又长又尖的指甲。
指甲已经刺入了他的衣服中，却没有触到他的肌肤。
毫厘之差。
原来，祝融救的不是幽灵，而是他。
他的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祝炎问道：“为什么？”
那尊魔主笑了笑，“按照我所知道的消息来看，你是混乱魔主那家伙的，我可不敢随随便便地插手她的战斗。”
祝炎说道：“你难道还怕她不成？”
魔主说道：“倒不是怕，只是她一直斤斤计较，我可不想因为这些莫须有的小矛盾和她打上一场……另外，你的兄长实力不错。”
他将指甲收了回来，祝炎这才发现指甲上缠绕着一抹红色的光晕。
祝炎眯了眯眼，跳回祝融的身边。
祝融负着双手，问道：“十大魔主，不知你是哪位？”
那名魔主说道：“承蒙混沌照顾，我司掌鲜血，是为血主。”
祝融点了点头，转过头看了眼共工，“兄长，这是你的对手。”
共工笑了笑，走上前去，脚掌与地面接触间似有水波荡漾。
血主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我来这里，是想引领你们去真正的战场。”
共工说道：“在哪个地方杀你，有区别吗？”
血主说道：“首先，你不一定能杀了我；其次，这个地方毗邻贪婪之主和吞噬之主，它们一旦
醒过来，你们需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六尊魔主而是八尊，再加上近世间战斗的余波，你们很可能会同时面对十大魔主，这种代价，你们愿意承担吗？”
共工眼神凌冽。
心圣出声道：“这么看来似乎确实对我们很不利，但是......为什么你不想让它们醒过来？”
血主摊了摊手，“或许，我不想有人分享我的战果？”
心圣说道：“从你前面对混乱之主的评价来看，这个说法显然说不通。”
血主微愣。
他前面说混乱之主斤斤计较，不想让属于她的猎物死在别的魔主手下，现在又说自己也是这样。
他有些懊恼，“我也斤斤计较，不行？”
心圣摇了摇头。
共工轻声道：“怎么说？”
心圣说道：“战略计划一开始就安排好了，那就各就各位吧。”
顿了顿，他继续说道：“同时面对十尊魔主，我们确实也吃不消。”
祝融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这样。”
血主看着共工，说道：“跟我来？”
共工扭头看了看其他人，说道：“那我先去了。”
说罢，两人腾空而起，在天空中划过两道颜色各异的光芒。
跟随共工的那些人随着光芒而去。
祝融说道：“我要去混乱之主那儿。”
一名幽灵站出来，做出请的手势。
转眼间，祝家的人也消失了。
东方分部的人越来越少，直至全部不见。
......
时间不长，共家的人终于到达了血主领地。
他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下方严阵以待的血主随从。
而是一根黑色的柱子。
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血主说道：“这是我们的魔晶之柱，刻着我们的本相。”
共工说道：“如果它消失了，会发生什么？”
血主眼神一闪，轻笑道：“如果它坏了，那我便死了。”
共工说道：“这么直白地将弱点告诉我，你就这么自信吗？”
血主笑道：“要想破坏它，以你的实力还不行”
顿了顿，它补充道：“就算你们把所谓的五位圣人集在一起，也不可能破坏魔晶之柱。”
......
祝融和祝炎落了下来。
面前，有一座直插云霄的柱子。
柱子上，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龙狮。
祝融皱了皱眉。
祝炎问道：“有什么问题吗？大兄。”
祝融摇了摇头。
一道灵力铺天盖地的压下。
韩飞羽一个趔趄，摔倒祝炎的背上。
祝炎神情一变，急忙散开灵力护住韩飞羽。
祝融转过头看了看他，皱眉道：“裹这么严实做什么？体会魔主灵压中的近世之意才更有利于你的实力精进，还不快撤了！”
祝炎苦笑了声，没有说话。
祝融还想说什么。
天空中突然响起雷声。
一头龙狮踩着雷霆落到地上。
她看着祝融，说道：“果然很强。”
祝融的神情也严肃起来，“魔主？”
龙狮昂首答道：“混乱之主。”
......
其他战场，魔主也纷纷出现。
它们看着东方分部的人们，眼中露出同情和嘲讽的神色。
实力还不错，就是脑子欠了点。
以这种实力，只要死死地守住封印地的出口便足以抵御魔患了，可这些人偏偏要进来送死。
既然如此，那就满足你们好了。
......
......
第一百零二章 后果（下）
魔主的气焰极盛，灵压极强。www.uu234.cc
可东方分部既然敢把主意打到封印地上，自然有应对的方法。
圣人们再也不复曾经的平和，灵力一股接一股地爆发，和魔主针锋相对。
灵力对冲之下，空间中的血色仿佛都被冲淡了些。
人们欢呼着庆幸圣人们的强大，各自拿出兵器准备应付魔主麾下的喽。
……
……
混乱魔主立于魔晶柱上，眼神冷淡地看着下方。
祝融有些不爽，心想就算你真的是混沌诞下的魔子又何至于如此托大，真打起来你不一定是我的对手。
他将火凤枪插在地上。
地面震了震，白沙呈圆圈状像水波般散开。
混乱魔主挑了挑眉，转身向天上飞去，场间只留下她有些清冷的声音。
“跟我来。”
近世间的战斗动轨便毁天灭地，如果他们不想让这场战斗危害到属下，最好的选择便是另择一地。
天空，是最好的战场。
祝融转头对祝炎说道：“我去斩了她，祝家就交给你了。”
祝炎点了点头，说道：“没问题，大哥你自己小心一点。”
祝融说道：“狮子博兔亦需全力，你见我什么时候大意过吗？”
祝炎心想你刚刚那句话就挺大意的。
混乱魔主好歹也在近世这个境界修行了那么长时间，岂是说斩就斩的。
又不是土鸡瓦狗。
祝融拍了拍他的肩膀，循着混乱魔主留下的灵力冲天而起。
祝融走后，一只又一只幽灵从地底爬出来。
它们怒吼着，将祝家诸人团团围住。
祝问天走到祝炎身旁，问道：“怎么说？”
祝炎面容肃穆，“结阵，浊浪排空。”
祝问天看着他，神情有些讶异。
浊浪排空是防御阵法，这点确实适合用于现在的场景。
唯一的问题是，浊浪排空的攻击力不强。
按照浊浪排空的攻击力，这么多幽灵要杀到几时？
片刻之后他便反应过来。
这是打算等祝融归来再解决吗？
你对你哥哥，就这么有信心吗？
祝家不愧是可以决定战争胜负的战斗家族，仅用了极短的时间便从散兵游勇转换成了铜墙铁壁。
祝问天说道：“为什么不用烈火如歌？我们完全有能力吃下这些幽灵然后去帮助祝融！虽说其他人对近世威胁不大，但你我二人多少接触到了那个层次，想必她也不能随便忽视我俩。”
祝炎看了他一眼。
“十二魔主之下都有一个巅峰状态的十二魔灵，除此之外还有本族的至强者，它们的强者数量丝毫不亚于我们，在摸清楚这些强者的位置之前，轻举妄动是很愚蠢的。”
祝问天皱着眉，“那我们就这么等着？”
祝炎说道：“所以我才采用了防御最强的浊浪排空。”
在他们交谈间幽灵们终于发动了攻击，如同群魔乱舞。
各种灵力攻击从幽灵们的各个部位释放出来，场面极度混乱。
风刃。
冰箭。
火球。
雷弧。
还有浊浪滔天。
半晌，一只龙狮走上前来。
所有的攻击戛然而止。
滔天巨浪也随之平息，只留下了波光粼粼。
它看着祝家的阵法，目光直锁阵法核心。
阵法的核心，是祝炎。
“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
祝炎微愣，心想这头龙狮在发什么疯。
“我什么时候动手需要你说？”
龙狮没有回答他的话，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伸出右掌对准了他。
韩飞羽飘在空中，对着一切看得更加真切。
他看到，在龙狮说出那句话之后，一直跟在祝炎身
边的祝问天动了动。
他大呼着想要吸引祝炎的注意。
祝炎死死地盯着龙狮。
场间突然响起了尖刀刺入**的声音。
一抹粘稠的鲜血洒向空中。
祝炎被挑在空中，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祝问天在他身后，一脸淡然。
“如果你采用乱战的形式，我可能还找不到这种机会，可是你既然选择了浊浪排空，那便怪不得我了。”
……
……
另一边，共工与血主的战场。
白沙已经彻底变成了海浪。
与祝家的选择不同，共家从一开始便开启了乱战，就连共工和血主的战场也在不高处的天空。
天上只有红色的鲜血和蓝色的海洋。
共灵随手将雪魄剑从一头幽灵的身体里拔出来，鲜血四溅洒在她的护身水波之上。
这是她杀死的第四头明我九阶的幽灵。
身后突然传来共家人的痛呼声。
共灵回过头，发现一头鬼蝠在人群中，一开一合间大有横扫八方的气势。
共灵眼神微凛，然后握住雪魄冲了过去。
空气中多了些湿意。
波浪从共灵身边直直地蔓到那头鬼蝠身边。
共灵踏浪而行，雪魄在空气中带出一朵朵的雪花。
“雪雾。”
白色的雾气渐出，空气中多了些神秘。
那头鬼蝠还在大肆杀戮，看到身边的雾气愣了一下，急忙转身。
一声金铁交加之音。
雪魄上裂开了一道口子。
鬼蝠额头处多了一道伤口，流出绿色的血液。
它盯着共灵，“水尊者？”
共灵皱着眉，“你知道我？”
鬼蝠阴冷地笑了笑，“你们中的每一个人我都知道。”
共灵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什么意思？”
“我主的智慧，岂是你们可以揣度的？”鬼蝠答道。
“你们有内应？”共灵把雪魄放在身前。
鬼蝠笑了笑，“祝家，现在应该已经全面溃败了。”
共灵面色一变。
鬼蝠说道：“就算你现在过去也无济于事，混乱之主不可能会放弃这种机会，祝融，十死无生！”
说话间他们一直在战斗。
雪魄上多了几道细密的裂痕。
鬼蝠身上添上了几道伤疤。
共工从天而降，空气有些急促。
血主躺在不远处，浑身是血。
这场旷世之战，竟是以他的胜利告终！
他看向共灵，“你不放心的话就过去吧？”
“那你呢？”共灵下意识问道。
共工看了看战场。
数头明我九阶的幽灵爆碎。
“我当然是和你一起。”
“血主死了吗？”共灵看着远方浑身是血的鬼蝠。
“还没，不过他应该不想再和我战斗了。”共工说道。
王者之间的战斗都是拳拳到肉的战斗。
拳拳到肉的战斗，一重身体素质，二重战斗技巧，三重神兵利器。
同为近世，他们的战斗技巧差距不大。
冰霜剑和鬼蝠的獠牙利齿差距也不大。
血主看着共工，眼神中满是惊骇。
这个人类的战斗技巧，竟然远胜于他。
这简直不可思议！
共工拍了拍共灵的肩膀，回头看了看血主，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没了共工，战场逐渐安宁。
血主挣扎着起身。
它看了看共工离去的方向，又回头看着共家诸人。
“既然你们的最强者已经丢下你们，那你们便没有活下来的必要了。”
家有人颤声道：“你已经输了，不能再对我们出手。”
血主沉默了会儿，笑道：“我确实输给了那个后辈。”
它又说道：“我也没打算对你们出手。”
和共工一战，它负伤极重。
他敢肯定共工现在的状态也相差不大。
这种状态，他如何敢去混乱之主的领地？
听到血主的话，共家的人松了一口气。
明我九阶的强者大多被共工抹杀。
近世境界的血主已无再战之力。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他们的赢面都要更大一些。
厮杀声再度响起。
血主摇了摇头。
一股灵力铺天盖地而至。
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共家有人颤声道：“另……一位魔主？”
……
……
混乱魔主的战场上。
祝问天将斩龙刀从祝炎的身体中拔了出来。
浊浪排空阵瞬间崩溃。
久等的幽灵瞬间便扑了上去，外围的祝家子弟顷刻间死伤过半。
可最强大的战力都还没动。
祝炎动不了。
龙狮要警惕其他的变化。
祝问天舔了舔刀上的鲜血，神情中满是享受。
祝家的强者们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出手。
祝炎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祝问天走到他身边，“你说得不错，我确实怕死。”
祝炎盯着他，视线逐渐模糊。
祝问天又说道：“可我怕死的理由却不是妻子。”
祝炎艰难开口，“为什么？”
祝问天仰天长笑。
“因为我本就是混乱魔主下的第一战将。”
祝炎反应过来，问道：“你是赤目鬼藤？”
祝问天笑了笑，“为了取信祝融，魔主亲自抽去了我体内的赤目鬼藤血脉，转而注入了火雀血脉，又损失了一位龙狮，这才进入祝家。”
他踢了踢脚下的祝炎，轻蔑道：“所幸我付出的一切都还值得。”
对于祝家而言，祝家兄弟便是他们的神。
神被这般侮辱，他们全都按耐不住心里的火气。
数名明我九阶的强者冲向祝问天。
祝问天冷漠地笑了笑。
祝炎用尽全身之力大吼道：“停下！”
现在这种情况，迟一分祝炎便多了一分生命危险。
所以那些强者没停。
然后他们就死了。
树根藤蔓从他的身体射出，瞬间便洞穿了他们的身体。
祝问天看着祝炎，得瑟道：“看来我的实力并不弱于你。”
祝炎垂下眼帘。
他是半步近世的至强者。
没有接触到玄字的明我九阶，在他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他是接触到玄气的强者，足以傲行世间。
他怒吼起来。
祝问天嘲讽道：“不忿？”
转瞬间他的脸色又变了，身影猛地后退。
一股极为隐秘的灵力波动凭空出现，紫色的火焰从祝炎的身体爆发出来。
浊浪排空内的幽灵瞬间便被焚灭。
祝问天被至尊火正面击中，惨叫着化为飞灰。
远处的龙狮眼神微凝，惊疑道：“近世？”
祝炎的生命波动由盛而衰。
他看着韩飞羽。
“原来是这样。”
韩飞羽忍不住落下泪来。
祝炎笑了笑，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每次咳嗽都会吐出大量的鲜血。
“现在，我能看见你了。”
……
……
第一百零三章 花非花雾非雾
原来是这样。www.uu234.ccwww.uu234.cc
原来是这样死的。
在过去的人生中，祝炎负伤过很多次，可从未有一次伤成这样。
斩龙刀刺进他身体的一瞬间便毁掉了他的灵种。
他自己又燃掉了朱雀血脉。
他同时失去了灵力和血脉之力，那便与常人无异。
没有哪个常人有能力在心脏被开出一个洞还能活下来的。
所以，他要死了。
过往哥哥给他讲述的那些故事，人死了之后会看到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恶魔，恶魔手持勾魂索，嘴含斩魄刀，一身黑衣，一头白发，面容病态得让人不寒而栗，这个恶魔会唱着晦涩难懂的歌谣将人带去死后的世界。
那个恶魔，被哥哥称为阎罗。
可他没听到什么晦涩难懂的歌谣，只听到了耳边传来的祝家子弟的死前悲呼。
他也没看见阎罗，只看见了一个呆头呆脑的年轻人。
那个人不是恶魔。
尽管从未见过，但他知道那个年轻人就是韩飞羽。
一个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人。
我能看见你了。
你的脸，你的鼻子，你的眼睛，你的表情。
我能看见你了。
你的恨，你的不解，你的愤怒，你的悲伤。
祝炎伸出手，想摸一摸天上的那个人，想要抚平他眉间的愤怒与哀伤。
韩飞羽也伸出手，想把地上那个人拉起来，想要拾起他的锐气与志向。
祝炎耗尽浑身血脉之力释放的至尊火，似乎烧到了韩飞羽的神经，点燃了他沉睡的全部记忆。
他想起了他是谁。
他又没想起他究竟是谁。
很多事情他都不明白，可他终究不想看到祝炎就这么死去。
内心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
两只手愈来愈近，却终未相遇。
一道火红的身影穿过韩飞羽的身体。
一个有若雷霆的“不”字响彻了整片天地。
祝融赶回来了。
他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却也不坏。
经脉在他的体表浮现，有若流萤。
他的呼吸有异于往常，透露出一种不自然的混乱。
雄浑的灵力从他的体内输入祝炎的体内。
超速再生。
祝炎苍白的脸色稍微好了些。
他咳了两声，嘴角挤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意。
“哥哥，你来了。”他说。
祝融没回答他。
灵力依旧最大功率地输出。
烂熟于心的神律不停地修复着祝炎的伤体。
祝炎笑着重复道：“哥哥，你来了。”
祝融用空出的那只手死死地握着祝炎的手，“我来了，炎儿，我来了。”
感受到祝炎身体的温度变化，由钢铁铸成的最强圣人几近落泪。
他将祝炎抱在怀里，“对不起，炎儿，对不起。”
以他的身份，对不起这三个字哪怕是说一次都是让人大为震惊的，何况是两次。
这说明他真的很内疚。
他的内疚，源自于对自己的埋怨。
他对自己的埋怨，导致了他体内多出许多愤怒。
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圣之怒，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祝融既是圣人，又是王者。
他的怒火，只会比单一的圣或王更加恐怖。
祝家剩下的所有人红着眼眶杀向四方。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能和祝家两兄弟共赴黄泉，虽九死其犹未悔！
幽灵大军像潮水般淹没了他们。
灵力像熄灭的火把般只留下了些许残烟。
祝融没有理会那些人，只是抱着祝
炎，一动不动。
远方一片白沙突然冲天而起，夹杂着岩浆和火山灰蔓延开来。
硝烟弥漫。
无数幽灵死在岩浆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只是一刻钟。
也许只是一个时辰。
但在祝融眼里，却仿佛地久般漫长。
岩浆终于褪去。
白沙上笼罩着一层又厚又重的火山灰。
神奇的是，火山灰竟只弥漫到了一个方向。
幽灵大军几乎全灭。
祝家也几乎全灭。
祝炎还有一口气。
他说道：“你还是不愿意帮我吗？”
祝融微怔，总觉得弟弟说这句话的对象不是他。
可如果不是他，还能有谁？
现在场内除了那些幽灵之外便只有他了。
这句话总不可能是对那些幽灵说的吧。
祝融不知道，可另一个人知道。
韩飞羽看着祝炎，没有说话。
比起悲伤，更多的竟然是愤怒。
除了愤怒，还有些许的遗憾。
他想举一下那时未曾举起的水杯。
祝炎笑着咳嗽起来。
鲜血夹杂着脏器从他的口中吐出。
韩飞羽看着眼前这一幕，如遭重击。
他的脸色瞬间苍白，身体不停地摇晃着，随时可能从高空落下。
因为他曾经看到过这一幕。
在父亲离去的那个夜晚，他觉醒之时眼前出现的幻影。
原来，那是未来。
问题是。
眼前这一幕却发生在无数年前的过去。
那么，这到底是未来还是过去？
（提）
……
……
一片虚无之中。
共工携着共灵，皱了皱眉。
以他的实力，这么长的时间早就该到了祝融那儿才对。
可现在他还没到。
祝融的位置，在他的灵力感知中依旧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没人能在他的面前动手脚，尤其是幻术类的神律。
他皱了皱眉。
有潮汐声响起。
紧接着又响起空间的破碎之声。
一只怪物从破碎的虚空中走了出来。
其形状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
混沌二子吞噬之主，尤其精通虚空之力。
共工说道：“原来是你在搞鬼。”
吞噬之主说道：“血主那家伙好容易才求我一次，我怎么能放他鸽子？”
共工眼神凌冽，海啸般的巨浪在他的身后浮现，巨浪中，一头蛇尾玄龟若隐若现。
这是要开大了。
吞噬之主的神情也凝重下来。
共工的战斗方法不太讲究。
强者间的决斗，谁会上来就动用压箱底的手段？
三个人玩扑克，谁会上来就扔出王炸？
没有人接得下王炸。
但吞噬之主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接下共工的攻击。
十二魔主不以出生先后排序，而是以实力排序。
其中，邪主最强，血主次之，混乱暴虐并肩，接下来才是剩下的四五六七八。
他想试试，连血主都能击败的人类，到底能有多强。
巨浪成海，铺天盖地地向着吞噬之主而去。
吞噬之主伸出手掌抵在大海的前沿，一个黑洞从他的手掌蔓延开来，无数的海水冲进黑洞里，消失不见。
吞噬之主可吞天地万物，何况区区一片海洋。
蛇尾顺着被吞噬的海洋袭来。
吞噬之主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蛇的七寸。
一股寒意从蛇尾传出，吞噬
之主的手臂上眨眼间便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面。
尾尖处突然长出蛇头，它阴冷地盯着吞噬之主，吐出长长的蛇信，一股天蓝色的雾气从蛇信中袭向吞噬之主。
玄武本就蛇龟一体，这种情况吞噬之主倒也没有丝毫意外，他抢在玄武之前发动攻击，手掌处多了数道细密的黑色裂缝，裂缝切割着灵蛇的躯体，鲜血汨汨。
海洋中突然出现一道震耳欲聋的吼声。
玄武发怒了。
吞噬之主看着眼前的海洋，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海洋中快速移动的玄武上。
到了他这种境界，很难被偷袭。
不管共工释放的是湖泊还是海洋，都遮不住他的眼睛。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落到玄武背上，看着共工目光灼灼。
他盯着共工的右拳。
这是他最警惕的地方，相比之下，玄武不过是一个玩具。
共工的攻势，大多在他的右拳之上。
“酝酿了这么久，不打算让我见识见识？”
共工冷眼看他。
吞噬之主笑道：“还挺傲气。”
共工依旧没理他。
吞噬之主瞬息间移到共工面前，一掌击出。
共工侧身闪过。
一连数十会合，共工竟是宁肯受伤也不肯出拳。
他的拳势愈发凝重。
吞噬之主的脸色也凝重起来。
共工平淡出拳。
吞噬之主以掌相接。
一声惊雷响起。
海水呈漩涡状冲向高空，眨眼间消失不见。
吞噬之主瘫坐在玄武背上，右手寸寸断裂，掌心处有一道深不见底的伤口，伤口周围和内部充满冰晶般的蓝色。
那是剑伤。
共工出的拳，为何会造成剑伤？
“竟然强成这样。”吞噬之主轻叹一声。
“出奇制胜，不足为奇。”共工说道。
出奇制胜和不足为奇似乎有些矛盾。
可吞噬之主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确实没想到共工会将如此神兵熔于手臂之中。
手臂是肉，神兵是器。
不同属性，如何能够相容？
他没想到这一点，所以是出奇制胜。
另一方面，共工既然做到了这一点，又花费如此之长的时间凝聚剑势，取得胜利当然不足为奇。
吞噬之主说道：“我有一个问题。”
共工说道：“问。”
吞噬之主笑了笑，问道：“按照刚才那一剑的攻击力来说，虽说不至于杀死我，但你也完全可以让我失去战斗力，为何你没这么做呢？”
共工眼神微凝。
吞噬之主的笑容愈发肆意，“因为你怕伤到脚下这头玄武吧？”
他将左手按在玄武的龟壳上，啧啧有声。
“同宗同源的气息，这是你的血脉至亲？”
共工再次握紧了拳。
吞噬之主说道：“别装模作样了，你和血主一战虽说胜了却也只是残胜，为了能够帮到祝融才冒险将兵器融于右臂以求能展现你最巅峰的一次攻击，刚刚已经消耗了十之**，现在的你，又能做什么？”
共工默然。
吞噬之主再怎么也是老牌近世强者，眼力之毒辣竟然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真实状态。
他松开了拳，说道：“你说的不错，仅凭我剩下的力量确实无法杀了你。”
伤是不够的。
对于拥有超速再生的他们来说，再如何严重的伤也有痊愈的时候。
可再如何轻微的伤势，痊愈也需要时间。
共工看着吞噬之主，嘲讽道：“现在的你，又剩下了几分战力呢？”
……
……
第一百零四章 往事成灰，往后成鬼
被共工倾尽全力的一剑正面击中，哪怕是魔主也逃不过重伤的下场。
现在的吞噬之主能造成的威胁很小。
共工目光平静，“最多半刻钟。”
最多半刻钟，他便能再度凝结出刚刚的拳势。
如果那个时候吞噬之主还在他的面前的话，不说彻底杀死它，共工也有信心让他彻底失去战斗力。
吞噬魔主笑了笑，“你是吃定我动不了你了？”
共工的语气依旧平静，“你可以试试。”
吞噬魔主沉默了会儿，“虽说我有些大意，但不可否认你是真的很强。”
他看着共工，认真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哪怕在当年的圣灵中都足以割据一席之地。”
共工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既不想虚伪地谦逊，也不想傲慢地骄横，甚至不想去祝融那里解救祝家众人。
他现在只想吞噬之主尽快离开。
四目相对。
空气诡异地安静下来。
共工的拳上蒙了一层雾蒙蒙的蓝光。
拳势将成。
吞噬之主长叹一声，“你说得对，如果不快点离开说不定我还真的可能死在这里。”
共工眼神微凝，暗自做好了出手准备。
吞噬之主笑道：“你既知我现在不能威胁到你，为何会警惕到这个地步？”
顿了顿，他把视线投向身下的玄武，“是因为她？”
共工说道：“你现在离去，我可以考虑不杀你。”
吞噬之主说道：“这么看来，似乎我有一场劫数在此？”
共工说道：“现在还没有，待会儿就说不定了。”
吞噬之主大笑，状若疯狂。
他猛地将手臂砸向下方。
共工呼吸一滞，顾不得拳势未足便一拳轰出。
吞噬之主的手臂深深地插入龟壳里。
共工的拳头砸在吞噬之主的脸上。
吞噬之主倒飞出去，插入龟壳的左手齐腕而断，鲜血如柱。
可他的神情很兴奋，疯狂道：“我的劫数未必在此，而她却在劫难逃！你的拳势已散，血主给你造成的旧伤未愈又强行逆了拳意，现在，你如何杀我？”
在他说话的时候，玄武重新恢复人形。
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倒在地上，前胸后背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身为防御最强之兽，玄武只有一个弱点。
在那个弱点下，藏着玄武所有者的灵种。
这个本该被共家深深藏起来的弱点不知为何被吞噬之主所知，他可能犹豫过，因为这个举动肯定会彻底激怒共工，如果他没能重创共灵的话，这样的买卖很不划算。
就算对子，也不能这么对。
可最终他还是下了决心，竖掌成刀，一击致命。
魔主的一切身体部位都可与最强大的神兵相提并论，这一击，直接将共灵的生机完全摧毁？
共灵就连超速再生都用不了。
共工没有理会吞噬之主，只是抱着共灵颤声说道：“灵儿……灵儿。”
共灵伸手摸了摸共工的脸，努力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能挤出一抹难看的笑意。
共工抓住共灵的手，“不会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共灵吐出一口鲜血。
人力有穷时，她的生死严格意义上说已经不再是共工能够控制的了。
超速再生能做到很多事情，起死回生除外。
共灵的眼角落下一滴泪，手臂无力垂下。
共工抱着她，眼中露出无尽的哀伤。
他环着共灵的手臂加了些力，看向不远处的吞噬之主。
饶是以吞噬之主的实力，在面对共工的眼神时都有些心悸。
他转身就走。
共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走？你想去哪儿？”
吞噬之主大惊。
这种速度，竟似乎超越了先前的时候。
仇恨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吗？
共工面沉似水，看着吞噬之主，怒火像潮汐般汹涌，一拳轰出，整个空间都被染上一抹蓝韵。
共工的右拳变成了冰般的颜色。
晶莹剔透。
危险十足。
蓝韵渐渐消失。
场间只留下了共工一人，吞噬之主不知去向。
共工看着某个方向，挥挥手，共灵的身体瞬间消失不见。
下一瞬，共工也消失在原地。
“想走？没那么容易！”
......
......
封印地的战局进行得如火如荼。
正如心圣规划的那样，不管是神兽面对恶主的战场还是他面对怒主的战场都进行得很顺利。
另一边的刀圣也和欲主你来往往不可开交。
战场的灵力很混乱，他们并不知道共家和祝家的战场已经全线溃败了。
心圣拨弄着算盘，每次加减都会引起天地的变化，将怒主暴虐的攻击拦住。
天地突然起了异象，无数道黑色的空间裂缝密布天上，无论是心圣的攻击还是怒主的攻击都被迫停了下来。
怒主面色一变，仿佛看到了这个时间上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失声道：“这不可能！”
心圣还在疑惑天地为何突然变幻，此刻听到怒主的声音不由一愣。
虽然阵营不同，但他也不得不赞叹怒主的实力。
连他都惊得脸色大变的事情，想来不是什么小事。
“什么不可能。”心圣问道。
“这种异象......这种异象......”怒主似乎有些失神，只是重复着这两句话。
心圣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手指轻弹间算珠上下翻涌，不一会便停了下来。
上四。
大凶之兆，命星已陨。
下二。
方位在夔。
夔牛已死。
吞噬之主？
他不是还在沉睡中吗？为何会突然暴毙？
天上突然出现水波般的纹状。
共工从水波中坠落，似是昏迷，没有丝毫减速的状态。
心圣神情一滞，急忙出手将共工救下。
共工双眼紧闭，眉头紧皱。
心圣掐了掐手指，面色在变。
他只算出了一片混沌。
混沌这两个字，是滔天的祸害，所以当年盘古不惜以自身的毁灭为代价也要将混沌彻底斩杀。
心圣心里再度沉重几分。
他放下算盘，从怀里取出一只墨盘，用双手食指轻轻沾了沾墨水，均匀地涂在眼眶周围。
“八方四相，自有定数，皓水之眼观天象，天机，现！”
黑色的墨水突然绽放出无尽的白光。
白光径直突破封印地的血色月光，直插天际。
天空中突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数道雷光劈到白光之上。
仅仅维持了一瞬，白光骤然破灭。
心圣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神情一片颓然。
观天象，知天意，自然要承天之怒。
他这一眼，看到了两位圣星的兴衰，所受反噬自然极深。
玄武北星极其黯淡，星光内敛如体。
朱雀星南摇摇欲坠，星火若有似无。
玄武星的变化，他只要看看共工的状态便能明了。
朱雀星为何会发生这种变化？
共工和祝融是四圣中最强的两位，战力直逼轩辕，为何会狼狈至此
混乱魔主的战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
混乱魔晶柱之下的极深处。
祝融和混乱魔主并肩而立。
在他们的面前，有一座祭坛。
祭台上，供奉着半枚朱红色的灵种，紫色的火焰环绕其上。
以祝融至尊火的天赋，面对这枚灵种依然感到些微不适。
“这是……殇的灵种？”祝融表情凝重。
身为火系至尊，他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了这是什么东西。
混乱魔主点了点头，“昔日他们自碎灵躯在封印地外构建了层层封印，灵晶碎裂四散飞走，就算我们全力出手也只得到了很少的一部分，平分之下，我恰好得到了属于殇的这一枚。”
她看了祝融一眼，又说道：“你和你弟弟都是由他的残尸通灵后的产物，面对他的灵晶自然有些不适。”
祝融挑了挑眉。
残尸通灵？
“如果我真是残尸通灵，为何能够得见大道？”
混乱魔主沉默了会儿，说道：“因为殇就是你口中的大道，你看见的，不过是他留给这具身体的遗产罢了。”
她看着祝融，“大道镌刻在骨血里，又岂是那么容易便能”
祝融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为何会一点都想不起来？”
混乱魔主说道：“往事如烟，你只是继承了身体记忆，精神记忆是两回事。”
她又摇了摇头，“何况，如果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祝融皱着眉，心想魔主无恶不作人人得而诛之，还须要问为什么？
话到嘴边，他突然愣住。
因为他发现这并不是一个真正合理的解释。
有能力去做和想不想做是两回事。
没有什么责任是必须履行的，坏人和好人最大的区别，是心的选择。
心的选择，那是本能。
那么，这股本能从何而来？
难道自己真的只是殇的残尸通灵？
是事实，还是混乱魔主为了乱我道心的计谋？
混乱魔主突然说道：“把你弟弟放在祭坛上。”
祝融有些犹豫。
混乱魔主轻声道：“他已经死了，还能出现更坏的结果吗？”
祝融沉默了会儿，伸出手指对着祭坛点了点。
一道火焰凭空出现，顺着他的手指落到祭坛上。
火焰散开，祝炎躺在祭坛上，像睡着一般。
“你打算怎么做？”
混乱魔主说道：“人死之后，体内的灵魂会在一个时辰内散去，你救不了祝炎，是因为你留不住他的灵魂。”
祝融说道：“没人能够留住灵魂。”
混乱魔主说道：“不借助外力帮助的话，确实没人能够做到这一点，但我们有殇的灵晶。”
祝融皱了皱眉，“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混乱魔主说道：“待会儿我会将灵晶导入祝炎体内，你需要月在进入他身体里的一刹那用你的至尊火将殇的灵晶激活，记住，你只有很短的时间，一旦让殇的灵晶触碰到了我的灵力，那就前功尽弃了。”
“如果融合了，会发生什么？”
“我也不知道。”
……
……
第一百零五章 轩辕之死
连魔主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便是真的没人知道了。
祝融沉默了会儿，说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说这样管用？”
混乱魔主平静道：“如果我说得头头是道，你敢信吗？”
祝融再次沉默。
平心而论，他不敢。
生死是凌驾于一切的大道，圣人们可以长生，不代表他们已经勘破了生死。
事实上，活的时间越长，对生死这两个字便愈发敬畏。
换句话说，就是怕死。
惧怕悬崖的雏鹰学不会飞行。
惧怕孤独的猛虎不能成为百兽之王。
怕死，自然不能将死亡研究透彻，就算是智可通天的心圣依然不敢说自己已经研究透了这个东西，充其量只是皮毛而已。
所以，对于生死这两个字，混乱魔主不管给出什么承诺他都不会相信，因为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当混乱魔主真什么东西都给不出来时，他又有点没底。
“那你怎么确定你的方案可以成功？”
混乱魔主说道：“有殇的灵晶在这里，不管如何都值得一试，成了自然皆大欢喜，就算没成，也不会造成更坏的结果，不是吗？”
祝融说道：“我要的不是万一。”
他几近疯狂，若不是混乱魔主说出能够拯救祝炎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和混乱分出生死了。
撇下立场。
撇下仇恨。
撇下对错。
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混乱魔主轻声道：“现在这种情形，有个万一已经足够了。”
希望是弥足珍贵的。
没有希望的人是没有灵魂的。
学子寒窗苦读，十年一日，只是为了考取功名，这是希望。
军人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不惜生命，只是为了祖国不受侵犯，这也是希望。
写书的人执笔苦思，耗费青葱岁月，只是想要作品被世人认可，这还是希望。
祝融再次沉默。
半晌，他轻声道：“希望当然是好的，但是我更怕希望后的绝望。”
他看了一眼混乱魔主，认真说道：“我不喜欢绝望，如果炎儿没能复活，我会和你同归于尽。”
以他的实力说出这句话，不管是谁都得好好掂量一下后果。
混乱魔主皱了皱眉。
祝融没理会她的神情变化，问道：“前面你说，如果你能救活炎儿的话便要我做一件事，什么事？”
混乱魔主说道：“等我救活了再说。”
祝融平静道：“你要我做的事，我现在便去做了，当我回来的时候，我希望得到你的好消息。”
混乱魔主说道：“我还要你帮我稳定殇的灵晶。”
祝融看了看那枚漂浮在半空中的红色晶体，“属性不同，我怕会引起更强烈的反噬。”
混乱魔主微怔，“属性不同总好过种族不同。”
祝融摇了摇头，“阴阳不相容，你的力量源泉来自于混乱，自然有能力从炎儿的体内抽取至尊阴火的气息，同性相吸，灵晶会自己进入炎儿的身体，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便行了。”
......
......
心圣受伤的瞬间，数个天心阁的人便掠至他的身边。
天心阁的杀伤力不强，但控场能力举世无双，他们和祝家共家
不同，不会出现强者离场便兵败如山倒的情况。
心圣再次吐出一口血，看着来人说道：“快，去通知刀圣，让他速来此地与我会合。”
天空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缝隙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一双红色的眼睛蓦地睁开，流露出漠视一切的淡然。
一具残尸从缝隙中坠下。
怒主失声道：“吞噬？”
他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邪主，你想做什么！”
魔主之间，非邀请不可擅去他人辖区。
邪主不仅出现在这里，还带来了吞噬之主的尸体，怎么也不可能是来喝茶的。
那双红色的眼睛愈发明亮。
一只通体雪白的九尾兔从缝隙中一步踏出。
“想做什么？我来借你的魔晶柱一用。”
怒主面色一变。
别人不知道魔晶柱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自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魔晶柱，便是魔晶。
失去了魔晶柱的魔主只有一个下场。
死。
他勃然大怒，说道：“这不可能！”
邪主说道：“我刚刚说的话可不是问句。”
不是问句，便代表她根本没有和怒主商量的意思。
这是掠夺。
怒主说道：“魔主间不可相互杀戮，你忘了我们订下的盟约了吗？”
邪主说道：“盟约这种东西，只要撕了就好了。”
怒主神情一滞，怒极反笑道：“你是吃定我了？”
论实力，十二魔主中他并非垫底。
论势力，十二魔主之中他更是名列前茅。
再论血脉，论在这场战争中的消耗，邪主无论如何也不该把主意打在他的身上才对。
柿子挑软的捏，他并不是软柿子。
应该说，在他的身后，还有其他的软柿子。
邪主一步跨出，直接到了怒主的面前。
她抬起头，神情淡漠。
“难道你很强？”
怒主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人是最强魔主。
在她的眼里，其余的魔主都是软柿子。
他的视线无意识地瞟到了吞噬之主的尸体上，发现吞噬之主的魔晶已经消失了。
他的脸色再变。
“吞噬的魔晶呢？哪儿去了？”
邪主摸了摸肚皮，说道：“还能去哪儿？这里啊。”
啊是一声。
不管谁用一声说这个字，都会有些天真的味道。
邪主也不例外。
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认为她很天真。
怒主不可置信道：“你把吞噬的魔晶吸收了？”
邪主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不然我还把它放在我寝宫里供着不成？”
怒主皱了皱眉。
突然有破空声响起。
刀圣和恶主联袂而至。
四大神兽同时降临。
除此之外，还有来自较远处的人类和幽灵和混合部队的喊杀声。
东方分部还剩下来的战力，基本上已经到了这个地方。
紧跟着，又是数道毁天灭地的灵压降临。
除了重伤未愈的血主和混乱魔主战场上的近世强者没到之外，其余所有人都到了这里。
三位圣人，虽然有两个重伤的。
五尊魔主，皆在巅峰状态。
怒主问道：“阴诡呢？”
恶主答道：“邪主在攻击吞噬之前，先去了阴
诡的地方。”
怒主说不出话，瞪着眼睛仿若小丑。
今天封印地的灵力风暴实在过于驳杂，加上有同等境界的对手纠缠，他竟是没能感受到邪主和阴诡之主的战斗气息。
似是猜到了怒主的想法，邪主轻笑道：“你想多了，阴诡本就还没完全醒来，在我的攻击下根本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我和他不存在战斗，只是单方面的屠杀。”
同为混沌分裂后的产物，按照血脉来说便是同宗同源。
杀死一个同宗同源的兄弟，在邪主眼中竟然完全算不上事。
饶是以魔主们的残忍，都有些不寒而栗。
心圣挣扎着起身，问道：“轩辕呢？”
按照计划，邪主此刻应该正和轩辕斗得如火如荼才对。
可根据邪主所说，她在战斗开始的时候便进入了阴诡之主的领地，紧接着又截杀了被共工重伤的吞噬之主。
从时间上来看，这只有一个解释。
邪主根本没和轩辕战斗。
邪主戏谑道：“轩辕？原来这就是那个人的名字。”
心圣再度问道：“轩辕呢？”
身后的人群有些躁动。
那是轩辕家族的人。
轩辕是人皇，亦是家主，是他们在面对祝共两家时最大的底气和骄傲。
一个轩辕家的强者怒声道：“快说！不然今日便要你葬身此地！”
东方分部有四位圣人四位尊者，此人便是轩辕家的剑尊者，拥有半圣的实力。
轩辕黄帝不在，他便是轩辕家最具话语权的人。
邪主看了他一眼。
那名强者面色一变，身体不自然地扭动起来，脚跟不动，身体却转了数圈，直至腰围扭成一个麻花。
事情发生得太快，不管是圣人还是魔主都来不及阻止。
直到剑尊者的生命波动完全消失，邪主才不屑地开口，“没实力就不要开口，以为借着八位近世强者的势便可随意呼喝我，实在找死。”
没人在意邪主的话。
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凝重。
只凭一个眼神便可以杀死一位半圣，如此实力，实在可怕！
虽说吞噬之主杀死共灵的时候也没什么难度，可那时他就站在共灵背上，又恰好知道共灵的弱点，贸然出手之下并不让人意外。
邪主……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用一道眼神便杀死了和共灵相同境界的剑尊者，这种实力，在场怕是没人可以比肩。
心圣再次开口说道：“轩辕呢？”
邪主沉默了会儿，脸上露出佩服的神情。
“那个人类很强，就算是和我相比也差不了太多，杀他费了我不少力气。”
轩辕果然死了。
虽然这个消息让心圣有些意外，却也并非无法接受。
以邪主表现出的实力来看，这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轩辕……什么时候死的？”他问道。
“有段时间了，那会儿我刚醒没多久，发现他喝着小酒哼着歌接近我的领地，就出手了。”
“你和他的交手，为何我们没感受到？”恶主问道。
邪主说道：“十招而已，又没用灵力，你们怎么可能感受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