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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时谢     炽烈战魂txt下载     炽烈战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乱战

    说是十招,但其中的凶险只有彼此知道。

    这是一场世界顶尖的战斗,轩辕同意不使用灵力不难理解,以他们的实力完全可能将地球打穿。

    可邪主为什么能坚持不动用灵力?

    思来想去,心圣只能得出一个答案。

    “你早就准备对其余的魔主下手了?”

    邪主点了点头,“以我的实力还不足以同时杀死剩下的九位魔主,所以我要等待你们的到来。”

    心圣皱眉说道:“你知道我们要进入这里?”

    邪主理所当然道:“人类杀死我们的心一刻不死,便总有人会进来,既然有一个轩辕能够对我造成威胁,证明人类的实力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孱弱,我只需要多点耐心便好。”

    她有些满意地开口,“事实和我想的差不多,东方分部进入这里以来造成的影响让魔主们无暇他顾,若不是那个小子拼死逃到这里,我有信心将魔主们挨个杀掉。”

    战斗到了现在,欲主,血主重伤,恶主,怒主至少消耗了一半以上的灵力,混乱之主此刻还未到达这里,想必和祝融的战斗不容乐观。

    场间的近世强者虽然多,但是值得邪主认真对待的仅仅只是拥有完整近世战力的另三个近世强者而已。

    心圣说道:“你现在面对的不仅仅只是魔主。”

    邪主挑了挑眉,嗤笑道:“先不说你们现在还剩下了几分战力,我要杀死魔主,你们也要杀死魔主,我们难道不应该是统一战线的人吗?”

    心圣皱眉说道:“其余魔主虽然残忍凶暴,嗜杀成性,可却没有你危险。”

    邪主想了想,赞道:“此言不假。”

    顿了顿,她的神情认真了些,又说道:“我先把这些废物杀了,你们趁此机会疗伤,到时候你们东方分部所需要面对的就仅仅只是我一个人而已。相反,如果你选择带领东方分部站到我的对立面,能不能杀死我在两可之间,如果你们成功击杀了我,你们将面对苏醒状态下的七位魔主,另一方面,如果你们杀不死我,那你们当场便会死在这里,利与弊,你可看清楚了?”

    听到这句话,东方分部不少人都有些意动。

    一尊魔主,哪怕是最强的魔主,如何能比七尊魔主联手更强?

    而且,邪主并不一定能将所有的魔主杀死,她很可能在杀死一两尊之后便死于非命。

    真是这样的话,东方分部和魔主之间的实力便逆转了。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打牌要看对手,赢钱要看实力。

    他们的对手已经内讧,现在,他们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心圣皱着眉。

    邪主的思路没错,其中蕴藏的巨大机会让他都有些意动。

    越是意动,便越不可以妄动。

    哪怕是相交多年的两个部落都不可能让彼此渔翁得利,他们和邪主素不相识,邪主凭什么给出这么好的条件?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猎人却拿着弹弓注视着此处的一举一动。

    万一猎人不想等到黄雀吃下螳螂之后再动手呢?

    万一猎人想要一网打尽呢?

    心圣悚然动容,“你竟如此自信!”

    刀圣不解道:“为什么这么说?”

    心圣说道:“因为,邪主想在杀死所有的魔主之后再动手杀死我们。”

    是的,这,就是唯一的解释。

    邪主的目标从来不是造福苍生。

    她想要的,是在场的所有人同归地狱。

    她只是不愿意同时面对八位近世强者而已,不然东方分部进入封印地的时候所见到的

    便不是血主而是邪主了。

    想到血主,心圣低下头看了共工一眼。

    共工和吞噬之主一同出现,血主想必已经魂归黄泉。

    共工的战力果然超凡脱俗,只不过他现在这个状态,怕是不能够和邪主一战了。

    只愿意和最强者战斗的你,看到这个局面会不会有些懊恼呢?心圣默默地想着。

    “所以你们选择和我一战了?”邪主淡笑着开口。

    麻烦是麻烦了点,不过现在的局面和那时已经不同了。

    现在的八位近世,最多只能相当于四位或者五位。

    巅峰的近世对邪主来说可能会有些麻烦,半血的近世对邪主来说却没什么威胁。

    心圣死死地盯着她,“我们还有其它地路可以选吗?”

    邪主给出的建议看似是康庄大道,实则杀机暗藏危机四伏。

    虽然心圣不知道邪主为何会如此自信,但他有种预感如果他真的选择了邪主的道路,那么东方分部将会葬送在他手里。

    他的预感一向很准。

    魔主们开始还有些警惕地看着东方分部诸人,听到心圣的选择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邪主的强大他们心知肚明,自然不希望在面对邪主的同时还要面对三个同境界的对手搅局。

    那会导致他们满盘皆输。

    邪主摇了摇头,“这是错的。”

    心圣严肃道:“如果我听了你的话,那才是真的错误。”

    邪主说道:“虽然你对我的意图分析不假,但你漏算了一件事。”

    心圣说道:“什么事?”

    邪主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柔嫩的兔腿突然迸发出无尽的力量,一拳轰出。

    “死亡如果是注定的,晚一点到来总是好事。”

    刀圣自降临此地之时便一直在心圣左右,木刀挡在邪主轰出的拳头之前,拳刀相碰的瞬间,他面色一变,整个人倒飞出去,不知道落在何处。

    一拳出击,邪主根本不管心圣和刀圣能不能挡住,下一瞬,他便出现在了体力和灵力都相对较弱的怒主身边。

    怒主张开大嘴,獠牙如同钢铁一般袭向邪主。

    邪主对怒主的攻势毫不在意,依旧只出了一拳。

    獠牙寸断,怒主狂喷鲜血,化为天边一颗闪亮的星星。

    只出了两拳,便让敌人失去了两个顶尖战力。

    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出手,灵力像海啸般充斥着这片土地,各色攻击五彩缤纷。

    大地猛烈震颤。

    血色的月光倒流,泛起海般的波澜。

    天空中裂开数道深渊般的口子。

    地震将大地撕裂,无数的白沙落入缝隙。

    狂风怒卷,无数的白沙飞入空中。

    圣人们或许会顾忌东方分部的人们死活,可魔主们显然不会。

    东方分部的成员们几乎在一瞬间便死伤殆尽,除了刀尊者和四大神兽之外,竟然没人能够逃得过魔主间天诛地罚般的对攻。

    心圣本打算出手,却不得不退回来护住了一群人。

    亏得如此,否则,东方分部只怕这时候便灭门了。

    饶是如此,被他救下来的人也很少。

    他实在有心无力。

    好女怕缠郎,病体怕新伤。

    他的身体实在有些虚弱,连着两次预测天机,哪

    怕他擅长此道也有些吃不消。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已经遍体鳞伤。

    魔主们的战斗依旧在继续。

    让人吃惊的是,即便以一敌五,邪主竟然还能占据上风。

    恶主和四神兽对峙了很久,又和刀圣对砍了十数计,早就暗藏隐患,此刻被邪主抓到机会,一拳轰在了他的腹部。

    拳意和灵力从他的腹部进入,却化为冲天的光柱从他的背后出来。

    他的整个身躯都被打烂,上半身和下半身仅仅只有皮筋相连。

    邪主挑了挑眉,“没有魔晶?”

    魔主们的魔晶都不在相同的位置,她倒也没有太过意外,只是乘胜追击就要轰爆恶主的脑袋。

    一把刀凭空出现,当头斩下。

    邪主一惊,急忙侧身避开。

    木刀擦着她的身体而过,整个空间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刀鸣。

    邪主脸色再变,急忙后退。

    一座大山凭空出现,将她压住的同时剥离了她所有的后退路线。

    邪主对着大山怒喝一声。

    雷霆乍起。

    心圣再度吐出一口血,大山就要四分五裂。

    玄武落到大山之上,即将崩坏的大山被冰冻住,以一种更为厚重的姿态压向邪主。

    青龙张口便是一道闪电,和邪主的音波对冲,

    它哀鸣一声,从空中坠落。

    白虎挥爪,疾风呼啸。

    朱雀振翅,烈火降临。

    火借风势,点燃了整片战场。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邪主的位置不发一语。

    这次的攻击虽说声势浩大,可在场的人都知道真正的主攻者是谁。

    刀圣的一刀浑含天成,其中蕴含的某些意味便是魔主都有些心惊。

    以他们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来那一刀便是这个人类圣人的最强一击,即使让他现在再出一刀,只怕也不能做到这种地步。

    半晌。

    冰山崩碎。

    烈火熄灭。

    刀光消散。

    场间一片黑烟。

    刀圣看向心圣,“你的实力怎么退化了如此之多?”

    心圣的控场能力举世无双,却连邪主匆忙下的一声怒喝都没能控住,实在有失水准。

    心圣摇了摇头,“连着两次直面天心,我受了不轻的伤。”

    刀圣问道:“你观祝共命运,直接牵扯到了四位近世强者,受点伤倒也不难理解,另外一次是怎么回事?”

    心圣说道:“出征之前,我曾经占卜了这次的吉凶,胜负在五五之数,却并未给出胜或败的关键因素,为了彻底看清这次战争的全局,我只能强行进入天心。”

    刀圣微怔,叹道:“既然如此,那便不难理解了。”

    他总算明白了一向严谨的心圣为何会在点将之时迟到了。

    直面天心,换成除心圣外的任何一个人只怕都活不下来,何况还是两次?

    “接下来你就别出手了,交给我吧。”

    ……

    ……

第一百零七章 七招

    烟尘散去。

    大山已成粉。

    邪主身上多了抹血色。

    它看着刚刚发动组合击的几人,神情淡然道:“小看你们了。”

    四神兽只有半圣修为。

    心圣重伤,实力甚至不如四神兽。

    满打满算,也只有刀圣一个人有能力伤到她。

    可刀圣的速度是硬伤,至少对于邪主来说,他还不够快。

    如果不是没有想到那几个蝼蚁会在那种时候突然发动攻击的话,刀圣根本摸不到她一点皮毛。

    她的神情认真了些,“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刀圣皱了皱眉,“你......”

    邪主没有给他说完整句话的机会。

    下一瞬,她出现在青龙面前,伸出右掌抹了抹它的头。

    青龙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融化了。

    就像烈日下的冰雪。

    冰雪融化了有水。

    青龙融化了,却只有滔天血泊。

    朱雀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也渐渐融化。

    再然后是白虎。

    最后是玄武。

    每个人都知道邪主将要攻击四神兽,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拦她。

    都是近世强者,灵力不可能作用到彼此身上,就连拖延时间的能力都做不到,除非有某种媒介。

    那种媒介,在魔主身上的具体体现便是**,在圣人们身上的具体体现则是神兵。

    刚刚的攻击之所以能伤到邪主,也是因为主要的控制手段和主要的攻击手段都是实物。

    现在心圣已经不能再动手,场间的魔主和圣人可以移山填海,可却不能凭空造物。

    生产,永远是比毁灭更简单的事情。

    所以魔主们根本动都没动一下,尽管他们知道如果四神兽不死会有诸多好处,可再怎么诱人的利益也比不过他们的命。

    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以静制动。

    邪主在杀光了四大神兽之后并没有停下脚步。

    场间突然有灵力震荡。

    空气中多了抹血腥味。

    刀圣握刀的手一紧,猛地挥刀,一股划破天际的刀气冲出,将那股灵力化为无形。

    邪主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想要护住这些普通人类?那你可有得忙了。”

    正如魔主们的灵力对邪主无效一般,邪主的灵力对刀圣也没有丝毫作用。

    挥刀的动作,只不过是为了更快地阻挡邪主对东方分部地攻击,如果刚刚那道灵力针对的对象是刀圣本人的话,刀圣只需要抬抬眼皮便足够了。

    一声惨叫声传来,那是四尊者中仅剩的刀尊者。

    紧接着是第二声,来自慕容家的一名明我九阶的巅峰强者死于非命。

    惨叫声愈来愈多,不停有人发出惨叫之后像炮仗般炸裂。

    心圣面色一变,不顾刀圣的话强行出手。

    白沙上突然生出了一片沼泽地,将那些人全部拖入其中。

    “快,趁现在必须限制住邪主的速度!”

    杀人是一种势。

    如果真让邪主将这些人全部杀死,那么她大可以借着这股势头在其他魔主还未反应过来便强行带走一位魔主。

    所以他不惜再度重伤也必须限制住魔主,不然真让邪主成了大势,那他们会付出更加惨烈的代价。

    刀圣在心圣出手的一瞬间便掠了出去。

    木刀横空而过。

    空中传来一声金铁交加之音。

    只碰了一击而已,邪主便瞬息远扬。

    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刀圣,因为刀圣的状态还不错。

    她出现在心圣面前,面容冷酷,一拳砸下。

    “一而再再而三地搅局,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从和刀圣对攻到出现在心圣面

    前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另一边的金铁交加之音甚至没能彻底传开。

    不管是魔主还是圣人都脸色大变。

    速度快是一种特性。

    速度达到了极致,那便是一种标志。

    在场每个人都有这种特性,可却没有人能够拥有标志。

    至少在邪主面前是这样。

    他们第一次感到了压力。

    欲主怒吼一声,身体瞬间和心圣换了个位置,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地扛下了这次攻击。

    心圣的控场能力已经得到了验证,凭借重伤之躯竟能够接二连三地为邪主制造麻烦,再加上他本身拥有的近世战力,这等人物不能死!

    拳头落到欲主的胸膛上。

    冲击波以接触面为圆心向外扩散,扫过了整个战场。

    一切都恢复正常之后,场间已经失去了欲主的身影。

    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多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又一个。

    场间八位近世强者,能够战斗的竟只剩下了三人。

    柿子挑软的捏,这是谁都知道的问题。

    问题是邪主捏掉这些软柿子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受伤的近世强者,终究还是近世强者。

    可在邪主手下,只要你不是巅峰状态,竟似乎连一击都挡不下来。

    刀圣皱着眉。

    傲慢之主神情凛冽。

    嫉妒之主已经出现了些许恐慌的味道。

    邪主挑着眉头看着他们,“终于只剩你们三个了。”

    战斗开始之前,她就锁定了三个人作为自己的对手,其余的人在她眼里无非就是多耗费些功夫罢了。

    现在,搅局的人纷纷重伤离场,剩下的三人就算实力正处于巅峰状态,又如何拦得住她?

    她跳了跳,说道:“我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她的身体消失在原地。

    又是这种神鬼莫测的速度。

    刀圣急忙竖刀。

    在对手的速度过快的情况下,他只能采取防守的姿态,然后找机会反攻。

    空气似乎灼热了一分。

    一股灵力围绕着战场,慢慢加剧。

    紫色的火焰滔天而起,迅速地围成了一个圈。

    一柄长枪从远处飞来,直接刺向刀圣的头部。

    刀圣微怔,下意识地偏过头。

    长枪在他的耳边停住。

    一声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祝融自远方而来,握住长枪向前冲去。

    长枪上,挑着一只九尾雪兔。

    邪主。

    刀圣微惊,心想祝融这家伙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这般战力,竟能凭一己之力压制邪主?

    祝融一路向前。

    火凤的枪尖盯着邪主的兔爪,邪主的后背几乎要碰到至尊火构建的火墙。

    虽说至尊火这种东西只不过是一个眼神就能灭的东西,但邪主现在连回头都做不到。

    她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发现他的目光坚定,深处却隐藏着一丝死意。

    他是含恨而来,并且不打算带着生命回去。

    从枪尖传来的感情很明确,你死我活。

    就像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气势一样,说好听点是一往无前,说难听点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

    邪主低声骂了句什么。

    场间声音过于嘈杂,祝融并未听清邪主说的是什么。

    他只是抓着枪不停往前。

    邪主的后背终于抵到了至尊火构成的墙壁。

    至尊火发出刺剌的声响,竟然灭了。

    这可是由世间火道最强的人释放出来的至尊之炎,虽说没人认为只凭这样便能杀死邪主,但这么简单便没有了却又让人难以置信。

    就连祝融也怔了一下。

    如果说邪主做了什么的话,要熄灭至尊火倒也不难,关键是她什么都没做。

    感觉上,就像是至尊火有些畏惧邪主似的。

    既然是至尊,又怎么会有畏惧这种感情?

    邪主趁着祝融愣神的时间瞬息远扬。

    祝融问道:“不灭?”

    说完这两个字他又摇了摇头,“如果是不灭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你才对。”

    邪主说道:“不灭要这么好达到的话,这些年来又怎么会一个人都没能进去看看呢?我只是恰好站在门口,想往里面挤挤而已。”

    祝融注意到邪主说的是挤字。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没有一个人能够到达不灭,圣灵不能,圣人不能,魔主也不能。

    如果真的存在那么一个区间的话,想必里面应该袅无人烟才对。

    为何会挤?

    其实看懂了祝融的表情,邪主哑然失笑,“不是这么算的,我们算的应该是度而不是数。”

    她似乎笑了笑,继续道:“想知道吗?求我啊?”

    祝融皱着眉头,“和我无关。”

    这次轮到邪主愣住了。

    对于强者而言,尤其是对于像他们这样的强者而言,不灭这两个字就好比毒药一般诱人。

    面前这个男子竟然不为所动?

    祝融举起火凤枪,认真说道:“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死你,既然你只是现在围墙之外向围墙中看的人,那我杀死你的任务便不再是不可能的。”

    邪主的表情有些怪异,“你可真是个傻子。”

    不论何时,立场都不能大于原则。

    对于近世来说,生死只是立场,突破到不灭的希望才是原则。

    邪主是天地诞生后的第一批近世强者。

    祝融是天地诞生后的第二批近世强者。

    对于他们而言,盘古和混沌的遗迹尚未完全褪去,邪主不相信祝融会对那扇大门背后的风景毫无所动。

    在他看开,祝融只是被世俗道德束缚的那一列人,心里想,嘴上却不能说。

    祝融沉默了会儿说道:“轩辕死了?”

    邪主点了点头。

    祝融再次问道:“他怎么死的?”

    邪主说道:“对拳,不掺加丝毫灵力,胜者生,负者死,我和他对了十拳,他就死了。”

    祝融摇了摇头,“我认识轩辕,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邪主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祝融说道:“他出生时天地色变诸多祥瑞,他死之后也应当天哭地嚎轰轰烈烈才对,只是十拳,我确实不信。”

    邪主挑了挑眉,“因为他和你一样啊。”

    祝融皱着眉。

    邪主解释道:“战斗时我和他闲聊,他说他见过蚩尤,也就是毁灭那家伙,他认为蚩尤并非一心向恶,和他对敌时也没有采用同归于尽般的方式,他认为魔主也许和那些石碑上刻画的形象不一样……竟然妄想让我等与你们和平共处。”

    祝融说道:“所以他留手了?”

    邪主说道:“所以他死了。”

    祝融又沉默了。

    半晌,他说道:“七招。”

    邪主挑了挑眉。

    祝融看着她,说道:“我的实力差轩辕一线,所以,我们以七招为界。”

    ……

    ……

第一百零八章 炎帝

    明明是个很荒唐的提议,偏偏被祝融以一种极端认真的神情说了出来。

    邪主似笑非笑,“你确定?”

    心圣大急,连忙插话道:“万万不可!”

    形势瞬息万变,邪主之强让所有人膛目结舌。

    祝融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一把长枪竟然压制了邪主数息的时间。

    这点时间虽然算不得什么,但它毕竟打断了邪主不可一世的势头。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应该让刀圣和另外两位魔主加入围攻,采用以祝融为主,以其他三人为辅的攻击阵型。

    可这个人竟然立下七招之约?

    他怎么想的?

    就算你刚刚才进入战场,不清楚邪主的战力,但你也能看明白现在的局势吧?

    死这么多人,你瞎吗?

    祝融瞥了心圣一眼,“一加一,有时候不一定等于二。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强行打配合,反而会成为彼此的掣肘,而且……我不想和魔主合作。”

    心圣微怔,急道:“为什么?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妨先放下成见,共对强敌。”

    祝融沉默了会儿,“因为炎儿死了。”

    心圣再度怔住,“火尊者死了?”

    摇了摇头,他又说道:“即便如此,你也不能不顾全大局啊!”

    火圣轻蔑地扬起嘴角。

    “大局?”

    “什么是大局?”

    “苍生黎民,天下太平?”

    “破茧成蝶,寿与天齐?”

    祝融盯着邪主,状若疯魔。

    “没了炎儿,苍生和平静与我何干?”

    “没了炎儿,境界和寿命要之何用?”

    作为圣人,他最需要关心的是主位面的和平。

    作为近世强者,他最在乎的是能否突破到不灭之境。

    可为了祝炎,祝融竟然主动放弃了这两样东西。

    心圣叹了口气。

    他早知道火尊者会死。

    也早就知道火尊者会死在这次的封印地之战中。

    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火尊者的死亡会给祝融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大道无情,若不斩断红尘,如何能够得见大道?你身为天地选出来的娇子,切莫因为一时之气断送天地间无数的生灵啊!”

    “生灵?”祝融的语气有些高。

    “与我何干?”他又说道。

    心圣颓然。

    祝融提了提枪,看了看嫉妒之主和傲慢之主,“你们别急,等我杀了邪主之后,就轮到你们了。”

    傲慢和嫉妒对视一眼,有些苦笑。

    这个世道是怎么了?先是邪主,再是面前这个人类,都口口声声地说要杀死自己。

    这还不算稀奇,毕竟想杀魔主的人太多了,就算其中之一有一个是魔主也可以接受。

    关键是,这两个人是真的有能力杀死自己。

    就实际战力来说,一对一他们身上并不是邪主和祝融的对手。

    这个认知让他们更加挫败。

    魔主从来不弱于人,没想到世界上竟然多了这么两尊怪胎。

    邪主突然说道:“既然你也想杀死他们,那不妨我们先出手杀掉他们吧?我负责一个,你负责一个。”

    祝融挑了挑眉,“不行。”

    邪主摊手说道:“我想不出你拒绝我的理由。”

    祝融说道:“因为你才是我的目标,其他人都只是赠品而已,在和你动手之前,我不想在这些废物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枪意。”

    嫉妒皱了皱眉。

    傲慢含怒出手。

    祝融不为所动,只是挑了挑枪头。

    火凤如同活了一般,竟然自己躲过了傲慢的攻击,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袭向傲慢之主。

    枪尖传来些微的阻力。

    傲慢低头看了看火凤,说道:“不过如此。”

    祝融猛地抖手。

    火凤向前一送。

    傲慢之主的身体瞬间便被贯穿。

    祝融神情冷酷,“你既然找死,那便怪不得我了!”

    一股火焰从火凤上燃起,傲慢之主瞬间成了一个人形火炉。

    心圣说道:“不可!”

    刀风从祝融的右边刮过。

    祝融皱了皱眉,抽枪,后退。

    没了火凤枪的限制,至尊火很快便熄灭了,傲慢之主浑身焦黑,缓缓倒地。

    这么一来,统一战线的便只剩下了刀圣和嫉妒。

    祝融看着刀圣,轻声道:“你要与我为敌?”

    刀圣沉声道:“你已经违背了本心。”

    祝融问道:“什么是本心?”

    刀圣说道:“当年我们受封成为四大圣人,承诺守护世界,承诺守护苍生,承诺共同进退,承诺绝不背叛。”

    祝融点了点头。

    刀圣说道:“你不顾当前大局,一意孤行,此举对世界有何益处?魔主好不容易愿意释放些许善意,你却想要杀死我们的盟友,此举对苍生又有何益处?不听心圣建议,一味以火尊者为首,和我们可做到了共同进退?至于背叛……你从抵达此地的所作所为,已经背叛了我们。”

    祝融沉默了会儿。

    刀圣说道:“为时未晚,我们还有机会。”

    祝融的实力有目共睹,看样子他比认知中的更强了些。

    这是一件好事。

    祝融说道:“你说错了。”

    刀圣微怔,然后皱了皱眉,“哪儿错了?”

    祝融沉声道:“我的世界,只有炎儿和灵儿,但灵儿有他的兄长照顾,可炎儿……却只有我。”

    他看着刀圣,目中流露出无尽的悲伤,“如果我都不为炎儿发疯的话,还有谁呢?”

    ……

    ……

    看着缓步走来的祝融,邪主掏了掏耳朵,“商量好了?”

    祝融说道:“七招,现在开始吧。”

    邪主说道:“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祝融皱了皱眉。

    邪主说道:“你……应该也一只脚踏入了不灭吧?”

    祝融摇了摇头,“还没有,不过心有所感而已。”

    邪主盯着他,似乎想要确定他到底说谎没有。

    祝融的神情坦荡,说道:“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邪主说道:“这个问题很有意义。”

    祝融说道:“以你的实力,不该在乎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邪主说道:“当初我对轩辕没问过这个问题。”

    祝融已经明确说了自己不如轩辕。

    邪主却说她没问过轩辕关于他的实力的问题。

    祝融皱眉,“那你为何如此关心我的境界?”

    邪主说道:“因为轩辕说过你。”

    祝融微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哦?他怎么说的?”

    邪主说道:“他说,如果未来有人能够和我一决高下的话,那一定就是祝融了……我一直想见见你来着,能得到轩辕那么高的赞誉,我对你蛮感兴趣的。”

    未来。

    一决高下。

    一定。

    轩辕的话不多,但透露出的信息却已经足够。

    邪主展现出来的实力很强,也许未来有可能达到不灭的层次。

    能和邪主一战的人,也要达到不灭才行。

    而且,轩辕用的是一定这两个字。

    可能和一定是有区别的。

    祝融总算明白了邪主为何如此在意他的境界了。

    “问题是轩辕不是祭司,他不会占卜,听他的不如听天心的。”他说道。

    “也许吧。”邪主不置可否。

    “能开始了吗?”祝融问道。

    “随时可以。

    ”邪主点头说道。

    刀圣搀着心圣,嫉妒之主搀着傲慢之主,向远方退去,为祝融和邪主的战斗拉开空间。

    虽说不用灵力,但场间两个人都是看到不灭道路的强者,实在很难说清楚他们到底能造成多大的破坏力。

    邪主看着刀圣他们的行为,嘲讽道:“无知。”

    祝融对比没有表态。

    火凤枪隔空点出。

    邪主以拳相对。

    什么变化也没有,气势甚至比不上刚刚心刀两位圣人的组合击。

    被心圣救下来的人看着这一幕,全都皱紧眉头。

    这一次对碰实在平淡无奇,根本看不出丝毫的出彩。

    就算是市井地痞间打架也比这个有气势点,至少他们会吼两声。

    有人皱了皱眉。

    他身边的人发现了他的异常,问道:“刑老四,你发现了什么吗?”

    被称为邢老四的是一位明我九阶的强者,被东方分部四圣认为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尊者的人物。

    现在尊者们已经全军覆没,东方分部除圣人外便是这位邢老四最强。

    听到同伴的话,邢老四摇了摇头,“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提问的人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邢老四紧接着说道:“但我看得懂刀圣的表情变化。”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

    一场音乐会,演奏的人是当世名家,大部分人都听不懂音符中透露出来的美丽,但不代表别人不明白。

    总有一些境界相近的人能够体会那些至高无上的东西。

    一瞬间,所有的视线都落到还存有意识的三位近世强者身上。

    第二招。

    同样的平淡无奇。

    嫉妒之主的身体晃了晃。

    “动了动了,你们看嫉妒之主的表情!”

    “那是吃惊?”

    “没想到魔主也会拥有这么人性化的表情。”

    第三招。

    刀圣轻叹一声,“我输了。”

    第四招。

    心圣摇了摇头,“我也输了。”

    第五招。

    嫉妒之主猛地吐出一口血,神情一片颓然。

    刀圣有些诧异,心想这又不是你的战斗,为何会突然受伤?

    心圣解释道:“这是魔主特有的技能,他们本就是混沌诞下的,对彼此的境地有天生的感应,从另一种角度讲,刚刚他也参与了战斗。”

    第六招。

    祝融身上终于出现伤口,就像是鲜花盛开一样,既缓慢,又炫丽。

    他的手臂抖了抖,火凤枪无力坠下。

    邪主的状态也不怎么好,雪白的毛发有些黯淡。

    看上去仿佛是邪主占了上风,毕竟祝融已经连视若生命的火凤枪都已经握不住了。

    隔了很长的时间。

    祝融没有发动攻击。

    邪主也没有乘胜追击。

    尽管狼狈,他们仍旧平静地看着彼此。

    祝融捂住口鼻,咳了两声,淡金色的鲜血从他的指缝流出。

    邪主说道:“你已经到达极限了。”

    祝融摇了摇头,“还有一击之力。”

    邪主沉默了会儿,说道:“你想求死?”

    祝融的脸上出现一抹难看的笑容,“不,我想让你死。”

    空间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

    一股灵力铺天盖地而出。

    火凤枪从地上飞起,直取邪主头颅。

    祝融用手掌推着火凤的枪托,紫色的火焰占据了半个世界。

    “炎帝!”

    ……

    ……

第一百零九章 胜负(上)

    祝融的攻势浩大,那些普通的东方分部成员不用通过圣人们的表情也可看明白这次的攻击。

    前面几招都看不懂,现在突然能看懂了,这并不是他们突然通了任督二脉,这证明祝融的攻势已经衰退了。

    那邪主呢?

    这般攻势虽然不如前几计,可也不是那么好接的,毕竟邪主此刻的状态也不比刚刚。

    邪主神情凝重,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珠中射出摄魂的光芒,一股幽黑的气息从她的身后冲天而起,和炎帝遥遥呼应,将天地分为两半。

    火凤愈发接近邪主,枪尖传出的锋锐气息几乎破开了整个世界。

    空间传来了镜子破碎的声音。

    紫色的火焰和幽黑的气息流入那些裂缝中,然后消失不见。

    一道刺目的光芒从战局中央迸发。

    心圣面色一变,急忙冲着刀圣喊道:“快,稳固空间,不然世界危矣!”

    刀圣将木刀插在地上,灵力自双手涌动,通过木刀输入。

    空间的裂缝少了些,但还没有完全消失。

    心圣看向嫉妒之主,“事关重大,请魔主出手相帮。”

    嫉妒之主点了点头。

    有了嫉妒之主的帮助,裂缝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们皱着眉头,看着那团刺目的光芒。

    以他们的实力,竟然都看不透这层光。

    半晌,光芒终于熄灭。

    祝融躺在地上,闭着双眼眉头轻蹙。

    火凤枪在他身边,已经断成了两截。

    另一边,邪主少了半副身躯加四条尾巴,断口平整光滑,伤口处一片焦黑,隐约还有紫色火焰残留在上面。

    她皱着眉头看了看伤口,挣扎的紫色火焰顿时熄灭。

    东方分部的人膛目结舌。

    最后这一击难道不该是最羸弱的吗?为何会造成如此惨烈的后果?

    他们把目光投向邢老四。

    邢老四摸了摸鼻子,苦笑道:“我也不清楚这个事情。”

    他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祝融,不确定道:“或许,最后这一击制造的效果是前七招叠加而成的?所以才会导致这种后果?”

    有人小声说道:“我怎么感觉……火圣大人是过来求死的?”

    求死这两个字有点意思。

    邢老四看了那人一眼,“你想说什么?”

    那人不敢直视邢老四的眼睛,嗫嚅道:“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邢老四说道:“什么感觉?”

    那人皱着眉,“从火圣大人过来之后的所作所为,以及和邪主的七招之约,甚至是他最后采用那般决绝的攻击……我虽然不是祝家的人,但就我所知,他的实力虽强,可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

    他说的话有些迟疑,甚至有些不知所云的感觉。

    但场间每一个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因为每个人都有这种感觉。

    祝融的出现,不是感知到了东方分部正陷于水火之中,而是带有某种目的的。

    前面没人说出来,直到那人说祝融是来求死的。

    一切的事情都有前因后果。

    所有的问题都有答案。

    祝融为何会采取这种方式和邪主一较高下?

    难不成真是那人口中的寻死?

    祝家兄弟的感情向来很好,但那是建立在祝炎对兄长天生的爱戴和不容置疑的尊敬。

    现在看来,祝融对祝炎的爱护也丝毫不差。

    在他们说话间,邪主动了。

    她一步跨出,便到达

    了祝融身前,看着昏迷不醒的祝融,她皱起眉头,眼神流露出忌惮和厌恶。

    刀圣察觉到了邪主身上流露出来的杀意,微惊,就要出手。

    邪主瞥了他一眼,“看我重伤,忍不住了?”

    刀圣说道:“不关乎这个问题,倒如果你要对火圣出手的话,我不会袖手旁观。”

    邪主理也没理他,一脚踏向祝融的头颅。

    刀圣的身体化为一抹青烟,下一瞬出现在祝融身前,用木刀硬接了邪主的攻击。

    邪主挑了挑眉。

    她对刀圣有境界上的优势。

    可重伤状态下的她,却再难保证这种优势,所以刀圣才能跟上她的速度。

    她皱了皱眉,回过身一掌挥出。

    掌风所过的地方空间微微振荡,嫉妒之主从虚无中现出行踪。

    他目光严肃,看着邪主,“收手吧。”

    邪主轻笑道:“收手?现在我愿意收手你敢相信我吗?”

    邪主已经杀了两位魔主,又重伤了三位魔主,然后携着无敌之势将东方分部最强的圣人打得人事不省。

    其心可诛,其力可惧。

    嫉妒之主皱着眉,沉思了会儿长叹一声,“现在的你不是我和那个人类联手状态下的敌人。”

    就算是面对重伤情况下的邪主,他依然不敢说自己能够单独地战而胜之。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邪主就算受伤再重,也有一定的自保之力,不然她早就逃回自己的领地了。

    邪主挑了挑眉,“要不试试?”

    虽说是圣人,但刀圣却并非超然物外的仙人。

    他的脾气不好。

    前面连番吃瘪已经让他极为恼火,现在又被如此轻视,木刀划过空气扬起滔天的沙尘。

    “试试就试试!”

    邪主避开这一击,大幅度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的眼神越发寒冷起来。

    祝融表现出来的实力确实不如轩辕。

    可这终究不是绝对的事。

    这个人不除,未来必成大患!

    她突然向心圣冲去,一拳轰出。

    刀圣一惊,急忙赶在邪主之前到达心圣身边。

    他架起木刀,严阵以待。

    嫉妒之主出现在邪主身后,刀剑般的利爪直取邪主的心脏。

    邪主突然诡秘地笑了笑。

    刀圣一怔,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邪主突然改变了攻击方式,伸出双腿蹬在木刀上,借着反震力极速向祝融而去。

    刀圣向后退了几步,想要再次赶到祝融身前已经来不及。

    嫉妒之主有心救援,可又有些反感祝融的骄傲,犹豫之下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强者间的一瞬,往往会改变很多事情。

    就这么一瞬间,邪主已经抵达了祝融身边,她露出残酷的笑意,恶狠狠地一掌拍下!

    圣人们救之不及。

    魔主们三心二意。

    还有谁能救下祝融?

    东方分部有不少火圣的追随者,看到这一幕都有些着急。

    邢老四掠出,隔着很远的距离发出一声道喝。

    一道音波向着邪主而去。

    邪主皱了皱眉。

    那道音波还没有落到邪主的身上便消散了。

    邢老四的身体瞬间化为血雨,血雨四溅,所有被血水洒到的人纷纷化为脓水,脓水接触到的人又再度变成脓水,眨眼间,所有人都死于非命。

    东方分部,普通成员,全灭!

    祝融即将死去。

    刀圣如果拦不住邪主,很快也会死去。

    再然后是水圣。

    再然后是心圣。

    邪主的表情突然变了变,竟然不顾近在咫尺的祝融向后退去。

    一抹明亮的白芒闪过,落点恰好在祝融身前一尺的地方。

    如果邪主刚刚没有选择退去的话,很可能被那道白芒正面击中。

    关键是,现在的封印地里,还有谁能够对邪主造成危险的吗?刀圣的木刀攻击力举世无双,邪主依然敢用硬碰硬的姿态和其针锋相对。

    虚空中走出来一头龙狮。

    “邪主,你过分了。”

    看到那头龙狮,嫉妒之主的眼神微微缓和了些。

    混乱魔主。

    十二魔主之中,战力排行第三。

    仅次于邪主和血主。

    邪主挑眉说道:“我哪里过分了?”

    混乱之主认真道:“虽说只是名义上的兄弟姐妹,但我们好歹共同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一起度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你现在竟然将屠刀置于他们头顶,如此做法,你心中无愧吗?”

    邪主笑了笑,“都有各自的想法,今日我不杀他们,来日,被置于砧板上的人便是我了。”

    混乱之主说道:“你是我们中最强的那个,谁能伤害你?”

    邪主说道:“我在我们中是最强的,可这个世界总有人比我更强。”

    混乱之主说道:“我们都曾经追随过无尽星空,你知道的,除了这里之外其他的星域都是死寂的。”

    邪主摇头,“这种看法并不全面。”

    混乱魔主说道:“那你怎么看?”

    邪主说道:“你听说过养蛊吗?”

    混乱魔主说道:“没听说过。”

    邪主看向心圣,“天心阁地处苗疆,想必你应该知道。”

    心圣说道:“蛊祖是我天心阁之人。”

    邪主说道:“简单的解释一下,将毒蛇、鳝鱼、蜈蚣、青蛙等爬虫置于缸中,强大的生物吃掉弱小的生物,最终缸内只能留下一种生物,也许是蛇也许是蛙……最终生下来的那个东西具备了所有其他生物的特性和毒性,这便是养蛊。”

    混乱魔主说道:“然后呢?”

    邪主说道:“在我们出世以前,圣灵们便已经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为了防备他们发现我们的休眠之地,作为最强者的我一直处于最外围时刻关注他们。在那段时间里,我看到他们相互吞噬,胜者更为强大,弱者只能死亡,你不觉得这和养蛊有些相像吗?”

    混乱魔主说道:“可他们最终还是为此付出了代价。”

    邪主点了点头,“确实,如果他们不耗费这么多的心里去构建第二位面的话,我们想赢他们很难。”

    顿了顿,她的神情认真起来,“但是,如果他们不选择构建第二位面,仍由世界自由发展,最后会成为什么样子呢?”

    混乱魔主皱着眉。

    邪主笑道:“毕竟这是没发生的事,我也只能靠猜。”

    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会不会从中诞生一个或者多个不灭境界的强者呢?”

    ……

    ……

第一百一十章 胜负(下)

    听到这句话,混乱魔主悚然变色。

    对于他们这种人来说,不灭这两个字有天然的魔力。

    看着混乱之主的表情,邪主不着痕迹地笑了笑。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那个不知死活的火圣,只会用感情面对所有问题。

    她像混乱魔主深处手,说道:“怎么样?”

    这便是邀请。

    混乱魔主皱了皱眉。

    场间剩下的其他三个人死死地看着混乱魔主。

    如果把现在的胜负比作天平的话,那么混乱魔主便是站在天平中央的那个人,她向哪边走,哪边便能获胜。

    混乱魔主突然说道:“你已经杀死了吞噬和阴诡,按照你的理论,你岂不是向不灭迈进了一大步?”

    邪主摇了摇头,“哪儿有这么容易。”

    混乱魔主说道:“那你觉得你自己究竟提升了多少?”

    邪主说道:“实话实说,我没觉得自己的实力有明确的提升。”

    混乱魔主说道:“那你的信誓凿凿仿佛一个笑话。”

    邪主说道:“总是一种希望,你也见过圣灵们的战力差距,他们的天赋大多相似,为什么殇,的战力能超过其他圣灵那么多?还不是因为他们手上沾着的血多吗?”

    混乱魔主皱着眉,似乎在思考邪主言语中的真实性。

    半晌,她轻声道:“可问题是,你现在已经杀掉了两尊魔主,我现在加入你,最大的可能便是你将其他人杀死之后反手给我一刀。你和我们都不同,你的邪恶是天生的,纯粹得不含有一丝杂质,血主说万事万物没有绝对,邪到了极致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善意。我倒不这么看,我认为你的邪恶就单单只是邪恶而已。”

    邪主说道:“**在地底深处,应该已经失去了战力,傲慢被你身后那个人类重伤,也没有丝毫反抗能力,为表诚意,我愿意先帮你把嫉妒和那个用刀的人类拖住,等你消化了傲慢和**的魔晶之后,我们便是同一起跑线了,这个提议,你看如何?”

    混乱魔主想了想,“这个提议倒是很公平。”

    邪主笑了笑,伸出的手再度向混乱魔主靠拢了些。

    混乱魔主看着那只毛茸茸的兔掌,冷声道:“你是觉得我傻吗?”

    邪主微怔,说道:“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混乱魔主说道:“人类有句话叫做与虎谋皮,意思是和心怀叵测的人合作是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我虽然心向大道,但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和你合作的地步。”

    邪主的神情冷峻起来,她收回伸出的右掌,说道:“你可考虑好后果了?”

    这个问题她前面问过,当时没有一个人在意。

    然后八位近世强者转眼间便只剩下了两位,若不是祝融及时赶来的话,很可能已经全军覆没。

    现在她又问出了相同的问题,混乱之主,又该如何作答?

    面对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最好的方法便是不做回答。

    混乱魔主根本没有搭理邪主,只是看了看身后的祝融。

    祝融的伤很重,好在已经完成了她的任务,也不枉费自己耗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心力,还受了点轻伤才救活了祝炎。

    “你们谁是天心?”她问道。

    心圣微怔,说道:“我是,怎么了?

    “以你现在剩下的实力,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带着祝融和傲慢之主离开,去我的领地,到那里之后自然有人会送你们去疗伤。”混乱魔主说道。

    心圣皱了皱眉,点头答应。

    不管怎么说,以他现在的状态,留在这里确实不妥。

    刚刚发生的事情便是证明。

    他现在不是圣人,而是累赘。

    刀圣轻声道:“不能去。”

    心圣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邪主,低声道:“不能不去。”

    刀圣瞬间便明白了心圣的意思。

    他皱了皱眉,问道:“不能打开裂缝回家吗?”

    心圣摇了摇头,“在过去不到一天的时间内,这个地方经历了十二位近世强者的战斗,空间脆弱得像是烧脆了的纸,再加上我和祝融都是重伤之躯,在这么脆弱的空间中穿梭只能是死。”

    刀圣依旧紧皱眉头。

    混乱之主说道:“刀圣大人如果不放心我的话,你可以跟过去看看。”

    刀圣看着混乱魔主,发现她的神情不似作伪。

    心圣在背后扯了扯他的衣服。

    他瞬间反应过来,说道:“既然混乱魔主已经说了有人会帮他们疗伤,我自然不会多语,我只是有些担心你的属下,毕竟我这两位朋友都是近世强者,体内的气息可以让很多幽灵发疯。”

    混乱魔主笑了笑,“比如噬蛇?”

    刀圣说道:“其中之一。”

    混乱魔主说道:“放心吧,不会发生你想的那些事情。”

    刀圣诚恳道:“既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

    ......

    ......

    许是想多争取一点时间,邪主并没有阻拦心圣带走祝融。

    场间只留下了四个人。

    就世人的角度看,这四人中的每一个都有资格角逐当世最强的名号。

    混乱魔主说道:“看来我的感觉果真不假。”

    邪主说道:“什么感觉?”

    混乱魔主似是有些感慨,“第一,我感觉到了圣国度内平静下的暴风雨,而暴风雨的中心,就是你。第二,我感到了祝融的实力在我之上。”

    邪主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混乱之主突然笑起来,像一个成功偷到糖吃的孩子,“我想说,祝融其实是我喊过来的。”

    邪主微愣。

    混乱之主解释道:“那天血主来找我,说他在你的领地内发现了一个很怪的人,那个人气度举止都很不一般,单人匹马竟然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穿过了你的重重部署,颇有些出尘的味道。”

    邪主嘲讽道:“当初和圣灵一战的时候他就这样,真把自己当成礼敬下士的领主了?我们可是这个世界最顶级的生命!”

    混乱之主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然没感受到你和那个人类的战斗气息。”

    没有战斗气息,按照他们的约定,魔主不能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进入另一个魔主的封地,否则便会被视为宣战。

    邪主沉默了会儿,“我倒是没想到有人看到了轩辕。”

    混乱魔主看着她,认真说道:“正因如此,再结合你一直以来的主张,他怀疑你可能会有些小动作

    ,很可能会暗中和那个人类达成某种协议,共同对付我们。”

    邪主笑了笑,“说这句话简直就是对轩辕的侮辱。”

    混乱之主不置可否地说道:“不管那个叫轩辕的人到底怎么样,我毕竟没有见过他,你们之间的事情过于神秘,我不得不提防。”

    邪主露出了然之色,“所以,你才让祝融和我拼死一战?”

    混乱之主说道:“没,我只是让他拖住你一段时间,好让血主恢复过来。”

    邪主是半步不灭这件事,她和血主早就推测了出来。

    不巧的是,血主也是半步不灭。

    在某种前提之下的话。

    混乱之主又看了一眼祝融离去的方向,感慨道:“没想到他竟然超额完成了任务,让你受到如此重伤,现在的你,哪怕血主没有恢复也不足为患。”

    邪主被混乱之主气笑了,“你真认为我现在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混乱之主看了看她,“现在的你,又能发挥出几成战力?”

    邪主说道:“现在的我确实不是你们的对手,但你们杀不死我。”

    混乱之主说道:“那得战斗之后才知道。”

    邪主说道:“轩辕和祝融都已经踏入了半步不灭,可他们依然不是我的对手,你为什么认为我会把区区三个近世的废物放在眼里。”

    混乱魔主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就像在看着一个白痴。

    邪主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难道我说的不对?”

    混乱魔主摇了摇头。

    在她们交谈的时候,刀圣和嫉妒之主一直没有插话。

    他们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

    等待心圣和祝融的气息在感知中消失的时机。

    现在,祝融的气息消失了。

    刀圣一步跨出,一刀斩下。

    嫉妒之主挥舞着双翼,翅膀上射出成千上万钢铁般的羽毛。

    刀光如同日光,普天同照。

    羽毛如同尘灰,无处不在。

    于此同时,混乱魔主仰天怒吼,猛地甩动狮尾。

    邪主笑了笑,身体突然虚幻起来。

    刀光落在她的身上。

    羽毛落在她的身上。

    以她为中心,方圆数百里的白沙冲天而起,烟雾在空中像是滔天巨浪。

    灰尘中突然传来了邪主的惨叫声。

    刀圣和嫉妒之主对视一眼,神情有些讶异。

    刚刚和祝融对攻七招,每一招的凶险都不亚于此,邪主也从没有发出过这般声音。

    伤势可以影响体魄,可以影响战力,但无法改变本性。

    如果是他们造成的伤害,邪主哪怕受伤想必也不会发出惨叫声才对。

    刀圣的眼神突然凝住。

    在他的视线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条血河。

    血河中,一个白发男子走出。

    他的左手,有一颗人头大小的魔晶。

    他的右手,有一只迷你状态下的邪主。

    “我试过了,即便以我半步不灭的实力,依旧无法摧毁邪主的魔晶。”

    ......

    ......

第一百一十一章 终局

    半步不灭。

    又一个。

    刀圣最开始的时候还盯着血主看了又看,细想之后却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共工能够重伤血主,想必也在相同的境界。

    祝融的实力已经经过了数次实战的证明。

    加上能和邪主对攻十招的轩辕,东方分部足有三位半步不灭,比十二魔主还要多出一位。

    这么想之后刀圣觉得舒服很多。

    天地的宠儿又怎么样?真打起来不一定能打过东方分部的几位圣人呢!

    许是猜到了刀圣心中所想,血主笑着说道:“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共工的实力确实不错,但并没有达到半步不灭。”

    刀圣说道:“可是你输了。”

    血主说道:“前面混乱魔主已经说过了,我是在某种前提之下才能够达到半步不灭的地步,而且我用的方式极为暴烈,已经对我的根基产生了影响,往后哪怕我还能活无数年,我也不可能真正看到那扇门背后的风景。”

    刀圣怔了怔。

    血主把视线投向地上躺着的断为两截的长枪,感叹道:“这家伙真是不世出的天才,竟然能在那种境地下破境。”

    刀圣再度愣住,问道:“你说什么?”

    血主说道:“你没发现祝融其实是在战斗中破的境?”

    刀圣皱着眉。

    祝融的前六次攻击强度相差无几,最后一击甚至还比不上前六击。

    如果真的是在战斗中破境的话,祝融的攻击应该会出现一个断崖式的提升才对。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惊讶地看着血主。

    血主点头肯定道:“是的,他是在和邪主的第一次交手时破的境。”

    第一次交手。

    也就是刚出场的时候。

    刀圣苦笑道:“这家伙,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

    嫉妒之主打断他们的谈话,说道:“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情不是谈论祝融的潜力到底有多高。”

    血主点头,看向手中的魔晶,“不错,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刀圣说道:“如果不能摧毁她的魔晶,那她总有一天会再出世的。”

    这个话题很沉重。

    邪主先后经历了这么多位强者的夹击,最后还靠着和她境界相同的祝融才建立起了击败她的希望。

    如果不能彻底杀死她,那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刀圣突然正色道:“事关重大,你真的没有能力摧毁邪主的魔晶吗?”

    在他看来,邪主既然对祝融出手,证明她有杀死祝融的把握。

    如果同境界的人可以杀死对方的话,没道理半步不灭的血主不能摧毁邪主的魔晶才对。

    邪主苦笑道:“我说过了,我是在某种前提之下才能成就半步不灭的战力,而且那种战力极不稳定,一旦进入那种状态,我可能会发挥出比邪主更强的力量,也有可能连近世的力量都达不到。”

    刀圣微怔,“刚刚那条血河?”

    血主点头说道:“那是我的本命血河,相当于我的第二条命。”

    底牌讲究点到为止,即便现在已经确立了合作关系,他也不可能将自己的所有情况和盘托出。

    刀圣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看了看血主的左手,又看了看他的右手。

    “既然如此,那只好把它们封印起来了。”

    ......

    ......

    心圣到达混乱魔主的地盘之后,果然有人来接应他们,很快便抵达了地下宫殿。

    这里的灵力充沛,最适合用于疗伤。

    心圣点了点头,心想这种程度的灵力,只要不是当场死亡,应该都能够调解过来。

    他突然眼神一凝。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祭台。

    祭台上,坐着一个人。

    祝炎。

    四目相对,祝炎轻声道:“心圣,果然算无遗策。”

    心圣知道祝炎的意思。

    他在进入封印地之前,只对祝炎说过两件事。

    第一件,祝家有叛徒。

    第二件,祝炎会死。

    以祝家的实力竟然会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如果没有叛徒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的。

    “是谁?”心圣用手撑着地站起身。

    “问天。”祝炎平静地看着他。

    “祝家老三?”心圣有些意外。

    “祝家老三......也是混乱魔主麾下老三。”祝炎笑道。

    心圣皱眉不语。

    如果没有发生后面的事,说祝问天是混乱魔主麾下的老三他也许还会相信。

    可混乱魔主很明显就是和邪主敌对的,而东方分部此次入侵要面对的最大的boss却是邪主。

    祝炎突然咳了两声,左胸处一个紫色的光源忽明忽暗。

    “我没多少时间了。”

    心圣的眼神有些可惜。

    “我能看出来。”

    祝炎捂着心口,神色中微不可察地流露一丝痛楚。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心圣叹了口气,“我能拒绝吗?”

    祝炎笑了笑,“我都快死了,你还要拒绝我的话未免不近人情。”

    心圣说道:“天机不可泄露,我私自窥探天心已经是一件极为冒犯的事,真让你和他见面,我担心天怒。”

    祝炎说道:“我辈中人本就在逆天而行,它的怒火,又有何惧?”

    心圣苦笑道:“在我全盛时期尚且在天怒下受了不轻的伤,你让我现在逆天而行?”

    祝炎说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充其量不过是扮演一个信使的身份,就算有天怒,它的对象也是我。”

    心圣不愉道:“你要和韩飞羽见面,那我便不是信使,而是桥梁,上苍的怒火在降临到你身上之前会先把我这座桥梁摧毁殆尽。”

    祝炎皱了皱眉,“真不帮?”

    心圣摇了摇头,“真不能帮。”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我能安排他见到你。”

    祝炎皱着眉头,“从我和他这些天的相处来看,他一直能见到我。”

    心圣说道:“那便是我做的事情了。”

    祝炎被他弄得有些迷糊。

    心圣强调道:“你说他能看见你,那是因为我们现在这个时空对他而言已经是过去了。”

    祝炎说道:“现在就是现在,什么过去未来的。”

    心圣说道:“时间的观念是一个相对概念,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依旧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对于漫漫星河而言,人类只不过是渺小得如同尘埃一般的东西。在我们看不见也摸不到的某个地方,也许魔主和圣灵的战争还在

    继续。对我们而言,韩飞羽是来自未来的人,我们是活在当下的人,而对于韩飞羽而言,他才是活在当下的人,我们不过是时间长河中沉浮的沙砾。”

    祝炎笑了笑,“你是最聪明的人,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心圣说道:“你还能坚持多久?”

    祝炎沉默,把视线放在祝融身上,然后再也移不开。

    心圣说道:“如果你还能坚持,那你一定要坚持下去,火圣如果失去了你,我想不出他会做出什么事。”

    祝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兄长还有大嫂,应能在关键时刻劝住大哥。”

    “灵儿已经死了。”共工的声音突然响起。

    祝炎微怔,看着他。

    许是受伤太重的缘故,共工两次尝试坐起身都失败了,只好示意心圣将他扶起来。

    待到他坐起来之后,他才看清楚了祝炎的状况。

    他虽然受伤颇重,但毕竟眼力还在,一眼便看出了祝炎也是将死之身。

    “呵!好一个天堂。”

    入炼狱可见地狱。

    入地狱可见天堂。

    共工的声音有些不满,甚至还有些怨恨。

    祝炎说道:“共工大哥是对我兄长有什么不满吗?”

    共工看着他,“不够明显?”

    祝炎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大哥不满。”

    共工说道:“早在祝融提出计划时我便说过了,我们不需要进入封印地,魔主为了自由自然会一头接一头地出来送死,可他非要进入,不过是为了一个你而已。”

    尊者们困于明我九阶已经很长时间了。

    他们有心性,有天赋,也有雄心。

    唯一的问题是,主位面的玄气已经被东方分部和西方分部拢共六位近世强者瓜分了,再也没有多余的玄气供尊者突破到近世。

    没有到达近世,那便会死。

    不管祝融说得再怎么好听,祝炎都知道祝融还有另一重意思。

    也就是共工口中的为了他。

    可共工说只是为了他,那意义便不同了。

    祝炎皱着眉头,“水圣大人此言差矣,我们和蚩尤的战争导致大地将会干涸百年,整个主位面的环境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摧残,如果每一尊魔主和我们的战斗都在主位面,那主位面的生灵该如何自处?我们可以适应那些险恶的环境,水圣大人甚至能在万丈深海中像游鱼般自由,但其他人呢?花草树木呢?蛇鼠虫蚁呢?”

    顿了顿,他又说道:“而且,并不是只有你把大嫂看得很重。大哥,我,整个祝家上上下下几百人,没有一个不把大嫂的命放在自己的生命之上,大嫂想要和你在一起是因为她不忍心看到兄长独面强敌,她终究是我祝家的人,是你没能保护好她。”

    在祝炎说话的时候,共工一直没有插话。

    不是礼节的问题。

    是因为他想从灵种里挤出一些实力将祝炎的嘴封上。

    祝炎笑了笑,说道:“水圣大人不用想着教训我,因为我本就没有多长的时间了。”

    共工说道:“知道这件事就把你的嘴巴闭好,祝融应该再过不久就能醒过来了,你有闲心在这里教训我不如留着你最后的一点生命力和祝融说两句话。”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祝家兄弟

    留着你最后一点生命力去和祝融说说话。

    问题是,他的生命力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

    祝炎看着昏迷不醒的祝融,挣扎着站起来,一步一步向着他走过去。

    他步履蹒跚,摇摇欲坠。

    他目光坚定,不可阻拦。

    不过短短数丈的距离,祝炎却走了很久,在他的身后,留下了一连串紫色的光影。

    那是他的足迹。

    心圣和共工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从那些足迹传出的韵味来看,祝炎应该已经到达近世了才对。

    难道他受的伤竟是连近世的境界都无法克制吗?

    祝炎回身看了看那些光影,神情中满是欣慰。

    “我这一生,经历魔主的误导,接受轩辕的赞赏,背负世人的期待,扛起共家的大梁,可以说是极其精彩。”

    “在斩龙刀刺穿我的灵种之时,我仍然有三件余愿未了。”

    祝炎笑了笑,“现在只有两件了。”

    他又看了看天空中漂浮着的韩飞羽,“第二件事,我这辈子大概是做不到了。”

    轻轻地摇了摇头,他看着心圣继续说道:“也罢,忤逆天意总要有个限度,你既不愿,我也不好强求。”

    心圣知道这是指的让他和韩飞羽一见的事。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余愿,余愿。

    最是伤人。

    祝炎也没有不依不挠地追问。

    有些事,只需要问一次便足够。

    他突然挥了挥手。

    “虽然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那里,但是反正你知道我这是在和你道别便够了。”

    一声沉闷的惊雷声响起,哪怕这个地方已经深入地下万米也清晰得如同在耳边一般。

    心圣沉声道:“这里人太多了!祝炎!”

    祝炎皱着眉头,“连着都不行吗?”

    他苦笑了两声,对着老天竖起中指,“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有眼睛没有,但是你看好了,我这是在鄙视你!”

    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身形佝偻如同半只脚都已经踏进棺材的迟暮之人。

    有时候弯腰,还能直起来,这是礼节,也是歉意。

    有时候弯腰,却只能一直弯到地上,这便是命运。

    祝炎再也没有直起身来的力气,只能一路俯到祝融的身上。

    “哥哥。”他的声音很轻,就像是害怕惊醒了祝融一般。

    似是如鲠在喉,祝炎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花了好长时间才抑制住。

    一抹鲜血从他的唇角滑落。

    哪怕用尽全力,他依旧没能将所有的血块重新吞回肚子里。

    “哥哥。”他摸了摸祝融的脸,重复道。

    然后他的头垂下去,再也没能醒过来。

    东方分部终生长老,祝家二当家,火尊者祝炎,卒。

    ……

    ……

    韩飞羽飘在半空中,心想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已经身受重伤,却还是坚持说了这么多话走了这么多路。

    不痛吗?

    身为局外人,他看得甚至要比另外两位圣人更清楚。

    祝炎早就该死了。

    哪怕殇的灵晶真的能够固定他的魂魄,那也没用。

    所有人包括混乱魔主都认为祝问天是混乱之主的人,混乱魔主自然知道如何治疗斩龙刀的伤势。

    可韩飞羽不这么认为。

    他在斩龙刀上感受到了一股很熟悉的气息。

    那股气息不是来自于他的母亲,而是来自于他在青石幻境里见到的那只九根尾巴的兔子。

    可以治疗癌症的药治不好感冒。

    灵晶再强,方向错了又如何能够挽回祝炎的性命?

    余愿有三,祝炎靠着自己的意志力说出了两个。

    韩飞羽看着一动不动的祝家兄弟,心想最后一个已经很明显了。

    就冲你这种死都要死在大哥身上的精神,我就同意你的请求了。

    韩飞羽叹了口气。

    祝炎的请求他能明白。

    关键是,祝融现在就是孤魂野鬼,自己如何能够照顾他?

    另一方面,从祝融能够借着自己身体与血主一战的实力来看,他也不需要自己照顾。

    近世强者会需要别人的照顾?

    这仿佛是一个笑话。

    在祝炎断气不久,混乱魔主回到了这个地方。

    她看到场间的景象时有些吃惊,似乎不明白为何祝炎还是身陨了。

    难道殇的灵晶没起到作用?

    混乱魔主走到祝炎身边,轻轻将他抬起,想要看看那枚灵晶。

    祝炎的身体刚刚浮起来不到一寸的距离,便又落了回去。

    紧接着便听到祝融的声音。

    “别碰他。”

    尽管祝融只说了三个字,但所有清醒的人都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愤怒。

    共工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他可能是这里唯一一个能够体会祝融心绪的人了,因为他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失去一个至爱,那便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何况两个?

    他在犹豫该不该告诉祝融有关灵儿的事情。

    灵儿的死,祝融当然要负责也必须要负责。

    可他毕竟和祝融相识多年,就算现在脑子里也满是怒火,也只能暂时搁浅。

    而且,祝炎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灵儿在祝家那么长的时间一点儿都没受伤,时隔多年却死在了和自己执行任务之时。

    他开口问道:“后面来的那个,是邪主?”

    这次战争,共工一共对阵过三个魔主,赢了两个输了一个。

    能比血主还强的魔主,也就那么一个了。

    心圣点了点头,“没错,那是最强魔主。”

    共工微惊,说道:“那我们怎么能还留在这里?刀圣一个人可拦不住他。”

    心圣问道:“你怎么知道?无伤那家伙可并不弱。”

    共工皱眉说道:“我和邪主交战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感受到了她的战力,那种战力绝不可能是单独一个甚至两个圣人可以阻挡的……按照我的判断,至少也需要我和祝融共同出手,才有可能将她挡住。”

    他的脸色突然变了变,猛地转头看向祝融。

    心圣叹了口气,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没错,把他伤成这样的就是邪主。”

    共工说道:“那现在呢?无伤在一个人孤军奋战?”

    “邪主已经败了,现在由血主,妒主和刀圣共同施加封印,待到你们痊愈之后,可能也会需要你们的帮助。”

    共工反对道:“邪主毕竟境界高了一重,普通的封印并没有用,哪怕由近世强者施展出来也是一样。”

    混乱之主说道:“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共工摊开手,“我当然没有。”

    话音未落,他把话题扯到心圣身上,“但这个家伙计谋向来很多,要说他没有办法的话我是万万不信的。”

    心圣说道:“现在还有几尊魔主?”

    混乱魔主说道:“恐惧和贪婪死在了主位面,吞噬和阴诡又被邪主所杀,去掉邪主的话,还有七位。”

    鲜血,混乱,**,傲慢,嫉妒,暴怒,凶恶。

    昔日悬在人类世界头顶上的十二把利刃,如今竟然只剩下了七把。

    心圣皱着眉,欲言又止。

    混乱之主说道:“先生但说无妨。”

    心圣说道:“我在想,封印自然是需要封印的,不过要讲方式,我这里有个八灵阵,应该有用。”

    混乱魔主说道:“八灵阵?”

    能封印近世强者的阵法都是顶尖阵法,更何况是邪主这样的顶尖强者?

    这种阵法,没道理心圣会不计回报的直接送出来。

    她看着心圣,等待着他的下文。

    心圣说道:“八灵阵需要八位顶尖强者同时维持,以邪主的实力,花费的时间怕不止万年。”

    混乱魔主平静道:“意思是,我们还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上千年?”

    心圣说道:“只能辛苦你们了。”

    混乱魔主说道:“可我们只有七个人。”

    心圣说道:“我们四个中会选一个来辅助你们。”

    祝融的声音再次响起,“别选了,就我吧。”

    心圣微怔。

    刀圣微怔。

    混乱魔主也怔住。

    维系封印虽说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但这段时间也太过漫长了些,祝融身为半步不灭的强者,为何会毛遂自荐?

    心圣迟疑道:“你……”

    祝融打断他,“不用多说了,我意已决。”

    他没有力气站起来,但抱着祝炎的手却一直没有松过。

    混乱魔主说道:“逝者已矣,你打算一直这样吗?”

    祝融的眼神顿时冷冽起来,看着混乱魔主,眼中吐出利刃般的闪电。

    “我还没找你算账,带我痊愈,你一定要死。”

    混乱之主皱了皱眉。

    场间的气氛开始紧张。

    刀圣不在这里,场间三个人都已经无力再战,谁能拦住混乱之主?

    心圣说道:“莫见怪,火圣痛失血脉至亲,有些冲动在所难免。”

    混乱魔主说道:“我突然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复活祝炎,也可以使用八灵阵。”

    心圣皱了皱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混乱魔主继续说道:“很简单,祝炎的伤,伤在魂魄,加之没有可以承载他已经支离破碎的灵魂的躯壳。现在的局面是,他的灵魂已经被殇的灵晶定住,只是缺乏一个足以温养灵魂的容器而已。而你又想当八灵阵阵眼,那我们便可以用你的身体温养他的灵魂,再填入阵眼之中。待到伤势尽复时机成熟,他的灵魂自然能够脱离你的身体,到时候,他便能够复活了,而你的身体又能够为八灵阵提供源源不绝的血脉之力,这是两全之策。”

    心圣大惊,说道:“万万不可!”

    共工皱着眉说道:“这种条件,只有傻子才会理会。”

    确实,不管从什么角度看,混乱魔主的提议是一个阴谋的可能性都很大,只要有脑子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祝融的拒绝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心圣和共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种条件确实只有没脑子的人才会接受。

    失去祝炎的祝融……一直都没脑子。

    良久,祝融抬起头,目光坚定道:“我答应你!”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前世今生

    有些事情听上去不合理,却是可以答应的。

    有些事情听上去很合理,其实是不能答应的。

    混乱魔主的提议,便是后者。

    没人敢说她的方案一定有效,反之,也没人能说她的方案一定无效。

    对于不确定的领域,他们都只能猜测,唯一的区别是,混乱魔主的方案中透露出了一些可能性。

    虽然可能性不大,终归是有。

    祝融答应的,便是那一点虚无缥缈的可能性。

    共工看着祝融,心想你这个傻子。

    心圣摇了摇头,觉得这货已经疯了。

    就算智可通天,但也治不好一个疯子。

    唯一一个没有意外的人或许便是韩飞羽了。

    他见过数千年……甚至是数万年之后的祝融,知道那是个酷爱神出鬼没的人,没有身体只有灵魂。

    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祝融到底是寄托在何处的,但他敢肯定祝融没有身体。

    他的眼神透露出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悲伤,落到祝炎身上,心想你一死了之倒是潇洒,把这么个烂摊子交给我还真的放得下。

    混乱魔主的神情也有些复杂,似乎没想到这件事会这么容易便定了下来。

    她的提议,只是不想同意心圣的方案罢了,因为如果四圣要留一个下来的话一定会陷入漫长的争论,到那个时候魔主们便有足够的时间想出另一个方案。

    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呆,何况万年。

    即便到时候依旧没有合适的方案……七位巅峰状态下的魔主难道还会害怕四圣不成?

    又或者,十一个巅峰强者,难道还会怕邪主不成?

    祝融突然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

    混乱魔主神情一振,“你说。”

    祝融说道:“你前面说炎儿恢复了之后会脱离我的身体,那脱离出来的也只是灵魂而已,如何算得上是完全复活?”

    混乱魔主微怔,“就这样?”

    祝融皱了皱眉,“炎儿已经突破到了近世,强大的灵魂会腐蚀任何承载他的器具,除非你能重聚万物旗,不然他只是一个孤魂野鬼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契合度的问题。

    每个身体只有一个灵魂,不可能将别人的灵魂取出强行塞入另一个人的身体中。

    医学上有个说法是自身免疫病,大意便是如此。

    混乱魔主叹了口气。

    这个问题确实很难。

    但这个问题也很简单。

    祝融看着她的神情,神情一滞,心想不会吧?

    心圣的眼神微闪,对共工说:“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

    共工一脸不解,“为什么?”

    心圣严肃道:“这是祝家的家事,我们还是不要在场为好。”

    共工心想祝家这些年的大事我几乎都在现场,现在祝融将要陨落,祝炎会带着祝融的馈赠浴火重生。

    这种大事,他身为亲家,竟然不能在场?

    他皱着眉就要开口。

    心圣拖着他的手将他拉走。

    等到心圣他们离开以后,混乱之主才开口说道:“把他的灵魂暂居在我的身体里,然后……生出来。”

    要想有一具完全契合的躯体,繁衍是唯一的方法。

    也就是人们口中的生孩子。

    韩飞羽的眼神有些怪异,心想那我爹究竟是谁?

    祝融摇了摇头,“契合度再高,新生儿的躯体也扛不住炎儿的灵魂。”

    混乱之主说道:“所以到时候需要一个人施加封印。”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如果真的要使用心圣的方法,那我肯定不能出手,所以到时候还要麻烦心圣帮忙。”

    场间再度沉寂。

    祝融说道:“有其他的办法吗?”

    混乱魔主说道:“办法自然有,但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祝融皱眉不语。

    混乱魔主轻声道:“生死各有天命,复活这种事情本就逆了天意,过程自然需要顺着它的意思来。”

    祝融说道:“照你的意思......还不能找普通人家?”

    混乱魔主摇了摇头,“且不说祝炎本就拥有近世的实力,光是殇的灵晶便不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别说普通人,任何近世之下的人想要孕育祝炎都只有死路一条。”

    祝融神情大变。

    按照混乱魔主的意思,要想成功的将痊愈后的祝炎生下来,必须得有近世的战力。

    整个人族,没有一个到达近世的女性。

    魔主中也只有两位,其中之一还是即将被封印的邪主。

    那么,剩下的选择便只有一个。

    混乱之主。

    “近世之下的人真的不行?”祝融的表情很怪异。

    “如果你想要祝炎复活的话,那便不行。”混乱魔主说道。

    空气再度沉默。

    两个人都不知说什么好。

    韩飞羽飘在半空中,叹了口气。

    他知道为什么祝融如此抵制这件事情。

    祝融是祝炎的亲哥哥,如果祝炎从混乱之主的肚子中生出来,那么祝融该如何称呼混乱魔主?

    混乱魔主说道:“其实你并不是只有一个选择的,如果这个选择你觉得难以接受的话,你可以什么都不选。”

    什么都不选的话,就相当于什么都不做。

    祝融想也没想便说道:“这不可能。”

    混乱之主说道:“你接受不了人选问题,那便只能这样做。”

    祝融说道:“如果没有其他的路可走,那么我选择接受。”

    混乱之主挑了挑眉,“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祝融说道:“我认为这件事情没什么可想的,我只知道他是我弟弟。”

    混乱之主说道:“我辈中人,如何能被感情左右?”

    祝融笑了笑,“不然呢?你要我假装不知道炎儿可以复活这件事,为他举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然后在家族祠堂中树立他的灵位,为他吃几天素食掉几滴眼泪,装模做样地感慨一下自己有多悲伤?”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真做不到。”

    混乱之主静静地听着祝融说话,直到他说完了之后才叹了口气。

    “和你们比起来,魔主间的感情仿佛一个笑话。”

    祝融嫌弃地看了混乱之主一眼,心说你竟然拿魔主之间的感情和我们相比,简直是在侮辱我们!

    混乱魔主突然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个事。”

    祝融说道:“什么事?”

    混乱魔主笑道:“等到祝炎重生之后,他身体里流淌的可是混乱之主的血脉……”

    祝融打断她,“不行!”

    混乱魔主静静地看着他。

    祝融皱着眉,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炎儿毕竟是人类,总要有人类的血脉才行。”

    混乱魔主思考了很久,还是否定了祝融的话。

    “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反正我不会为人类生孩子。”

    ......

    ......

    幻影持续到这个地步,便消散了。

    韩飞羽睁开眼睛,所有的蝴蝶都已经失去了踪影。

    他想着刚刚发生的那些事,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好生奇妙。

    难不成自己真的是祝炎转世?

    鼻间突然嗅到了地狱红莲散发出的清香。

    韩飞羽低下头,发现那朵娇艳欲滴的莲花逐渐枯萎,上面还居住着一些尚未撤离的蝴蝶,此刻拍着翅膀盘旋在莲花之上。

    韩飞羽叹了口气。

    本以为这些蝴蝶是守护此地的灵物,就像出现在小说或电视中的那样,天地灵宝的周围往往会有强大的灵兽守护。

    没有想到,这些蝴蝶本身便是宝物的一部分。

    红尘练心,是一种馈赠。

    这些蝴蝶身上的仇恨,便是练心。

    韩飞羽的心性算是同期学员中最弱的,因为他比其他人少了十八年的历练。

    半路出家,说的便是他这样的人。

    可经历了这次红尘练心之后,韩飞羽在心性方面的弱点已经完全被弥补,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的心性足以称得上是库利扎尔所有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个。

    耳边传来埃德的声音,“我就知道你没问题。”

    韩飞羽看了埃德一眼,“我被困在那里面多久了?”

    埃德低头看了看灵戒,说道:“不多不少,正好两个小时。”

    韩飞羽皱着眉没有说话。

    只有不到两个小时,而他却经历了万世。

    埃德微怔,问道:“怎么了吗?”

    韩飞羽看着下方的深渊,“没事,我们先去冰神寝宫好了。”

    说罢,他背后的机械双翼轻振,就要向下飞去。

    埃德拉住了他,“你才刚刚经历了血蝴蝶的围攻,我们休息一下再下去。”

    韩飞羽皱了皱眉,“血蝴蝶练心,我的状态没有问题。”

    埃德说道:“练心?那便更要休息了。”

    韩飞羽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了。

    埃德见他不再坚持,松了口气。

    韩飞羽身上发生了什么他确实不知道,但他看到了韩飞羽刚才的眼神,沧桑中带着些许仇恨。

    这种眼神他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坎特校长。

    这让他很担心。

    韩飞羽经历了那么残酷的背叛都没露出过这种眼神,为何现在会有?

    练心,练的是什么心?

    他看着韩飞羽,不知该如何开口。

    韩飞羽突然问道:“你相信转世吗?”

    埃德微怔,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韩飞羽扭过头想在重复一次自己的问题,看到埃德之后愣了愣,笑着不再开口。

    转世这种说法,确实太过荒谬。

    埃德皱了皱眉,“佛教那些秃子倒是相信这个说法,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韩飞羽有些出神,“没什么,随便问问。”

    埃德想了想,说道:“我不信。”

    韩飞羽笑道:“意料之中,你可是只注重当下的人啊。”

    埃德也跟着笑起来,眯着眼睛以防韩飞羽发现自己眼中的苦涩。

    只注重当下?

    不,他还注重过去。

    被尘封的记忆渐渐浮出水面,昔日母亲的死也逐渐明了起来。

    在这个无天无地的地方,两个各怀心事的年轻人浮在半空中,谁也没有再说话。

    ……

    ……

第一百一十五章 辩

    一共七十七张壁画,每一张都象征着一种造化。

    圣灵给的馈赠,想必不会太过寒酸。

    韩飞羽迟疑了会儿,最终指向了火字,“那我就选这个吧。”

    埃德看着韩飞羽的指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字。

    “你的天赋是至尊火,选这个字无可厚非。”

    韩飞羽问道:“那你呢?时字应该是象征着时间,和你的天赋相得益彰,不如选它?”

    埃德皱着眉,没有说话。

    韩飞羽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以埃德的性格来说,竟然会出现选择困难这种事,真让人有些意外。

    “怎么了吗?”韩飞羽轻声问道。

    埃德轻轻摇了摇头,目光锁着一个方向。

    韩飞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解道:“为何会是这个字?”

    埃德轻声道:“也许……我才是更想复仇的那个人。”

    韩飞羽说道:“你父亲?”

    埃德沉默了会儿,摇了摇头。

    “我和他的关系……是另一重。”

    韩飞羽挑了挑眉,心想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另一重……怎么理解?

    埃德摇了摇头,说道:“出来了再说吧,现在还是把视线放在这里的东西上为好。”

    故事什么时候都可以说,造化却只有一次。

    韩飞羽微怔,说道:“选择也做了,为什么没有给出反应呢?”

    埃德细细地打量着壁画,说道:“飞羽,你看这些神兽的瞳孔是不是有些奇怪?”

    韩飞羽急忙凑到临近他的那张壁画前,“好像是,不过我也不敢确定。”

    这些壁画栩栩如生,哪怕是技艺最为精湛的鉴赏师都很难发现区别,何况只是庞大身躯上的瞳孔。

    埃德摁了摁那双瞳孔。

    下一瞬,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韩飞羽急忙走过去,发现那个地方一片光洁,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传送?”

    他皱着眉,沉吟道:“和传送又有些区别,不管是瞬还是光走总会对空间产生一些影响……像这种了无痕迹的情况……倒像是凭空消失。”

    又等了会儿,没见埃德有出来的迹象。

    韩飞羽摇了摇头,走到那只庞大的朱雀之前,摁下了朱雀的瞳孔。

    空气中传来咻的一声,韩飞羽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

    ……

    确实是空间传送,只不过境界已经高到韩飞羽无法理解的地步。

    韩飞羽忍着如同利刃般的空间切割,花了大概数个呼吸的时间,才最终落到地上。

    大地是烧焦的黑色,上面密布着如同龟壳般的裂痕,透过裂痕可以看到涌动的岩浆。

    炼狱?韩飞羽有些诧异的想到。

    “似曾相识?”前方突然传来低沉的男音。

    韩飞羽下意识地点点头,突然反应过来。

    他抬起头,看清那个人的样子后不由自主地睁大眼,“你是殇?”

    殇笑了笑,“难得现在还有人记得我。”

    韩飞羽说道:“怎么会不记得,圣灵守护世界的事迹千古流传,不论什么时候我们都未曾忘记我们的起源。”

    从神会成立以来,对圣灵遗迹的追逐就从来没有断过,世界各地的考古博物馆或多或少都有神会的影子。

    从那些被发掘出来的遗迹中有很多文物,有些涉及到了圣灵的事情,其中的大部分现在都已经到了神会各大家族的收藏馆里。

    靠着那些遗迹,神会才对万年之前的那个时代更加了解,也更加敬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四大家族至高无上的地位,也有那些遗迹的部分功劳。

    殇笑着摇了摇头,对他说道:“跟我来。”

    韩飞羽懵懵懂懂地点头。

    以殇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对他有害才对,而且……他还是殇的传人。

    如果祝炎真的是殇的遗蜕觉醒的产物的话。

    路上的风景愈发熟悉。

    韩飞羽也越来越疑惑。

    殇停下了脚步,韩飞羽也跟着停了下来。

    面前停着一个静谧的湖泊,湖泊中的液体是沸腾的岩浆,岩浆后方站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组成山峰的沙石也是岩浆。

    原来是这个地方。

    “我以前来过这个地方。”韩飞羽说道。

    “不,你没来过。”殇摇了摇头。

    韩飞羽指着那座山峰,“里面有一座帝王的宫殿,当宫殿现世的时候,所有的岩浆都会露出臣服之意。”

    殇轻笑了一声。

    韩飞羽蹙眉,“我说错了吗?”

    殇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还没有踏上过那座山峰。”

    韩飞羽微怔,下意识地看了那座山峰一眼。

    就像是卧佛一般,那座山峰厚实且神圣,隐约间有种引人入胜的感觉。

    韩飞羽退了一步。

    殇看着他,微笑不语。

    韩飞羽问道:“你现在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灵魂?还是留下来的烙印?”

    殇有些诧异,一瞬之间又恢复下来。

    “非要说的话……我现在应该只是一种执念。”

    执念?

    韩飞羽看着殇,“因为魔主?”

    殇摇了摇头,“魔主的威胁虽然大,但世界总不能眼睁睁地让它们毁灭了自己。”

    韩飞羽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殇轻声说道:“万物有灵,世界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它太清高,一般情况下不会搭理我们……除非……”

    韩飞羽接了下来,“除非我们妄图擅自揣摩天意,违背它的意愿?”

    殇笑了笑,“只是普通的冒犯也不能惊动它,最多不过是掀起几道台风降下几场冰雹,我的意思是,逆天而行。”

    韩飞羽突然想到祝炎当初说过的话,不解道:“我辈中人,不正是逆天而行?”

    殇愣了愣,“怎么会有这种说法?”

    韩飞羽说道:“天地规定了人们是有寿命限制的,我们的实力越强,寿命就越长,像您和魔主这样的人物甚至可以做到与天同寿,这岂不是违背了老天爷的本意?”

    殇说道:“这句话很浅显。”

    韩飞羽说道:“我倒认为这很直观。”

    殇说道:“我云游天地,曾于乱世中遇一男子,其著的《逍遥游》一文中有过这样的阐述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我等的寿命虽然绵延数千年数万年仍旧未绝,但相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又何其短暂?我们虽然力可通天,但相对于恒古存在的漫漫星空,又何其渺小?”

    位置是相对的。

    境界是相对的。

    时间也是相对的。

    韩飞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意思是,对于天地来说,你们哪怕真拥有无穷的寿命,也不在意?”

    殇点头说道:“天地只在乎一件事情。”

    韩飞羽想到心圣所受的反噬,了然于胸道:“不能占卜天意?”

    殇笑着摇了摇头,“就像是人类一样,一个人要是私自窥探另一个人的内心,势必会引起另一个人心中的不悦,但最多只是惊慌而不是害怕。”

    韩飞羽想了想,最终只能无奈摇头,“那我便不知道了。”

    殇说道:“古代有封建制度,人类和天地的关系如同子民与帝王,帝王喜时会降恩施惠,帝王怒时会流血漂橹。子民最怕的是帝王雷霆一怒,帝王最怕的是子民掀杆起义。”

    韩飞羽瞬间便反应了过来,“您是指的……不灭?”

    殇大笑,“天地之中本来只有父圣一个不灭境强者,他的灵识举世无双,为何会等到混沌成长到足以危其性命的时候才意识到混沌的存在呢?”

    这种问题的深奥程度,已经超越了韩飞羽的境界。

    哪怕是当年的祝炎,也不一定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他皱着眉,一脸苦思。

    殇的笑容顿敛,神情平静下来,“因为混沌本就是凭空出现的!”

    韩飞羽大惊,“这不可能!”

    天赋即使强如魔主,也要在地底长埋数千载方才敢把獠牙伸向圣灵……而混沌竟然是凭空出现的?

    殇平静道:“我和?,?两个家伙苦思数千载得出的结论是,混沌本就是这片天地的意志所化,正如我刚刚说的那样,对于这片天地而言,父圣已经成了即将发动叛乱的子民,自然要将之除去。”

    韩飞羽说道:“那魔主呢?你们不是一直认为魔主是混沌的子女吗?他们既然是混沌所化,自然会秉承混沌的意志,为何想要毁天灭地?”

    万物旗可以说是天地命脉,血主当年毁灭万物旗的做法,毫无疑问会让天地跟着受损,按照殇的说法,这岂不是自相矛盾?

    殇轻笑道:“历史上造反的皇子可不在少数。”

    韩飞羽默然。

    权力惑于人心,也祸于人心。

    终归只是各自的选择罢了。

    韩飞羽问道:“那您想要我怎么做?”

    殇说道:“既然你从未去过那座山峰,为何不登顶一观?”

    韩飞羽心里有些不太情愿。

    正因为了解了很多,他才不想面对更多。

    他第一次见到这座山峰的时候是祝融带他来的,那个男人对祝炎的感情一直未曾变过,所以这座山峰和祝炎的觉醒很可能有关联。

    万一祝炎的灵魂因此觉醒,那他到底是韩飞羽还是祝炎?

    ……

    ……

第一百一十六章 碎骨拔髓(上)

    判断一个人是生是死,是看什么?

    体征吗?

    如果是以体征定生死,那所谓的植物人为何通常以死人代称?

    精神吗?

    如果是以精神定生死,那为何会出现行尸走肉这种说法?

    判断一个人的生死,我们通常以灵魂论之。

    何谓灵魂?

    能思考,能判断,能抉择。

    韩飞羽怕死,尤其是在父亲死后,他便更怕了。

    他怕韩家的公道无人去讨,怕景月得知他的死讯会伤心落泪,但最怕的还是母亲和妹妹无人照顾。

    所以他不能死,不能让祝炎的灵魂在此刻觉醒。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殇把手搭在韩飞羽的肩头,“你在迟疑什么?”

    韩飞羽死死地盯着那座高山,“我不能去那里。”

    殇笑了笑,“我一身本事全在圣山之上,你不愿意去那个地方,我如何把造化给你?”

    韩飞羽连忙摇头,“那我不要了。”

    不要了?

    即便是以殇的超然,也有些愕然。

    他身为父圣开天来的第一批近世强者,不论是血脉还是收藏境界都堪称世界顶尖,这种造化,世间几人能拒?又有几人敢拒?

    韩飞羽忙不疏的点头,“是的,不要了不要了。”

    殇的神情平静下来,“你真不要了?”

    韩飞羽认真回答道:“真不要了。”

    殇皱着眉,说道:“为何不要?”

    韩飞羽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那片岩浆之山,“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殇皱着的眉头依旧未曾解开,“说出来给我听听?”

    韩飞羽刚想开口,突然想起心圣与祝炎的对话,急忙住口,“不说了,不说了。”

    殇的眉头又皱紧了几分,“你这家伙刚刚说……窥测天机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韩飞羽的眼珠转了转,“在我们那儿有句话,叫做天机不可泄露。”

    殇猛地一巴掌拍在韩飞羽的后脑勺上,“你给我打什么哈哈呢?”

    韩飞羽痛得几乎流出眼泪,捂着后脑勺看着殇一脸不解。

    刚刚还深讳莫测,现在却突然这么劲爆,这般转变实在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有种神仙突然下了凡尘的感觉。

    殇骂道:“看什么看?”

    韩飞羽说道:“你怎么突然打人呢?”

    殇的火气更向上不窜了两分,“打你?我现在想直接打死你!”

    韩飞羽的语调也跟着殇的火气上窜了几分,“为什么?”

    殇捋了捋下巴,“我在这里枯坐万年,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继承者,你竟然想跑?更过分的是,火系灵种的传承者,看到我留下来的造化竟然不眼馋?”

    韩飞羽嘟哝道:“这种事情总要两情相悦才行啊,我不同意,你难道还要强买强卖不成?”

    两情相悦这个词语用在此地不甚合适,但韩飞羽情急之下也想不出别的什么更适合的词语了。

    殇突然笑了起来。

    韩飞羽警惕地看着他,“你笑什么?跟个见着鸡的黄鼠狼似的。”

    殇的笑容一滞,气得吹胡子瞪眼。

    韩飞羽退后两步,就要脚底抹油。

    此时不开溜,更待何时?

    刚转过背,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手。

    殇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吗?”

    一股大力从右肩上的手传来,韩飞羽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腾空而起。

    空中只留下了他一连串的惨叫声和岩浆湖溅起的噗通声。

    殇看着韩飞羽落下的地方,摸着下巴,“这小子能开出几级阶梯呢?”

    岩浆湖突然响起水花声,韩飞羽的头颅从下方钻了出来。

    “你有病啊?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

    “危险?”殇满不在乎地说道。

    韩飞羽说道:“你不知道岩浆的温度多高吗?你不知道从高空摔落很可能会受伤吗?如果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这么做呢?如果你不知道,那你活了这么多年活到什么东西身上了?”

    面对韩飞羽所有的不满,殇只是咧开嘴角笑了笑。

    半晌,韩飞羽终于将怒火熄灭。

    殇说道:“现在,你可以登山一观了。”

    韩飞羽皱着眉,思考了很久之后,摆出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向岩浆山游去。

    他的神色突然有些古怪。

    在他动了之后,岩浆湖内所有的液体突然都行动起来,与其说是他在向着岩浆山走,不如说是岩浆将他推向了那座高山。

    事已至此,即便他现在想反悔也做不到了,那些岩浆不会给他一丝一毫逃跑的机会。

    殇看着愈来愈远的韩飞羽,笑了笑,身体如镜花水月般消失。

    “小子,我就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路,你要一个人走才行。”

    “你的天赋极佳,尤要超越当年的祝融,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

    ……

    韩飞羽乘着岩浆的波浪,不一会儿便登上了那座通体火红的山峰。

    正如他曾经看到过的那样,在他踏上这片岩浆山之后,山体流浆自动像两旁分离,露出了一阶又一阶的阶梯,一座宫殿从山体腹地升入山顶,散发出亿万光芒。

    还是有些区别。

    韩飞羽没感受到曾经那般的震动。

    因为这里没有响起欢呼声。

    湖中的岩浆在将他送入山上之后便敛去所有生息,平静得犹如死湖。

    山上的岩浆也没什么动静,露出那些阶梯更像是一种机关。

    韩飞羽蹙起眉头,心想这是何意?

    当年面对祝融时露出万火来朝的景象,恨不得从此之后就贴在祝融身上凝固成火山灰,现在却如此疲懒,是在嘲讽我之天赋不及祝融吗?

    想到祝融,韩飞羽蹙起的眉头逐渐松开。

    妄想和祝融比天赋,是他想多了些。

    那个男人可是火圣,天底下用火最强之人……或许加上天上也行。

    韩飞羽踩着阶梯向上爬去,每次踏步都感到阶梯中有股燥气冲入自己的心灵。

    他愈发不耐烦,内心的躁动愈发强烈,好在他已经经过了红尘炼心的试炼,这股燥热之气虽重,却还是差了那股仇恨之意一重。

    韩飞羽面色潮红,动用灵种的力量强行压制住体内的躁动,走到宫殿之前。

    似是感到了韩飞羽的到来,宫殿中突然响起了阵阵钟音,其音似大佛吟梵,似道主述教,颇为庄严。

    韩飞羽皱着眉。

    门上的图案突然扭动起来,初时韩飞羽只以为是岩浆自带的流动性,细细看去却发现那些变化是有迹可循的。

    韩飞羽收回准备推门的手,凝眼细看。

    门上的图案有些类似于上古梵文,韩飞羽看不懂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看到有一行字不停高窜,直至停在最上方。

    韩飞羽嘟哝道:“祝融神神秘秘的,殇也是神神秘秘的,现在就连你这么一扇门也神神秘秘,难不成这是某种火系怪癖?”

    这个问题如果是问祝融的话,可能会换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微笑,如果是问殇的话,可能会被他捏着拳头赏一个爆栗,但这扇门不会说话。

    门,都不会说话。

    韩飞羽摇了摇头,推开门。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的景象也愈发清晰。

    这是一个庞大的宫殿,里面却只摆了数十张椅子。

    虽然从上至下排列得井井有条,但总有种驴唇马嘴的感觉。

    韩飞羽撇了撇嘴,一脚踏入宫殿中。

    那些椅子突然动了起来,就像带了灵魂一般,下方突兀地出现了一把新的椅子,那把椅子不停向上,直至顶替了最上方的那把座椅。

    韩飞羽皱了皱眉,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大门轰的一声关闭,韩飞羽蓦然回首,走上去推了推,发现大门丝毫未动,似是被电焊烧过的铸铁。

    韩飞羽警惕起来,事出反常是为妖,如此诡谲之事,背后必有危险。

    “怎么?都到了这一步了反倒怕了?”

    韩飞羽微怔,急忙转过头。

    祝融坐在右边第一把椅子上,淡笑着看着他。

    即使心中千万种不愿,但韩飞羽必须得承认,祝融出现在这里确实定了他的心。

    心中有一千万种想法,嘴上却还是硬了起来,“你怎么又跑出来了?天天神出鬼没的,你平时在哪儿呢?”

    这是试探。

    祝融是灵魂,必须依赖于本体方能存活,既然已经确定了祝融的存在方式,这个问题他便必须问出来。

    祝融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你不上来坐坐?”

    韩飞羽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的椅子,准备挑一个距离祝融最远的位置坐。

    他走到那把椅子之后,一屁股坐下去的同时顺势翘起二郎腿。

    然后他就坐到了地上,殿中响起一声闷响。

    祝融大笑,“它们可不敢让你坐。”

    韩飞羽揉着屁股,龇牙咧嘴的起身。

    “那你让我坐个屁?”

    祝融正色道:“我让你上来坐,你却选了一个末流之位,这怎么能怪我呢?”

    韩飞羽想了想,“也是,再怎么说我也是火系天赋最强的那一列人,座位自然在上面。”

    他走到大殿之上,看了几个位置,摸着下巴不知坐哪儿是好。

    祝融对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韩飞羽摸着头走过去,“干什么?”

    祝融指着左上方,“何不试试那把?”

    ……

    ……

第一百一十七章 碎骨拔髓(下)

    祝融口中的那把椅子,居大堂最高位,按照古礼,此为至尊的座位,在此处指的却是天赋最强者。

    韩飞羽挠了挠头发,不可置信道:“这不是最强的人才有资格坐的吗?我的天赋莫说与圣灵相比,便是与你和你弟弟比起来也差了不少。”

    祝融摆了摆手,“飞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韩飞羽微愕,心想你这个老匹夫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竟然还有心情给我讲故事?

    “我来这儿是取造化的,不是听你讲故事的。”

    祝融神色一凝,“不听故事?那你要听听事故吗?”

    说罢,祝融还装模作样的捏了捏拳头。

    韩飞羽吓了一跳,刚刚才被殇莫名其妙给打了一顿,他可不想紧接着又面对祝融的铁拳。

    他席地而坐,翻着白眼看周围的座椅。

    你们不让我坐,我还不稀罕呢!看你们那质地,指不定还咯屁股呢!

    “说吧,故事也好事故也罢,说来听听。”他忿忿道。

    祝融看着韩飞羽,平静说道:“这座宫殿是殇的旧日寝宫。在圣灵败于魔主之后,殇回到这里,用最后残留的力量将之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韩飞羽挑眉说道:“我看不出来这里哪儿被改造过。”

    祝融笑着摇了摇头,“妇孺之见!”

    说罢,他继续说道:“这座宫殿原本富丽堂皇,被殇这么一改造,只留下了区区数张座椅,虽说这些座椅也足够大气,但终究少了些东西。”

    韩飞羽说道:“少了什么东西?”

    祝融轻声道:“一座宫殿,需要些什么东西。”

    韩飞羽说道:“宫女嫔妃?”

    祝融摇了摇头,“庸脂俗粉,何足挂齿?”

    韩飞羽又说道:“黄金白银,晶镶美玉?”

    祝融再次摇头,“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何要紧?”

    韩飞羽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会儿才说道:“满朝文武,天下归心?”

    祝融笑道:“近了,近了。”

    韩飞羽看了看最上方那把椅子,“至尊九五?”

    祝融骂道:“没有子民,帝王算个球?你到底能不能开窍?”

    韩飞羽不忿道:“这个问题本就有很多答案,最终的答案全在于出题者,你让我如何猜?”

    祝融微怔,“还真是这样。”

    韩飞羽嘟哝道:“本来就是这样。”

    祝融说道:“听听我的?”

    韩飞羽点了点头。

    祝融正色道:“我认为一座宫殿,最重要的是象征,帝王象征王道,文武象征臣道,乐理,嫔妃,金银珠宝象征喜悦之道。”

    韩飞羽不解道:“这和你的故事有何关联?”

    祝融看了他一眼,“我的故事,要从当年的战争说起。”

    虽说已经经历过了当年的大部分事情,但韩飞羽终究是以祝炎的视角为中心的,祝炎彻底死后他只在那个世界呆了极其短暂的时间便被踢了出来,现在有了当事人的讲解,让韩飞羽神情一振。

    祝融的存在方式,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他所经历的那些事情虽说震撼,却并不能解答这件事。

    祝融沉声说道:“当年我死于封印地战场之中,灵魂却于无意之间来到此地,地狱红莲噬尽了我的仇恨,穿过红蝶丛后抵达此处。在殇的指引下,我来到这座宫殿,于大门之上取得了天下第二的骄人成绩,在我的头上,只有古来的火系最强者殇。”

    顿了顿,他看了看正对他的那把椅子。

    韩飞羽说道:“古来以左为尊,你既为第二,为何会居于右边首位?”

    祝融轻声道:“因为某个人在天赋上胜过了我,现在我是第三。”

    韩飞羽下意识问道:“竟然有活人的天赋比你更高?”

    祝融双目如炬,直勾勾地盯着韩飞羽。

    韩飞羽愕然,“你说的那个人……是我?”

    祝融说道:“也只有你。”

    韩飞羽连连摇头,同时后退,“我不信。”

    祝融的天赋之强古今罕见,能于末法时代强行进驻半步不灭之境,哪怕是昔年圣灵,又有几人敢说一定胜他?

    虽说殇的位置遥在祝融之上,但殇本身就是最强的圣灵之一,能与殇放在一起比较,本身就是极为出彩的事。

    祝融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怀疑你的天赋,不管是你的父母,还是伊万坎特之流,都无比重视你的天赋,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韩飞羽沉默了会儿,“我并不怀疑我的天赋。”

    他抬起头,和祝融四目相对,“相反,我极其肯定自己的天赋,不管是埃德还是时谢,他们或许现在比我强,但最终我会超越他们,而且那一天不会太远。我会改变神会的格局,会杀死血主,如果邪主真的要毁灭世界,我也可以去和她打上一场。”

    不待祝融说话,韩飞羽继续说道:“但你终究是不同的。”

    祝融皱起眉头,“有何不同?”

    韩飞羽看着他,目中透露着尊敬和钦佩,“虽然我现在还没能彻底觉醒,但是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

    祝融说道:“地狱红莲,红蝶丛林?”

    韩飞羽点点头。

    既然祝融曾经到过此地,那外面的东西对他来说便并不陌生。

    祝融呆呆地看着他。

    韩飞羽笑了笑,“我……现在还是韩飞羽。”

    祝融笑道:“你一直都会是韩飞羽。”

    韩飞羽微怔。

    祝融轻声道:“世人都知道炎儿是我的胞弟,很少有人知道,他死的时候只有二十岁不到,即便他的灵魂完全觉醒,你也不过相当于多了二十年的记忆而已。”

    韩飞羽愣住,反应过来大惊失道:“祝炎只有二十岁?”

    祝融说道:“你现在十八岁零三个月,炎儿死的时候仅仅比你大了半年左右。”

    韩飞羽抚额。

    祝融说道:“所以,祝家天赋最强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炎儿。”

    韩飞羽没有说话。

    祝融透露出的消息让他心态稍稍安定。

    只是多出十几年的记忆……虽说可能对他的性格或多或少有些影响,却不会像曾经想象的那样直接抹杀他的存在。

    这也就意味着,他曾经担心的那些事情不会发生。

    祝融趁热打铁道:“所以,你为何不去试试那把椅子呢?”

    韩飞羽的视线越过祝融落到大堂最高处的那把椅子上。

    这把椅子他曾经看过数次,但只有这一次他看得最仔细。

    那把椅子和其他椅子不太一样,并没有椅腿或椅撑,而是一个长条形的厚实底座,加上岩浆的颜色流露出赤金般瑰丽的色彩,宽厚的椅背上刻着几个大字,细看发现正是大门上向上窜的那几个。

    一步。

    两步。

    韩飞羽终于走到椅子面前。

    祝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把椅子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他的新主人,快落座吧。”

    韩飞羽的手从扶手上划过,指尖触碰到的岩浆并不炎热,反而有股归家般的温暖。

    他咬了咬牙,心一横,坐了上去。

    这把椅子果然没像刚开始选择的那把一般溃散,有种意外的柔软。

    韩飞羽咧开嘴,笑容还没绽放便强行吞了回去。

    “我x!什么东西!”

    祝融已经不知去向,没人回答他的话。

    韩飞羽脸色再变。

    一股刺痛从他的臀部蔓延全身,如同万蚁蚀骨,又如同万箭穿心。

    他的心态虽稳,此刻也有些禁不住折腾。

    他的面色愈发潮红,所有的青筋都浮于身体表面,一声惨叫从他的双唇迸发,音波顺着空气传到外界。

    ……

    ……

    岩浆湖旁,两个男子相对而坐。

    一人是殇,另一人正是祝融。

    听到韩飞羽的惨叫声,两人的脸色各不相同,却都没有意外。

    “至尊的造化虽然诱人,却不是人人都能吃下的,我看那小子眼神飘忽不定,心神飘忽不定,意志飘忽不定,你可别弄巧成拙啊!”

    “无妨,飞羽虽说年岁尚浅,但他心中有抱负,有感情,有想法,一定能坚持下来的。”

    “这么有信心?你可知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当年得到的只是第二重的造化,而且我当时的实力并不弱于你,对我来说只是不痛不痒罢了……当然,你肯把那东西借我让我暂存于世,我还是很感激你的。”

    “那你的意思便是不知了?”殇抚了抚胡须。

    “还请明示。”祝融眼神微凝。

    本来他对这种事情并不关心的,因为他坚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韩飞羽。

    但殇连着两个问题皆关于此,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至尊的造化,首先会将韩飞羽的身躯打造成完美契合火系至尊的宝体,顾名思义,便是碎骨拔髓,然后由岩浆,灵力重塑其身。”殇的笑容透露出些许奸诈的感觉。

    “然后呢?”祝融问道。

    有一必有二,殇的恩赐总不会虎头蛇尾才是。

    “然后,便是破种筑晶的过程了,这第二步,便是将韩飞羽的灵种打碎,重筑为灵晶的过程。”

    祝融脸色一变,“这可不是小事。”

    殇笑了笑,“三道关卡,第一重碎骨拔髓,第二重破种筑晶,第三重灭灵重生,没有一重是小事。”

    祝融皱眉,“飞羽已经是至尊级灵种了,有必要非弄成灵晶不可吗?”

    殇正色道:“灵晶和灵种的差距有如天空之于大地,圣灵绝迹之后,世人无一人可以凝种为晶,我当年和你同样境界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魔主是我的对手,为何你却敌不过邪主呢?”

    祝融想了想,说道:“邪主在和你大战之后又历经万载岁月,总不可能一点也不变强。”

    殇哑然失笑,“我们有十三尊圣灵。其中两尊半步不灭,十一尊顶尖近世,这种阵容下的歃血之封,她们不被湮灭殆尽就已经让我觉得惊奇了,怎么可能会有精进?”

    ……

    ……

第一百零九章 请杀

    听到时谢的话,场间众人只有一个反应。

    主帅疯了。

    如果不是主帅疯了,那便是他们疯了。

    炼狱中不存在核武器这种大规模辐射型杀伤武器,攻击力最大的破城灵弩也不过只有夷平一座小城的威力而已,而且这种武器有伤天和,在炼狱中的地位大抵类似于外界的核武器,只不过是军备库清单上的一串数字而已。

    炼狱中的战争,决定性的因素还是士兵和兵法,谁兵多将广,谁获胜的可能性就更大。

    区区两人,哪怕是明我九阶的巅峰强者,不过也只能主导小规模战局而已,何况大荒的强者也并不在少数,以大酋长和大将军为首的一系列权贵人士都有搬山填海之能,更何况这次的战争背后隐隐有天机阁的影子。

    难道时谢与刀圣水圣有旧?

    如果是两位圣人亲至的话,大荒就算再如何强大也只能偃旗息鼓,但大荒传来的消息早已得到证实,时谢是外界来人,不过刚刚二十冒头,在炼狱的时日甚至只有数月,又怎么可能认识两位云游在外的圣人?

    似是猜到了他们心中所想,时谢淡淡道:“我与两位圣人素昧平生,也请不来两位云端之人。”

    向勇杰抱拳,微微躬身说道:“那主帅的意思是?”

    时谢看了看他们,“你们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怎么会猜不出我要请的那两位是谁?”

    帐中诸将张了张嘴,“难道主帅竟是在等待和你同行的那两位少年不成?”

    时谢点头说道:“我那两位同学实力不错而且心网极强,对我接下来的作战计划有大用……”

    未等时谢说完,向勇杰打断他说道:“大帅,我看你是想假公济私吧!”

    时谢挑了挑眉。

    其他的将军听到这句话也猛地一震,“放肆!还不快跪下给大帅认错?”

    向勇杰拔出腰间长剑,指着时谢不忿道:“大帅!我不得不提醒你,哪怕獠牙真的必败无疑,你也没有资格用万千将士的性命作为你朋友的踏脚石!”

    时谢的神色危险了些,“你说什么?”

    向勇杰怒视时谢,铿锵有力道:“大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实力进步为何如此之大,外界来人都是天生的刽子手,实力随杀戮呈几何倍数增长,你统领獠牙全军,每一个獠牙将士浴血奋战博来的战果在你眼里只不过是死了多少人而已!这也就罢了,毕竟在你的带领下我们也曾打过胜仗,也曾重创过大荒贼寇,但你竟然想把战局关键交给你的朋友......难不成将军想断送我獠牙不成?”

    时谢平静地看着他,“说完了?”

    向勇杰的神色依旧愤怒,“我说不完!”

    时谢点了点头,“说不完我让你继续说,左右,待到向将军说完之后,记得将他推下去斩了!”

    众将一听,大急苦劝道:“主帅!向将军虽说狂悖了些,但终究一片赤诚。现在大敌当前,阵前斩将对士气不利,况且他是我獠牙部的功勋元老之一,杀之不利于稳定军心啊!还请主帅三思。”

    时谢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只是挥了挥手,“向副将犯有两错。一,用市井流言曲我意图,说我呕心沥血数月时光不过只是为了自身实力,他身为帐前副将,一举一动都自有人关注,今天这席话如果传了出去,对我军心的影响可否以言语说清?二,顶着两江大捷的胜利余荫公然质疑我的决定,试问从各位将军跟随我抵抗大荒以来,我獠牙可曾有哪怕一场战役损失了超过一千军士?大荒以超过我军十倍以上的兵力来犯,却带着数十倍的战损比侵略至此地,大荒军中都不曾流言四起,一众将士对善无常更是深信不疑,可你为何会轻信关于我的流言?”

    向勇杰大笑,“怎么?开始邀功了吗?”

    时谢摇了摇头,“哪怕是邀功,我也不会在你面前邀功,我只是在讲述事实罢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将军,“今天我必斩此獠,敢劝者,以同罪论处!”

    同罪,那便是死罪。

    一名老将看了看向勇杰,又看了看时谢,摇了摇头一步走出。

    “向将军虽说有错,可却罪不至死,我和他相交数十年,如果大帅一定要斩将立威的话,何某不惜此头!”

    一名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小将伸手探了探风,也踏了出来。

    “鞠无言自八岁从军,至今已有十载,从我进入军中第一天起便在向老将军麾下做事,虽说现在我已经不属于他管,但他对我终究有半师之恩,如果主帅要斩他的话,请将鞠无言也一并斩了吧!”

    不过须臾时间,帐中竟然站出了一多半的将军。

    他们看着时谢,面带惭愧。

    他们看着时谢,目光坚定。

    时谢沉默了会儿,轻笑道:“这是什么?兵变?需要我将主帅帅印和獠牙兵符交由诸位吗?”

    除了向勇杰之外,所有人都面色大变,猛地跪了下去,“此事万万不可,还请大帅息怒!”

    他们不赞同时谢杀向勇杰,但他们都认可时谢身为主帅的能力。

    乱世需英雄,而时谢,便是獠牙此刻最需要的那位英雄!

    时谢笑了笑,然后笑容迅速收敛,整张脸如同钢铁般坚硬,“今天有那么多将军为你求情,我便不杀你了。”

    向勇杰嗤笑一声。

    时谢说道:“但死罪难免,活罪难逃,左右,将向勇杰拉下去杖责八十,不得留情!”

    将军们都松了口气。

    向勇杰本就以体魄健壮著称,八十军棍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但对向勇杰来说只是一场不痛不痒的责罚而已。

    两名士兵从帐外走进,拖着向勇杰迅速远离。

    时谢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记住,我说的杖责八十,是用御灵棍!”

    军营中有两种棍,一种是用于普通人身上的,另一种则是用于修道之人身上的。

    后者便是所谓的御灵棍。

    向勇杰再如何勇猛,不过也是一个防御力高些的普通人而已,真要挨这八十军棍,他不死也得半残。

    帐中将士脸色再变,求情声四起。

    时谢一声断喝,“他犯了错,这便是惩罚!任何人不得再言!”

    ......

    ......

    与时谢帅帐距离数百里的地方,便是善无常驻扎的蜀岩城。

    战线绵长是兵家大忌,因为这通常意味着后方不稳,特别是那些降而不服的部落,随时都有暴民躁动,对后方城市及军备物资进行袭扰,半月前,善千秋带了自己的阴阳卫南归,准备平定南阳部的叛乱,现在的大荒军,只有善无常一个最高领袖。

    此时此刻,善无常正坐在城主府的某间房屋之内。

    “大将军,这间客室有何玄妙之处吗?”

    善无常看了说话之人一眼,“没有。”

    “那为何将军会在这里坐了数天之久?各路将军正在城主府等候大将军指令呢!”

    善无常摇了摇头,“攘外必先安内,指令这种东西......楚誉,你让他们做好防御,别被时小子偷袭了就行。”

    “就这样?”

    善无常白了楚誉一眼,“你还想怎样?”

    “那大将军呢?”

    善无常负着双手,环顾四周,“我在这儿先呆几天。”

    以善无常的身份地位,哪怕是一刻钟都是极为珍贵的,何况数天时间?如果是战事胶着的时候,善无常与手下谋士深居简出共商破敌妙策的话,花个数天时间倒也不奇怪,但现在两江新败,士气降至冰点,这种情况下如果最高统帅数天不露面的话,难保局势不会继续坏下去。

    楚誉忙道:“大将军......您实在没有时间花在这么间小屋子里了,外面还有锦绣江山等着大将军征服啊!”

    善无常摇了摇头,“你可知这是谁的房间?”

    楚誉微怔,“谁的?”

    善无常说道:“时小子的。”

    楚誉不解道:“时谢身为獠牙统帅,为何会屈居客室?”

    善无常笑了笑,“因为时小子总要走的,既然要走,那便只是个过客,过客不住客居,还想住哪儿?”

    楚誉摸着下巴细细打量了下这间房屋,“虽说如此,但统帅若坚持如此,只怕会让麾下之人离心离德。”

    善无常笑道:“正是如此。”

    楚誉走到床边,“据消息说......时谢一向不喜服侍?”

    善无常点了点头,“清流也。”

    楚誉指着干净整洁的床位,“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毯子光洁没有丝毫褶皱,若没人服侍的话,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善无常总结道:“细谨也。”

    楚誉又看了看床头柜,“早起之人大多神思渺茫,作用于现实生活中则可以睁开眼最先动用的东西观之,可我看时谢的床头柜一尘不染,其上的东西也摆放的井井有条,盆盂居于正中与四角的距离几乎一致,这也说明了一件事。”

    善无常笑道:“严格也。”

    楚誉看了看地面,“只有新尘。”

    善无常说道:“整洁也。”

    楚誉兴致愈发盎然,一连说了数个常见事物,分别得到了海阔天空,胸怀大志,恪己律人等评价。

    最后,楚誉走到时谢的书柜之前,眼神微凝。

    因为那里面竟然一本书都没有。

    他回头看了看善无常,发现大将军神色凝重,皱眉不语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也是相同的表现。

    “大将军,此子,要么博学多才,要么胸无点墨......从他与我军交手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前者。”

    善无常说道:“我有眼睛。”

    楚誉长揖及地,“不,将军,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善无常皱着眉,“哦?那你是何意?”

    楚誉诚恳道:“属下请将军,千万要尽快杀死时谢,否则其必为我大荒心腹大患!”

    ......

    ......

第一百一十九章 计?

    楚誉的神情很严肃。

    神情严肃,说明他很认真。

    认真的人,说话自然诚恳。

    可他的声音很诚恳,说的话却有些荒谬。

    善无常轻声道:“圣人虽然支持我等的战争,但他们毕竟未曾撤销对外来者的保护指令,我们能够击垮所有的部落,又如何敢忤逆圣人们的意思。”

    近世和明我之间有天与地的差距,即便是明我九阶的大物,在近世强者的眼中也只是一个稍微强壮的婴儿罢了,近世强者如果真的动怒,天地都要抖上一抖,何况区区一个部落。

    退一万步说,一定数量的明我强者足以扳倒近世,但大荒现在虽然强者无数,境界达到明我九阶的人也不在少数,但依旧不够。

    一万只蚂蚁可能咬死猎豹,但一百只蚂蚁在猎豹手中却只是玩物而已。

    楚誉叹了口气,“将军,如果此人不死,那么就算我们把大荒铁蹄开到獠牙王城也没用。”

    善无常皱眉说道:“此话何意?”

    楚誉说道:“将军,征服土地容易,征服人心困难。我们在獠牙战场上虽然少败多胜,但战线拉长不过千里,敌军死伤不过万人,城池攻陷不过数座,花的时间却超越了我们征服其他部落的总和。现在后方暴民齐动,正面战场上我们能够缴获的除了尸体便是器具,战争开启数月以来,獠牙竟然无一人投降!被我们征服的城池既不听调也不听宣,究其原因,只是因为一人而已啊!”

    善无常皱了皱眉,“你是指的时小子?”

    楚誉颌首答道:“不错。”

    善无常摸着胡须,“他这么大本事?”

    宁死不降是一种态度,善无常作为当世第一名将,对这一点的领悟远非常人可比。

    因为命是最重要的,也许有些死忠能够为了信仰做到舍生取义,但战场上士兵无数,总有人贪生怕死。

    楚誉说道:“我知将军的士兵均把投降视作最大耻辱,但请将军细想,如果现在是獠牙势大,大荒势弱,将军能够保证军中一定只有死者而无降者吗?”

    善无常想也没想便说道:“不能,人心隔肚皮,要想知其忠义,生死才是最好的判定方法。”

    楚誉说道:“将军现在可知道为何我说一定要杀死时谢?”

    善无常说道:“可你说的这些并不一定是因为时谢。”

    楚誉皱眉说道:“将军还没看出来吗?”

    善无常摆了摆手,“论行兵打仗,兵法战阵,你不如我。但要是论洞彻人心,由此推彼,我不如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本将军懒得猜这些花花肠子。”

    楚誉叹道:“因为时谢向他们证明了自己有能力赢下这场战争,更是因为他们相信了时谢能让他们赢下这场战争啊!”

    顿了顿,他看着善无常沉声说道:“开战以来,我们攻城拔寨,虽说将军对手下将士多有束缚,士兵们也恪尽职守,对百姓们秋毫未犯,但对于百姓们来说,我们依旧是一支不义之师。”

    善无常问道:“非但如此,为了收拢民心,千秋甚至免除了那些部落领地一年的税赋,不管是农是商,家中都可趁此机会度过战争对他们的荼毒。”

    楚誉问道:“那将军可知这是为何?”

    善无常摆了摆手,“说。”

    楚誉说道:“其一,不管我们做得如何体恤,但我们毕竟是让他们亡国的罪魁祸首,他们岂能不恨?”

    “其二,为了抵御大荒铁蹄,各个部落对我大荒多有抹黑,蒙云部落甚至有一个家庭一个兵的说法,我们摧毁了他们的军队,就等同于让妻子失去了丈夫,让孩子失去了父亲,让父母失去了子女,他们焉能不怒?”

    “其三,在我们挥动屠刀之前,避风塘的局势素来平坦,我们部落和其余部落也多有往来,和平时期兴兵动土,毁灭了他们平静的生活,他们焉能不愤?”

    善无常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他们不反抗呢?大荒铁蹄纵有无敌之称,又如何能够与亿万人民相提并论?”

    楚誉说道:“之所以他们不敢反抗,是因为我大荒铁蹄素来强硬,而他们几乎和散沙没什么区别,风卷残云间便可以将他们摧枯拉朽地毁掉。时谢的横空而出,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姿态强势遏制了我军北上的步伐,他们岂能不喜?欣喜若狂之下,又如何能够不生异心?”

    善无常说道:“意思是......时谢非死不可?”

    楚誉说道:“他的死,至少有两点好处。”

    善无常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楚誉笑了笑,“一,将军出道以来只吃过两次败仗,第一次渭河之战已经确定了是心圣在背后指点了沙羽??坏诙?伪闶鞘涓?耸毙唬?绱舜笕瑁?窍恃?荒芟辞濉6??毙凰溆胛掖蠡木衬诘呐丫?挥辛?纾??髀放丫?薏灰云湮?祝?绻?毙槐?苌硭溃?俏颐巧砗蟮奈>至6笨善啤!?/p>

    善无常刚想说话。

    一个绵长高昂的“报”字从远处传来,下一瞬,客室的门轰然大开。

    “报军师,据我们安插在獠牙部的探子来讯,今日午时左右,时谢同先锋狼牙营副将向勇杰发生了剧烈冲突,最终以向勇杰被杖责八十收场。据报告说,在场的诸位大将都对时谢的蛮横感到了极度不满,其中程德,何聚,鞠无言等人隐有反意。另有一事,今日未时,在獠牙军中的探子不小心被鞠无言发现,本已放弃求生,谁料鞠无言只是看了他两眼便转头离去,请军师指示下一步计划。”

    楚誉皱了皱眉,“向勇杰伤势如何?”

    探报答道:“双腿俱断,受刑期间昏迷数十次,若不是程德阻拦,他已经咬舌自尽。”

    楚誉哦了一声。

    二声。

    善无常问道:“有问题?”

    楚誉说道:“首先,向勇杰和时谢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以至于让将帅不睦?其次,我刚刚才说了,獠牙部至今以来无一降卒,可鞠无言视而不见的行为无疑是在向大荒示好,放在战争双方中便是反意。不该发生的事情突然发生,难免让人怀疑。”

    善无常眯着眼睛,“你的意思是……苦肉计?”

    楚誉说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在真相大白之前,谁又能说得清楚这到底是奸计还是事实呢?”

    善无常看着跪下的探报,“弄清楚向勇杰和时谢因何而吵吗?”

    探报说道:“具体原因不太明白,但军中有流言称,时谢要将麓燕之地拱手送于将军,这种未战先怯的行为让向勇杰极为不满,以致争吵不休。”

    楚誉大悟道:“麓燕之地是战略重地,如此一来,便说得通这件事了。”

    顿了顿,他又皱眉说道:“但时谢刚刚借着麓燕的地理优势大胜一场,为何突然遗弃?”

    善无常皱眉道:“从地理位置来看,失了麓燕,獠牙部最强硬的防守便在洛城,其外有洛水内有良田,可抗强攻可防围困,难不成时谢想借洛水地利与我背水一战?”

    楚誉说道:“那麓燕之地,将军取是不取?”

    善无常想了想,一字一句道:“不取。”

    楚誉大笑,“可否让在下猜猜将军心中用意?”

    善无常说道:“但说无妨。”

    楚誉说道:“不取拱手相送之城,第一,可彰显大荒军威君子不受嗟来之食。第二,麓燕三地虽为天险之地,易守难攻,但两江只从其南门流过,对北面防御实在不足,不取麓燕,便不会将自己陷入背水一战的绝地。第三,大荒内部危机四伏,大酋长忙于平叛无暇他顾,取了麓燕三地,后勤补给,战场支援都不能及时送到,同样会延误我军的行进时间。由此看来,取三城的弊,要远大于取三城的利,故不取。”

    善无常笑道:“知我者,楚誉也。”

    楚誉追问道:“那些有意归降的人呢?将军如何看待?”

    善无常说道:“时谢小儿,少年得志,又初逢大胜,难免骄狂,军心哗变是必然之事。”

    楚誉皱眉道:“将军小心,我与鞠无言有过数面之缘,深知这位少年将军不论是心智城府还是胸中韬略都极为可怕,按理说,即便他确实心存反意,也不可能将之暴露得如此之快,我担心其中有诈。”

    善无常说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诈与不诈,意义不大。”

    楚誉提醒道:“将军难道忘了两江之辱?”

    善无常说道:“百万军对阵八万还大败而归,如何能忘?”

    楚誉松了一口气,心想你记得就好。

    善无常看向北方,双目如炬,“既然百万大军吃不下獠牙,那千万呢?我不必和他比拼兵法,我只需要和他硬碰硬既可。”

    楚誉微怔,“如此战法,牺牲难免过大。”

    善无常说道:“欲成千古未有之霸业,必当流尽千古未有之鲜血。”

    他挥了挥手,“吩咐下去,对那些心存反意的人,可小心接触,待到我大军压境的时候,一起来降。”

    ……

    ……

第一百二十章 一个故事

    在善无常和楚誉就时谢打向勇杰一事进行讨论之时,时谢正在上药。

    这本是婢女该做的事情,以时谢的身份,别说獠牙部内,哪怕是整个炼狱,都没有人有资格让他上药。

    “大帅,我皮糙肉厚的,真不用麻烦您来给我上药。”

    时谢控制着手上的力道,没有理会他。

    向勇杰傻笑了会儿,说道:“话说大帅,善无常向来狡诈,你说他能上当吗?”

    时谢想了想,说道:“不知道。不过这次的苦肉计是我定下来的,他不上当我自然有方法让他上当,这便是兵法中的连环计了。”

    向勇杰笑道:“大帅用兵如神,这点我还是知道。”

    时谢看着他的憨笑,实在不明白一个接近六旬的老人为何能笑成这样。

    “哪里存在什么用兵如神,我只是……得道多助罢了。”

    向勇杰挠着头,“又是典故?”

    时谢也懒得和炼狱中的人解释典故和典籍的区别,只是笑道:“是啊。”

    向勇杰也跟着他笑起来,“大帅总有这么多典故,我这么一个粗人,领兵打仗还行,学习典故肯定是不行的。”

    时谢将最后一点药草涂在向勇杰的伤口上,然后又用绷带将伤口缠住,“接下来的几天,可能会有人来试探你,记住,你既不要过于诋毁我,也不要一点怨言都不抒发,适可而止就好。”

    向勇杰说道:“这一点从我领命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

    他的眼皮微垂,露出凶狠的神色,“只是一想到我獠牙军中竟然还有善无常那老贼安插的奸细,就让我义愤填膺!”

    獠牙尚武,尚战,每一届的新兵都要经过至少三年的训练才准许踏上战场,也就是说,现在的獠牙军中都是三年兵龄以上的老兵。

    一想到过去几年军中一直存在那些如同老鼠屎一般的东西,他就忍不住犯恶心。

    时谢摇头说道:“你知道,攻城最强的兵器是什么吗?”

    向勇杰想也没想便答道:“自然是破城灵弩。”

    时谢说道:“那件兵器的破坏力太大,如果善无常不想留下万古骂名的话,不会动用,我指的是常规兵器。”

    所谓常规兵器,就是不需要灵力就能动用的兵器。

    向勇杰皱着眉思考了会儿,“破城锥,攻城塔,云梯皆为攻城利器,如果非要分出高下的话……那就破城锥吧。”

    时谢摇了摇头,“破城锥虽强,但终究不如内应。”

    向勇杰微怔,“内应?”

    时谢说道:“不管是破城锥还是攻城塔,都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动用,内应则不然,战局焦灼之时一个内应便足以主导战局胜负,这不是奸计,而是兵法。”

    向勇杰说道:“既然如此,为何两江之战时内应不动?”

    时谢摇了摇头,“其一,两江之战时大荒比我们强悍数倍不止,本就不需要内应发挥作用,当战局逆转之时,内应又发挥不了作用。其二,麓燕之地虽险,终究不是我们防御力最强的城池,就算要动用内应,我想他们也会放到洛城之时。”

    向勇杰大惊。

    洛城,便是獠牙王城。

    思考出因果之后他很快便反应过来,“万万不能让这些贼子在洛城兴风作浪!”

    时谢笑了笑,“不碍事,战局之上每个人的身份都有意义和用法,内应也有内应的用法。”

    似乎有了定计,他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我先用他的内应吃他几阵,他自然会怀疑内应的能力甚至忠诚,到那个时候,内应便说不清楚是谁的内应了。”

    看着时谢的笑,向勇杰知道他对此事已经有了想法。

    时谢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养伤,这段时日可能会再受些委屈,我先在这里给你道歉了。”

    向勇杰摇了摇头,“只要能护得家国平安,别说受些委屈,即便是我此刻头颈分离,又有何可惜之处!”

    时谢鞠了一躬,“将军大义!”

    向勇杰想托他起来,奈何伤势太重只得作罢。

    他的眼珠转了转,嘿嘿笑了两声。

    时谢说道:“将军为何发笑?”

    向勇杰问道:“敢问大帅……可曾娶亲?”

    时谢面容一滞,“没有。”

    向勇杰一喜,又问道:“那大帅可有意中人?”

    时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向勇杰说道:“我孙女钟灵毓秀,甜美可人,待到大战过后,大帅可去见见。”

    时谢微愕,“你孙女……几岁了?”

    向勇杰说道:“九岁,四里八乡都说那是个美人胚子!”

    见他还想说下去,时谢急忙打断他说道:“停!此事以后再说!”

    ……

    ……

    麓城,某酒馆。

    说书人站在台上,舞着扇子摇摇头便是一个故事,从正午开始至现在已经说了两个故事,从云泽部的破灭说到大荒,獠牙等部落的建立,就在他要说出第三个故事之时,有两个戴着面纱的女子进到酒馆中。

    “你可知道时谢?”

    虽然因外物遮挡看不清楚容颜,但从这个声音判断,来人肯定国色天香。

    酒馆中不少公子哥儿都眼神一亮,开始吩咐左右去调查这两个女子的底细。

    说书人也怔了一下,但他毕竟是老江湖,片刻间便反应过来,“你说的……可是现今的獠牙统帅?”

    先前开口的那位女子说道:“我们在酒馆之外听你说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宵古今,但凡宇内发生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既然如此,你怎会不知道我们问的究竟是何人呢?”

    说书人苦笑道:“在大帅横空出世之前,炼狱之中可没有时姓,在他横空出世之后,也没有谁的名声可以何其比肩……敢问二位姑娘,你们口中的时谢,可是外来者?”

    那位女子又说道:“不错。”

    说书人皱了皱眉,“不知二位姑娘是何身份?”

    女子问道:“现在听书还要追根问底吗?”

    说书人说道:“这倒不是,只是现在獠牙部声望最高之人便是大帅,哪怕是大酋长也不过如此,有关于他的信息都严格保密,我又怎敢轻言?”

    女子笑了笑,“我懂了,原来你并不知道,只会吹牛而已。”

    说书人微怒,“我怎会不知道?”

    女子说道:“那你不妨说说?”

    说书人刚想开口,又急忙闭上。

    女子笑道:“先生为何欲言又止?”

    说书人说道:“姑娘好生伶俐,在下差点中了你的激将之法。”

    女子摇头不语。

    突然有人插话道:“两位姑娘可否移驾一叙?”

    女子看了他一眼,“你是谁?”

    那人低头躬身说道:“小人是麓城华家的执事,我家公子见两位姑娘气度举止皆为不凡,想同二位结交一番,还望赏脸。”

    女子想也没想便答道:“不去。”

    那名执事脸上的笑容僵住,“华家可是麓城第一家族,哪怕是城主府的小姐也要略赏薄面,姑娘如此蛮横,怕是会惹怒公子。”

    女子皱眉说道:“你说的那华家……与时谢相比如何?”

    那名执事微愣,“自然不能与大帅相提并论。”

    女子说道:“那你口中的城主府小姐,与时谢夫人相比如何?”

    那名执事再度愣住,“自然也稍有不及。”

    女子说道:“那我为什么要赏脸?”

    话说到如此地步,执事只得灰溜溜地离开。

    说书人低声道:“二位……认识大帅?”

    女子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这里的故事还是太少了,我再给你的故事簿里加一桩好了。”

    说书人忙道:“那在下先在这里谢过姑娘了。”

    女子摇了摇头,轻声道:“曾经,有一个顶尖家族的庶出之女,她的父亲为了保护她,将她送到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学院。”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男孩儿,她和男孩儿一起求学,一起入眠,一起玩耍,一起长大。”

    “故事讲究跌宕起伏,这么说下去便没意思了。”说书人说道。

    女子白了他一眼,“女孩儿虽然出身卑微,但体内流淌的总归还是顶尖贵族的蓝色血液,有一天,女孩儿的父亲来到那个学院,将她接走了。”

    顿了顿,女子继续说道:“临走之前,其实女孩儿去找过那个男孩儿的,谁知却被告知他被老师接去学习了。”

    说书人皱眉道:“女孩儿没有反抗?”

    女子摇了摇头,“哪儿有反抗的权力?她只有接受的义务。”

    说书人说道:“继续说下去。”

    女子轻声道:“就这样,女孩儿和男孩儿分离了三年多,终于,他们十八岁了,按照惯例,必须得进入库利扎尔学院就读,在那里,他们再次相遇。”

    说书人说道:“久别重逢,有什么事发生吗?”

    女子笑了笑,“他们在一群学院就读一年,只说了一句话。”

    说书人问道:“什么话?”

    女子沉默了会儿,“男孩儿问女孩儿,‘你要来我这边吗?’。女孩儿答,‘不能去。’。就这么简单。”

    说书人追问道:“不能?不是不想或者不愿?”

    女孩儿说道:“男孩儿在学院有个对头,那个对头是女孩儿家族的第一合法继承人,还是在女孩儿回到家族之后最关心她的兄长,女孩儿能怎么办?”

    说书人摇了摇头,“血脉,家族,可悲,可叹,可笑。”

    女孩儿说道:“好在女孩儿的兄长不在意这些,在发现了女孩儿的心思之后不止一次劝她去到男孩儿身边。”

    说书人问道:“那女孩儿去了吗?”

    楼中突然响起一阵嘈杂之音,一堆人气势汹汹地从楼上下来。

    “本公子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冒充大帅之妻!”

    与此同时女子也开口说道:“所以我来了。”

    ……

    ……

弟一百二十二章 相见

    我来了。

    我从遥远的外界而来,突破了长老会和家族的双重阻拦,通过了青石梯上的三重考验,万里跋涉,翻山越岭。

    我从幼时的记忆而来,突破了十年的时间长河,跨过了对立组织的恩怨隔阂,不求答案,无怨无悔。

    我叫凯茜,是时谢的青梅竹马,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接受过时谢邀请的人,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拒绝时谢的人。

    她的声音很轻,又被其他人的呼喝声掩盖,导致场间只有说书人一人听到了她的话。

    说书人张了张嘴,突然觉得此刻还在一旁大呼小叫的那些人好生牛逼。

    他想转身拦住那些被美色迷昏了头的公子哥儿,可刚刚转到一半时便被人粗暴的推开,撞在桌子上疼得他直吸冷气。

    得,你们爱咋样就咋样,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且看最后是谁更狼狈。

    年轻人推开了说书人之后,便将凯茜两人团团围住。

    “小娘子,你们谁是时谢夫人啊?”

    凯茜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取下面纱。

    炼狱中的人大多是东方人的面孔,此生从未见过如同凯茜这般的女子,乍见如此精致的西方容颜,不由得齐齐愣住。

    好在华家也是顶尖家族,见过的绝世美女不在少数,发问的公子哥儿只用了片刻便反应过来。

    “在下华容,敢问姑娘芳名?”

    凯茜不拿正眼看他,只是似笑非笑道:“连时谢的夫人也敢调戏?华公子好生大胆。”

    华容摇着扇子,“时谢算什么东西,不过是偶遇乱世的村野匹夫罢了,我华家世代公侯,岂会惧他?”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酒馆中的其余人都露出气愤之色,一时间声讨四起。

    “华家?就是那个在大荒攻城之前极力劝降,在大荒攻城之时狼狈出逃,在大荒攻城之后狐假虎威的家族吗?”

    “别这么说,咱们还是给麓城第一家族留些脸面,毕竟人家可是不惧大帅的公侯啊!”

    “好一个公侯,前些日子想要嫁女进帅府,恨不得生吞活剥的样子可真是丝毫不辱公侯之名啊!”

    “不惧大帅?大荒百万大军,善无常当世第一名将,万里江山三路大军,无一不惧大帅之威。区区华家,闻风而丧胆之徒,屈膝而谄媚之辈,进不敢领兵而拒敌于外,退不能进士而安民之心。此刻龟缩于大帅严密布防下的高城厚驻之内大放厥词,谈和不惧?”

    “……”

    听书的人不止是胸无点墨的平民百姓,两江之战后,无数青年才俊远赴麓燕,想要一睹时谢的治军风采,此刻还没来得及对刚过去不久的大战吟诗赋词,便听到有人大放厥词侮辱时谢名声,自然不留情面。

    要论怼人这种事,世间恐怕没人能够比得上这些书生。

    华容没想到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便激起了这么大的反应,更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人能够无视华家的千年威名。

    身后有人提醒道:“公子,刚才说话的这些人都不是麓城人,而是各地而来的大家。”

    华容皱着眉,“都有哪些人?”

    那人指着不远处一个长衫折扇的书生说道:“那是安陵平章。”

    他又指了指二楼上的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说道:“那是许阳广弛雨。”

    手指不停从场间划过。

    “那是南林崔远。”

    “那是北地孙若。”

    华容打断他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那人无辜道:“这些人都是师爷特地嘱托过公子,要您务必礼贤下士请到府中做客的。”

    华容说道:“如此大事,为何我不知道?”

    那人委屈道:“公子当时在玩弄蛐蛐,哪里会理会这等事?”

    华容神情一滞,怒道:“你是在指责我?”

    那人忙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凯茜对这对主仆的一唱一和有些厌烦,拖着身旁的女子就要离去。

    转过身,看到的却还是华家仆从。

    凯茜皱眉说道:“今日我不想杀人,滚开!”

    华容笑道:“小娘子脾气还不小。”

    如此轻薄之语自然引来了又一阵臭骂,且不说凯茜究竟是不是时谢夫人,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这般言语也极为不妥。

    凯茜摇了摇头,伸出玉指点向华容。

    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不管是说书人还是各地来的文人雅士,都静悄悄地看着凯茜如何应对。

    一股寒意凭空出现,哪怕是在本就苦寒的北地也极为明显。

    紧接着,华容身边的某个人突然变成了冰雕。

    除华容外,华家的所有人都变成了一座座冰雕。

    跟随凯茜的女子终于开口说道:“凯茜姐姐本就不是什么心软之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妄图招惹,不是作死是什么?”

    凯茜回头看了她一眼,“走吧,现在估计没人敢拦我们了。”

    话音刚落,场间凭空出现数人。

    华容身为华家公子,身边又岂会只有一堆酒囊饭袋。

    凯茜蹙起眉头。

    哪怕以她七阶的实力,依旧没有发现这几人的存在。

    这说明后面出现的这些人境界在她之上。

    虽说炼狱中人的实力并不和境界划等号,但这终究是华家的大本营,即便她打败了面前这些人也无济于事,华家会在第一时间安排支援抵达此地。

    “吵吵什么?都吵吵什么?”酒馆外突然响起粗犷的男音,一位披坚执锐的将士走了进来。

    他看了看华家的人,不屑道:“六位明我七阶的高手围攻一个明我一阶的弱女子,也只有你们华家干得出来!”

    华容看着来人,怒道:“陈三万!你来这里干什么!”

    陈三万本不叫陈三万,这个名字是在十多年前攻袭大荒边境时被叫出来的。

    当时大荒军中的强者大多被獠牙强者所困,他得到消息后只身前往,七进七出杀得大荒溃不成军,三万兵马竟然被他一人逼退,陈三万由此得名。

    他走进场间,有意无意地撞碎了几个冰雕,“我说这个声音为何如此熟悉,果然是你。”

    华容死死地盯着他,“你来干什么?”

    陈三万无所谓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去哪儿难道还要向你报备不成?你是辛远大酋长?还是说你是时谢统帅?”

    华容说道:“每次你都来坏我好事,真当我华家奈何不了你了?”

    这等威胁陈三万在战场上不知听过多少回,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笑着摇了摇头,同时回头看着凯茜。

    “果然有几分姿色,难怪华容那个败类对你如此上心。”

    凯茜没有说话。

    来者不知是敌是友,她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陈三万的笑容顿失,声音冷酷得如同九幽玄冥。

    “说!为何凭空造谣,说你是大帅之妻!”

    凯茜说道:“是不是造谣,你带我去见见时谢不就行了?”

    陈三万说道:“大帅岂是人人可见的?万一你是大荒部派来的奸细,身怀暗器想要对大帅不利,那可就糟了。”

    凯茜说道:“如果我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暗算到獠牙部的最高统帅,对于獠牙而言,那才是真的糟了。”

    陈三万微怔。

    凯茜说道:“是与不是一试便知,将军只需向时谢通报,说是卡米恩家族的故人来访,他自然会见我们。”

    陈三万皱了皱眉,“那你们跟我来,容我通禀之后再做打算。”

    凯茜点了点头。

    华容大怒说道:“时谢在我獠牙数月,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朋友,这个女子所言必是妖妄!依我看,你只不过是也贪图他们的美色,想在我这里虎口拔牙罢了。”

    陈三万皱了皱眉。

    华家的高手神情一变,捂着肚子纷纷倒下。

    下一瞬,陈三万出现在华容身前。

    啪的一声脆响。

    “直呼大帅名讳,该打!”

    又一声脆响。

    “恶意中伤高级将领,该打。”

    再一声脆响。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间,竟敢仗着家族势力调戏民女,该打!”

    三耳光过后,华容的脸颊已经肿得不成人样。

    华容捂着脸,不可置信道:“你……你竟敢打我!?”

    陈三万不屑道:“打你?若这二位姑娘真是大帅妻妾,我便是杀了你,华家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华容大怒,“我华家七世七公,每一任家主都是獠牙部不可多得的人才,你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话音刚落,凯茜动了。

    人们只看到空中的一抹残影掠过,华容狂吐鲜血,倒飞而出。

    “你的话太多了,而且……你实在太欠打了。”

    陈三万赞许地看着女子,“打得好!现在,我倒是有些相信你确为大帅之妻了!”

    凯茜对他笑了笑,“带我去见你们大帅吧。”

    陈三万点头称是,又突然面容古怪地回绝。

    “我看……没有必要去帅府了。”

    凯茜微怔,“为什么?”

    空气中突然传来时谢的声音。

    “因为我来了。”

    凯茜猛地回头。

    时谢站在空中,看着她一动不动。

    身后的女子轻轻捅了捅她的腰。

    凯茜像是没感受到一般无动于衷。

    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那个女子低声道:“和朱雀争这么久不就是等待此刻吗?如果你连动都不敢动一下的话,岂不是白瞎了这次机会?”

    凯茜依旧未动。

    时谢也如同静止。

    空气陷入诡异的安静。

    广弛雨叹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人生处处如初见!”

    ……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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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371/ 第一时间欣赏炽烈战魂最新章节! 作者:时谢所写的《炽烈战魂》为转载作品,炽烈战魂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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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烈战魂介绍:
昏黄的光束透过浓厚的乌云射向大地,地狱的恶鬼嘶吼着想要撕碎仅剩的黎明;上古强者自现世而行,天赋异禀的少年人,当站在第一前线,勇击群魔!炽烈战魂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炽烈战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炽烈战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