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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谜案全文阅读

作者:畔茶佉水     大唐谜案txt下载     大唐谜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章:路遇汝阳王

    从丰邑坊出来,安长月脑子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只是有一事她不甚明白,即便两人私定终生被韦夫人撞见,也不至于会招来杀身之祸啊。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究竟是什么原因?”安长月摸着下巴慢慢的在街上走,完全没看到迎面而来的华丽马车,差点就一头撞上去了。

    “放肆,何人竟敢冲撞汝阳王的车驾!”领头的侍卫朝突然被惊吓到了的安长月呵斥,弄的她更懵,回过神才听到那句汝阳王的车驾,赶紧挺直了腰背朝马车行了一礼。

    李没想到会在丰邑坊外撞见纤娘的小辈,便从马车里探出头来让侍卫退下,“我记得你,你是纤娘带去的那个人,你叫...叫...”

    “民女安长月,见过汝阳郡王。”安长月对着李行了一礼,李哈哈一笑道,“对对对,我听纤娘便是称呼你为阿月,不介意我也这么叫吧。”

    “自然,郡王这是要出城?”安长月见马车是往延平门外去,随口问了一句,李此人看起来还算随和,她便也不想过于拘泥,否则日后若是有所求,岂不是不好开口?

    李嗯了一声,“今日约了太子出城游玩,时辰不早了,改日府上有宴会,定会请你们一道前往,可别拒绝我哦。”

    安长月道了声不敢,看着李的车驾一点点走远,嘴角微微抽了抽,拒绝?这位汝阳郡王也太看得起她了,别说是郡王邀请,就算是纤娘随便开口,她也不敢随意拒绝啊。

    目送马车走远,安长月才转身往西市去,今日出来了一日,有些事还未来得及跟纤姨说,这会儿回去说不知道会不会被责骂。

    “你说什么?云深去了蕲州?你让他去那里做什么?”溶月楼内纤娘正站在柜台前拨弄算珠,听一日未归的安长月突然说叶云深去了蕲州,不免有些惊讶。

    “啊,我想让兄长帮我去蕲州找王公,有些事或许他会比较清楚。”安长月说着抿了抿唇,韦夫人之死如今有了眉目,可她还没跟李淙说过,但这个时辰出门,怕是夜禁前赶不回来了。

    纤娘点头,觉得八成是长安城中最近的案子阿月有了眉目,且云深身手不弱,此去蕲州就当历练吧,“时辰不早了,稍后让七寸准备个锅子,今夜便早些安寝吧。”

    安长月没有反对,欢欢喜喜的去后厨找了七寸,看着他将不少羔羊肉放进锅中烹煮,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前厅。

    舒舒服服的吃完锅子回到房中,安长月便早早躺下,只是脑中无法避免再次想到韦夫人的案子,若说凶手是为情杀人,那薛宥的死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而且与韦四郎有可能定亲的也不一定就是崔启志那一脉,毕竟韦抗出身京兆韦氏,崔启志那一脉说到底有些远,似乎还入不了京兆韦氏的眼。

    那么如此说来,怀疑康二娘的话,崔启志和薛宥的死就都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是这样,崔启志和薛宥又是被谁所杀?因何被杀?

    安长月挠了挠头皮,翻个身强迫自己闭上眼,但脑子里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而且竟然想着想着真的睡着了。

    等安长月再次睁开眼已经日上三竿,李淙和纤娘齐齐坐在她床榻边,乍一看见这两人,安长月还以为自己做梦,很自觉把眼睛闭上打算再睡一睡,却被一个爆栗敲的瞬间清醒。

    “不是做梦啊,你们怎么一起到我房间里了?”安长月打着哈欠从榻上起来,摆着手说道,“先不说这个,我昨日从胡越那里探听到一些消息,正想着今日便去大理寺告诉你呢。”

    纤娘叹了口气,这丫头的性子怎么就改不过来了?也不知道到底沾染了谁的习性,“行了,今日怕又不在楼里,云深不在你身边,万事须得自己小心些。”

    她说完这话看了眼李淙,最后摇摇头有些失望的走了,这一举动把李淙原本红润的脸色顿时弄的更加红润,不过这红润多半是惭愧...

    等纤娘离开,李淙凑到安长月跟前问她都探听到了什么,起先他还把安长月当一般小娘子那般对待,可渐渐发现那些在她眼中都是糟粕,因此他还被鄙视了不知多少回,李淙渐渐便也收起了那些世俗的规矩。

    “很多,包括这几人的死因,不过有些事我还没想明白,还需要申大哥和你去查。”安长月一边说一边把头发挽了个髻绑上巾子便往外走。

    李淙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听她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可就是没有重点,说来说去竟然还有儿女情长之类的私事,听他的越来越糊涂。

    从西市一路坐马车到大理寺,一路上李淙琢磨了许久才终于琢磨明白,这儿女私情极有可能就是韦夫人之死的缘由,可他曾替府中女眷去东市康家香粉铺买过东西,没看出来那位康二娘子有多心狠手辣呀。

    “不大可能吧,这康二娘子和韦四郎看着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不能因为这些就断定此二人之一便是凶手啊。”

    李淙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得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十分稳定的换来了安长月一个白眼,“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他们俩是凶手了?我只是怀疑,毕竟此事与韦夫人突然疯魔后摔死前后时间太过巧合,不过我后来想过,韦四郎应当没可能,倒是那位康二娘子,你有必要去查一查,即便人不是她所杀,那种奇特的香八成也是出自那里。”

    李淙哦了一声,转而又问什么香,安长月长长叹了一口气,抬手捂住额头好一会儿才说道,“算了,等到大理寺我再一并解释,省得浪费口水。”

    她其实昨晚便已经想通了,这二人虽然有嫌疑,但想来想去都不大可能有人会蠢到为此事杀人,因为一旦韦夫人之死怀疑到他们俩身上,那他们双宿双飞这事儿岂不是更没希望?

    “对了,我今日在丰邑坊外遇见汝阳王了,他似乎跟太子殿下关系不错嘛。”安长月避免李淙再问东问西,干脆直接生硬的转移话题,但她没想到,李淙不仅问题更多,居然还有八卦之心了。

第77章:云蛛异香

    见到老吴时他正趴在两具尸体上仔细检查,安长月看了眼有些惨不忍睹的尸身,撇撇嘴给了老吴一个敬佩不已的眼神,她自认已经够能忍耐,没想到老吴人外有人啊。www.uu234.net

    “怎么样,查到了什么?”安长月站在门口问老吴,老吴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我这儿还是老样子,尸体没有再出现变化,倒是你看着眉目带欢喜,肯定有眉目了。”

    李淙从安长月背后探出半个脑袋惊奇道,“老吴你都会看相了?看的还挺准啊。”

    安长月想都没想,反手把李淙的脑袋按了回去,对着老吴点头道,“是有些眉目,这几人很有可能都是死于一种雪山云蛛所提炼出的异香,我问过铺子里的伙计,他们三人身上出现的变化都符合。”

    老吴捋了捋稀稀拉拉的胡子,眼睛中有光一瞬间闪了闪,随后声音里有丝丝期待的道,“既然死因找到了,那凶手便好查了,接下来我是不是就能好好休息一下?”

    “你做梦!”

    “你做梦!”

    李淙和安长月齐齐给了老吴个无比确定的答案,老吴耸耸肩,就目前情况来看,他确实没什么事可做,做做梦也未尝不可。

    “嗯,云蛛这东西我听说过,早年跟随师父学艺,他曾从一个极寒之地来的胡人手里弄到过一只,只有米粒大小,却毒性极大,即便制作香料也只能用雪水浸泡过的水按严格比例制作,在神龙年间,一支这样的云香卖到了百金之高,却仍有许多贵人趋之若鹜,只是这种云香已经很多年没见过,怎么会突然之间又出现,还跟三个人的命案牵扯到了一起?”

    安长月听老吴说完,心说既然知道有这种诡异的香,为什么没看出这些人的死跟云香有关?

    老吴像是看出安长月心中所想,随后补充了一句,“这种云蛛十分难养,我师父得到后只浸泡过一次,那只云蛛就死了,所以它具体毒性到底多强,会有什么后果我就不清楚了。”

    李淙这时候又冒出头来,“既然云蛛这么难养,那凶手是不是直接拿了制作好的云香杀人,否则还没到长安城,他的杀人计划就得夭折。”

    “你这话说的有点道理,既然这想法是你自己想的,那就麻烦李兄亲自去查一查最近长安城内明里暗里的香料来往,尤其是来自极寒之地的原料和用这些原料制作的香料。”

    安长月自然而然安排李淙去做事,就跟安排叶云深千里迢迢跑去蕲州只为问一问当年康待宾之乱的内幕一样,她觉得除了韦夫人之外,另外两人都跟当年的康待宾之乱有关,她一时之间有些吃不准,这三人的案子到底是巧合还是必然。

    “我立刻去查,申大哥那边基本已经普查完毕,有什么需要阿月你可以去找申大哥问问。”李淙说着就准备往外走,临了又回头加了一句,“韦尚书那边又有了新进展,好像那侍婢想起了什么,你回头有时间可以去看看。”

    安长月嗯了一声,又和老吴嘀嘀咕咕说了一阵儿,这才往外走,原本想找李朝隐弄匹马,谁知道回头一问,整个大理寺都不知道李寺卿和明少卿去了哪儿,不过好在马匹就在门外,安长月假借申屠的名义,直接骑上便往韦抗家方向而去。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韦家门房很爽快便让她进去了,还有仆从带着她前往侍婢所住的下人间,安长月才刚看见人,那侍婢已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安娘子,求你一定要救救奴家,那人如果知道我看到了他,他一定会来杀人灭口的!”

    这一席话听的安长月激动不已,这个侍婢竟然看到了凶手,那此案将会再次往前跨出一大步啊,“他是什么模样?你速速描述一番,你放心,大理寺和韦尚书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侍婢似乎相信了安长月的话,她心想只要不出韦家大门,相信就能保全自己,只要,只要大理寺尽快抓住凶手便可。

    “我说,我全说,韦夫人突然疯魔的那天夜里我起夜,刚好看到一个身材略微臃肿妇人鬼鬼祟祟的从夫人房间里出来,第二天夫人便疯魔了,没过多久便在光德坊的寺院里摔死了。”

    “妇人?”是个女的?安长月有些诧异,她想到了可能会是个女人,但没想到会是个妇人,还是身材略微臃肿的那种,怎么听着都像是个半老徐娘。

    “是是,是个妇人,虽然天黑我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保证,那就是个妇人,且脊背有些佝偻,我,我说的都是真的!”侍婢有些微颤抖,极力想让安长月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

    安长月点点头,眼珠一转问道,“你可还记得是哪一日?韦夫人疯魔后有没有可疑之人再来过?”她觉得事情有些古怪,但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古怪在哪里。

    “记、记得,就是腊月末的一天,那时主人还同夫人讲述了一位幻术师的厉害,所以我记得很清楚,不会有错的。”

    提到幻术师,安长月自然而然想到那位名动长安的陆间陆郎,早前便听闻韦尚书对他颇感兴趣,没想到是真的。

    “好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要再同旁人提及,大理寺会尽快破案的。”安长月说完转身就走,出了韦家大门,她直奔东市而去,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见见那位康二娘子。

    东市虽然也十分繁华富庶,但终究比不了西市,周围又都是贵人们的官邸,生意到底做的不那么自由自在。

    安长月牵着一匹马招摇过市,她一身胡服男装进了康家香粉铺,立刻引来无数人目光,不过又很快转移开来。

    “请问客人需要些什么,咱们铺子里应有尽有,小的可以为郎君仔细介绍。”香粉铺的伙计领着安长月前往柜台上一一介绍,安长月先是仔细挑选了几样,随后不经意问道,“之前我曾见过你家二娘子,她用的那种香粉十分特别,不知还有吗?”

第78章:一山更比一山高

    安长月的询问让伙计愣了一下,而后挠了挠头道,“客人说二娘子呀,她用的所有香粉都是咱们铺子里的,可最近用的是哪种,小的也不清楚,要不稍后二娘子来了,小的再帮您问问?”

    安长月立刻开心的点头说好,她刻意把自己是女子的事实暴露出来,周围人似有似无的目光便也淡了许多,那伙计更是了然的请她到一旁稍等片刻。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约莫一刻钟时间,香粉铺里走进来一位小娘子,衣袂之间带着一股清高之气,但她身上的香粉味道确实让人心旷神怡,安长月想,这便是康家二娘子了吧,这般气质与容貌,怪不得韦抗家的公子能与她生出情愫来。

    伙计见二娘子来了,便起身上前低声说了几句,二娘子于是转头朝安长月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见是个俊俏的少年模样,但眉宇间又有几分娇俏可爱,便知晓是个小娘子,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得意。

    “小娘子若是喜欢我用的香粉,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不过这种香粉十分名贵,即便我们家铺子里也没多少存货,不知小娘子是不是真的想要。”

    康二娘子说完这话的时候,眼角里明显有几分清高,她家开着香粉铺子,她也不过只有一盒,寻常时候根本不会用到,虽然不清楚这位小娘子是什么时候遇见过她,知道她身上这种香粉的特别,但想来只是好奇前来一问吧。

    想到这里,康二娘子还上下打量了一番安长月的衣着,看着不像是一般人家,但也富贵不到哪里去。

    安长月眉眼一弯笑道,“自然是真的想要,况且康二娘子这香粉的味道确实很好闻,我当真不介意拿来熏熏屋子,如果有多的,用一用也是可以的。”

    论起瞧不起人,她安长月也是练出来的人,平白能被一个商贾之女给比下去?

    康二娘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看着安长月想发作又不敢,这长安城中比她尊贵的人多了去了,万一自己看走眼,倒霉的可不止她一个。

    想到此处,康二娘子不免就想到了已故的韦夫人,真庆幸她死的早了些,否则她跟韦郎说不定就得断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伙计给你看看还有多少存货,娘子......”康二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安长月直接打断了,“抱歉,我只说买来试试,可没说全部都要呀,当然,如果觉得用都不错,说不定以后这货我便真的都要了。”

    安长月一改刚才的娇俏,脸上的神情看着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这让康二娘心中那股火气更是忍不住往上冒,可她终究不敢怎么样。

    拿了香粉,安长月让人直接去自家铺子取钱,她看到说出铺子名称时那伙计和康二娘子的脸色,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暗爽,尤其是康二娘,八成都能在心里把她大卸八块吧。

    出东市前,安长月最后还是去自家铺子转了一圈,刚巧遇上掌柜的,她便顺道询问了一下最近长安城明里暗里的一些香料情况。

    “小主人想知道具体哪种香料?”掌柜刘招是刚从洛阳调任来不久,他早前在洛阳也曾与香料铺子有生意来往,对这个倒是并不陌生。

    安长月想了想,问道,“制作云香的所有原料及成品,我都要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刘掌柜务必帮我查清楚。”

    刘招点点头,他目前知道的不是很多,不过这些东西铺子一向有留意,应该能很快查出来,他示意安长月稍等片刻,起身往铺子后面询问。

    不多时,刘招拿着一册竹简走出来,上头清清楚楚的记载了关于云香原料的所有清淡,他拿给安长月直接看,上面除了云蛛水外,各种原料都零零散散有流入长安,且全部都是在明面上流入,有来处有去处,没有丝毫可疑的地方。

    但越是这样,越是让安长月心中起疑,“这上头的铺子有哪家跟胡人联系较为紧密?”她虽然话是这样问,心里其实并不怀疑这些,越是不可能的东西,有时候往往才是最可能的。

    “这几家除了周记外,基本都跟胡人有些关系,有些还跟突厥及吐蕃有联系,小主人是为了大理寺的案子追查云香吗?”

    刘招想了想,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些,可西域叶家来了话,让他们这些长安的伙计一定要把小主人都给盯紧了,千万别惹出太大的麻烦,前几日连江先生都来了,他觉得此时不问问,有些对不起主人和江先生的叮嘱。

    安长月斜着眼瞧了瞧刘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我们家的掌柜就是聪明,既然这么聪明,那对西域那边知道该怎么说吧,当然,我也不会让你很为难,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放心吧。”

    “小主人更聪明,长安城里已经有十数年未曾出现过云香,这种香料极其名贵,不是因为价格,而是因为有价无市,即便有钱也不一定买的到。”

    刘招在心里叹了口气,撒谎这种事他实在不怎么在行,回头还得琢磨琢磨怎么跟西域那边说,最好是说真话却又不出卖小主子们,啊呀,头疼头疼......

    “既然这么名贵,想来不管到了哪里都能留下蛛丝马迹吧。”安长月说着将竹简递回给刘招,她心中有了几分怀疑,不过急不得,即便查出云蛛之毒杀死这些人,也还没有查出缘何如此。

    她起身冲刘招挥了挥手,“那我走了,此事刘掌柜可要上点心,另外告诉你个好消息,待会康记香粉铺会来要账,这钱就记在我阿兄账上就行。”

    刘招目瞪口呆的送走了安长月,果然没多会儿就迎来了一个身穿灰衣的小厮,拿着签有叶云深大名的条子来拿钱。

    安长月一路牵着马匹往溶月楼去,已经过去几天了,不知道兄长那边情况如何,她现在能确定康二娘不可能是杀韦夫人的凶手,既然不是情杀,后两个死者又都是跟康待宾之乱有关,她不得不怀疑此事起因就是这个。

第79章:祸起之因

    在各种猜测中等待了几日的安长月,终于收到了叶云深的书信,这书信是从驿站一路直接传给了大理寺,李淙一见上头写着的名字,立刻便冲到溶月楼给她看。m.www.uu234.net

    安长月一边听李淙嘀嘀咕咕的说话,一边打开书信仔仔细细的看起来。

    李淙说道,“怎么会从驿站传来?我越来越好奇你们的身份了,看我阿耶的样子,虽与你们家有不浅的交情,却在这交情里透出了几分尊敬,我看着反正觉得很奇怪。”

    “嗯,确实很奇怪,康待宾之乱不仅他们二人都在,还同在一支队伍里,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几人,不过尚在人世的却只有两个了。”

    安长月摸着下巴,崔启志和薛宥已死,如果凶手所杀真的是当年他们这一支队伍里的人,那剩下这两个岂不是也是目标?

    她拿着书信又仔细看了一遍,信上所言,开元九年康待宾之乱俘虏不少,康待宾更是直接被押解长安腰斩,这一判决当时把一同参与叛乱的其余部众吓得不轻,发誓安分守己再不起叛乱之心。

    安长月对这样的誓言表示嗤之以鼻,这些人从来都是以利益为重,当利益到达他们无法拒绝的时候,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更何况只是毁一个誓言而已。

    “信上都说了些什么?我来的匆忙,尚未看信上的内容,你快跟我说说呗。”李淙见安长月只顾着自己思索,便张口直接问了。

    安长月把书信往桌子上一放,盘腿坐好说道,“康待宾之乱你肯定都知道,这信上还说了一些旁的事,九年突袭康待宾主力时,曾在途中发现一处散居,其间不过**户人家,崔启志等人疑此为康待宾叛军之人,将这**户人家尽数屠杀,这一支队伍一共八人,除了之前死了的薛宥和崔启志外,还有两人尚在人世。”

    “屠杀?我怎么没听过这事儿?我只听说崔启志当年在康待宾之乱中立了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桩事。”李淙有些难以相信,屠杀这个字眼在他的记忆里十分遥远,大唐如今国富民安,太久没听说过这么凶残的词语了。

    安长月吐了口气,“他所谓的立功,八成就是此事,如果我猜的没错,被杀也许也是因为此事。”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除了韦夫人之外,薛宥和崔启志唯一的联系就是康待宾之乱,如今查证她更觉得韦夫人之所以死,极有可能只是误杀,否则她会跟崔启志和薛宥一样,死的干脆利落。

    李淙对她的推测有些不解,“如果照你这么说,那韦夫人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个女子,就连韦尚书也不曾去过六州胡......”

    “韦夫人是没有去过,但不见得韦夫人身边的其他人没去过,李兄附耳过来。”安长月伸手揽住李淙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听闻韦夫人娘家那边有过几个参军的,你帮去查查,定然有蛛丝马迹。”

    她也得再去找那个侍婢问清楚,韦夫人出事当天,肯定有其他什么事发生,尤其是府上去了客人之类...

    李淙顿时明白,他起身就往外跑,照阿月这么说,她肯定有了眉目了,只要知道案件关键所在,凶手怕是不远了。

    不过李淙心中很奇怪,他阿耶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这个案子一连死了三人,他竟然只交给申屠大哥查办,难道现在还有什么旁的大事比这案子更紧要?

    等李淙离开,安长月立刻去了韦家,果然如她所料,韦夫人出事当天韦家确实有客人来访,安长月让那侍婢将来龙去脉说说清楚,侍婢想了片刻才开口说出当天情况。

    “当日来的那位客人是夫人娘家的一位郎君,在娘家时便与夫人十分要好,当夜本是说流苏于家中,但临时有事便提前离开了。”

    侍婢话音才落下,安长月又问道,“那位郎君原本要住的,可是韦夫人当天夜里所居之处?”

    “是,是啊,夫人与那位郎君亲如姐弟,夫人知郎君喜欢清静,便把自己平日居住的房间给让了出来,但没想到郎君那夜匆匆离开了。”

    夫人的这位弟弟性子不是很开朗,跟夫人有些差别,每次来夫人都会主动把屋子让出来,郎君也会客气之后住进去,这一次不知道为何会突然之间匆匆离开。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安长月出了韦家骑马重新回到大理寺,她得去等李淙的消息,只要那边有了消息,她就知道该从何处查起。

    等了两个多时辰,安长月终于见到了李淙,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夸奖,“你当真料事如神,韦夫人娘家确实有个郎君曾参军,且恰巧参与过当年康待宾之乱平叛,而且我还打听了你之前说的那两人,一个住在西市南门外的怀远坊,一个在东市谋生。”

    “那就说的通了,韦夫人极有可能是被误杀,凶手真正想杀的人是那天去的那位郎君。”安长月抓了抓下巴沉声道,“如此一来,另外两位尚在人世的参与者,肯定会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他会二择其一,我们不会,李兄既然打听到了两人,那就开始部署吧,我倒是想看看,如此神秘的凶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死者三个,从他们周围的每一个人下手去查过,没有任何可疑和破绽,除了韦夫人疯魔前一晚出现过的妇人,就再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不是老手,怕就是神仙在世了。

    李淙点点头,转头出去向申屠说明情况,他还在清查之前搜集到的东西,现在看来都没啥必要了,只要守住那两个人,定然能等到凶手露面。

    安长月无奈的摇摇头,李寺卿指望这个儿子入住大理寺,恐怕有点难,连案子为何会发生都不问,就急急忙忙的前去抓人,这要真的继承父业,大理寺的脊梁会被人戳穿吧。

    “我可算明白李寺卿那沉重要想再生一个的心情了,可惜呀......”

第80章:复仇来的

    安长月站在大理寺门前,她心中的疑惑已经达到了一定程度,她实在不知道,长安城中到底发生了何事?即便诱捕杀人凶手这样的大事,李朝隐和明二人仍旧不露面。www.uu234.netwww.uu234.net

    申屠将暗中点派的人手都一一安排下去,他独自一人去了东市,李淙则和安长月一起往西市去,按申屠的说法,西市安长月比较熟,又有纤娘的溶月楼在,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应付得来。

    回西市的路上,李淙总算想起来问问此案到底怎么回事,他之前听的东一句西一句,只知道跟当年康待宾之乱平叛有关,却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开元九年康待宾之乱这几人屠杀的那个村子恐怕有问题,或许有什么是他们隐藏了的。”安长月没有全说完,因为她很清楚,即便她说完了,等会儿李淙还是会再问一遍。

    李淙哦了一声,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屠杀村子的目的根本不是传出来那样,而是那个村子有东西引的他们这么做?”

    “嗯,这些人家境都不算差,但却也好不到哪儿去,那么除了功名外,最吸引人的是什么?”安长月一点一点诱导,李淙就自己一点点想。

    他突然一拍大腿道,“钱?财宝?可一个关外的小村子,一共才那么几户人家,怎么会有足够让人起贪婪之心的钱财?”

    安长月撇撇嘴,“这我怎么知道,或许,他们也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顿了顿她又道,“可惜他们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定然留了不少破绽和后患,所以才有今日的报应,我猜想那个凶手不是当年那个村子里幸存的人,就是和那个村子有瓜葛的人,他前来就是复仇。”

    不过在安长月看来,凶手还是心存仁慈的,否则不会让这些杀人者死的那么痛快,尤其是薛宥那样的人。

    李淙点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虽然话这么说,但当年村子里有没有生还的人,生还的又是谁,这怎么知道呀?”

    安长月翘起二郎腿,撑着下巴嗯了一声,“不知道没关系呀,咱们这不是就去知道嘛,两边不管哪边凶手去了,沉在水下的东西都得浮出水面。”

    但离西市越近,安长月心里就越觉得没底,她总觉得自己把什么东西遗漏了,韦夫人、薛宥和崔启志,凶手如果只有一个人,他是如何靠近这些人?又是如何用的香?

    正想着,西市坊门已经到了,两人正准备往里去,却见人群突然之间朝着一处挤过去,安长月随便拉了个人问了问,说是幻术师陆间陆郎要去东市演出,请他去的是陆家,就在东市最大的食肆里。

    李淙疑惑的道,“食肆?陆家?不会是工部尚书陆象先吧?”

    “听说是的,衮国公在东市宴请几位好友,早前特意请了陆郎前去表演助兴,具体情况我等小老百姓就不知道了。”被拉住的人又补充了两句,就甩开手往前挤,想看一看这位神乎其技的幻术师究竟长什么样儿。

    “陆家?”安长月点了点下巴,她记得今日去东市盯的那个人似乎也姓陆,叫陆什么来着?她朝李淙问了问,李淙说那人叫陆丘鸣,跟那位衮国公陆象先算是沾亲带故,但关系不深。

    安长月哦了一声,两人继续往里走,住在西市南门外怀远坊的那位常在西市一处酒肆逗留,他们要去的也是那处酒肆,离溶月楼不远,只隔着一条街。

    去酒肆之前安长月特意回了趟溶月楼,她有话想问问纤娘,虽然心里极力不愿意动用自家消息渠道探听消息,但迫不得已的时候用一用也不是不可。

    安长月和纤娘在桌前说了几句话,再出来的时候脸上便多了几分了然,李淙问她都说了什么,安长月摇头示意先去酒肆再说。

    坐在酒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李淙再一次问起刚才她和纤娘的谈话,安长月抬眼瞅了瞅他,再看了眼坐在窗口那个衣着寒酸的男子,低声说道,“我问纤姨开元九年前后,有没有从六州胡过来的逃难者。”

    “那她怎么说?”李淙顿时来了兴致,他这会儿脑子清醒的很,安长月问纤娘六州胡逃难者,定然是跟凶手有关。

    “怎么说?就那么说呗,开元九年前后从六州胡来者众多,但有一拨人却很奇怪,他们行事十分低调,吃穿用度都是十分拮据,可却不去救济棚。”

    “你是说这一拨人就是咱们要找的人?”李淙瞪大了双眼,一脸跃跃欲试,似乎那拨人就在眼前似的。

    安长月一把按住李淙的肩膀,道:“应该是,不过这是开元九年的事儿了,如今都十二年了,几年过去你上哪儿找人啊?”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问纤姨这个,顶多就是想知道凶手是一人,还是有同伙,不过一切都还只是我的猜测,大理寺办案肯定要有证据才行。”

    李淙点点头,他们可是大理寺的官差,又不是犄角旮旯里的地头蛇,凭空推测就抓人定罪,那肯定是不行的。

    正说着,坐在窗口那人突然站起身往外走,安长月和李淙对视一眼,两人都坐着没动,不多会儿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朝他们俩不着痕迹的打了个手势,二人才起身搁了酒钱往外走。

    他们今日跟的人名叫张力,起先李淙觉得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私下里一打听才知道这个张力还跟他们大理寺有点关系。

    张力家贫,几年前为了活命,便把他和另外一个孩子一起送去参军,张力后来被调遣到了关外,另一个孩子算是比较走运,进了大理寺,那人就是如今的大理寺司直张愚。

    此事李淙跟安长月说过,所以今日的部署并未在大理寺内传,只有他们一行人知道始末。

    但此时张力却突然离开酒肆,跟他往常不坐到休市不离开的习惯有些反常。

    “你说他这么急急忙忙去干什么?”李淙和安长月不疾不徐跟在后头,张力身后有几个大理寺官差悄悄跟着,他倒是不担心人被跟丢。

第81章:鬼神之术1

    安长月甩了甩手臂道,“应该遇到急事了吧,看他面带焦急...咝,可他一直在坐在酒肆里,怎么会突然有急事离开?”

    安长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再一看张力匆忙赶过去的方向,突然脑中有个想法,这张力该不会是要去东市吧,难道说他跟陆丘鸣早前有过联系?

    “看来今日这分守之计是用不上了,张力和陆丘鸣应该早有警觉。m.www.uu234.net”她早该想到,薛宥和崔启志相继莫名其妙死去,剩下这俩人怎么可能不心生惶恐,肯定私下里没少商量。

    不过她不太明白,刚才张力为什么突然之间起身就往外走,那时候酒肆里没什么异常啊。

    “我是不是忽略了什么?刚才酒肆里张力身边有什么异常吗?”安长月越想越觉得古怪,张力的举动太过奇怪,他像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这才急匆匆出了酒肆。

    李淙想了想,“没有啊,就好好的,他突然起身往外跑,我还被吓了一跳。”安长月当时回头看他没注意,但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张力就是突然之间起身,没有丝毫预兆。

    两人正说着呢,前面的大理寺官差突然开始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说道,“不好了!张力突然倒地,生死不知!”

    安长月和李淙话都没听完,人已经冲了过去,安长月一眼就看出张力已经没了气息,他人已经死了,这么短时间内人就死了,怎么可能?

    站在张力的尸体边儿,听着大理寺官差驱散周围观望的百姓,安长月是真的想不通凶手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到的?

    “到底怎么回事?”李淙抓过一个跟在张力身后的官差问,那官差有些不知所措的道,“属下只看到张力走着走着突然一抖,人就倒了下来,再接着不过眨眼功夫就,就没气了。”

    说到最后官差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人就在街上死了,还是在他们大理寺众多官差的重重监视下,这传出去岂不是把脸丢尽了?

    “突然之间,毫无预兆?”安长月皱着眉,李淙已经吩咐人去请老吴过来,随后站在安长月身边问道,“不对呀,他一直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除了在酒肆里喝了酒,可都是在大街上行走,没啥......”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安长月给打断了,“酒肆里的酒!快回去!”安长月话音留下,人已经冲了回去,她把自己局限了,谁说凶手一定非得燃香才行,只要有云蛛之毒,怎么用根本不是问题。

    李淙啊了一声,跟着她一起往酒肆冲,却被身后的官差给拉了回来,“头儿,人,人好像,好像又活了......”

    这时候李淙才听出拉着自己的官差手都在颤抖,周围街上早就没了人影儿,就连他们大理寺的官差都抖的厉害,一个个悄悄的往后退。

    “这,这怎么回事?!”李淙发现今天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前头那些还没弄明白,怎么还来了这么一出?死了的人真能再活过来?

    “不知道啊,这,这人自己站起来的......”

    “头儿,他眼珠变色了!”站在前头的官差突然惊呼一声,李淙想过去看看,却见张力猛地转身往回窜,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李淙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跟着就往回跑,他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这个张力是要回到酒肆去找安长月!

    而刚刚跑进酒肆的安长月还不知道街上发生的一幕,她冲进酒肆便朝窗边的桌子看去,上头的酒杯和酒壶都已经被收走,似乎才刚刚打扫干净。

    “刚才那张桌子上的酒杯呢?”安长月抓住一个跑堂的伙计问道,那伙计被吓了一跳,但还是如实说道,“被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拿走了,他出了十钱,只为拿走一只酒杯,掌柜就给他了。”

    伙计嘀嘀咕咕的在一旁说着,“这年头什么怪人都有,一只粗糙的酒杯不过一文钱,他却愿意出十倍的价格去买,真是个怪人。”

    安长月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跟真正的凶手擦肩而过了,但她不会让这样的失误有再次发生的机会,“能把你记忆里的那个怪人仔仔细细描述一遍吗?”

    伙计啊了一声,挠了挠头,把手放在肚子上紧张的道,“那人看着有些瘦弱,个子比小的高一些,我看见他的手掌了,十分细嫩,肯定不是小的这样的粗使苦力,说不定出自富贵人家。”

    他这么说着又摇了摇头,补充道,“也不对,那人穿着不怎么样,应该是富贵人家里的仆从吧,小的也说不清楚。”

    安长月点点头,有这些已经很不错了,她多少对这个凶手有了些认识。

    “哎?张郎你怎么又回来了?”伙计说着越过安长月朝门口去,今日这位张郎君走的比平日早,没想到一日来一次的人,今日不仅破了休市前不走的惯例,还破了一日来一次的惯例。

    安长月起初没多想,不过出于好奇心的作祟,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当她看到张力满脸苍白站在酒肆门口的时候,整个大脑有一瞬间空白,但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直冲着窗户就逃。

    张力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也直直追了出去,他似乎只认定了安长月这一个目标,不管她如何躲避,就是紧追不放,速度也异于常人,不过片刻就一掌将安长月拍在了地上,手如钢爪一般掐着她的脖子。

    这种窒息感十分真实,真实的安长月根本无力挣脱,张力就像是个怪物,突然之间变成了力大无穷的怪物。

    她第一次后悔把兄长叶云深派出去,如果他在身边,她肯定不会遭遇如此紧迫且要命的劫难,安长月心里后悔简直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张力的手越收越紧,安长月的神志渐渐开始模糊,她以为人临死前会想到许多许多,但其实什么都没想到,因为大脑根本不受控制。

    安长月眼前的光明渐渐全部散去,她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她想她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千里迢迢到了长安,没想到不过半载,她就要长眠于此了吗?

第82章:鬼神之术2

    “阿月?阿月!你怎么了?!”

    安长月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叫她,她先是茫然了一阵,而后猛地睁开眼,下意识伸手去抚自己的脖子,她刚才不是已经......

    “阿月,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倒在地上了?”叫醒安长月的是李淙,他一脸担忧,这要是让安长月在自己身边出了事,别说溶月楼掌柜纤娘,就是叶云深也会不顾他阿耶的面子把他活剐了。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我怎么了?我刚才...”安长月嘴巴翕动了几下,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那么真实的窒息,如果没有李淙在旁边将她叫醒,她会不会真的就这么死了?

    长安,果然步步惊心啊。

    “你刚才突然就倒地不起,手还死死掐着自己脖子,眼看着就快不行了,没想到我一叫你就醒过来了,我还想问问你怎么回事?”李淙上下打量了一眼,确定安长月没什么事了才扶着她起身。

    “我自己?”安长月指了指自己,一脸不可能的看着李淙,李淙十分认真说道,“就是你自己,刚才那模样着实吓住我了,要不是我回神快,你真要把自己当场掐死了。”

    说来也奇怪,这人怎么突然之间跟中邪了一样,摔在地上就开始掐自己脖子,那架势看着可是用了全力的,莫不是真不想活了?

    安长月攥紧了拳头,如此鬼神莫测之术,能有这种以假乱真的手段者不多,长安城中更是少之又少,如此一来她怀疑的人便一下子有了目标,这算不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伸手抚了抚脖子,上头还残留着几分死亡逼近时的难受,凶手如果再狠厉一点,她这条小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他肯对我手下留情,显然并未丧尽天良,他所要做的只是拖住我们,这么厉害的手法,我想到谁能做到了。”安长月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惊惧,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感受到了死亡。

    “你是说凶手?”李淙惊讶之余立刻朝四周观望,没看到任何可疑之人,就连张力都还在窗台前的桌子上伸着脖子灌酒。

    安长月嗯了一声,她把自己刚才的经历同李淙讲了一遍,李淙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连声的说着不可思议。

    安长月朝四周望了一眼,片刻后在他们所在的墙角发现了一处细小的缝隙,一缕缕轻烟从里面飘散出来,不过如今看已经淡了许多。

    叹了口气,安长月顿时明白,这人世间的所有神奇之术并非如话本子里描述的那般神奇,不过是其中奥秘无人窥见罢了。

    李淙还想再问些什么,安长月却已经拔腿往外走,“叫你的人盯着张力,咱们去东市看看。”她很好奇崔启志和薛宥到底怎么死的,见到那人,她一定要问个清楚。

    不过经这么一闹,安长月确定了今日出事的不会是张力,他们这边都闹成这样,那张力还有闲心坐着喝酒,八成根本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

    出了西市,一行人匆匆行至半途,恰好遇见了前来报信的大理寺官差,那人道,“陆丘鸣死了,就在平康坊的春水院里,死状和前几人一样。”

    李淙嗯了一声,疑惑的重复道,“平康坊?不是东市吗?”

    官差拱手道,“不是东市,今日过午人就去了平康坊,后来入了远黛的房间,再然后人就死在了里面,远黛也昏迷在房中。”

    他一边跟在两人身后一边把平康坊所发生的事一一赘述清楚,整个过程都没任何异常,从陆丘鸣离开东市到进了平康坊春水院,这一路上连遇见的熟人他们都查了,确实没任何问题。

    但莫名其妙人就死在了远黛的房内,且她房中有一种奇怪的异香,闻之让人有些微恍然,房内的窗子开了一扇,窗台上有半个脚掌印,看样子凶手杀人后是跳窗逃走的。

    安长月没有这么快下结论,之前崔启志和薛宥死的地方她没办法去看,毕竟一个是公主别院,一个是人来人往的大街,所留下的东西少之又少,去了也没不会有什么收获。

    但陆丘鸣不同,他死在了春水院,那地方她也算熟悉,绣奴死的时候她去过好几次,对哪里的门门道道都了然于胸。

    约莫两刻钟左右,安长月的脚踏进了春水院,不过还没见到什么人,就听到一声高亢的诉苦哭声,“哎呀奴家这命怎么那么苦啊,前头才死了一个歌姬,这也就算了,毕竟我这春水院同她那样姿色的一大把,可,可这回死的是客人,客人啊,这传出去谁还敢来?!”

    安长月和李淙站在门口位置忍不住掏了掏耳朵,尤其是安长月,她才从鬼神莫测的幻境中出来,这会儿神志才刚刚清明,没想到又被吼得有点懵了。

    “春水院主人真是中气十足,一点不辜负她那圆润的有点过头的身材。”安长月摸了摸鼻尖,抬脚朝里走,经过圆润女人的时候侧目看了一眼,她好像比之前更圆润了......

    穿过热闹的大厅往上左边第二间就是远黛平时带客人的地方,也是陆丘鸣死的地方,那里已经站满了大理寺的官差,周围闲杂人等早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他们一行人过来,立刻就引起了申屠的注意,他从房里走出来,迎着两人皱眉道,“张力如何了?如今可就剩下他一个了。”

    “没事,那家伙把自己灌了个烂醉,我派了人跟着呢,不会有事的。”李淙说完这话突然想起来陆丘鸣也是在大理寺官差的眼皮子底下莫名其妙死的,心里就有点没啥底儿了。

    他侧头看了眼安长月,见她没有任何担忧之色,心想难道万无一失?还是在张力出事前她有把握抓到凶手?

    “先带我们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吧,其他事等稍后我再一一说明。”安长月说着朝前走了两步,片刻后又转头说道,“对了,那个春水院都知叫远黛吧,请人家往大理寺去一趟,你们可要好好招待着,万不可怠慢了。”

第83章:故布疑阵

    李淙吩咐人把远黛请回大理寺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想,他阿耶让他跟叶家兄妹多接触,但好像没说听他们差遣吧,怎么感觉安长月吩咐他的时候,一点客气的意思都没有呢?

    他还没想明白,那边安长月已经抬脚进了房间,里面陈设不算奢华,但却别有一番风味,似乎还带着点西域胡人的意思。m.www.uu234.net

    安长月没有直接往躺在地上的陆丘鸣旁边走,她仔细看了眼四周,只有一扇窗子半开着,想来那就是凶手逃走的地方。

    走到窗前,安长月低头看了眼窗台上的半个脚掌印,她仔细朝窗下看了一眼,这座屋子下面是一条游廊,再往前便是另外一个屋子,要逃走选这条倒是没错。

    只是......

    “人不是从这里逃走的,窗台上虽然留了半个脚掌印,但下面没有任何痕迹。”安长月指了指下头的屋顶,别说正常踩碎的瓦片,就是一个印子都没有,这很不正常。

    “前一夜没有雨和雪,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即便这人是高手,总不会御风而行吧。”她看见申屠和李淙想反驳,干脆把一切可能都给说清楚,省的多费口舌。

    申屠想了想点头,他之前也注意到这一点,不过没有安长月想的那么仔细,“发现人死的是院里的舞姬,那时候房门紧闭,还是后来我们来的时候才破门而入,整个房间只有那半扇窗开着,如果不从那里逃走,那凶手只有可能是远黛本人。”

    李淙跟着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整个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已经死了的陆丘鸣,另一个就是昏迷了的远黛,如果远黛看见了凶手行凶,凶手怎么可能会不杀她?

    申屠的想法跟李淙他有点偏差,不过理大抵是这样,从一开始他就怀疑远黛,所以安长月说让把远黛请回大理寺时,他才没有阻止。

    “你说的对也不对。”安长月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在申屠和李淙的求解目光下继续道,“远黛不是凶手,但她一定见过凶手,或许两人早就相识,否则她不会帮着凶手逃走。”

    这一番话下来,把申屠和李淙都惊到了,两人对视一眼,有点不太明白安长月这话的根据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个房间和一个死人,她是如何看出这些的?

    安长月抚了抚额头,“如果不是她,又为什么要做窗子上的假圈套,多此一举呢?”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凶手如果不跟远黛有瓜葛,她又何必帮凶手伪造,这么说来,人根本不是从窗子逃走的,而是正大光明走的门,还是远黛帮她开的门,而后自己伪造了屋内的一切?”

    “聪明,如果来得及,张力也许就不用死了。”安长月说完皱了皱眉,希望来得及,如果她猜错了,可又会是一条人命。

    在房间内又转了一圈,安长月连陆丘鸣的尸身都没看,直接往外走,人不是为云香所杀,刚才桌子上酒杯里的酒才是要命的东西。

    李淙跟着安长月出了平康坊,刚巧看到赶来的老吴,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的同两人打过招呼,打着哈欠就往里走,李淙真担心他分不分的清哪个是尸体......

    一路回到大理寺,便见到坐在侧房内的远黛,她确实很美,是一种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却没有任何亵渎之意的美,和纤娘的妖娆完全不是一种,却也有共通之处。

    “奴家远黛见过官人,不知让远黛来大理寺是为何事?”远黛朝着李淙和安长月行了一礼,从一进门开始,她就看出安长月是个女子,只是能自由出入大理寺且过问案情的,绝非她能惹得起的人,所以便假装不知吧。

    安长月没有说话,只是眉眼弯弯的笑,李淙见状清了清嗓子道,“陆丘鸣死在了你的房间内,自然需要请你回来问话,远黛娘子不必紧张。”

    远黛哦了一声,眉眼之间有几分忧愁,“没想到那人会死在春水院,这下春水院都知奴家怕是做不下去了。”

    顿了顿远黛又道,“不知官人们想问些什么?远黛知道的,定然会一五一十说与官人们听的。”她说完对着李淙和安长月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害怕。

    李淙有点不知道该问什么,拿眼睛不住看安长月,安长月却什么都没问,只说道,“远黛娘子安心在大理寺待上一夜,明日自然有话问你。”

    随后安长月低声在李淙耳边说道,“把人安顿好,不管今夜发生什么,只要不让人出大理寺就行,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可得回去了,欠纤姨的钱都快还不清了。”

    安长月说完便朝远黛点头,随后竟然真的转身就走,弄的李淙一头雾水,他还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她让人把远黛请回来,怎么连句话都不问,就让把人安顿在大理寺里,这...大理寺客房不多,牢房倒是不少,可总不能把人安顿在牢房里吧。

    左思右想,李淙叫人把远黛安顿了,来人也是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好在手底下的人脑子不笨,直接把人带进了后院,那里还有一间空房。

    当天夜里大理寺没什么大的异常,只不过猫儿和狗儿多了几只,平时根本连见都很难见到,弄的守夜的官差心里有点发毛。

    第二天一早李淙听说此事,总觉得心里怪怪的,他立刻派人去把安长月请来,然而人还没等到,却等到了张力的死讯。

    “什么意思?张力死了?!”李淙瞪着眼睛原地转了一圈,抓耳挠腮的问安长月到底到了哪儿,去请的人垂首回道,“安娘子中途转道去了河边,张力昨夜死在了城南河边,她说先去看看,然后再过来。”

    李淙赶到的时候,安长月正靠在树杆上仰头看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着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

    李淙没有去打扰安长月,先问了老吴张力的情况,老吴拍了拍手站起身道,“没什么特别的,不过他中毒的样子很奇怪,像是垂死之际被人强行灌下去的,具体还得带回去剖了才知道。”

    “剖什么剖,很明显他是被人骗到此地打成重伤,然后才灌了云蛛之毒毒死,这次这么仓促,看来他昨夜去过大理寺了。”

第84章:当堂对峙

    大理寺中,安长月和李淙坐在远黛对面悠悠的喝着茶,两人谁都不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远黛一眼,似乎坐在这里只是为了喝茶。www.uu234.net

    远黛一开始还能坐的安稳,但越往后,心中的不安就越大,眼前人的云淡风轻让她没来由的心慌,似乎他们早就洞察了一切,知道了一切。

    她垂下眼皮低声试探道,“不知奴家何时能离开大理寺?虽说春水院都知奴家做不成了,但好歹还有个栖身之地。”

    “你怕是一时半刻走不了了。”

    从门外走进来一人,那人身材魁梧,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严,不是申屠又是谁?

    申屠一进门,安长月就知道事成了,随即站起身抚了抚衣裳道,“既然人到齐了,那就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安长月说着对远黛做了个请的手势,远黛心中的不安已经掩藏不住表现到了脸上,她早说过这小娘子不简单,可他就是不信。

    远黛别无选择,只能跟在几人身后往大堂走,远远看到堂上还有一人,在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人,她脚下立即顿住,有些慌张的看了眼前头的安长月,随即又怕被她发现,赶紧跟了上去。

    她的动作很快,可惜再快也快不过周围暗暗盯着的眼睛,尤其是安长月,她虽未转身,但余光一直盯着远黛的反应。

    步入大理寺大堂,堂上早就坐了人,是一个看上去有些年轻的男子,一身官服穿的帅气非常,明明是个文官,却有了几分武官的英姿飒爽。

    “卑职申屠见过明少卿。”

    “卑职李淙见过明少卿。”

    两人一前一后给明行了礼,安长月便也跟着对上头的明少卿拱了拱手,叶家的家底她不是很清楚,但还不至于要给一个大理寺少卿称属下。

    明今日难得空闲,便被拉来审这个案子,他与李朝隐李寺卿忙的晕头转向时也略有耳闻,不过上次听说似乎还没有丝毫头绪,怎么这么快就破案了?

    “免礼,说说今日的案子吧,凶手抓到了?”明说着朝堂下两人看了看,一个姿容绝佳的女妓,一个翩翩美少年,丝毫看不出何人会是凶手。

    安长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又看了看李淙,李淙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说道,“凶手便是这二人中的一个,今日便是让这二人对峙。”

    明挑了挑眉,有些不大相信的看了眼申屠,却发现申屠神情严肃,似乎很赞同李淙的做法,他虽然到大理寺任上不过月余,但对申屠其人却是了解的,绝不会在没任何把握下这般胡闹,那么底下跪着的两人,确实有一人是凶手了?

    “如此,便开始吧。”明端坐着,他想看看今日的戏这几人到底要怎么唱,尤其是立在一旁穿着圆领胡服的小丫头,听闻她是西域叶家来人,想必多少继承了那位的天资聪颖吧。

    明的话音一落,远黛已经梨花带雨的哭诉道,“什么?!要奴家与人对峙?可,可之前不是说就过来问问话吗?大理寺好歹也是朝廷衙门,怎么能诓骗人呢?”

    “何来诓骗?确实只是过来问问话呀,不过要说到诓骗,我们再怎么着都不及远黛娘子你万一呢,看着人死在你面前,你还能镇定自若的放走凶手布置现场,这等强大的内心,又怎么会被如今这小场面吓到?”

    安长月的话音紧随着远黛响起,一字一句都直指她是个帮凶,言下之意真正的凶手就是跪在另外一侧的那人,虽然不过几面之缘,但安长月对这人印象十分深刻,不管是西市北门之,还是上元夜,陆间都太过惊才绝艳。

    远黛惊恐的看着安长月,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道,“官人怎能这么污蔑奴家,奴家虽然出身贱籍,但也是老实本分之人,又怎么会帮他人行凶杀人?”

    安长月抿唇笑了笑,“如果远黛娘子不是帮凶,那我想请问,为何凶手杀人之后能大摇大摆从门口走出去,且还能再让门锁上?又怎么需要多此一举在窗台制造逃走的假象,更怎么会在人死之后用了那么丁点的迷香?”

    迷香之事是老吴回来的时候说的,他查验过房中的燃香,算算时辰,应该是在陆丘鸣被杀之后才添加进去,所以远黛后来昏迷不是装,而是真的。

    一连几个问题把远黛问的哑口无言,她旁边的陆间却仍是缄默不言,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关。

    “远黛娘子不要着急,你一个小小的春水院都知,自然不会杀官差,更不会去谋害韦夫人,更何况昨夜你人就在大理寺中,张力却死在了城南河边,于情于理都不该说你是凶手,可你要怎么解释陆丘鸣之死呢?”

    安长月状似十分头疼的看着远黛,远黛捏着拳头颤声道,“奴家不知道,奴家那时候已经被人迷晕,奴家没有做你说的那些。”

    单单迷药这一个就很难解释,但远黛还是决定嘴硬到底,无论如何她咬死了自己是被打晕的,什么都不知道。

    安长月咧嘴笑了起来,“不急,除了这些我还有证据。”她的笑在远黛眼中就像是催命符,一步一步催着她坠入深渊。

    “远黛娘子平日并不多用香料对吧?可就在两日前,远黛娘子偷偷从西市商贩手中买了一包香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那种香料如果再加一味便会成为迷香,你说如果拿你房中所剩香料去验一验,会不会恰巧是多了一味呢?”

    整个西市的消息本就在纤娘掌握当中,再加上这个案子牵扯到的云香,她可没少求着纤姨帮忙留意,所以随便一查就知道远黛什么时候什么时辰去买了香料。

    原本正常的香料放在她房中没有任何问题,但多了一味的话,很显然是她自己添加了,否则谁又会知道偷偷买了香料的远黛把东西放在了哪里?

    远黛也想到了这一点,整张脸顿时变得十分苍白,如果迷香燃烧时辰不对她能辩解糊弄,那这个她着实说不过去。

第85章:屠村真相

    安长月没有再说更多,今日晨间兄长叶云深回来了,他带回了早前康待宾之乱那村子被屠杀的一些旁的东西,据说当时正巧有一队人出村采买,一共八个人,后来这八个人便不知所踪。www.uu234.netwww.uu234.net

    当时听到这些的时候,安长月就想到了开元九年那支不寻常的自六州胡而来的逃难人,似乎也正好是八个人,所以连夜查了那些人后来的下落,好巧不巧,今日在场了两位。

    “你,早就知道了吧。”

    一直缄默不言的陆间突然开口说话,远黛惊慌的想要阻止他,却被他摆摆手安抚下去,陆间的容貌虽不是世间绝无仅有,可也算是上乘,他就那么微微仰着头看安长月,着实让安长月心中有几分怜惜。

    可大唐律法森严,废不得。

    “算是吧,要不是你在酒肆里露那一手,我也不会这么确定就是你。”安长月抿唇看着他,此时陆间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他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跪在大理寺大堂上。

    “原来是我自己?”陆间喃喃自语了一句,扭头朝坐在堂上的明行了大大的礼,“既然藏不住,那便不藏了,草民有冤,跪请少卿为草民等三十几条人命主持公道!”

    远黛跟着陆间一起行了大礼,脸上的悲切之色浓郁,眼中似还有隐忍不下的泪珠滚动。

    明看了眼堂下站在一旁的几人,这几个脸上都没有惊讶之色,似乎早就知道这些人为何杀人,又身负何种冤屈。

    “你且说来听听,是非曲直自有公道。”明不疾不徐的说了一句,他有种自己被抓来当摆设的感觉,这种感觉到现在越发强烈且真实。

    堂下远黛和陆间对视一眼,陆间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开元九年康待宾之乱在六州胡爆发,当时距离六州胡五十里开外有一个小村子,村中只有九户人家,本也过的逍遥自在,可有一天突然来了一队官兵,入村之后二话不说举刀便杀,不过片刻便将村中人屠杀殆尽。”

    陆间说到此处声音已经无法平静,他微微颤抖着继续道,“他们千里迢迢从兵荒马乱之地逃出来,好不容易活下来,却死在了原本该护着百姓们的官兵手里,这是何道理?!”

    安长月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但她不知道事情的因由,薛宥等人到底为何要屠村?

    明没想到陆间要说的是这种冤屈,不由皱了皱眉,此事事关当年康待宾之乱,那就是跟兵部有关,现在想想,之前死的那几人中,除了韦夫人外似乎都参与过当年平叛康待宾之乱,陆间这是报仇来的。

    李淙有些见不得这些,他沉声问道,“此事你大可以上报揭发,为何非要杀人?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妇孺,她又跟当年的屠村有何关系?”

    他话音落下,堂下两人都沉默了片刻,随后远黛轻声说道,“此事怪我们,那日本不是要害韦夫人,只是没想到消息有误,这才......”

    “这才错杀了对吧,当日本该留宿韦家的韦夫人之弟因急事离开,你们没能及时得知,所以才错给韦夫人下了毒,后来是那个妇人见弄错了,又将韦夫人引致光德坊想给她解毒,却不料阴差阳错,韦夫人从高处跌下导致死亡,我说的没错吧。”

    安长月微微蹙眉,随即继续说道,“那位妇人是常出入官家为各位夫人送绣品的吧,我记得好像是叫丘婆。”

    “此事跟旁人无关,都是我们自己做下的,你不要胡说!”陆间和远黛慌张的想要撇清,但安长月既然已经把话说到这里,尤其是他们二人三言两语能撇清的。

    早前她就曾跟铺子里的掌柜打听过,确实有丘婆这么个人,她本身并没有多好的绣功,却和许多绣娘都有关系,往往能拿到很多旁人拿不到的绣品,以此来赚取一些差价补贴家用。

    私下里丘婆跟许多官家夫人有交易,常常出入官家家宅,所以偷偷给韦夫人燃香下毒并不是难事。

    “我并未说是丘婆杀人,她不过是帮了你们,顶多是个帮凶。”

    远黛摇头,“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丘婆根本不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她是个善良的人,屠村之后带着我们来长安找活路,又怎么会同意我们杀人报仇?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远黛说到这里忍不住哭了起来,“若非如此,也不会引韦夫人出来给她解毒,那可是云蛛之毒,哪是说解就能解的,她还为此郁郁寡欢,身子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她伏在地上哭的浑身颤抖,旁边的陆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缓缓抬眼看着安长月,“既然你什么都查到了,那可查到那帮畜生为何要屠村?”

    安长月叹了口气,摇头道,“并未,此事发生在开元九年,后来又因为种种原因,连知道此事的人都少之又少,更遑论细节。”

    “好,好,那我来告诉你,只是因为薛宥想杀人,他就诓骗其余人等诬陷村中有奸细,崔启志性子冲动且暴躁,竟连想都没多想,就和薛宥一起认定了村中的人有异,所以他们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此话一出安长月等人都愣住了,他们想了很多原因,唯独没想到竟是这个,一时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薛宥嗜杀残杀,他做得出来啊。

    “这些都是从他们口中亲耳听到的,你叫我如何不恨?如何还能放过他们?!”陆间的脸上已经没了平静,他双目圆睁,那股恨意根本掩藏不住,直直的映进了在场所有人眼中。

    安长月没有避开陆间的目光,她甚至没有掩饰自己对他的惋惜,多么惊才绝艳的幻术师,却因为过往种种便要葬送了后半生,是该怪薛宥等人?还是该怪朝廷不够深入民心?

    她叹了口气,陆间恐怕早就想到了,他或许也曾试着让官府解决,但结果必然不如人意,所以才铤而走险吧。

    “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杀人的吗?”安长月很快便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她把心中的好奇问了出来,陆间并没有拒绝回答。

    他说,“我早年曾跟着阿耶去过西域很多地方,我在那里认识了一位高人,他教我幻术和药理,所以不管是薛宥还是崔启志,杀他们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第86章:尘埃

    安长月知道陆间的意思,但她想知道更详细的,难道真是靠着那一手鬼神莫测的幻术?

    陆间抿唇笑了起来,“你见过我的幻术,薛宥虽然住进了公主别院,可那里也有人出入,以我的能耐混进去并不是难事,只要稍在薛宥的酒水里放入云蛛之毒,也就自然而然了。顶 点 X 23 U S顶 点 X 23 U S”

    他见到韦夫人疯魔,就知道单单燃香的风险太大,所以便直接把所带云蛛之毒放入酒水中,恰好他想杀这几人都有饮酒的习惯,便也不用费心思折腾。

    至于崔启志,不过放了少许量的云蛛之毒,然后用幻术让他自己上马去了大街,等云蛛之毒发作,自然就猝死在了大街上。

    陆丘鸣和张力一样,也是死在同样的手法下,陆间怎么都没想到,当年师父亲尽全力教授他幻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他用来杀人。

    “酒肆里你也是用了同样的手法让我陷入幻境中,当时你本有机会杀了我,为什么不动手?”安长月歪着脑袋问陆间,她其实知道陆间的用意,他只是想拖住她,而并非真的想杀她这个局外人。

    “那些人该死,所以我杀,而你和我们素未平生,若我杀了你,岂不是与薛宥等人无异?再者丘婆也会生气,得不偿失。”

    在陆间眼里,只有一起活下来那些人他才需要顾及,可事实上但凡与这件事无关的人,他都想避开,只是这些慈悲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出而已。

    明再次询问了案情经过,确定无误后让陆间签字画押,远黛和丘婆两人虽然无杀人之过,但却有协从之嫌,判杖责以示惩戒。

    安长月立在堂上听明宣判,她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明,到嘴边求情的话尽数咽了回去,远黛和丘婆不止是协从,若按照大唐律判,两人何止要受这皮肉之苦?

    李淙把两人一同押往大牢,陆间临走还不忘请求,“丘婆年事已高,且久病缠身,还望......”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大抵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做这个请求。

    不过安长月还是冲他点点头,表示自己会看着,可是她自己也只是一个局外人,说到底跟大理寺没什么瓜葛,只是阿娘的故交正好是大理寺卿而已。

    随着申屠一道前往丘婆所居之处,还未走进便听到一声声哭泣,悲且伤,似乎这世上自己很珍重的一部分消散了,痛心疾首中带着几分茫然。

    安长月停住脚步,直愣愣的看着声音传来那地方,一条狭长的巷子,内里幽深看不到尽头,两侧稀稀拉拉的开着几扇门,都是木板粗略制作的矮门,看上去都是些穷苦人家。

    她吸了口气抬脚往里走,申屠被她一系列动作弄的有点摸不着头脑,见她走了,便也跟着往里走,可越往里走越觉得惊讶,这里污水遍地,垃圾堆积在巷子阴暗处,连寻常百姓怕也不喜居住在这里。

    申屠不解,以陆间在长安城的名气,不至于让自己身边人住在这样的地方,更何况还有远黛这个春水院都知。

    巷子半当中大开着门那户便是丘婆家,按照安长月所知,当年从六州胡边陲逃出来的有八人,其中一人在前往长安的路途中病死,而这个病死的人就是丘婆的丈夫,丘婆如今只孤身一人了。

    可进了丘婆家大门,小院中稀稀拉拉跪着五六个人,其中还有一个身穿僧袍的和尚,这五六人中最大的便是这和尚,看着约莫四十上下,其余几个皆是十三四的少年模样。

    安长月在看在这些人的一瞬间便知道他们是谁,她心想,难怪去报仇的只有远黛和陆间,这些都是未成年的孩子,若把他们卷进去,岂不是毁了他们一生?

    申屠却没注意到这些人,他一眼看见的是摆放在正屋里的牌位和棺木,虽然看着都十分简陋粗糙,但上头的字却清清楚楚,那是丘婆的灵位。

    “丘婆死了?”申屠皱眉低低问了一句,他不是不相信,只是有些诧异,前脚才把陆间和远黛收押,后脚丘婆便过世了,真有这么巧?

    安长月却没有任何怀疑,她忽然想起陆间的欲言又止,他怕是早知道丘婆命不久矣,所以在大堂上的未尽之言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资格,而是知道说了也白说。

    最先发现安长月等人进门的是跪在一侧的和尚,他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合掌念了声佛号,道:“大理寺官差到此刻是为了近日发生的命案?”

    申屠和安长月对视一眼,安长月开口道,“是,大师可是大庄严寺的知命?”永阳坊在长安城西南角,虽然也在坊间,却人迹罕至,是真正的清静之地。

    “贫僧法号确实是知命,现在就在大庄严寺。”知命没有问安长月为何知道他是谁,既然能查到这里,想必早就知道他们一行人是如何来的长安吧,陆间和远黛到底没能将心中的仇恨放下。

    安长月先冲着他行了一礼,淡淡道,“凶手已经伏法,既然丘婆已经过世,此事便也不宜追究,大师既是出家人慈悲为怀,还望......”

    知命知道安长月要说什么,抬手打断她道,“既然已经知命,便该应命,只是冤屈终究是冤屈,贫僧能放下能释怀,可他们还都是孩子,看着自己的亲人惨死于眼前,竟还是因为莫须有的理由,贫僧想问一句不该问的,天道何在?”

    安长月没有说话,一侧的申屠却已经忍不住道,“大理寺已经着手查办当年的案子,大师请放心,定然会给枉死者一个交代。”

    他的话掷地有声,与他那一身凛然正气相辅相成,安长月想,当初在许州城外许是因为这个才想都没想承了他的救命之恩吧。

    “这位是大理寺申寺正,他的话不会有假。”顿了顿安长月抬脚上前给丘婆进了一炷香,随后在底下跪着的几人目光中出了院子。

    世间苦难之事很多,她算是遇到过,也算是没遇到,毕竟遭人遗弃却又寻了比亲生更加在意她的父母兄长,就连纤姨也对她好的无话可说。

    “申大哥,我就不同你一起回大理寺了,欠纤姨的钱须得做工偿还,我回去了。”

第87:落定

    “纤姨,为什么欠钱我来做工,阿月就只在边上监工?”叶云深一边撅着屁股擦地板,一边嘀嘀咕咕求死个明白。www.uu234.net

    安长月闻言讪笑一声,别过头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早就习惯了,可到了长安之后却又觉得受之有愧,也不知道这种情绪何时出现在脑子里,总之挥之不去。

    “阿月能和你比吗?你看看你自己,来长安不过半年光景,你人都胖了一圈儿了,再看看我可怜的阿月,瞧瞧那细胳膊细腿的,连我大唐风韵都展示不出来了。”

    这话不仅吓到了叶云深,也吓到了安长月,两人齐齐看向纤娘,她没有开玩笑,一脸认真的琢磨着怎么让安长月看起来丰腴些。

    安长月扶额长叹一声,扭头继续去看外面人来人往,这大好的阳光不享受,想那么多做什么?她心里这么想着,脑子却不由自主想到了陆间,那个惊才绝艳的幻术师。

    “纤姨你别这么说,我吃的是多了点,那是因为溶月楼的伙食太好,长安又有很多好吃的,不尝一尝,岂不是枉来一次?”

    叶云深说的铿锵有力,仿佛他自己吃多不动长胖了都怪食物,跟他没任何关系,他理直气壮的样子顿时惹恼了纤娘,抬手就是一巴掌,“你小子是欠揍吧,看来我最近表现的太过仁慈,让你忘了我到底是什么人了...”

    纤娘眯了眯眼睛,看的叶云深浑身忍不住抖了三抖,他怎么可能会忘记纤姨到底是什么人,别看她一双纤纤素手白嫩柔软,一掌下去可是能劈碎石头的主儿,叶云深也琢磨练这个,石头没劈碎,手差点废了。

    “纤姨纤姨,我知道错了,我干活,我干活总成了吧。”叶云深缩着脖子卖力干活,眼看着西域来的商队就要走了,按照惯例总会留些钱给他们兄妹,以前在别处都留很多,这次在长安城,大唐的帝都,应该也不会少吧。

    安长月望着外面熙熙攘攘,突然低声问了句蹲在一旁擦桌椅的叶云深,“远黛走了吗?”

    “走了,陆间被判刑后,她就收拾东西离开了长安,李淙问过她,她说她想回家乡去。”叶云深一边擦拭着桌椅,一边回答。

    半晌他抬起头问,“你怎么知道陆间有云蛛之毒?”能怀疑到陆间身上不奇怪,但怎么知道他有云蛛之毒?连纤姨和铺子里的掌柜都不知道,阿月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那东西既然从西域来,他们一行人又出自六州胡,得到的几率很大。”这其实都是些屁话,长安城中西域人多了去了,可没见谁有这么珍稀的东西。

    “说点实在的,你怎么连你兄长都忽悠?”叶云深有些不满,他又不是真的笨,只是不愿意想那么多弯弯绕绕罢了。

    安长月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重新扭头看街上的人来人往,“你要这么说,阿月就说些实在的,上元节夜游那日我见过陆间,他在灯会上表演了幻术,临走时将一盏九瓣莲花灯送给了我,那上头有金丝点缀,点上灯遇热便有淡淡清香,我那时就知道陆间有云蛛之毒,至少也该有云香。”

    她后来才想明白,陆间那时候就在给她提示,他一早就没打算逃走,他早就给自己的暴露想好了步骤,只可惜她却没按照他的步骤走,而是出其不意带走了远黛,逼得他不得不尽快杀了最后一个仇人。

    安长月问过大理寺去找陆间的官差,当时的陆间就坐在屋中,像是在等什么,知道要被传唤去大理寺,他一点也不惊讶,十分配合便跟去了。

    “原来如此,他其实没想过要逃吧。”叶云深把抹布扔进桶里洗了洗,他去找李淙时看见过陆间,他一脸云淡风轻,根本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谁说不是呢,他早就想好了一切,除了韦夫人......”安长月靠在桌子上,目光始终不曾收回,突然看见了一个眉目清秀男子,眉宇之间隐着股淡淡的忧愁,这人的神色跟陆间有几分相似,却没有他的那股坚韧。

    那人从溶月楼外匆匆走过,引得安长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仅仅是多看了两眼而已。

    “算了,不说这事,判决已下,都已经尘埃落定,你就能安分一阵子了。”叶云深把一桶水提到台子外倒掉,擦了擦手蹲到安长月身边,“上元节收灯后本应该出去郊游赏春,又因为这事耽搁了,探春宴都没能吃上一口,如今闲下来,咱们也去曲江池看看呗。”

    “去曲江池好啊,我也好久没去曲江池游玩,正好明日花奴要去,咱们就让他带着过去吧。”纤娘一直竖着耳朵听两人说话,半道便接了话,昨日花奴好像是提过这话,不然回头再提醒他一回也成。

    安长月和叶云深对视一眼,安长月瞬间便把刚才那个匆匆路过的男子给忘了,一双眼睛闪着小光点,“真的?我还没去过曲江池,听说哪里风景十分好看,是得去见识见识。”

    “那是,听闻圣人也十分喜欢到曲江池游玩,如果跟着汝阳王,说不定还能见识到旁人见识不到的风景。”叶云深一脸期待,却被纤娘冷哼一声给打发了,迅速提着水桶绕到了后院。

    纤娘这才看着安长月柔柔的笑起来,“阿月,你阿娘在西域可想你们了,几次问我你们什么时候回去,最好跟着三月回的商队一起。”

    她说着侧身揽住安长月的肩膀,这丫头看着瘦弱,但身子骨却十分好,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一次病,连叶云深这样的练家子都比不上她。

    “哎呀,阿娘怕是要失望了,我年纪小,被长安城的繁华给迷了眼,一时半刻怕是回不去了。”安长月顺势靠在纤娘的肩膀上,语气听不出任何求饶的意思,神色却带着几分撒娇。

    纤娘长长叹了口气,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她从最难说服的安长月入手,这兄妹俩别看叶云深是长者,但凡是拿主意的可都是阿月。

第88章:出游

    正月的最后一个尾七,纤娘终于带着他们一道去往曲江池,出了西市拐出去,就看见一辆华丽丽的马车停在路边,还未走进便听见里头的人说道,“纤娘来了吗?我可在此等了一炷香了。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人未看见先听到声音,不过单单这个声音,就能让人联想到李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和一身出尘脱俗的谪仙姿态。

    纤娘今日穿的是水红色儒裙,臂弯间搭着一条月白色牡丹花纹帔帛,整个人仿佛春日里的花仙,只静静站在那里,就让人仿佛看见了春天。

    “花奴不要说这种话,你是堂堂郡王,我哪里敢让你等呀。”纤娘嘴上说的客气,脸上却没有半分愧意,很自在的便往马车后走,在汝阳王的车驾后还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那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叶云深自觉给两人掀开车帘,扶着两人一一上了马车,这才一屁股坐在了车驾旁,看着汝阳王派来的车夫驾车跟在后头往曲江池去。

    从西市一路过去需要走大半个长安城不止,这一路上安长月一直趴在窗子上往外看,她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一看这长安城。

    李没有走朱雀大街,寻常时候他都不太愿意走这里,他觉得坊间道路走起来更舒服,这种舒服是视觉上的,而不是感觉上的。

    “前面坊间有一处喝茶的地方,虽然地处偏僻,但煮茶的手艺却很好,以前到曲江池游玩,我总喜欢到此处停留一刻钟,喝上一杯茶再走。”

    纤娘给安长月指了指她所说的茶肆,往来曲江池的人多半都喜欢在这里停歇片刻,今日也不例外,只是比照探春那日要清冷的多。

    安长月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见一处挂着灯笼的茶肆正开门迎着客人,门前停着一架牛车和两顶小轿,轿子边还站着一对眉清目秀的侍婢。

    “这里面是什么人?怎么把门前的路都给堵严了?”别说汝阳王的马车,就是他们的小马车也停不下。

    “别管是谁的,总之尊贵不过汝阳王殿下,等着便是。”纤娘没有着急,她甚至都没打算去想里面到底是何人,反正不管什么人,都有李去处理,跟她关系不大。

    很快前头马车旁走出去一个人,只站在茶肆门口朝里看了一眼,里面便走出来一人,看穿着像是富贵人家,却对着李的侍卫点头哈腰,平白添了几分奴隶像。

    侍卫与那人说了几句,那人立刻扭头朝里喊,安长月隐约听到那人是喊人将牛车和轿子挪一挪,她正准备收回目光,却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人走了出来,但说似曾相识又有些言过其实,最多也就一面之缘而已。

    纤娘注意到了安长月表情上的细微变化,她朝外看去,见是一个眉清目秀的郎君,年纪不过二十上下,身边站着一个体态丰腴的妇人,正冷着脸说着什么。

    “你认得那人?”她朝那郎君努了努嘴,安长月点头又摇头,“不认得,但却在溶月楼外见过,有些印象罢了。”

    “嗯,那是宣节校尉家的郎君,听闻校尉久病卧床,没想到他的妻儿却有心思到曲江池游玩。”纤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都是玩味,似乎对这一家颇有了解。

    茶肆门口的两人随后又重新回了茶肆,不过却没有进去,只站在门内朝汝阳王的马车微微垂首以示尊敬。

    李下了马车,又招呼着他们这一车也下去,早前过去的人早就吩咐煮好了茶,他们几人坐在外间喝了几杯,确实味道比西市的好喝很多。

    从入茶肆到离开,不超过一刻钟,而那对母子便在门内站了一刻钟,直到他们一行人都离开,安长月才从车窗里看到那两人重新回了茶肆。

    马车之后再未停过,一直到曲江池。

    下了马车,安长月便瞪大了双眼,原地一个圈儿把四周看了个全,这才抬手撞了撞叶云深悄声道,“兄长,这就是陛下也喜欢的曲江池吗?”

    “是啊,果然非同凡响,亭台楼阁繁花绿树别致之外又彰显大唐气度,着实秒的很。”安长月嘴里胡扯八扯的说着,眼睛不住的四处乱看,仿佛凡胎俗人突然入了仙境般。

    李整了整衣襟走到两人面前,他上下打量了下安长月,笑着道,“阿月还真是妙人妙语,陛下确实很喜欢曲江池,不过却不止是为了这景色。”

    他话里有话,但却又不说全,只微微蹙了下眉便招呼着纤娘一道往里走,安长月跟在两人身后心想,虽然如今天下安定,但该有的权谋争斗怕是一点没少吧,汝阳王刚才想说的不仅仅是陛下,还有宁王与他自己吧。

    曲江池的景色不仅美妙无双,人也一样,天气渐渐转暖,身着各色裙子的女子已经人比花娇,倒是把曲江池的景色压下去了两分。

    “阿月你看,那边那位公子正作诗呢。”叶云深抬手悄悄指了指临水而站一位华服公子,那人玉面玉冠,有一股文人之气,又有一股文人没有的气质。

    走在前头的李闻言扭头看去,忍不住呵呵笑起来,“那是当朝太子殿下,今日前来曲江池便是太子殿下的邀约,叶兄好眼力啊。”

    叶云深被这话噎了一下,他也暗暗佩服自己,随便看到个姿容不错的公子,竟然都是出身皇亲贵族,且还是当朝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果然姿容绝佳。”纤娘说完斜了一眼叶云深,兄妹两人都感觉到了冷飕飕的刀锋之气,顿时浑身一抖,赶紧收了盯着的目光。

    “那是,太子殿下乃是我辈楷模。”李的夸赞像是出自内心,片刻后他又道,“不过那俩人我未曾见过,纤娘可知道他们是谁?”

    太子的宴席上往往都是些文人雅士,再不济也是一些知交旧交,李多半都识得,但那俩人却是不曾见过,身边女眷更是陌生。

    纤娘纤纤素手一抬,将臂弯间的帔帛稍微理了理,带着三分笑意道,“知道是知道,却不甚详细。”顿了顿继续道,“前一位是新上任的长安令,听闻是从河北道沧州刚刚调任,你这个汝阳王竟然不知道,着实令我诧异。”

第89章:闲言一二

    听了纤娘的话,李苦笑一声,他和父亲大人的身份毕竟有些敏感,父亲大人更是为此小心翼翼,能避嫌的尽量避嫌,哪里会主动过问这些朝堂政事。www.uu234.net

    “他身边坐着的似乎是沧州德县主簿家的娘子,与他是亲眷,另一位我就真不知了。”纤娘微微蹙眉,那一个她是真的不知道是谁,不过看样子也是勋贵出身,否则坐不到太子的宴上。

    纤娘和李低声说着话,后头叶云深和安长月也低声说着,叶云深道,“长安令这是要把自家兄弟的女儿送进荣华富贵里,就是这做的有点太明显了。”

    安长月点点头表示赞同,看长安令的样子,他似乎看上了坐在末席的那位郎君,说话间总跟那人搭上几句话。

    她摸了摸下巴,如此看来长安令不是要不知死活的把人往太子身边安插,倒是真心为那女子找如意郎君啊。

    随着李转过一道廊桥,总算到了太子李瑛的宴上,众人对他们都很好奇,尤其好奇站在李身侧的纤娘,这两人一个似天上谪仙,一个却似妖娆的百花仙子,站在一起着实引人瞩目。

    “微臣李见过太子殿下。”李先一步上前对着李瑛恭恭敬敬的行礼,随后侧身看着纤娘等人也行了礼,这才一一介绍了他们几人。

    太子李瑛为人和善,没有端着自己太子高高在上的架势,十分随和的道,“既然是花奴的朋友,便都请入座吧。”

    叶云深和安长月跟着纤娘对上首行礼,随后便坐在了末座,倒是纤娘被李硬拉着坐到了一起,说是纤娘煮茶的手艺一绝,坐近些好为太子殿下一展手艺。

    纤娘没有二话,她今日来是游玩,没想到约李的人竟是当朝太子,如今已经到了此处,想走似乎不太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坐下吃茶说笑。

    安长月从坐下开始便时不时那余光瞅那位长安令和他座次后的小娘子,当然,配套起见,还捎带手瞅一瞅那位青年才俊,发现这人眉目之间有几分凛然之气,不由挑眉想,难道此人还是个武将不成?

    “今日本是打算游园,不过园中人数众多,走来走去就寻了这么一处清静地坐下,没想到花奴你也会寻到这里来。”

    李心里呵呵笑了两声,从外到此不过一刻钟行程,只要有心,谁都能走到此处,只是毕竟太子这般说,李也只能点头附和了。

    他们在前面说说笑笑,安长月和叶云深在末座好吃好喝,片刻后终于等到他们说起一桩感兴趣的事。

    长安令道,“前些日因故微臣曾去过一趟宣节校尉家,见他整个人郁郁寡欢,似乎遇到了什么天大的事儿,但问起来又吱吱唔唔,想来是什么隐秘不可说之事。”

    安长月和叶云深一起竖着耳朵伸着脖子听,太子李瑛也饶有兴趣的听着,唯独纤娘和李看起来兴趣缺缺。

    宣节校尉不过正八品上一个武散官,在座任何一个都官高的足以压死他,可听长安令的语气却和此人有些熟悉,似乎常有来往。

    “哦?宣节校尉?是那位曾为大唐捐躯过的宋贤礼家吗?”李瑛隐约记得大唐开国初曾有位宋姓将军,后来为大唐捐躯,死在了战场上,其后人也一一授予官职,可惜宋家未出人才,渐渐便只授予散官了。

    “正是,宣节校尉原本身子不错,不知为何突然之间病了,且来势汹汹,他那妻儿整日忧心忡忡,还有府中仆役私下里往县衙递信,说是有人要害他家阿郎。”

    长安令说到此处忍不住叹息一声,本该是武将世家,可惜如今却弄成这般模样,宋家先祖怕是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啊。

    “谁会害宋家阿郎?”李这时候好奇的插了一句嘴,几人出入皆是高门宅邸,对于坊间流言蜚语本是不屑,但话本子一样的故事还是想听听的。

    “微臣尚不知,只是递信人确实是宋家仆役,但那仆役自送完信后便不见了,听闻是回了朔州老家,宣节校尉的身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啊。”

    长安令说到此处忍不住摇头,“他那妻儿整日愁眉苦脸,就怕宣节校尉一日挺不住,就,就那么过去了。”

    他说到此处脸上有忧愁之色,安长月看去,觉得他不像是作假,这位新上任的长安令确实担忧宣节校尉的生死,两人果然交情匪浅。

    “说起那位宣节校尉的妻儿,我倒是今日还曾见过。”李说着看了眼纤娘,纤娘立刻笑着点点头道,“是啊,来曲江池路上的茶肆前见过一面,两人似乎也是出门游玩,可不像长安令你说的那般忧心哦。”

    纤娘的话引来众人的目光,多数人都是怀疑,后来安长月才从旁人口中知晓,那位宣节校尉妻子人贤良的很,在坊间名声不错,从来都是持家有方的。

    “不可能,那日见到宣节校尉之妻她满脸忧愁,还同微臣说内心焦虑,十分担忧校尉的身子,怎么会突然之间......”

    长安令说不出携子出游这等话来,宋祁尚在病中,妻儿又怎么会高高兴兴的出游踏春呢?

    “那,或许是我看错了?”纤娘毫不在意的笑着看向李,李微微蹙眉,一张神仙般的俊脸露出几分疑惑,“自然不是,我当时也看到了,确实是宣节校尉的妻儿。”

    李身为汝阳王,这话一出倒是弄的长安令有些忐忑,一时之间宴上竟寂静无声。

    “不过是些闲言,听听便罢了,具体如何还得长安令费心,今日是太子殿下的酒宴,便不要说这些七七八八的事儿了。”见席间安静,陪座者皆是一副不敢言的模样,纤娘便开口半是叹息的说道,似乎还为长安令感到辛苦。

    李瑛和李都是聪明人,便顺着纤娘的话点头笑着岔开话题,其他人自然顺着最尊贵的两位走,不多时宴上便又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叶云深悄悄凑到安长月耳边道,“纤姨不是讨厌这种宴会吗?怎么看起来游刃有余?”

    “因为女人善变啊。”

第90章:正事

    好好的曲江池春游,硬生生成了太子陪坐,一坐便坐到了彻底散场,三人都一身酸楚的回了溶月楼,纤娘二话不说上楼便睡,连店里的帐都懒得看一眼。www.uu234.netwww.uu234.net

    安长月懒懒散散的走到厅中桌子前盘腿坐下,双手往前一放,脑袋下一刻就搁了上去,“兄长怎么看今天的事?”

    叶云深正打算倒杯茶喝完睡觉,却听自家妹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先是愣了片刻,这才明白她问的是太子宴上长安令说的那件事。

    他就知道自家妹子的毛病如同雪山上的积雪,终年不化。

    “没怎么看,不过就是个闲言,你听听便罢了,难不成你还打算帮长安令去查啊。”叶云深端了杯子仰头喝下,起身就打算走,冷不防衣角被人拽住,扭头一看是趴在桌子上的安长月,不由长叹一声重新坐下。

    他摸了摸鼻子,又挠了挠头,“我真没什么看法,你知道这种动脑子的事儿我都不喜欢,再说了,这又不是命案啥的,你就别操心了。”

    安长月嘟着嘴一脸不悦,她倒是想让自己别想,可自打长安令说出这事儿开始,她脑子里就没想过别的,一门心思想知道这位宣节校尉家究竟发生了何事。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那对母子可是欢欢喜喜的出游,一点不像长安令所说那般。”她把脸在胳膊上蹭了蹭,完全忘了今日出门曾敷粉和口脂,这一蹭都沾在了衣袖上。

    叶云深无奈拍拍安长月的脑袋,“别想那么多了,今日这般累,你还是早些回房休息,瞧瞧你把衣袖上蹭的,被纤姨看见说不定会怪你糟蹋她给你的衣裳。”

    安长月嘟了嘟嘴,甩着衣袖起身往二楼走,走到一半又转头看着叶云深道,“兄长,你那脑子要是真不想用不如给我,不然浪费了那股聪明劲儿。”

    在叶云深咬牙切齿要吃人的表情下,安长月一溜烟儿跑了,心里美滋滋的打算回去睡觉,却一推门看见了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子立在窗前。

    “江陵哥哥!”安长月几乎是瞬间便挂上娇俏的笑,冲着就要往江陵身上扑,吓得江陵赶紧一个闪身就要跳窗逃走。

    “哎哎哎,别,我就是吓唬吓唬你,江陵哥哥入夜过来,肯定有要事相商,先说正事吧。”安长月眼见江陵一只脚挂在窗台上,赶紧出口解释,这位从来来无影去无踪,这一走怕是连事儿都懒得回来跟她说。

    江陵半个人已经到了窗外,得到安长月再三确定不会扑上来之后才小心的重新回到屋中,“主人传话,相月会有突厥使者入京,你们如果不回去的话,千万要注意些,这帮突厥人曾在西域与咱们叶家有过冲突,这次来的使团中有一人还曾被叶家护卫废过一只眼睛,对叶家恨之入骨。”

    安长月眨了眨眼,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撑着下巴问,“这跟我们俩有什么直接关系吗?就算面对面,那使者也不一定认得我们吧。”

    西域虽然不少人知道叶家有两兄妹,但却没人知道究竟长什么模样,更何况是突厥人,与他们家更是接触的少之又少。

    江陵摇摇头,“这人不同,他暗中调查叶家许久,你们从家里走的那天,似乎还曾跟他有过半面之缘,如果真要面对面,说不得会被认出。”

    其实他倒是不担心安长月,毕竟叶云深才是叶家唯一的子嗣,而安长月则是捡来的养女,叶家不会区别对待,但这种事情上就不同了。

    “那也是该兄长担心,江陵哥哥怎么不去跟他说呀?”安长月干脆直接翻身躺在了榻上,翘着二郎腿看着江陵。

    家里人早就习惯了她平日里的随心所欲,只是江陵还是微微蹙眉,平日穿男装也就罢了,今日穿的儒裙,还这般翘着腿,着实看着别扭。

    “小主人明知故问,江陵话已经带到,便就告辞了。”他说着便要离开,安长月再一次开口叫住他,“江陵哥哥这是要回西域了?”

    “是,有事需要回去一趟,小主人可有话要带给主人?”他顿了顿脚步,但人还是挂在窗台上不下来,整个叶家要说有他江陵忌惮的,除了主人怕就是眼前人了,前着是被缠怕了,后者是折服,敬佩。

    安长月翻了个身趴在床榻上撑着腮帮子想了想,点头说有,然后冲着江陵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再说。

    江陵顿时戒备起来,但看小主人的样子也不像要耍什么花招,犹豫着还是到了她身边。

    “你告诉我阿娘,帮着照看生意这事儿我决定接下了,不过我要月钱,长安的消费太高了,我已经连着吃了半个月的,着实想念汤饼和各色点心啊。”

    “属下会转告主人,若无其他事,属下......”

    “还有,刘掌柜看着不错,便定下他吧,不过胡越那边如果可以还是查查的好,他似乎遇到了什么难事。”

    江陵嗯了一声,抬眼看了看安长月,确定她没别的事之后起身跳窗离开,夜禁后的长安有不少巡查的人,从西市往东市去距离又远,可得费点心思。

    送走江陵,安长月起身褪去衣衫,这才又躺在床榻上想事情,相月来的突厥使者要做什么?江陵为什么特意跑这一趟来提醒她和兄长提防些?

    “怎么感觉每个人都怪怪的?”安长月喃喃自语着,李朝隐和明这段时间倒是闲了不少,不过仍会私下商议,也不知道商议什么事。

    想来想去,安长月又想到了今日太子宴上长安令说的那间怪事,宣节校尉家到底什么来头,连太子都似乎对他家有几分了解,还有那对母子,应当不会平白无故的前后不一吧,难道这两人在隐藏什么?

    这么一琢磨,安长月有些不舒服的翻了个身,侧身对着关上的窗户眨了眨眼,然后缓缓闭上,心想今夜月色浓浓,浓的都从窗缝里洒进了屋中,想来明日定然是个好天气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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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谜案介绍:
一场充满期待的大唐长安之行,还没到地方就先给逮了,好不容易到了西京长安,嘴巴张开,做好架势,冤枉两个字没出来,她就被征调进了大理寺,一个女娃进大理寺协助办案?开什么玩笑?----------长安西市一男一女前后死于放生池,背后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名扬长安的年轻医馆学徒失踪,尸身被发现漂浮于城外龙首渠里,他身上的脂粉香及附近一大一小的脚印,又是谁留下的?西域来的兄妹二人稀里糊涂卷进了一桩桩诡异案件中,看尽了大唐长安城平静之下的波澜诡谲。大唐谜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谜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谜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