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失踪
叶家兄妹在耆老家中吃过饭便早早离开，依照安长月的意思，两人没在村子里转悠，直奔早前发现白骨的地方，那里是一处常年无人踏足的泥潭，有多深安长月不知道，但藏几具尸骨确实不成问题。www.uu234.net
安长月蹲在地上用手试了试泥潭的表面，这种硬度的泥潭照理不会把底下的尸骨翻腾出来，那那些尸骨是如何被村中人发现的？
她起身甩了甩手，扭头朝四周看了眼，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随后一想，这大概就是最奇怪之处，那些尸骨到底是如何被发现的？
叶云深跟在安长月身后看她在泥潭周围到处摸索，也不知道她到底要找什么，更不知道除了泥还能找到什么......
与此同时，老吴在山上却有了比较大的发现，他从半山腰的尸骨中总算查出了一点端倪，这些天起出那么多白骨中，只有那一根上头不小心留下了刀痕，他由此可以判断，与那根白骨相近的一批，定然非自然死亡，怕是被人杀害。
李淙听他这么说，顿时有了干劲，忙前忙后把所有能找到骨头的地方都给仔细再找了一遍，不找还好，他们竟然发现了更多奇怪的东西。
“老吴你赶紧过来看看，这下头的是啥？”李淙招呼了一声，老吴有些不耐烦的粗粗扫了一眼，顿时愣住了，起身赶紧跑过去蹲下查看。
他躲过李淙手里的工具扒拉了两下，惊奇的道，“得了，可以确定这案子确实是人为了，这么多残破的药瓶和陶罐，你看你看，还有毒药，正常人谁会带毒药出门？”
老吴扒拉出一个里面的小瓶子闻了闻，确定是毒药无疑，随后拍了拍手站起身，“得，接下来的活儿更重啊。”他说着扭头示意周围几个官差把坑里的东西起出来，这会可能会是重要物证。
李淙问老吴道，“就算咱们现在发现了这些东西，怎么能证明这么多都是被杀的？”他用手指了指遍地白骨，粗略计算也有上百具吧。
“不用全部证明，我只要证明一个，那小丫头肯定能顺藤摸瓜查出原委，你以为都像你呀，那大理寺真就完蛋了。”老吴叹了口气，人比人是会气死人的，以前不觉得大理寺众人有什么，做事挺认真，也负责任，可跟安长月比，总还是差了点天赋啊。
李淙跟别人比从来没低过头，哪怕自己真的不如人，也不如的趾高气昂，可自从遇见叶家兄妹俩，除了文之外，没一样能比得过两人，他都已经被鄙视惯了。
“那行，那我继续干活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案子能完。”李淙絮絮叨叨的走远了，老吴叹了口气，可不都这么想的，漕村这地方待着让人觉得难受，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直到入夜时叶家兄妹两人都未回去，老吴才突然觉得实实在在有点不对劲儿，他们俩一个武功高强，一个机灵敏锐，应当不会出事，可这都入夜了，怎么还没回来？
李淙也急得不行，偏偏这时候申屠和明都回长安城呈报今日的发现，这会儿能拿主意的都走了，叶家两兄妹又这时候没回来，他当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村中大理寺暂时住的院子里，老吴和李淙两人不停来来回回走，走的一旁众多官差都觉得晕乎乎的，“怎么还不回来，这都亥时中了。”
平日这个时辰他们都在屋中讨论案情，再过半个时辰也该歇下了，可今日怎么都到这个时候还不回来，可不是一句耽搁时辰能搪塞过去的。
“派人出去找，这个时辰还不回来，定然是出事了。”老吴皱了皱眉，他虽是个仵作，但在大理寺也算有几分话语权，立刻就有几个官差朝外走。
李淙见老吴下了主意，赶紧说道，“全都去，全都去，一定要把人找回来，否则我阿耶会扒了我的皮的。”他也顾不上自己的脸面，催促着所有人都出去找。
一时间整个漕村都知道从长安来的官人不见了，满村子大理寺的人在找，村子里的村正和其他人也在找，可就是找不着。
直到子时正，所有大理寺官差都回了小院，整个漕村他们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叶家兄妹两人，这下李淙也不管会不会挨训了，直接派人回长安去通知李朝隐。
只是他派出去的人还没走出门，外面突然有人跌跌撞撞进来了，说是在半山腰发现有火把，不知道是不是大理寺要找的人自己上山去了。
这一点李淙和老吴都没想到，所有人出去只在村中找，倒是没想到他们俩会大半夜上山，“快快快，去看看是不是他们俩，这大半夜的上山做什么？也不担心会遇到危险。”
李淙急哄哄的往外走，老吴摆手说他就不去了，年纪大，一天上一遍山已经够呛，还得摸黑再来一次，怕是一不小心就要倒霉了。
李淙摆摆手，人转眼之间就不见了，幸好他派回去传信的人没走，否则即便人找到了，恐怕也少不了阿耶一顿数落。
从村中往山腰，最快也得小半个时辰，这还是这些日子常常走，熟悉了，否则也许更久，他一路催快些，再快些，总算远远看到了火把。
“在那里！”
众人看到火把总算安心了点，但随即又提了起来，谁知道拿着火把的是不是叶家兄妹俩，万一要不是，那岂不是仍不能放心。
眼见火把越来越近，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还是李淙眼尖认出其中一人是安长月，这才总算放下心来，“阿月！阿月！”
他喊了两嗓子，前面举着火把的人便停住了，随后听到叶云深的声音传来，“你们怎么也上山了？”
李淙心里那个苦啊，却只能笑着道，“是啊，大半夜上山，着实累人的很，你们大半夜上山是为什么？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说话间，两拨人已经走到了一处，李淙这才看见安长月身上许多泥污，像是从泥潭里趟出来一般。
第122章：意外之外
安长月见众人盯着她衣裳上的泥污看，苦笑一声解释道，“我们去了村中发现白骨的泥潭，阿兄眼尖看出泥潭一处像是被人动过，所以我们就下去看了眼，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成这样了。www.uu234.net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她低头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这一身衣裳穿了好几个时辰，可要把她难受死了，但也没办法，早一点把这案子解决了，她也可以早一点回去长安城。
李淙哦了一声，问他们怎么又从泥潭到了这里？他的人也有去泥潭找，没看到两人在附近出现，不过倒是没朝山这个方向找，都以为兄妹俩不会大半夜上山。
叶云深摆摆手，叹了口气道，“阿月说半截刀看着很想之前一些匪盗用的武器，非得让我跟着上山再来查看一下，这不就来了吗...”
他一路上都很担心，山里霜寒露重的，她又是刚刚才病愈，白天上山还一副恹恹的样子，如今到了晚上，肯定湿气、寒气更重。
叶云深这一路都在注意妹妹的脸色，生怕她一病未愈一病又起，真要是那样，回到长安城纤姨一定找机会跟他切磋切磋。
“只看一下就打算走了。”安长月心知兄长是担心自己，也没像平日里那般跟他斗嘴，她转头朝上看了眼，又问李淙怎么带着这么多人来了。
李淙叹了声命苦，这都什么时辰了两人都没回去，他再不出来找找，恐怕以后李家大门都进不去了，现在这人还算带少了。
叶云深立刻深有体会的和李淙握住手，两人对视一眼深深一叹，仿佛一瞬间找到了知音般，惹得安长月十分不雅的给了个白眼。
“走吧，都这个时辰了，看完赶紧回去睡觉，我可是大病初愈啊，体谅着点。”安长月转身继续往上走，身上的泥点子随着身体转动甩了周围几人一身。
半山腰的白骨已经起的差不多了，再往上就李淙发现新鲜血迹的地方，不过后来那血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度让老吴怀疑他年纪轻轻就开始眼花。
但安长月相信了，当时李淙的神情不像有假，他应当真的看到了血迹，只是后来那些血迹又不见了，且连痕迹都没留。
“到上头都小心点，那地方看着邪乎的很。”李淙出口提醒众人，上去过的人没几个，每个下来脸色都不怎么好，都说那上面阴气重，上去就觉得一阵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很快众人到了顶上一处平地上，这里面积不大，约莫能站立一二十人，再多便显得拥挤，一不小心可能会失足滚下山去。
李淙指着一块石头说道，“就是那儿，我当初就是在那上头看见血迹的，绝对是新鲜血迹，可后来就没了，真是奇怪。”
他说着朝那块石头走过去，被安长月一把拉住，她和叶云深对视一眼，叶云深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脚步极轻极轻，像是怕惊动什么东西似的。
他这举动瞬间让在场众人都紧张起来，一个个儿绷得紧紧的，时不时能听到几人吞咽口水的声音。
“有，有什么不妥吗？”李淙轻声问道，安长月也轻声回答，“能让新鲜血迹消失的无影无踪也并不是办不到，这世上嗜血的东西很多，能不着痕迹隐藏且能在此处生存的，应该不外乎那一种，通俗讲就是蚂蚁。”
她原本还想说出那东西的名字，但想想说完后还得仔仔细细给人解释，干脆直接讲的通俗点，也省得浪费口水。
李淙啊了一声，立刻自觉的把自己嘴巴捂住，他自小到大听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嗜血的蚂蚁也听过，但他阿耶当时可没说这东西会在长安附近出现。
“不过一般这种蚂蚁不应该生长在这里呀，它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安长月心里十分好奇，她阿娘曾说过这种嗜血如命的蚂蚁多生存在南方，可没说长安附近也能养活这种东西。
两人说话之间，叶云深已经走到了石块前，他没有直接用手去触碰，而是从腰带里拔出一把折断了的刀当工具，轻轻撬动石块，果然看到石块下面有一个小小的洞穴，此时洞穴周围还爬着几只遍体红色的蚂蚁，正在不知所措的转动身体，似乎是被他们手中的火光惊扰了。
叶云深皱了皱眉，又轻轻把石头放下，脚尖一转飞身到了安长月身边，“不是你说的那种，这个是沙漠里的一种蚂蚁，我叫它们血珠，通常都是一窝一窝出现，较大的群体能瞬间吸干一个人。”
安长月微微蹙眉，从西边来的吸血蚁？
“先不要惊动那些蚂蚁，在四周看看有没有这种刀留下的痕迹，或者是除了你们外人留下的痕迹。”安长月朝李淙示意，李淙嗯了一声，摆摆手，周围跟上山的官差们立刻分散开寻找，但都十分有默契的远离那块石头。
尤其是李淙，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在死亡边缘上转了一圈回来了，当初看到少了半截手臂的女子，恐怕已经遭遇不幸了。
才刚想到这里，就有一个官差突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站在山崖边儿往下查看，也不知看到了什么，整张脸惨白一片，要不是起伏的胸膛，八成能把他当成男鬼。
“怎么了？”李淙走过去问了一句，那人还没回答，他也跟着倒抽了一口凉气，两眼直愣愣的看着陡峭的山崖下，那模样跟之前的官差如出一辙。
安长月觉得奇怪，正想上去看看，叶云深却先一步拦住她，“阿月你先别过去，我去看看情况再说。”
安长月心知不会有什么危险，恐怕是崖下有什么骇人的东西吓住了两人，但兄长的关心她又不能不接受，于是点点头说了声好，当真站在原地不再往前。
叶云深松了口气，上前几步顺着李淙等人的目光往下看，顿时瞪大了眼睛，不过他倒是没跟李淙和那官差两人一样脸色惨白，只是微微震惊过后立刻皱起了眉。
第123章：流寇
“怎么了？”安长月有些忍不住上前一步，叶云深立刻转回头皱眉说道，“崖壁下有东西，应该是人的尸体。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他抬手把站在崖边的李淙和官差拉了回来，这俩人这幅模样，万一一不小心脚滑，可没人能救得了。
安长月啊了一声，她没想到崖壁下也有尸体，顿了顿突然意识到，兄长说的尸体，也就是说那些是完整的吗？
她抿着唇上前朝下看了一眼，下面长着不少藤蔓，在藤蔓之间隐隐约约能看到挂着十几具尸体，正在随风微微摆动，她想，若不是今晚他们上来查看，到了明天一早怕又是要错过了。
“藏的这么隐秘，现在要有人跟我说并未人为，我一定觉得那人定然同凶手有关系。”安长月退回到安全的地方站定，脸色有些难看，前前后后已经上百具尸体了，一个小小的漕村怎么比西域那些古战场还可怕？
李淙脸色还有些难看，闻言点头说明日一早就派人上山把尸体弄下来，不过这么高的地方想来是要费些时间了。
从山顶往下走，途中安长月就已经感觉到脑袋晕乎乎的，她太高估自己的身体了，以为裹得还算严实，就不会再让风寒复发，没想到这会儿就自作孽了。
叶云深一直关注这自家妹妹的脸色，见她这样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披上，随后将人往背上一背，仗着自己的武功不错，竟先一步往山下跑。
回到小院，老吴本是想埋怨几句，却瞧见安长月脸色红的不自然，心知怕是风寒刚好又着凉了，也不敢多耽搁，帮着把人送进了屋子，这才看见在外衣下她竟穿着沾满泥水的衣服。
“我去找个妇人来帮她换衣服，你去把干净的给拿出来。”老吴说着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带着个妇人进来，那妇人看着十分麻利，让两人出去回避了片刻，衣裳就给安长月换好了。
妇人出来忍不住念叨着，“人都烧成那样了，还不赶紧请个大夫呀，这么乖巧的孩子，要是烧坏了脑袋可怎么办？”她说着往外走，一路都在摇头，似乎安长月此此时已经烧坏了脑袋。
叶云深看了眼老吴，老吴虽然是仵作，可基本医理总还是要学的，所以......
老吴知道叶云深的意思，乡野之间的大夫医术参差不齐，大部分都不如他这种，只是他毕竟是仵作，平日里看的都是死人，他们难道不介意吗？
“吴叔你赶紧给阿月看看吧，真把她烧坏了，我回去就得在祠堂里过完下半辈子了。”叶云深求道，老吴这才勉为其难，死马当活马医吧。
很快老吴确定安长月确实是风寒复发，且她体质有异，一旦风寒入体，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伤及性命，这是老吴没想到的。
整整折腾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安长月的情况才有所好转，人也能勉强下床走走，不过人还是有些低烧。
安长月无奈的抚着额头看了看外面，今天天气不错，是个适合上山搬运尸身的日子，那既然官差都去干了体力活，她也不能闲着，不如找个人问问情况。
山上那么大规模的尸骨埋藏，漕村早年一定发生过什么。
李淙担心他们兄妹俩的安危，正好留了个官差在院中，安长月于是让人麻烦跑趟腿，去把住在北漕的耆老给带了来过来。
耆老见带他来是跟这兄妹俩说话，心里那点忐忑就放下了，漕村有什么事怎么会逃得过他的眼睛，他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风吹草动都能琢磨出一二来。
“原来是你们呀，老朽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耆老走到凳子前很自然的坐下，仿佛这里还是在他家中，完全没有拘束的意思。
安长月呵呵笑着，一脸的纯真无害，“今天请耆老过来是想跟你聊聊漕村以前的事，比如几十年前有没有过许多外人入村，或者在村子附近活动。”
据老吴所说，白骨基本分为两类，一类多是男子尸骨，形成年份约莫在三十年前，一类则多是女子尸骨，形成时间较新，约莫就是这两三年之间的事。
按照这些来看，白骨分为两批，一批较早，很有可能是在附近歇脚的外来壮劳力，人数还不少，一批则是被人杀害的，而第二批人需要一个交代，抓到凶手为她们申冤的交代。
耆老沉吟了一声，想了想道，“三十多年前村子确实有外人来过，他们不止来了，还杀了村子很多人，最后却一夜之间都不知去向。”
安长月和叶云深对视一眼，安长月继续问道，“不知道耆老能把事情说的更清楚些吗？”三十年前来过村子且杀了村中人，最后又突然之间消失？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可以，说起来这事我也算受害者，大概三十多年前吧，村子里外突然来了一帮手持武器的男人，后来我们才知道里正已经被他们杀了，他们这是被官兵追捕到了漕村，才一入村就杀了几个人，后来还冲到了我家，贱内便是那时候没的。”
耆老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当时敢怒不敢言啊，那明晃晃的刀就在眼前，那帮人凶神恶煞的，要不是留着我给他们指路，恐怕连我和我犬子都不会留下。”
他说那帮人看着像是哪里来的流寇，但却比一般流寇强上许多，他们虽然烧杀抢掠的，可却很有规矩，尤其是对领头那人，更是恭恭敬敬的。
后来他把那帮人领到了附近的山中，那些人本来要杀人灭口，最后不知道怎么的改了主意，还有人突然疯了一样喊叫起来，当时的耆老一见有机会，就拼了命跑回了村子，再后来那些人就再也没出现过。
“这是我知道的全部事实真相了，人不是我杀的，我没那能耐，当年我自己都自身难保，那么几十号青壮男子，我决计没可能都杀了。”
耆老一听说山上挖出了许多白骨，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十有**是当年那些人的尸骨，只是他不敢贸然跳出来说这事儿，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能给他证明的人寥寥无几，万一再惹祸上身可不是好事呀。
第124章：干尸
耆老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而且即便一早耆老把事情说了，以安长月和老吴的性子，肯定得等到查验完尸骨后才能得出结果。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不一般的流寇？三十多年前？”安长月不记得三十多年前长安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只知道那时候好像边关有战事，似乎是对战吐蕃战败吧。
她想了想，扭头问了问身边官差，“咸亨元年边关是否有过一次对吐蕃的大战？”大唐那些年边关征战不断，几胜几败，阿娘大部分都给她讲过，不过时隔太久，她总记不住具体时间。
官差想了想说道，“具体我不是很清楚，不过咸亨年间确实有过大大小小不少战事，对吐蕃也有，最初似乎是战败了，好像就在咸亨元年。”
这官差叫杨义德，听闻他是宦官杨思勖收养的义子，然而杨思勖义子有那么几个，杨义德应该就是最没出息的，以他义父在陛下面前的面子，怎么着也不会只混个大理寺官差的位置呀。
“杨公子果然见多识广，连咸亨元年的战事都还记得，想来平日里没少关心过历来各大战事吧。”安长月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纯粹觉得杨义德这个人跟杨思勖不同，他性子似乎温和许多。
杨思勖这个人确实是个军事才能很卓绝的人，可这人性子太过残暴，每场战事下来，总会有大部分俘虏被他虐待。
“安娘子过奖了，只是对这些比较关注，所以能记得不少。”杨义德在大理寺听说过安长月的事迹，知道她与别的女子不同，所以也把她的话想成是讥讽。
安长月嗯了一声，“那这场战事后来又如何了？”
杨义德沉吟片刻道，“咸亨元年九月甲寅，帝遣左相姜恪为凉州道行军大总管，以御吐蕃，后以恪卒，乃班师。”
叶云深惊了一下，这结局可不是个十分好的结局，不过想想也是，吐蕃和突厥一直是大唐的心腹大患，直到如今也不例外，只是这块心病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而已。
“你问这些跟如今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杨义德察觉出了点不对，安长月对咸亨元年对吐蕃的战事似乎问的有些多，让他不得不觉得跟手头上的案子有些牵扯。
安长月微微皱了皱眉，“尚不清楚，只是长安城郊突然出现这么一股不太像流寇的流寇，听耆老的意思，那些人进退有度，如果不是在山上逃了出来，耆老必然会被灭口。”
一旁的耆老点了点头，这些事虽然是很多年前的事，但现在想起来仍然觉得后怕。
“你怀疑这些人并非大唐人士？”杨义德很聪明，安长月只是随便说了一句，他立刻便联想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也许吧，此事还待商榷，等李淙把挂在崖壁上的干尸弄出来再说。”安长月不能确定，这只是个可能，不过吐蕃真的有那个能力在大唐的都城周围安插几十号人而不被发现吗？
这个问题直到李淙带着一众人回来，安长月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只能暂且放到一边，眼下还是查看下干尸比较重要。
老吴很快把那十几具干尸都逐一仔细查验了一遍，“这些干尸跟那些白骨不同，这些是被活活风干的，他们的舌头都被割下，应该是防止出声呼救吧。”这么大规模杀人，老吴也是第一次见，他早年最多也只见过灭个门什么的，真没见过这样的。
老吴围着干尸绕了一圈，随后走到其中一具干尸跟前指着他的肚子说道，“这个人肚子里被藏了东西，不过后来又取走了，什么人会这么残忍的在活人肚子里藏东西，又在人死后将东西取走？那东西又是什么？”
他这个问题虽然是自问，却很想安长月能给他解答下，他实在是太好奇了，这个案子处处都透着古怪。
“看我也没用，我没想到里面能藏什么东西，吴叔你也没查验出来吗？”安长月麻溜利索的把问题重新踢回给老吴，她想的是别的东西，这些干尸身上和那些白骨周围一样十分干净，没有任何衣物和饰品留下，这是迄今为止最不正常的地方。
“没有，尸体至少悬挂在崖壁上十年之久，风吹日晒摧残过，有什么痕迹也被岁月磨得差不多了。”顿了顿老吴继续道，“不过我闻到这些干尸上或多或少都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只是太淡了，无法分辨是哪种药。”
安长月皱了皱眉，药香味儿？这些干尸难道生前都是医者？或者跟医者有关系？比如药童之类的。
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老吴点头说有可能，但具体还得再等他进一步验尸，送走老吴，安长月和李淙坐在一处说话，她问了关于山上从前到后所有情况。
从长安城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安长月并没有仔细问，只大概了解了事情，便上山去查看，再然后去了泥潭，又在半夜上山发现了干尸，再和耆老聊了聊，如今能确定的就非常明确。
山上那百来具白骨来自两批人，流寇和被杀害的女子，至于干尸很有可能是第三种受害者，而这些受害者暂时还没找到证据跟前两批有关。
李淙点点头，他知道明曾把卷宗拿给安长月看，但卷宗上记载的也并非全部，而且那么东西，以安长月的性子，没有必要是不会仔细逐字逐句看完的。
“大致事情我就不多说了，说一些卷宗上没有的吧。”李淙想了想道，“发现白骨的泥潭你知道吧，那之前是江湖游医弄出来的，大概在十几年前，那个游医就住在泥潭边上，不过他所在之地是漕村之外，听说那个江湖游医几年前突然消失了，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这件事是李淙朝住在泥潭附近的村民打听来的，除此之外，还有村民说那江湖游医的院子里一到夜里就总传来很奇怪的声音，他们觉得害怕，就没敢靠近。
倒是那游医时常进村子给村民免费诊治，且医术十分高超。
第125章：被杀者众
李淙也曾派人去查过那个江湖游医，可惜时隔太久，早就没那人一点消息了，游医之前居住的院子也早就荒芜，申屠去看过，说里面至少几年没人居住，到处都积满了灰尘。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www.uu234.net
而且他们在四周也查看过，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只是比一般院落要多了一股奇怪的药味，这也说的过去。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很值得注意，村民的态度，长安县衙役发现村中白骨的时候，村民都一副十分忌讳且不愿深究的态度，似乎他们知道点什么，但都不敢说。”
这一点李淙相信安长月一早就能察觉出来，否则她和叶云深也不会在村中转悠了一天，只是他们能见到的有限，远不及最初进村时官差们遇到的情况复杂。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我和阿月询问过几个村民，一听问的是白骨案，一个个都跟受到了惊吓似的，转眼就散的没影儿了。”叶云深插嘴说道，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不过妹妹说这些不是很重要，还说村民八成是被什么传言给骗了而已。
安长月点点头，随后点了点下巴道，“既然村民有这种反应，定然会有引起这种反应的起因，李兄不妨从这里入手查一查，不必大张旗鼓，私下捎带手就行。”
老吴验尸的结果不出来，他们所能做的就很有限，这些人死亡时间都太久，想要从周围找蛛丝马迹有些困难，现在能做的，就是把手中这些线索一一查证，很有可能这些东西之间会有联系。
她只是不明白，凶手杀这么多人是为了什么？那些干尸跟凶手可有什么关系？
当天夜里老吴总算把一部分尸检报告整理了出来，他可以确定，三十年前那些白骨的主人都是死于山顶上的吸血蚁，后来那些则是被人杀害，其中部分人身上被动过刀，伤口深可见骨，所以尸骨上也留了痕迹。
至于后来发现的十几具干尸，老吴更加仔细的查验过，发现这些干尸都不同程度被砍下过四肢，但后来又都一一接了回去，手法十分高超。
“看内里骨头愈合的情况，这断肢至少接上去有五六年，且这上头干尸的年岁都不大，所以不细查确实看不出来。”老吴把验尸单给安长月看，一边又忍不住解释了几句。
“这么说来，干尸和被杀那些人的尸骨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同一人？”安长月突兀的问了疑问，仅凭老吴刚才的话，实在不足以得出这样的结论。
可老吴却点了点头，原因很简单，白骨和干尸身上的刀痕是一样的，是一种十分细小的刀具，且这种刀具多半是江湖游医用来刮骨的。
在场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还真的是一个凶手，不过那游医为什么杀那么多人？又为什么把人挂在崖壁上活活风干。
李淙挠了挠头，“那这意思就是消失了的游医杀人咯？”这可就难办了，游医销声匿迹都已经好些年了，这时候再去查，他们能上哪儿查？
安长月知道李淙的担心，沉吟了片刻道，“也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那座废弃的院子一定还有地方我们没发现，游医既然在漕村外逗留了那么多，必定有他的原因，怎么会一夜之间消失无踪？”
叶云深和李淙对视一眼，两人很默契的一道往外走，却被安长月叫住，“不用这么着急，那地方又跑不了，而且......”
她顿了顿，撇撇嘴摆手说算了，等去了游医的小院再说，老吴不打算跟着一起去，今天已经折腾的他够呛，一把老骨头，实在不想再去凑热闹。
李淙见安长月想去，本想阻止她，叶云深却已经拿了斗篷给她披上，虽然已经四月份，但漕村这里却还是有些寒凉。
“你好好保重自己，不然我们下次恐怕就出不来了。”叶云深一边说着一边跟在安长月身边往外走，“早去早回吧，你这烧还没退，不能再受任何凉气了。”
安长月哦了一声，她知道自己这次确实孟浪了些，不过既然来了，这案子自然要尽快查完，查完她就回去好好休养，保证再也不被好奇心驱使。
叶云深没拆穿自家妹妹的小心思，从她接触这些开始，每次都会发誓，哪一次又能忍得住？
泥潭在漕村村尾处，江湖游医之前居住的小院就在泥潭外围，恰好在漕村外，进入都很方便，安长月想，当初游医之所以选择这里，怕就是为了自己做这些事方便吧。
只是他杀了那么多人，究竟是为了什么？安长月心中有个猜测，只是一直不敢确定，毕竟那有些太过骇人听闻，且也不是常人能做出来的。
院子如李淙说的那般，到处积满了灰尘，确实几年没有人居住过了，连门窗都有些破败，更别说其他堆积在外面的物件。
安长月扫了眼院中的大铁锅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和众人一道往屋里走，门早前被前来查看的官差打开过，倒是不用忍受开门一瞬间的尘土飞扬。
她站在门口先看了眼地面，然后才抬脚走了进去，环顾四周后发现整个屋中竟然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几乎要散架的桌子。
“这是卧房？”安长月在西域常露宿街头，那是因为大漠里时常没屋子可住，可这人明明有自己的小院，却还弄的比风餐露宿还惨，实在让人理解不了。
李淙点点头，“这不算什么，你到另外一间再看看，会更惊讶。”他说着领安长月往旁边一间屋子走，那屋门虚掩着，想来之前他们查看后又给关注了。
轻轻推开门，安长月拿袖子捂住口鼻往里张望一眼，忍不住挑起眉来，还真是让人惊讶，卧房家徒四壁，侧房里却堆积了不少东西，她认出其中有几种还是十分名贵的好东西。
“这人八成有自虐症吧，这么多好玩意儿也不知道换点东西把屋子弄弄。”叶云深对好东西那是没啥抵抗力的，倒不是他贪图，只是欠账的日子不好过啊。
第126章：井下尸
安长月在屋中的一堆东西里稍微扒拉下，发现珠宝玉器都丢在一堆，那模样像是被随手丢弃的垃圾，但一些药材却被摆放十分整齐，看得出主人对它们细心呵护着。www.uu234.net
“你派人把这里的东西清理下，把物品名单列出来。”安长月同李淙说道，随后又沉吟了片刻道，“院中那口铁锅很奇怪，即便平时熬煮东西，一般人家也用不了那么大的锅。”
李淙点点头，他第一次来也注意到那个锅，只是后来查看过，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就放弃了。
“算了，先找找院中有没有地窖之类的地方吧。”安长月说着走到院中找地方坐下，眼睛时不时就往那口大锅看，这么大的锅，估计她这种体形也能进去吧。
意识到自己想法奇怪，抿了抿唇转过目光去看别处，突然发现在院子一角竟然还有口井，井口被厚重的石块压着，上头也积满了灰尘。
叶云深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水，才拿到安长月面前，就被指使着去把井上的石块给搬开，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就去井边和几个官差一起挪石块。
石块很沉重，他们四五个人竟然才勉强挪开，这才一挪开，一股说不出什么味道的气味直冲脑门，几人立刻松手捂住口鼻躲得远远的。
安长月隔着老远也闻到了那股味道，皱起眉叫住忙碌的杨义德道，“麻烦杨兄去把老吴叫来，就说有死人等着他。”
这么刺鼻的味道，不是尸臭还能是什么？且这种程度的臭味，怕是早就腐烂的不能看了吧，她这时候把老吴叫来，不知道老吴会不会从此跟她划清界限......
叶云深一听顿时明白井下有死人，想了又想，才伸着脖子探头朝下看了一眼，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个没忍住，跑到旁边大吐特吐起来。
自打成了妹妹的跟班，这还是第一回看见尸体吐了的，丢不丢脸没关系，恐怕会成为他毕生的心理阴影。
井底下的尸体已经腐烂了不成样子，皮肉和骨头混合在一起，就那么漂浮在水面上，那已经不叫人了，那简直是个圆盘，井口什么形状，下头的尸体就什么形状。
总之叶云深一点都不想再回想起刚才那一眼看到的东西，如果有可能，他希望给他打一拳，最好能把他那一眼的记忆打消失。
“怎么了？”安长月第一次见叶云深这么大反应，不免心生好奇，“底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她说着就打算起身过去看看，被叶云深强烈反对，“别，你先别看，那底下的人都不叫人了，比那啥还那啥......”
叶云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一想到刚才看到的就忍不住想吐。
眼见叶云深成了这幅样子，安长月十分识趣的嗯了一声，老老实实坐再旁边等，直到老吴提着箱子赶来，她才站起来打了招呼，却没打算过去瞧上一眼。
老吴还没进门就闻到了这股味道，二话不说开始准备工作，顺道叫周围的人都离远点，尸体被长时间封闭在下面所产生的尸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走到井边朝下看了一眼，那眉毛立刻皱的能夹死数百只苍蝇，只看了一眼，老吴就把头别到一边闭了闭眼，“真是......”
老吴只说了两个字，嘴巴却蠕动了好一会儿，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安长月乖巧的垂着头装作想事情，眼珠却滴溜溜的乱转，突然还真让她想到一件事，“井里的不会就是江湖游医本人吧？”
这话让众人都是一愣，李淙刚好从堆满东西的屋子里走出来，听到她这话不假思索的朝井边走过去，嘴里还问道，“你怎么能肯定里......”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又捂着嘴跑到墙角吐去了，安长月想笑又不敢笑，但李淙和自家兄长这东西出奇的一致，确实很有喜感。
“怎么说？”老吴一边问着，一边叹了口气再次朝井里看去，井里的人已经完全没了人形，只有那可半肉半骨的脑袋还能看出是个人。
“我只是猜测。”安长月没有任何根据，她只能实话实说自己只是猜测，院中主人那么爱惜那些药材，如果他走了，怎么可能不带走？所以十有**是他根本没走，或者走不了......
老吴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井下的尸体已经很难全部打捞出来，即便捞出来也没什么用了，倒是那个脑袋还能再看一看。
几个官差强忍着不适，一边打捞一边换人吐，终于算是把下面的部分尸骸捞了上来，老吴直接在院中拼起来，尸骨少了一只手臂和一条腿，死因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头盖骨被人敲碎了。
“看伤口形成时间，他是先丢了胳膊和腿，几年后才被人击碎头骨致死。”老吴说着，用手敲敲骨头，“这人应该服过许多药，他这身体有些怪异，死了这么久，照说不该只是这样啊。”
之前他看山上的白骨就觉得奇怪，曾私下里查过，发现三十年白骨早该化为灰烬，可那些白骨却栩栩如生，若非他技法纯熟，怕根本验不出那些骨头形成的时间。
“我一早就想问问，三十年的白骨，怎么会是那个样子？这个又多少年？”安长月听闻山上的白骨确实有三十年便开始怀疑，没想到这里的这具也有问题。
老吴捋了捋胡须，“这具没有多久，但肯定不该是这样，他至少死了三年以上，至于山中的白骨，那就更离谱了，看着不像有三十年。”
“三年以上？那杀人的就不是他了。”安长月皱眉，“这些人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吴叔你一次性说清楚，别老憋着，即便你不是很确定的，也说出来给我个参考。”
“三十年的就是流寇，死因你知道了，后来那些白骨我怀疑是药人，专门用来实验各种药剂的，但应该比崖壁上的干尸级别要低。”
之所以判断较新鲜的尸骨是药人，是因为这些尸骨取出来没多久，就开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香，不仔细闻不到，但却是有的。
第127章：药人
“药人？”
李淙、叶云深和安长月异口同声，李淙根本没听说过世上还有这样一种人，安长月和叶云深则是很惊讶真的有药人的存在。www.uu234.net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老吴一下子就听出了他们语气中的不同，直接忽略掉李淙，转而问安长月道，“你们在哪里见过药人？”这种药人在中原很难见到，倒是在南边点的地方偶尔会有传闻传出。
“小时候在西域曾见到过一个药人，他是从一位巫医手中逃出来的，那巫医研究医术已然入魔，害死了不少人，后来还把自己给害死了。”
那位巫医的医术世间罕见，但正是有这样的医术，他才会更加钻牛角尖，才有了后来的结局。
叶云深跟着点头，这件事他比阿月记得清楚，当时他已经长大了，而阿月还是个小女孩，没想到她竟然还能说出当年的事。
“原来如此，不过这里的药人不一样，就咱们眼前这具来说，他肯定是自愿的，常年浸泡草药才会使他死后身体出现这种反常的变化，我想他不仅炼药，应该还制毒。”
老吴顿了顿又道，“这应该就是那位江湖游医，不知道为什么被人杀了，还是以这种手段。”
安长月嗯了一声，朝在屋中整理名单的人看了一眼，推测道：“挂在崖壁上的干尸是这位江湖游医的药人，藏在其中一个干尸腹中的东西应该就是他的心血，而这个心血引来了另外一批人的觊觎，为游医招来了杀身之祸，干尸腹中的东西应当就是那批人取走的。”
老吴和李淙差点对这个故事信以为真，可思前想后，现在手中的线索虽然能推测出个大概，但安长月所说却有些太过离奇，毕竟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干尸腹中到底有什么，更不知道当年江湖游医到底遭遇到了什么。
“我只是猜测，合理的编个故事而已，你们不用当真。”安长月说完见众人看她的目光十分奇怪，她耸耸肩解释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三十几年前死了一批，也是最多的，接下来是挂在崖壁上的干尸，再然后是就是同那些尸骨埋在一起的人。”
这三个时间点是个关键，这些人抛去身份成为药人也是个关键，还有干尸腹中丢失的东西，不难看出江湖游医在这中间很是尴尬，他像是被人利用完之后抛弃掉了。
所以安长月才会有刚才那一番推测，只是这番推测仅仅是推测，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的推测是事实，不过安长月不打算放弃，既然有了想法，证实就行了。
老吴嗯了一声，“得了，今日算没白来，至少找到了嫌疑人的尸体，可以暂且把人排除了。”即便江湖游医可能是弄出干尸的人，他也已经死了。
“这些人做出这么多药人是干什么？”安长月摸着下巴发问，“他又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没了胳膊和腿，最后还是逃不开被杀的命运。
这个疑问没人能回答，老吴决定再把所有尸骨查验一遍，毕竟现在数量众多，一遍过去生怕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漏。
而安长月则把重点放在了干尸肚子里被人取走的东西上，也许之前她太过忽略这条线索了。
所以，当老吴拿着过滤几遍得到的粉末时，安长月立刻叫了叶云深一道骑马回长安城内，她有事要问问纤姨，关于这些来历不明的药，纤姨有绝对的话语权。
纤娘得知安长月要回来时，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可见到她人那般憔悴时，又心中不忍与气闷，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照顾自己呢。
“回来就多待两日，漕村的事我也听说了，晚上一两日无妨。”纤娘心疼的拉过安长月的手，与她并肩走到厅中桌前坐下，又吩咐七寸赶紧弄些好东西给补补身子。
安长月有些愧疚的看着纤娘，嘴巴蠕动几下还是问了出来，“纤姨能帮我看个东西吗？”她说着从袖子里把老吴给她的东西递给了纤娘。
“什么东西？”纤娘起初不太想看，但见七寸已经端着吃食上来了，便先把东西接了过来，随后催促着安长月一边吃一边说，他们在西域没那么多规矩，不用遵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安长月知道纤姨这是关心自己，于是先把汤饼喝了一大口，这才小声说道，“那个是一具干尸肚子里提炼出来的药粉，原本放在他肚子里的东西后来被人取走了，我想知道那东西是什么。”
纤娘顿时一脸嫌弃，把东西往桌子一角一丢，起身朝着六福吆喝着要打水洗手，安长月冲一旁偷笑的叶云深撇撇嘴，低头狼吞虎咽的吃起汤饼，这味道在漕村可是很难吃到。
不一会儿纤娘才又从容的走了回来，她示意叶云深把东西打开，叶云深哪敢拒绝，赶紧打开并送到她面前供她查看。
纤娘看了一眼，轻轻一挑眉，稍微凑近闻了闻，说道：“怎么会是这种药？”她脸上的表情变的很惊讶，似乎不相信这种东西会出现在长安附近。
安长月放下筷子问什么药？这世上能让纤姨变了脸色的事不多，关于药的事就更少，要知道她本身就是一位相当出色的医者。
听她阿娘说，要不是纤姨早年遇到过一些事，她如今一定是名动天下的医仙，安长月心想，凭纤姨的本事，即便不从医，也一定可以名动天下，可她为何选择蜗居在这一方小小的酒楼里？
发觉自己跑偏了，安长月赶紧拉回思绪，听见纤娘说道，“如果我没判断错的话，这种药的配方早年就已经失传了，且因为药效太过诡异，在大唐是禁制研制制作的。”
话说到这里，安长月就更好奇了，“到底是什么？”
纤娘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你们可是见到药人了？”这种药既然已经确定失传，想要重新制出来，肯定少不了药人试药。
纤娘看了眼捧在叶云深手上的小小药包，心中一阵杀意迸出。
第128章：另有其人
安长月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眼珠转了下就想明白了，纤姨既然曾医术那般超群，她知道医家的一些隐秘并不算什么，于是点头道，“确实发现了不少药人。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可除此之外，老吴并没有说别的。
纤娘点点头，用下巴朝那点粉末示意了下，“这东西跟一个传说有关，不过这个传说在中原以北极少听说，只普遍在南地有些零散消息。”
她顿了顿道，“你们可听过驭尸？就是能让尸体如同活人一般站立行走，甚至可以攻击人。”她曾见过一位医道大家，他所住之地外守着的便是用这种驭尸术驾驭的活人。
“什么？！”叶云深震惊的都跳了起来，驭尸术不仅能驾驭尸体，竟然还能操纵活人？
安长月也十分惊讶，脸上带着几分不敢置信，这不是叫驭尸术吗？怎么还能驾驭得了活人？难道挂在崖壁外的干尸都是被这种驭尸术操纵过的活人？
“不用惊讶，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话并不是说说而已，驭尸术虽然叫驭尸术，但后来曾被一位高人改过药方，所制出的药已经不简单针对尸身，也可以用在活人身上。”
这种驭尸术最早是为了死者能自己归回故乡，可渐渐的又有了别的用途，再后来驭尸的人便换了旁的办法，用这种药驭尸的人便少了。
自那之后药方逐渐失传，直到那位高人改了药方，才让这药再一次问世，不过这次却遭到了全面封杀，严厉之时甚至无人敢提起此药方之名。
“竟然是这样失传的，那这些人为什么会有药方？又为什么要制作这种东西？”安长月有些茫然，她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件事了，那么多白骨难道就只是为了试验出药方的完整吗？
纤娘敛了衣袖坐下，看她已经把汤饼都吃光了，这才满意的说道，“应该还有别的用途，否则犯不上冒这么大险。”
安长月嗯了一声，“看来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了，那江湖游医八成被人利用，而后又被过河拆桥，才会丧命于井中。”
“一个江湖游医定然没有摸索出完整药方的能耐，他背后还有高人，医术或许跟我在伯仲之间。”纤娘很肯定的说道，随后从袖子里摸出一枚药丸给了安长月，“我刚才摸你脉象似有复发，我不阻止你做自己喜欢的事，但一定要保重身体。”
“阿月知道了。”安长月不敢有丝毫推辞，拿了药丸放进嘴里吞下，一旁的六福连送水都没送及，她已经一仰头咽下去了。
“除了查案都那么毛躁，真不知道你怎么可以一边心细如发，一边大大咧咧的。”纤娘还是把水拿给了她，看着她喝下才算罢休。
安长月嘿嘿笑了两声，“纤姨，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你这是不想浪费询问飞鸟的机会吧，真是看你纤姨我好欺负啊。”纤娘不等她问出来便无语的戳破道，“你想问三十多年漕村附近那伙流寇，对吧？”
“嗯嗯，纤姨果然最懂我！”安长月立刻拍马屁道，顺道给叶云深使了个眼色，他也赶紧拼命点头说是，还十分违心的说纤娘是他最好的长辈。
纤娘无语的看着兄妹俩，“得了吧，阿月说这话我是信的，你就算了，从小到大我可也没少揍你。”
叶云深嘿嘿笑的很傻，反正傻不拉唧的样子最能换来阿娘和纤姨的心疼，他倒是不介意按着傻乎乎点。
纤娘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也十分奇怪，三十多年前长安城外突然消失了一队人，这队人是从吐蕃前来的使臣，不过他们并不是来朝贡，而是来谈条件的，所以这队人消失之后，外间便猜测是大唐从中动了手脚。”
她当年年幼，所知不多，后来有幸成了叶家在长安的负责人，这才有机会看到当年的卷宗，原来这些人压根不是来谈合，而是来趁火打劫的。
只可惜大唐那时候早就不是当年风雨飘零的模样，又岂会有此妥协，且当时已经是二圣临朝，以武后的性子，又岂会轻易妥协，最后使臣自然无功而返，却在长安城外突然尽数消失，此事当时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原来是使臣，堂堂外来使臣，竟然如同流寇匪患一般残杀村民。”安长月皱眉，“好在天道有轮回，他们都死在了漕村的后山上。”
这些人把漕村村民看的如同蝼蚁，反过来却被蝼蚁杀死，说起来也是讽刺的很。
“原来如此，卷宗上只写这些人后来在漕村附近消失，却并未深究，没想到你们这次去查案竟然误打误撞得知了真相，也罢，此事我会一并报回楼中。”
纤娘说着起身，又低头看着安长月道，“阿月可还有事情要问？如果没有，我便先离开了。”
安长月摇摇头，知道这些就足矣，他们还得赶回漕村，也许回去就能从老吴那里得到好消息，“没有了，我们稍后便赶回漕村，案子尽快破了，我也好尽快回来安心养养。”
她这次确实有些孟浪了，从小到大但凡遇上风寒，对她来说就跟一场灾难一样，这次也不例外，再加上山上受的寒气，恐怕即便吃下纤姨的丹药也撑不了多久。
纤娘嗯了一声，转身上了二楼，她得把此事尽快入了溶月楼，好让飞鸟将消息传回西域去。
安长月和叶云深从溶月楼带了不少吃食离开，一路赶回漕村之后，竟然从老吴那边也得到了一个消息，凶手果然另有其人，那人的医术比之江湖游医要高的多。
“干尸身上的刀口和新骨上的刀口如出一辙，不过我又仔细看过，干尸和新骨某些地方的刀痕又跟井里那具身上的一致。”老吴顿了顿道，“这说明三人都被一个医术更高深的人动过刀，而这人极有可能才是真正的幕后真凶。”
安长月点头说是，她将从纤姨口中得知的驭尸术及秘药说了出来，又把山上那近百具死于三十多年前的尸体身份也说了出来，引起众人一片哗然。
第129章：来历
李淙身在公门，他阿耶又是大理寺卿，自然对这些早有耳闻，“我一早见过这个卷宗，没想到竟然跟咱们现在查的案子有关系，这也太荒唐了，好歹一帮使臣，怎么就变成了流寇？”
安长月耸耸肩，因着急急赶回来，这会儿还觉得脑袋不那么清醒，“既然确定凶手另有其人，且知道凶手是冲着驭尸术来的，这边好查许多了。m.www.uu234.netwww.uu234.net”
驭尸术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别说会不会用了，就连听恐怕都不一定听过，又怎么会为了这东西杀害这么多人，而且世间医术能高过纤姨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安长月想了想道，“此人在长安或者附近至少住了十年左右，此人医术高超，嗯，比尚药局奉御一点不会差的那种高超。”大明宫内的奉御医术绝非浪得虚名，每年纤姨都会同那两位小坐，今年正巧她在长安，所以便去凑了个热闹。
“奉御？那倒也是，这样的医术本身就不俗，若没有奉御之上的医术，恐怕真办不到。”老吴捋着稀稀拉拉的胡子沉思，长安城及附近能比奉御医术高的不多，只要一一查过去就能有结果，可不能仅凭这个就定人罪啊。
“吴叔可能理解错了，我所说只是为了找出这个人，至于他是不是凶手，那是另外一回事。”安长月笑了笑，嫌疑和定罪本身也不能直接联系起来，一个案子可以有很多嫌疑人，而定罪的往往只有凶手。
老吴点点头，两人下意识把目光投向还呆愣在原地的李淙，后者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小跑两步带着人出去查人。
安长月在他身后喊道，“李兄可以去找找长安令，毕竟这事在他的地界发生。”
李淙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他明白安长月的意思，长安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想置身事外，都不能真的让他独善其身，否则大理寺在长安县办案岂不是孤立无援？
送走李淙，安长月看着摆放了一屋子的尸骨发愣，就算除去三十多年意外死亡的那帮人，剩下的也有近四十具尸身，这些人可都是被当成药人在使用啊。
明和申屠回漕村的时候，安长月已经睡下，两人没有打扰她，直接去找了老吴。
老吴把案子进展细细说给两人听，申屠没想到这么快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不由振奋的道，“那岂不是很快就能抓到凶手？果然虎父无犬子，叶家这俩孩子十分优秀。”
他这纯粹是高兴过了头，压根忘了明还在场，而明是不知道叶家兄妹身份的。
果然，明闻言微微挑眉问道，“哦？难道这两个异姓兄妹还有些来历？”这一点明一早就察觉了，李朝隐对这兄妹俩十分欣赏，也十分上心，这种情绪中还带了一丝敬意。
不过明知道，这一丝敬意不是给这俩孩子的，而是站在他们背后的亲人，叶家现在的主人。
但是明仔细想了想叶姓中的名人，发现并无一个值得大理寺卿这般尊敬的，所以他很好奇，叶家兄妹背后的双亲到底是什么人？
申屠猛地意识到自己说多了，干笑着挠挠头道，“这件事其实也并不是不可说的秘密，只是他们家一直很低调，很多年前又迁去了西域，所以在长安知道的人就少之又少。”
申屠不说也就罢了，他已经说道这里，明就更加好奇，以眼神催促他赶紧说来听听。
“不知明少卿可知道麟德年间曾有位十分俊美的郡王？”
明摇头，麟德年间的事他怎么可能知道，那时候可还没有他呢，不过倒是零零散散听到过一些传言，那时似乎有位皇室宗亲离开了长安，后来就没消息了。
申屠嗯了一声，“叶家其实跟长安关系不大，但叶家如今的女主人却是姓李，大唐皇室的李。”
当初安长月说自己随母姓，却是姓安，申屠还曾疑惑过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才从李朝隐那里知道，李夫人曾有个字，似乎就是安月，这么看来，安长月这个叶家捡来的女娃是十分得李夫人疼爱的。
明是个通透的人，立刻就明白了申屠的意思，原来叶家兄妹的双亲竟然出身大唐皇室，难怪兄妹俩一点没有商贾市侩，反倒隐隐有几分尊贵之气。
“既然八卦完了，那我说点正经事，我查了这些人身上的刀痕用具，是医者间很流行的柳叶刀，这种刀具不难找，但用特殊材质制作的柳叶刀却十分难得，尤其刀子还用了银质刀柄。”
老吴把话题拉回到正题上，叶家兄妹的来历他没兴趣，倒不是他没好奇心装深沉，而是他早就知道了，所以压根没多大兴趣听两人普及。
明摸了摸鼻子，他作为大理寺少卿，这时候八卦别人家的来历，确实有些不妥。
“特殊材质制作的柳叶刀？”申屠愣了下，他记得不久前在哪里见过一柄银质刀柄，且看起来有些特殊的柳叶刀，难道老吴说的就是那个吗？
老吴嗯了一声，问申屠是不是见过，他点头道，“在西市一家胡人经营的铺子里见过，拿着那柄刀的是个年月四十上下的男人，不高不低，不胖不瘦，是那种扔到人群就注意不到的人。”
这种人其实才最让人头疼，一旦这样的人犯了事，想要找到就十分麻烦，因为太没存在感了。
“既然在长安见过，那说明阿月说的对，这人至今仍在附近，不知申寺正是什么时辰在西市见过那人？”老吴问道，根据时间可以大致判断那人是住在长安，还是在城外。
申屠想了想，十分确定的道，“是休市前两刻钟，他应该出不了城。”前一句是确定，后一句只是猜测，如果动作快的话，还是可以从金光门离开的。
顿了顿申屠继续道：“那人只是出现过，咱们这么找岂不是大海捞针？”
明摇头道，“也不尽然，既然他带着那把柳叶刀去了胡人铺子，肯定是有事才去，就先从胡人铺子查起。”
第130章：胡人铺
安长月一觉醒来听说可以回去长安了，心中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虽然漕村的案子还没有完结，但漕村本身已经没有太大突破了，接下来申屠就能掌控的住。www.uu234.netwww.uu234.net
和叶云深坐着马车经过金光门转去西市，安长月突然想到了申屠说的那个人，从西市经由金光门离开，再往前就是漕村，这个难道是巧合吗？
回到溶月楼，纤娘立刻叫三斤打烊，又让六福到后厨吩咐七寸和四水准备膳食，还特意叮嘱多一用一些驱寒的食材。
安长月受宠若惊的坐在纤娘对面呵呵傻笑，感觉还是回到长安好，有这么关心自己的长辈在，即便有案子烦扰，心中也还是暖的。
“纤姨最近几天好吗？”安长月问着，鼻子稍微耸了耸，惊喜的道，“竟然还换了熏香，这个是龙脑吗？听说十分珍贵，没想到纤姨会有。”
长安城用得起龙脑香的人家屈指可数，这么珍贵的东西，定然不是纤姨自己买的，安长月稍稍动动脑子就想到了汝阳王李，他十分得大明宫那位疼爱，区区龙脑肯定是用得起的。
“一位友人所赠，闻着不错，所以便收下了。”对她而言，这些东西都只能让她联想到药效，旁的便没什么值得说的了。
安长月抿着唇笑，“是是是，闻着确实不错，很适合纤姨这样的美人用。”
“美人也有迟暮的一天，你纤姨我虽然看着不大，但已经是徐娘半老，说不得再过几年便是满脸皱褶，用什么香也是枉然呐。”
叶云深在一旁听着她感概，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纤娘如今的模样说她不过二十三四都不为过，哪里需要早早就担心脸上出褶子？
“纤姨说笑了。”安长月呵呵笑了两声，压根不打算安慰，她阿娘说过，纤姨这样的人心中如同有面明镜，什么事情看得都很透彻，自然也知道变老是不可避免的，优雅的老和强行逆转，她更愿意选择前者。
七寸很快端了锅子上来，给安长月还特意准备了一碗药膳，味道不浓，也没多少药味儿，都处理的很好，安长月便没有推辞，直接喝了下去。
众人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叶云深顺嘴提起了银质刀柄的柳叶刀，七寸眨了眨眼，一边把羊肉往嘴里放，一边小声说道，“说起来我似乎也见过这种奇怪的刀，手柄上好像还有花纹，好像是在一家胡人铺子里。”
他说着还扭头询问二两，那天是他们俩一起出门采办，顺道去胡人铺里给一位暂时歇脚的客人买东西，“是啊，就是咱们西市东街上的胡人铺，里头东西很全，我和七寸有时候也会顺道去买客人需要的东西。”四水点头表示是真的。
安长月一边偷偷给自己倒了酒，抿了口才问道，“这种刀具在胡人铺里多吗？”
“不多，我去了几次，只见过一把，就在不久前。”七寸说道，四水点头附和，那次两人还对拿着那种刀的人询问了两句，不过人家似乎不大想搭理他们。
叶云深看了眼安长月，见她没打算继续问，想着难不成只说了这些，阿月就已经有了结果？但他不知道的是，安长月压根打算自己去看看，所以才不多问的。
第二日一早起身，安长月就站在二楼走廊上晒太阳，四月的阳光还不算太过强烈，偶尔晒晒还是很舒服的。
“阿月早啊，今天怎么舍得起来晒太阳？”叶云深出房门就看见倚在栏杆上的安长月，还是有点惊讶的，这才不过卯时刚过，平常根本都不会清醒的妹妹竟然已经穿戴整齐晒起太阳了。
“什么晒太阳啊，就是为了等你起来和我一起去看看那家胡人铺，我缺了根束发的簪子，说不定能找到合适的。”她昨天问过七寸，胡人铺里东西不少，小到首饰大到家具，什么都有。
叶云深呵呵笑了两声，转身朝楼下走，“吃了朝食再去，这时候还太早了。”一般东街的铺子这时候不会开张，起码要等到辰时末，这一点阿月不会不知道啊。
“好的，不过在去东街之前，我想在西市周围转转。”安长月嘴角微微翘起，叶云深叹了口气，表示干什么都行，但先吃饱了再说。
等吃过朝食，两人一路漫步在西市周围，安长月刻意从群贤坊开始，一路沿着西市外围往怀德坊过去，走到一半突然站住，扭着头看一个朝坊内越走越远的背影。
背影没有任何特别，身上的穿着也十分普通，仔细看还是件微微有些破旧的道袍，但这人绝对不是道士，这一点安长月非常确定。
“怎么了？”叶云深问道，安长月微微摇摇头，“那人看着有些奇怪，脚上穿着僧人的鞋子，身上却是道袍，这年头难道流行混搭？”
叶云深啊了一声，再去看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他心想也许是个落魄的人，所以此有什么穿什么吧。
“时辰差不多了，先去胡人铺看看。”安长月嗯了一声，跟着叶云深往西市东街过去。
胡人铺地方不小，上下两层店面，中间有条游廊通向对面的酒肆，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安长月和叶云深一道往里面看了几眼，发觉铺子里人还不少，陈设的东西也十分齐全，不过却没看到那柄银质刀柄的柳叶刀。
“客人有什么需要可以进来看看，咱们这里应有尽有，很多西域来的商队都喜欢把东西放在这里出售。”铺子里的伙计很热情的招待起两人，领着他们往里头走。
安长月看了几眼问道，“怎么不见了？早前家中人来说有把很漂亮的柳叶刀，刀柄还是银质的，我特意腾出时间来看，怎么都没看到？”
伙计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解释道，“贵人说的那把柳叶刀并不是店里的，而是一位熟客放在这里修补，几天前就修好拿走了，不过如果客人喜欢，小的倒是可以帮你问问。”
“那真是太好了，如果有可能，我愿意出高价收那把柳叶刀。”安长月满脸欣喜，顺手在架子上拿了根玉簪，一边付钱一边跟伙计的闲谈。
第131章：落魄道士
离开胡人铺的时候，安长月已经把想知道的都问清楚了，原来拿着银质刀柄柳叶刀来的客人名叫赵七，祖籍河北定州，似乎和监察御史赵冬曦是同乡，可惜一个是落魄道士，一个却是当朝御史。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www.uu234.net
“你觉得这个赵七的嫌疑有多大？”叶云深一边给安长月在货郎那里挑干果，一边轻声问道，“听胡人铺伙计的意思，这人过的未免太落魄了。”
安长月拿着淘来的玉簪仔细打量，玉质不算上乘，不过雕工却十分精致，簪头那枚玉叶尤其栩栩如生，连细小的脉络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不是他，这人身上连一点医者的习惯都没有，而那人却实实在在是个十分优秀的医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职业习惯？”
不管从事什么，总归都有那一行的习惯，这个习惯也许可以花时间改掉，但医者的习惯在短短几年时间内根本改不了，而那个落魄道士根本一点医者习惯都没有。
她如果猜的不错，那人身上也可能闻不到一点药味，“算了，先回去再说吧，东西挑好了吗？”安长月催促叶云深动作快点，叶云深无奈的拿着一包东西示意早就挑好了。
两人慢悠悠的踱步往溶月楼去，在路过十字街的时候，安长月下意识环顾四周，上次她恍惚看到有个人就是消失在这附近的。
“你看什么呢？”叶云深偷偷把袋子里的零食拿出来吃了一颗，味道确实不错，心想明日再遇见那货郎，一定要再买一些才好。
安长月说了句没事，刚准备扭头走人，余光里突然又看到了那个人影，她立刻转头去捕捉，却仅仅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一个完全陌生的背影。
叶云深也注意到了安长月目光尽头的那个人，忍不住好奇道，“你认识他？”那是一个身材匀称的男子，身上衣着的款式是中年男子，看走路的姿态十分稳健，想来不是习过武，就是常年注重身体。
“不认识，不过那人看起来很奇怪。”那人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不仔细看虽然跟常人并无差别，但只要稍微盯着看几眼，就会发现他其中一条腿定然有过什么，微微有些跛了。
“奇怪？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奇怪啊？倒是你，怎么看谁都像犯人，赶紧回去吧，中午纤姨准备了樱桃醪哦。”叶云深跟哄小孩似的，拍了拍安长月的肩膀，催着她往溶月楼走。
安长月嗯了一声，看了眼已经走远了的那人，跟着叶云深回了溶月楼。
十字街一侧的巷子里，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男子紧紧盯着远走的兄妹俩，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那人轻轻咳了一声，魁梧男子赶紧转身走到他身边，一脸谄媚的等他吩咐。
“等会儿看见一个身穿破旧道袍的人就上去给我狠狠打，但别把人给打死了，他欠了我钱，你只用教训教训他就行，听明白了吗？”
“那，那报酬？”魁梧男子搓了搓手，眼睛里都是贪婪，他跟眼前这男人认识不过短短半月，就从他手里拿到了三千钱，这可是他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了。
“少不了你的，这里有一百钱，你先拿着用，等事成之后到城外漕渠边儿第十三棵树下等我。”那人说完转身从巷子口离开。
崇化坊柳子曲，赵七刚刚把门打开，他今日出城了一趟，这时辰才刚回来，错过了朝食又等不到夕食，便想着先回家看看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赵七的院子四四方方，是早年行医攒下来的家当，除了这个院子，他身无长物，更没人愿意跟他这样一个奇奇怪怪的男人，他索性就出家当了道士，可惜没两年，他所在的道观落魄了，他连道士都当不了了，干脆又回到了这个小院中。
院子一侧搭建了一个灶台，里头堆着一些杂乱的干柴，赵七走进去胡乱翻了翻，发现除了一个两天了的蒸饼，再没有旁的吃食了。
他拿着蒸饼咬了一口，慢吞吞的往唯一的一间屋子里走，走了没两步听到大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赵七扭头去看，随后又咬着蒸饼继续往里走。
“怎么这时候来了，不是说以后不联系吗？”赵七推开屋门走进去，屋里很简陋，不过还算整齐，跟灶台处的乱七八糟截然相反。
“这是最后一次，主人让我带你去拿一样东西，拿了这个东西，你立刻离开长安。”来人站在门口不打算进去，隔着不算长的院子同屋中的赵七说话。
赵七把最后一口蒸饼塞进嘴里，顺手拿起桌子上的隔夜茶喝下，抬起袖子在嘴巴上一擦，点点头说道，“也行，反正这长安城我也待够了，正好出去走走，咱们什么时候去？”
“随时都可以，不过你先得把药方拿出来，接下来的实验由另外的人去做，你只要安安心心离开长安就行。”他说着抬眼在小院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不妥，这才侧身站在了门板前。
小院里的脏乱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他想，在长安如此繁华的背后，还有这样破旧脏乱的地方，不知道京兆府那帮饭桶看见了，会作何感想？
他嘴角微微上翘，看着赵七在屋中稍微翻找了一会儿，拿着一只木质盒子走出来，“东西我放的很隐蔽，这药方自拿到手我一直研究着，没找到一点不妥，可就是做不出来，也不知道里面到底缺什么。”
赵七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他把盒子交给那人，随后转身把家门随意拉上，“走吧，去取东西，拿了东西我就离开长安。”
“不收拾一下吗？”那人问。
“不了，你看我这狗窝，还有什么可收拾的。”赵七说着哈哈笑着率先往柳子曲外走，这里虽说是曲，但其实比狭宽不到哪儿去，除了他之外，也就对面还住着一户人家，且常年不见那户人家进出，八成也是个空宅。
“说的也是，你在长安确实没什么可收拾的。”那人跟着他往外走，两人一路往十字街口过去。
第132章：殴打致死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不过一顿午饭的时间，他们先前讨论的落魄道士竟然死在了西市十字街口，当安长月和叶云深急匆匆跑过去时，武侯铺的人早就已经在维持秩序，连京兆府的人都闻讯赶来，正打算将尸体抬走。
安长月上前一步问了句，京兆府衙役基本也都认得她，就把情况同她简单说了遍。
约莫午时前后，街上行人渐稀，有人看见这落魄道士跟一个身穿深灰长袍的男子一道并行，然后转眼便看到有个人冲出来按住道士就打。
衙役想了想重复起刚才那人的话，“哎哟，那下的手可重了，几拳下去就见了血，大股大股的血，就没见人当街敢这么干的，没多会儿人就躺地上没动静了。”
衙役学的惟妙惟肖，安长月听的嘴角微微抖了抖，这人当衙役屈才了，他应该去茶馆酒肆说书，一定场场爆满。
“既然有目击人，这案子也算破了吧。”叶云深问了句，安长月摇头说太巧合了，他们刚去问了那落魄道士的情况，他就被人当街打死，一个落魄道士谁会跟他有这么大的仇？
一旁的衙役觉得有理，拱手问道，“那安娘子可看出什么了？”
安长月摇摇头，想了想道，“不过这案子怕是不能进京兆府，因为死的那个道士，跟现在大理寺所查白骨案有些关系，他的死或许另有隐情。”
大理寺的人到现在都没来，想来压根没注意到这事，安长月只能自己上前去说。
京兆府衙役有些为难，谁知此次前来的一位领头人立刻点头说好，那人安长月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京兆尹身边之人，不由了然一笑，看来能得京兆尹信任，不光是个人能力问题，还得知道自家上司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行。
“那就劳烦诸位把人送到大理寺去了。”安长月也不客气，老吴他们还在漕村，人手本就不够，请京兆府的衙役帮忙也是情非得已。
京兆府的人很乐意帮忙，这种人命案子他们确实不太想接手，尤其是这种当街行凶的，稍有不慎，那可是要引起民怨的，到时候上头责怪下来，京兆尹又该扣他们的月钱了。
跟着京兆府的人一道去了大理寺，安长月直接找了留守的仵作过去验尸，得出的结果与目击者所说一致，人真的是被活活打死的，且打人的人力气不小，连头骨和肋骨都打断了几根，而致死原因就是肋骨插进了内脏。
安长月挺惊讶的，中原少见这种力大无比的人，倒是西域比较多，因为那儿的人身强体壮，天生力气就不小。
“不过这人身上的伤有点蹊跷，不像是单单拳头就能打出来的。”仵作叉着腰说道，示意安长月自己看看道士胸口被打的凹陷下去的一部分，“你看这里，这淤痕轮廓大小，打人的拳头不得比我脑袋大啊。”
安长月一眼见到那个淤痕就知道打人的不止是拳头，看来在殴打道士期间，有人用了旁的东西打断了道士的肋骨和头骨。
“肋骨的伤先有，再后来才有头上的伤，不过看其他伤痕，打人的人最开始并不打算下死手，可后来为什么改变主意了？”仵作叉着腰转了一圈，抬眼看着安长月。
“也许打人的并不是一个，这样吧，我再去找目击者问问情况。”安长月冲仵作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她原本就觉得奇怪，什么人会当街把人故意打死？十字街口可离武侯铺不远呐。
听说安长月要去十字街口问情况，叶云深说什么也非得跟着，都有人被当街打死了，他这宝贝妹妹怎么能单独过去？
安长月也不是逞强的人，自然不会拒绝，她想的是那人也许还在附近，和兄长一起遇到的话，抓人会更有把握点。
十字街口两侧是西市最为热闹的地方，店铺林立，商品玲琅满目，来往行人如织，目击者就在此处看到了道士被冲出来的人按在地上狂打。
“午时街上本来行人就少，铺子里也没几个人，我就闲来无事站在门口晒会儿太阳，谁知道一抬眼就见对面街口两人撕打到了一起，打人的是个三十上下的男子，挨打的就是被衙门抬走的道士，没想到就那么生生给人打死了。”
目击者是一家靴行的伙计，平时都挺忙的，也就今天掌柜的回家，这才清闲了一天，没想到晒个太阳都能看到这么夸张的事。
安长月问道，“那你看清那人长什么样了吗？还有，跟道士一起的那人又是什么样的，道士挨打，他在做什么？”
伙计仰头回忆了下道，“打人的看着像是个练家子，一脸横肉，眼下有个黑痣，应该挺好认出来，跟在道士身边的那个看着像个文人，也三四十吧，见道士被人打，立刻就上前拉人了。”
他还说，拉人的人拉了几次都没能拉开，还连带被打人的给推到了道士身上，再然后三人又扭成一团，不多时道士就直挺挺躺在地上不动了。
安长月问后来那两人去了哪儿，伙计挠了挠头，说道：“打人一见人被打死了，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后来肯定趁乱跑了，至于跟道士一起那人，咝，我还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不见的。”
伙计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那人到底后来去了哪儿，似乎从道士倒下不动之后，他就光顾着打死人的那个跑了，压根没想起来劝架的人。
安长月心中的怀疑越来越重，打人的事后反应怎么都听着像是惊慌逃窜，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想过要把人打死，可人偏偏死了。
从靴行出来，叶云深突然说到，“那现在是不是要把打人的和消失的一起找出来才行？”
安长月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叶云深嘴一撇道，“你这考我呢？明显这俩人都有问题，打人的压根没想把人打死，不然怎么会吓成那样？既然打人的没打算把人打死，伙计又说像个练家子，一定会有分寸，这一点仵作的验尸结果就能证明。”
第133章：柳暗花明
安长月听着叶云深的分析点头，仵作检验的结果确实是如此，道士被人殴打没错，但除了致命的部分，其他地方下手都很有分寸，会肉疼，但绝对不会造成骨折插入内脏这么严重。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还有啊，听伙计的意思，我有点怀疑是在他身边那个人，他们三个扭打在一起，这人拉架时摔在道士身上过，事发后他本没有责任，只要等官差到了之后说清楚就行，可他却无缘无故消失了，这一点很可疑啊。”
叶云深说着抱起手臂看着十字街口出事的地方，这时候早就没了任何慌乱，行人来来往往，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这里刚刚才死过人。
“阿兄说的很对，所以最可疑的是那个站在道士身边的人，不过我们不仅要找他和打人的，还要找道士。”安长月说着朝西市外走，叶云深疑惑的问她去哪儿，她只摇头不说话，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每走一段距离，安长月便问一问两侧的铺子，不多时两人就到了西市南门，从此门出来最近的三个坊都有可能是道士的来处，不过安长月左右看了一眼，首先排除了延康坊，那里所住之人多是非富即贵，以道士的打扮，根本住不起那里的房子。
叶云深跟她走了一路，早就明白自家妹妹现在在做什么，便也帮忙朝路边一些驻足的大婶老翁询问，得知他们确实看到一个道士从崇化坊出来。
他又仔细问了问，其中一个站在坊外等人的大婶道，“那道士常在附近出没，以前没见过别人跟他来往，不过今天好像有人跟他一起去了西市，那人看着面生，不像是附近坊里的。”
叶云深又问了一句，“是个男人吧，年纪在三四十之间，看着十分儒雅？”
“是呀是呀，那男子看着挺不错的，怎么会跟那个邋遢道士混在一起，真是可惜了。”大婶很惋惜的说着，转头见自己等的人到了，便朝叶云深点点头就要走。
安长月这时候突然问了句，“大婶可知道赵七住在哪里？”
大婶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好像是崇化坊柳子曲，你们到那边问问吧。”她说完快走两步和人往西市过去，看样子是要去买什么。
“走吧，咱们去崇化坊柳子曲看看。”安长月动了动有些酸疼的手臂，昨晚睡觉不小心压了一晚上，这会儿还有些不舒服。
叶云深走上前很自然的抬手给她捏了捏，一边捏一边问，“你是怀疑赵七被人杀人灭口吗？那咱们这时候去他住的地方，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
“不是怀疑，是肯定。”安长月顿了顿继续道，“柳子曲赵七家有没有线索我不知道，但还是要去看看，或许附近有人看到过什么。”
听大婶的意思，赵七在崇化坊柳子曲住的时间不短，既然不短，周围必然有人时常看到他，也许能提供点什么也说不定。
叶云深哦了一声，两人往崇化坊走去，在坊间问了几次，才找到一个叫柳子曲的地方，当两人站在柳子曲口的时候，叶云深一脸无语的嘀咕着，这么窄的狭也能称为曲？
安长月也疑惑，长安各坊中曲不少，但基本指的是迂回弯曲较多的小街，而狭则像眼前这种，既不弯曲，也不迂回，真的只能算是小狭了。
“走吧，进去看看。”顺着柳子曲往里走，不多时就看到两户人家的院门相对而立，一户门扉紧闭，一户则虚虚掩着。
安长月想都没想，朝着虚掩着那户人家走进去，叶云深想说敲个门的话都没来得及，安长月已经走了进去。
院子四四方方，不过地方却不大，只有一个搭在外面的灶台和一间屋子，屋门没开，安长月在院子里看了一圈，示意叶云深跟自己往屋子里看看。
两人推开屋门，里面十分简陋，不过却比外面要干净整齐的多，安长月注意到了这整齐中有一隅似乎刚刚翻动过，便立刻上前查看，发现那里有个盒子的印记，而盒子已经不见了。
她又在屋中查看了一番，发现整个屋中再没有别的东西，唯独丢失了一个盒子，也或许是道士自己拿走的......
从赵七家出来，安长月看了眼对面的小院，叶云深问道，“要去打扰下吗？我看这院子不像是有人住的啊。”他沿着院门来回走了一圈，门上的门栓都落了厚厚的灰尘，再看其他地方，也是灰尘覆盖。
安长月摇了摇头，对面院子根本没人，这条柳子曲又只有这两户人家，可见赵七选择住在这里的原因，如此即便小院中发生什么，也不会有人注意到。
她站在柳子曲朝周围再仔细观察，发现西北角有个小小的楼台，不知道是哪家的宅子把楼台建在内侧，刚巧对着柳子曲内的赵七家。
这是巧合吗？安长月在心里问了一句，随后朝那边走去。
叶云深也注意到了那个楼台，“阿月，那家似乎不一般啊。”长安城中能建造那种楼台的宅子不多，基本不是皇亲贵胄，就是世家大族，这小小柳子曲外竟然有这样的人家，着实让他好奇其身份。
“是不太一样，也许我们能问到点东西。”安长月一边走一边说，很快转出柳子曲另一侧，看到了那户人家的大门，果然是朱红色的。
“原来是个官儿啊，难怪能在家里建个楼台，不过这位置建的有点奇怪，在那上头除了柳子曲外，还能看什么？”叶云深确定了下方位，确定那个楼台建造的位置很难看到别的东西，最直接的风景也就是柳子曲了。
安长月没解释，上前敲门说是大理寺办案，想到府上的楼台一观，她在确定一件事，赵七从始至终都被人监视这件事。
府中仆役没有阻拦，带着两人直接去了楼台，并告知那楼台是之前买宅子时就有的，也不知道建了干吗，“主人早就想拆了，只是府中事情比较多，一时没顾得上。”仆役指着楼台说。
第134章：楼台
叶云深上前看了眼，朝安长月示意自己上去看看，随后顺着楼梯往上走，发现到处都是灰尘，落了还不少，显然很长时间没人上来过。www.uu234.netwww.uu234.net
安长月站在下头朝上看，一边问仆役道，“这宅子你们家主人什么时候买的？之前的主人又是谁？”
仆役恭敬的回道，“我家主人是袁州别驾李崇简，这宅子是去年为夫人买下的，谁知夫人病重，怕是不能长途跋涉回到长安，所以现在府中只有小的和几个仆从，并无主人在家。”
听到李崇简这个名字，安长月愣了一下，随后想起玄宗皇帝初初继位，太平公主欲废玄宗时，她的一个儿子因劝阻于母而遭鞭打，后来太平公主事败，其亲女嫡男俱受牵连，惟那个劝阻的儿子幸免，还给了官爵，赐姓李，视同宗亲。
安长月记得，那个人之前好像叫薛崇简，那么赐姓之后不就是李崇简了吗？
“敢问你家夫人可是方城县主武氏？”为了进一步确定，安长月再多问了一句，仆役立刻点头，“是的，夫人确实是方城县主，小娘子认得我家夫人吗？”
他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娘子，看起来最多及笄不久，这年纪怕是不能跟夫人有什么交集啊。
“不认识，不过听说过你家夫人。”安长月顿了顿，再问道，“那来买宅子的是谁？可见过这宅子的原主人？”
“买宅子的就是小的，原宅子的主人是个看着三四十上下的儒雅男子，他当时并没有跟小的降价，像是不缺钱的样子，很轻易就把宅子卖了。”仆役回答了问题，随后又补充道，“临走前那人还上楼台看了眼，随后才离开，就再也没出现过。”
安长月抬头朝上跟叶云深对视一眼，他点头表示上面确实只有一个人的脚印，看来仆役说的没错，这楼台只那个人上来过。
“可还记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安长月问。
仆役点头说记得，“就在宅子卖给我们当天，也就是一年多前，小的记得在地契上有那人的名字，叫吴东。”
安长月嗯了一声没再问别的，叫叶云深从楼台上下来，两人和仆役说了声便走了出去。
站在柳子曲口，叶云深说道，“我刚才看过楼台上的风景，柳子曲内除了赵七家，别处基本都只能看见屋顶，只有他家能看见院子和屋门。”
“吴东这名字先不论真假，就他的行为而言，太可疑了。”安长月听完点点头，基本可以确定赵七确实被人监视，而监视他的人就是吴东，可吴东又是如何跟赵七一起到的十字街口？
在柳子曲又走了一圈，安长月确定没什么可看的，这才和叶云深一道回了西市，好巧不巧在一处巷子外看到了个跟打人者长相相似的人。
安长月驻足看了一眼，那人一脸横肉，眼下有个痣，同靴行伙计说的一模一样，“阿兄，把人带回大理寺吧。”她深深看了一眼鬼鬼祟祟往巷子深处去的人，叹口气转身往溶月楼走。
从溶月楼牵了马直奔大理寺，安长月先去找了仵作，仵作已经先忙别的案子去了，听闻是两家人为了一只鸡闹了起来，结果人就那么闹死了。
安长月嘴角抽了抽，重新回到大堂等叶云深带人过来，却迎面看见明从外走进来，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后快步上前道，“漕村那边有了发现，江湖游医是被人故意杀害，杀他的极有可能是个道士。”
明说李淙在井中又捞了捞，结果捞出一块质地普通的八卦镜，上头有长安城外一处道观的印刻，“我差人去问过，那处道观早年就荒废了，观中道士不是还俗便是四处云游，在长安城内的人不多。”
安长月嗯了一声，抓了抓下巴说道，“是个不错的线索，可惜那道士刚刚死了。”她把西市十字街口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们人在漕村，消息稍微闭塞了点。
“死的就是那个道士吗？”明惊讶的看着安长月，安长月点头说是，人才死了不久，尸体还在仵作的敛房内，身上到处都是被人殴打的伤，但致死的却不是那些很有分寸的打伤。
明皱眉沉思片刻，抬眼看着安长月问道，“你发现了什么？”白骨案查到现在越来越让人迷惑，除去近百具被蚂蚁杀死的尸骨外，那些人的死都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驭尸术的秘药。
“这些人背后有主使自不必我说，还有一件事我才想通，或许那近百具尸体也不是意外，否则不会没有一点证明身份的东西，再有便是赵七，也就是那道士也是被人指使并监视，他的死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们离真相不远了。”
安长月能有这个想法，是出自于幕后之人这么着急的杀人灭口，手法看似没有问题，但实际上却会留下越来越多的线索，且还是新鲜的。
毕竟几年前的东西查起来有难度，但刚刚留下的尾巴，却是好抓的。
明点头觉得她说的有理，凶手越是这般，越是自乱阵脚，杀一个人容易，但想把后续留下的破绽清理干净，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既然如此，这块令牌给你，如果需要人手，可随时调动大理寺官差，和附近武侯铺相助。”明把自己的令牌交给安长月，安长月没有接，这案子比她想的复杂一些，而且他很奇怪李朝隐和明为什么对此案都这般上心？
“不必了明少卿，李寺卿已经给了我令牌，我冒昧的问一句，白骨案跟你们之前忙的事是否有关联？”安长月原本不打算问，可李朝隐竟然把自己的令牌给了她，这让她的好奇心有些按捺不住了。
明一听李朝隐竟然把自己的令牌给了安长月，心中一愣，面上不动声色的道，“是有些，不过关联不大，此事我不便透露过多，还请谅解。”
安长月笑着说不会，她只是一时好奇，得了这个答复已经满足了，“今日还有一个收获，杀道士的，疑似他被人殴打致死前陪在身边的人，我阿兄已经在带人回来的路上了。”
第135章：王申
叶云深带人回来时，安长月和明还站在大堂前说话，见他押着一人进来，那人身强体壮，一脸横肉却略显胆怯，眼下那颗痣不时抖动，怎么看都有点可怜。UU小说UU小说
“抖什么，进去说清楚就行。”叶云深比那人矮了半分，可抓着那人的手却一点没弱势一方的自觉，倒是那人跟被抓的小鸡似的，可怜巴巴的进了大理寺。
明饶有兴趣的看看叶云深，再看看空有一张凶悍脸的人，不由摇头失笑。
“官人们，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就是上去教训他一顿，让他把欠人的钱给还了。”来人还没到跟前，就已经开始喊冤，那声音十分真诚，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证明。
这可是杀人啊，且他跑了之后又被抓了回来，罪加一等，按大唐律例，铁定活不了了。
“你叫什么名字？”明没理会来人喊冤，先问了名字再说其他。
“小人名叫王申，在西市有正经活儿，这次就是帮人个忙，教训下欠债不还的人，没想到竟然会闹出人命，这，这真不是我想干的。”
王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的表情有些迷惘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贪图那点钱把命搭进去，那个人根本就是在找替死鬼啊。
见众人都不说话，王申顿时急了，“杀人的肯定不是我，我虽然看着下手狠，但每一拳都有分寸，肯定不会把人打死，那人，那人的死肯定跟他身边人有关。”
“哦？怎么个说法？”安长月挑眉问道，明知道王申说的就是安长月怀疑之人，就静静等接下来王申印证安长月的推测了。
王申激动的说，“是，就是那个人让我去教训道士，我一看那道士那么落魄，还真像是欠钱不还的主，我就答应了，没想到打斗期间他几次用巧劲儿拦阻，自己朝着道士摔过去，没几下那道士就躺地上不动了。”
当时他看的很清楚，每撞一下，道士的脸色就苍白一分，那个人肯定会武，只是看着比较儒雅难以发现罢了。
王申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只求能把自己身上这杀人之罪给洗清了，一点不敢隐瞒，把前因后果仔仔细细说了个遍儿。
安长月暗自思忖，王申的猜测也不是没道理，某种程度上，她也这么推测过，只是没有任何证据，“你只是猜测，这些可不能作为证据，还须得你暂且留在大理寺。”
王申一听自己要被关进大理寺大牢，顿时更慌了，鼻涕眼泪哗哗往下淌，直喊自己真的冤枉，他真的只是教训人还钱而已。
明被吵的不行，借口要赶回漕村，竟然直接扭头走了，安长月甚至怀疑他大老远回来到底是要干嘛？
“王申，你现在在大理寺大牢可比在外面安全，那人既然借你杀了道士，难保不会再杀了你灭口。”安长月这不是恐吓，而是在说事实。
当时赵七被打死，离的最近的就是王申，如果此时一旦传出赵七之死另有原因，而王申又被大理寺审讯后放出，是个人都会想中间出了纰漏，凶手又怎么会放过这个纰漏？
王申顿时傻眼了，他没想到只是打个人，竟然打出这么多麻烦来，一下子就消停了，“那，那我愿意蹲大牢，我愿意，好死不如赖活着。”
看着官差把人往大牢里押去，安长月这才松了口气，和叶云深两人一马慢悠悠的往西市去，沿路看见好吃的就吃点，等回到溶月楼后，两人竟然看到众人正准备吃锅子，瞬间心里就开始后悔刚才吃的有点饱。
不过兄妹俩都不是啥矫情的人，乐呵呵坐到桌子前，这可能是入夏前最后一次吃锅子，可不能就这么错过。
七寸一边往锅子里丢羊肉，一边嘴里丝毫不耽搁的八卦道，“哎，你们听说了吗？柳子曲那边出了盗贼了，整个街曲里前前后后七八家都被盗了。”
“啊？”安长月还在吃呢，叶云深已经惊讶的探着脑袋问七寸到底怎么回事？
“据坊间传言，盗贼只翻了各家东西，却没有拿走一分一毫，你说这事奇怪不奇怪？”七寸吧砸着嘴，又夹了一块放进去，“更奇怪的是连两家最穷酸的也给摸了，真不知道是这年头小偷小摸不好混，还是要求低了。”
“不是，只是为了不引人注意罢了。”安长月轻描淡写的吃着肉喝着汤，周围一众人却下不去筷子了，纤娘倒是还好，只片刻停顿就明白安长月的意思。
而其他人就不同了，一个个有些茫然的看着安长月，还是叶云深先开口问道，“阿月，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你怎么还说那偷儿不想引人注意呢？”
要这样也叫不引人注意，那引人注意该是什么情况？大闹天宫那样？
安长月撇撇嘴，给自己倒了杯小酒抿一口，这才不疾不徐的道，“我的意思是他不想让人注意他真正的意图，闹出这些不过是转移目光而已。”
她想了想，看来今日在柳子曲还是疏忽了，那里定然有凶手想掩藏的东西，可惜现在想到为时已晚。
“纤姨，崇化坊柳子曲除了方城县主的宅子外，还有哪些人住在那里？”这话本不该问纤姨，可这时候已经要夜禁了，她也不好出门去大理寺查。
纤娘叹了口气，一脸出力不讨好的委屈模样，“有，都是些寻常百姓，两个富商，一个太医署的，两个空置的院子，再有便是道士和西市鱼贩那宅子。”
安长月赶紧道谢，起身给纤娘酒杯里斟了酒，“纤姨辛苦了，每日这般操劳，来，赶紧喝口润润。”众人早就看惯了旁人对纤娘的狗腿，见怪不怪的该吃吃该喝喝。
“盗窃这事儿什么时候发生的？又是谁发现的？”安长月重新坐好，朝七寸问道。
“具体时间我倒是没问，好像是半个时辰前，当时就被人发现了，据说其实也不是全部被摸，那人也是倒霉，遇到个站在墙角撒尿的，这才差点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