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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全文阅读

作者:特别白     锦衣当国txt下载     锦衣当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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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归乡

    作为一个孤儿,能够度过愉快的童年,考上大学,大学毕业之后找到不错的工作,受到领导赏识,有丰厚的收入,辞职后创业,又捞到了第一桶金。

    老天待自己不薄,王通一直这么想,尽管成功就在眼前的时候,他得了不治之症。

    来的那笔钱正好可以让他在医院里直到死亡,这真是好运气,在病床上王通经常开自己的玩笑。

    视野渐渐昏暗,意识阵阵模糊,王通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亡,此时却思绪如潮,从小到大,为了能和其他人一样,为了能有更好的将来,自己一直在努力在拼搏,却没想到是这个结局。

    “我不甘心……”

    三十一岁的王通孤单的死在了病床上,没有人听见他最后的呢喃。

    大明万历三年,广东,澳门。

    在临海的山坡上,西式的建筑鳞次栉比,十几座炮台设在各处要害之地,看街道上的人来人往,繁华市面,很难想象到在二十年这边还仅仅是海边的荒地。

    黄色面孔的汉人和白色的欧洲人混杂在一起,构成了这里独特的风貌,在大明的其他地方你绝看不到这样的情景,佛郎机妇人和街边的汉人菜贩讨价还价,穿着破烂的白人在街边和来往的明人兜售粗陋的“佛郎机特产”。

    在那佛郎机人铁匠铺子里,甚至还能看到汉人的孩子在当学徒。

    “王通!!你爹叫你快点回家!!”

    有人扯着嗓子大声的喊,声音传进街边的铁匠铺中,一个壮实的孩子听到这个,放下手中的铁棍和钻头,站起来冲边上的大胡子中年白人告别道:

    “巴蒙德师傅,今天我就要回京师老家了,感谢您这半年来教给我这么多。”

    那个大胡子白人正在敲打铁砧上的一根铁棒,听到孩子的话,放慢了敲打的节奏,用生硬的汉话说道:

    “谢我我也不会给你工钱的,门边那个包袱是给你的,今后我们互不相欠了。”

    王通也没接话,只是在那里深深鞠了一躬,到门口拿起那个包袱,快步的跑了出去,京师和澳门相隔几千里,这巴蒙德又是白人,再见的机会颇为渺茫,王通心中伤感,脚步飞快的离开。

    他没听到身后铁锤敲打铁砧的声音已经停下,自然也看不到大胡子巴蒙德用手擦拭湿润的眼角。

    此时的澳门并不大,王通很快跑到了港口,港口中既有软帆的盖伦船和克拉克船也有硬帆的大福船,桅杆有如森林一般,停泊船只的规模甚至超过了澳门这个小城本身。

    跑到这里的王通已经看到了站在栈桥边上的一名中年人,这中年人身穿飞鱼服,腰间挂着绣春刀,无论番鬼还是汉人,都充满敬畏的避开,因为他们知道这打扮代表大明最强力部门之一的“锦衣卫”。

    王通和这个中年人眉眼之间颇为相似,可相比于王通的敦实壮健,这中年人看起来脸色有些青白,身体虽高,却瘦削的很,看着王通跑过来,连忙笑着扬手招呼,才要说话,却被突然咳嗽起来。

    “爹,等我多久了?”

    跑到跟前,王通仰头说道,那中年人止住了咳嗽,把捂嘴的手在身后随便一擦,慈爱的摸了摸王通的脑袋,温和的责备道:

    “你这孩子,几位送行的大人早就回去了,就等着你呢!”

    王通低头不好意思的笑,那中年人转身向着一艘福船走去,他连忙跟上,中年人说话不停。

    “……都十二岁了,读书学武才是正途,小通你整天泡在铁匠铺,要不就傻乎乎的乱动……”

    王通和他父亲并排走,其他人见到锦衣卫惟恐避之不迭,所以没人注意到中年人衣襟的某处有丝丝血色,这是他方才擦手的地方。

    福船宽大,现如今又是风平浪静的季节,人在船上几乎感觉不到簸动,站在甲板上,看着碧波万顷,海鸥在船边飞舞,让人心旷神怡。

    中年人身体虚弱,船一启航就进了船舱休息,他知道自己的孩子不会乱跑,所以放心的让王通呆在甲板上。

    在福船的船楼背风处,王通坐在那里解开了那个小包袱,和他的预料不差,包袱里有一把短火铳。

    跟着巴蒙德学了半年的打铁,估计这大胡子白人也看出来自己对火器的喜爱,临别的时候索性送给他一把当礼物。

    木柄打磨的很光滑,引药池严丝合缝,扳机很灵便,也算用心打造的家什,就是沉重了些,差不多有四斤重。

    佛朗机短火绳枪,差不多是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武器了,可要和后世的自动武器比起来,实在是没有办法比。

    ……

    来到明朝已经十二年了啊,王通长叹了口气,此时的神态和表情好似成人,根本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穿越来到这个时代,成为一个初生的婴儿,隔了这么久,王通还记得那时候的惊骇和狂喜。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身为京师锦衣卫小旗的父亲王力,给他起的名字还是王通。产下他不久,母亲就暴病身亡,夫妻恩爱的王力没有再娶,一个人拉扯着王通到现在。

    有领先几百年的知识和经验并没有让他成为惊才绝艳的神童,现代营销和策划知识在这个时代毫无用处,成熟的意识却是他接受这个时代生活的障碍。

    有再活一次的知识,王通不想再失去,他像是个真正的婴儿一样成长,沉默安静的学习,从不松懈的锻炼自己的身体。

    缺医少药的这个时代,强健的体魄就是健康的保证……

    四年前,也就是隆庆五年,王力被调往澳门探察,他们家在京师没什么亲眷,自然把王通也一起带了过来。

    尽管佛朗机人出现在澳门不过三十年,可这里已经是个西洋化的城镇,王通在这里发现了可以打造火器的铁匠铺。

    懂得火器的知识对自己一定大有帮助,王通想尽方法想要进这个铺子当个学徒,可年纪太小,父亲根本不同意。

    直到半年前,壮实的王通才说服王力,托人介绍进了那个铺子。

    王力和身边的人都以为王通不过是小孩子一时兴起,没想到十二岁的王通扎扎实实的在铁匠铺学到了今天。

    多学一门有用的技术,自己在这个时代的生存机会就大上一分,王通一边熟练的查看短火铳各个部件,一边如是想。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了过来,王通连忙把手上的包袱裹起,快步朝着父亲王力的船舱跑去。

    从冷冽干燥的北地来到溽热潮湿的南海之滨,千里奔波、公务繁忙,又不适应环境,王力来到澳门时间不长,身体状况就开始变坏。

    澳门这边又是广东的偏僻之地,缺医少药,王力的身体眼看着一天天虚弱了下去。

    船舷外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回家的路才刚刚开始。

    *****

    手有点生疏,谢谢大家,请大家不吝支持

第二章 大悲大凶

    万历四年的九月,天下中枢,大明都城下了第一场雪。

    雪不大,不过京师的官员士子立刻有人写辞赋赞颂瑞雪丰年,能有如此祥瑞,自然是陛下圣明,首辅张大人的英明。

    这些东西和在雪中奔走的王通没有一点的关系,一年过去,他又长高了些,越发像个大人了。

    他家住在皇城的南边,也就是所谓的南城,这里是京师的平民百姓和下级官吏居住的区域,行走其中看半点感受不到京师的庄严富贵。

    雪花飞舞,天气却并不是很冷,王通小跑着走进了一家店铺,店里的伙计看到来了客人,连忙上前招呼,并且拿着掸子替王通扫去衣服上的雪花。

    这家店的掌柜和伙计尽管客气,却没什么笑脸,他们不是不会做生意,而因为他们是一家卖香烛供品的店。

    “掌柜的,白事的蜡烛给我拿三天的份,线香给我拿一扎,裁二十刀黄纸……能不能派个伙计给我送去。”

    王通沉声说道,看到进门这半大孩子眼圈通红,满脸悲戚的模样,老于世故的掌柜和伙计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点头答应。

    澳门回到京师,王力和王通父子二人走了差不多半年,长途跋涉让王力本就不堪的身体更加崩坏。

    回到京师之后,王力去镇抚司衙门交卸了差事,没过几天就病倒了,王通请来的郎中看过之后,直接下了不治之症的判断,而且三位郎中都是这么说。王通尽心竭力的照顾了几个月,就在这第一场雪开下的前一天,王力再也没有撑住,在床上咽了气。

    王通悲痛欲绝,那一世是孤儿,这一世母亲早亡,父亲也这么早离开自己,又要孤单无依的活下去了吗?

    尽管他思想的年龄接近四十岁,可面临这个情况还是不知所措,只是对着父亲的遗体嚎啕大哭。

    还是住在隔壁的马寡妇听到了这边动静,忍不住过来瞧瞧,这王力尽管是锦衣卫,可邻里之间还相处的不错,病重期间,马寡妇也帮了不少忙。

    看到王通在嚎哭,这妇人安慰了几句后,尸首就这么摆放着也不是事,尽快把白事办了,入土为安才好。

    生活还要继续,强忍悲痛的王通也只得听从邻居的建议,在马寡妇的指点下,寿材寿衣,灵案灵幡之类的东西一样样置办过来,王家在京师没什么亲人,王通又去锦衣卫衙门那边报丧,通知了王力的几位故旧朋友。

    在这个铺子里买完香烛之后,马上就要迎接各路拜祭的宾客了,家里还有些东西没有布置。

    王通付了银钱之后,急匆匆的向家跑去。

    大雪天,又是午饭时候,狭窄的街道上十分冷清,王通小跑了会,却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因为前面有两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在那里大摇大摆的走路,尽管王通也算锦衣卫子弟,可他从来不敢依仗这个身份放肆,王力不过是个小旗,下面管着不到十个人,上面还有总旗、百户、千户各级上官,更别说这天子脚下藏龙卧虎,这点小权势又能算得什么。

    看到前面这两名锦衣卫,王通也不敢跑过去,免得一时不对,被对方叫住问询,那就麻烦了。

    王通身为锦衣卫的子弟,自然了解这些人是多么嚣张,何况自己父亲病死,自己已经失去了依靠。

    到跟前的时候,那两人有一人回头瞥了一眼,王通带着宽边的毡帽,低下头就看不清头脸,何况已经放慢脚步,也就不在意了。

    他刚要绕过去,却听到前面提到一句“王力”,听到自己亡父的名字,王力顿时心里一惊,立刻放缓脚步,改为吊在对方后面。

    “死则死了,还要劳烦去拜祭,这大雪天的,真不爽气!”

    “刘头,莫要为这个痨病鬼生气,今天小的做东,请您吃酒暖暖身子!”

    “……这王力在南边回来,身家想必多了不少吧?”

    “刘头,跟着他一起回来的人说,不会少于两千两。”

    “啧啧,南边那些海商还真舍得花钱。”

    “王力一去,他那个儿子也就是个白丁,要拿这笔银钱还不是容易得很,王家临街的那个宅院……”

    两名锦衣卫满不在乎的说着,跟在他们身后的王通却觉得寒气从外直透到皮肉里,浑身凉透。

    王力在澳门呆了那段时间,地方上的官吏和澳门的华洋商人都有孝敬,的确积攒了不少的钱财带回啦,回京之后治病花了些,还剩下两千一百多两银子,王力临死的时候和王通说道“不要在京师呆了,拿着这笔钱回济南府老家,置办些田宅过安生日子”,却没想到这笔钱已经被人盯上了。

    没走几步,前面两名锦衣卫转进了一家酒馆之中,王通看清了对面的侧面,那“刘头”尖嘴猴腮,留着山羊胡子,瘦削模样,身边奉承的那人倒是高壮,满脸络腮胡。

    但更震撼王通的还是那刘头露出的腰牌,黑铁腰牌,这腰牌代表着锦衣卫的官阶——总旗,五小旗上设置一总旗,比王力的官阶可要高。

    那两人进了酒馆之后,王通不敢跟进去盯着,又是朝着自己家跑去。

    王通家是临街的两进宅院,这条街上人家大部分都是各种店铺,平素颇为繁华,连带着这宅院也值几个钱。

    回到家的时候,王通已经心乱如麻,家中才遭大难,居然就有人想要来谋夺家产,连这个宅院都不给自己留下,要赶尽杀绝。

    可自己无亲无故,今年才不过十三岁,压根没有应对的能力,怎么办?

    马寡妇已经托人叫来了专办白事的人手,将王家的厅堂布置成灵堂的模样,就等着王通回来。看到他神情恍惚的进来,禁不住担心的关怀道:

    “孩子,婶子知道你难受,可今后的日子还长,你要是难受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王通勉强的点点头,回答说道:

    “婶子,我没事,这次要不是婶子来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是真心的感激,远亲不如近邻,这次的事情上,这位四十多岁的妇人帮了他们家太多的忙。王力当年不过是帮着这可怜妇人在官府说了句公道话而已。

    *****

    这半年来,事情很多,在我自己身上发生类似小说的段子,感慨

    另外,谢谢山鹰2010的打赏和各位朋友的收藏,离开了这么久,谢谢你们还记得我

第三章 田百户 急智

    简单吃了几口饭菜,王通穿上孝服跪在了灵案的边上,孝子在这里答谢各路宾客的拜祭,这规矩古今如此。

    门口的迎宾高声唱名,一个个宾客进来拜祭,王通脸色木然的跪在草席上磕头回礼,没了父亲留给自己的这笔银子,没了这处宅院,自己还能活多久,难道去铁匠铺子里,可对方若谋夺了自家的家产,还会让自己在外面飘荡,做个后患吗?

    父亲逝去的悲伤全被恐惧和担心压倒,此时大难临头,王通所想的是自己怎么避免,如何才能生存下去。

    锦衣卫威风赫赫,横行霸道,不过王力还算是个忠厚人,在这条街上从不仗势欺人,反倒经常帮大家些力所能及的忙,王通也不淘气惹祸。

    父子两个在这条街上的名声很不错,所以王力病死,开设灵堂,先来的都是些街坊邻居,进来拜祭的都慨叹安慰两句,看到王通心不在焉的模样也没什么在意的,王通虽然少年老成,可毕竟是个孩子,遭遇到这种事情,难免神情恍惚。

    没有多久,就没有邻里过来,因为王力在锦衣卫的同僚们要到了,王力是忠厚人,可其他的却不敢说,还是早点避开。

    “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百户田荣豪田大人,总旗刘新勇刘大人携一众同人前来拜祭!!”

    这白事唱名的不过是个市井的粗汉,居然能说的这般文绉绉的官话,也算难得,不过声音中可就有些颤音了,想来是惊惧的很。

    此时灵堂这边已经空无一人,两个负责照看灵堂引领客人的汉子都躲了起来,“百姓为猪羊,锦衣为虎狼“这俗语可不是白说的。

    密集的脚步声响,一干人已经是走进灵堂,王家的这个宅院尽管陈旧,可当年却是个富户置办的,厅堂院落都很宽敞,进来这么多人也没有太拥挤。

    田荣豪,这个名字王通在他父亲那边听过,正是他父亲王力的顶头上司,人一进门,他也顾不得打量,涩声的说道:

    “多谢各位叔伯记挂。“

    然后磕头回礼,那田荣豪却是个黑脸壮汉,脸上胡须不多,一副精干模样,从外面进门的时候,自己这个上官拜祭,院子空荡荡的居然没人迎接,让他心里有些不快,但看到面前的灵牌也有些感慨,上前上了一柱香,叹口气对身后的人说道:

    “王力是个忠厚人,可惜了。”

    身后一阵附和之声,听到他们评价自己的父亲,王通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那田百户的注意力却转向了他,说道:

    “你是王通,现在做什么营生?”

    锦衣卫本就有情报侦缉的职能,田百户能说出这些也不奇怪,王通抬起头,恭敬的说道:

    “回大人的话,王通今年十三岁,没什么营生。”

    王通的应答得体到让田百户很欣赏,听到“十三岁”这个话倒是吓了一跳,忍不住说道:

    “长得好大个子,像个大人似地。”

    不过王通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在田荣豪身后的一干人,忍不住心中震动,先前在路上遇见的那两个人赫然就在队列之中,原来那位“刘头”就是总旗刘新勇,在刘新勇的身边跟着那位魁梧汉子。

    同来的锦衣卫有十几个人,有的人脸色漠然,有的人带着点悲戚,不过这两个人却丝毫看不出拜祭的样子,在那里窃窃私语,到处打量,这神色王通似曾相识,现代时候房产中介评估房屋价值可不就是这嘴脸。

    那百户此次来,不过是尽个上司的心,他也没什么继续留在这边的兴趣,转头对下属说道:

    “你们也上一炷香,身上有银钱的就给个份子……”

    一干人都喏了声,依次上前,王通迟疑了下,按照规矩磕头回礼,额头不停的碰着草席,他心思却是电转。

    王力妻子早亡,孩子王通又是早熟,有些锦衣卫职司的段子和掌故,时常回家当个故事将给儿子听,王通时常会有几个没头脑的看法逗得他笑,这也是父子两个人的快乐时光。

    这些并不温馨的故事,此时清晰的浮现在王通的脑海,篡夺家产,把孤儿寡母赶出家门,这样的故事也有,不过接下来的,不是孤儿寡母报复报案,就是篡夺家产的这些人下手斩草除根。

    以锦衣卫行事的肆无忌惮,如果要谋夺亡故同僚的家产,做事收尾肯定要更加的狠辣,自己必然会被灭口。

    王通抬头看那刘新勇和身边人一眼,他们两人脸上带着贪婪之色,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这边心念电转,田荣豪一行人拜祭上香完毕,冲着他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就要走出堂屋的时候,王通反应了过来,高声的喊道:

    “田大人请留步,亡父有些东西要还给大人!!”

    百户田荣豪愕然转身,王通不顾孝服在身,急忙站起,快速的说道:

    “方才恍惚,险些忘记了这件事,请大人稍待。”

    田荣豪脸上愕然,他和王力没什么交情,怎么会有东西要还,田百户身后的刘新勇和同伴对视一眼,都有些惊疑,要是百户的故旧,谋夺之事还真不好下手,不过从前没有听过,看看就是。

    王通匆忙跑回卧室,打开他父亲床下的暗格,拽出一个不大的木箱,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露出了里面整齐码着的金条和放在最上面的火铳。

    看了短火铳一眼,王通手脚麻利的把火铳和几根金条丢在暗格中,抱起箱子转身就朝着堂屋跑去。

    在这个时代锦衣卫是超越法律之上的存在,想要保护自己,想要更好的活下去,成为锦衣卫其中一员就是最好的方法。

    等王通快步跑回灵堂的时候,田荣豪脸上已经有了不耐烦的神色,心想这小孩子好没轻重,乱说一气,要不是在这灵堂上,早就转身离去了。

    那边王通捧着箱子恭恭敬敬的到田百户跟前,低声的说道:

    “田大人,我爹临终交待,本想这几日就送到府上去,家中事务繁忙耽搁了…...”

    *****

    谢谢大家,感谢收藏的各位朋友,感谢冰封天子和awake书友的打赏

第四章 下重注 搏出身

    田荣豪满脸诧异的接过木箱,却没想到木箱很是沉重,差点跌落,当下用胳膊搂住,掀开了盖子。

    “嘶”的一声,田百户和他身后的人都倒吸了口凉气,他们抄家缉拿的事情做的不少,见多识广,自然认得出眼前这是什么,这是足金啊。田荣豪估算分量,差不多十几斤的样子,这可至少一千几百两白银。

    锦衣卫虽然威风,不过在天子脚下,龙蛇混杂,也不敢过于放肆,好处没有外人看到的那么多,自嘉靖朝开始,油水最大外派差事也是越来越少,大家都比较清苦。至于南粤澳门,路途遥远,又被人以为是烟瘴之地,这才派了王力过去。

    没想到澳门那处,华洋的海商各个豪富,又有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王力倒是收取不少的好处,跟着王力前去的几个属下,回来之后多有宣扬,这才勾来刘新勇之辈。

    这么多银两,对于田荣豪这等人来说也是实实在在的一笔大钱,何况在众人面前,这小孩子王通把前因后果交待的明白,是王力从自己这里借出来,现如今人死债清,合情合理,谁也说不出不是。

    锦衣卫权重,百户尽管品级不高,可实权极重,能做到这个位置上的都是心思伶俐之辈,田荣豪怀中沉重,他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王通,沉声问道:

    “你爹还说什么了吗?”

    王通“扑通”一声跪下,磕了几个头,带着哭腔说道:

    “回大人的话,亡父……亡父说小人孤苦无依,想请大人照顾,在锦衣卫中补个缺额,也好让旧日的叔伯照顾小的……”

    说的悲戚,王通心里却侥幸异常,赌对了,官场中人果然知道这个暗示,莫名多了一笔钱财,对方必然有所求,果然田荣豪反问过来。

    一千六百两银子换个锦衣卫的缺额,这个价钱还真不好说贵贱,这个只能说当事人自己感觉值不值了。

    “田大人,王通的年纪是不是太小了?”

    谁都没想到,先开口的居然是总旗刘新勇,这刘新勇满脸的疑问,看不出任何的蹊跷,不过却坐实了王通的想法。

    田百户回头冷冷的瞥了一眼,刘新勇心里一颤,知道自己这话说的冒失了,田百户语气淡然,开口说道:

    “十三岁有什么小的,你的侄子不是十一岁就补进兵马司吃粮了吗?”

    刘新勇懊悔的低下头,不敢再说话,田荣豪转向王通,肃声说道:

    “都是自家的子弟,既然你爹想让你继续吃这份钱粮,等把这些事了解,你去找我,给你补个力士的位置吧!!”

    锦衣卫最基层的成员被称为力士,资格稍老则成为校尉,听到田荣豪这句话,王通心中安定,重重的磕下头去。

    也没人愿意在这灵堂多呆,既然定下来,众人转身离开,临出门的时候,百户田荣豪却转身随意的问道:

    “银钱都还给咱,你个小孩子吃用怎么办,还有多少钱?”

    王通一愣,跪在那里回答说道:

    “还有一百多两银子,等当差拿了粮饷,生活足够。”

    田荣豪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王通在那里怔了一会,灵堂外的冷风吹来,却让他打了个寒战。

    就是最后的问答,居然让他全身都是冷汗,一次拿出这么多金子,已经让田百户心思动了,想试探下王通手里还有多少银子,如果还有多,恐怕他也要起谋夺家产的心思了,不过王通反应快,报了个不值得下手的数目。大家又觉得孩子单纯不会撒谎,这才在不经意之间避过了一场大祸。

    锦衣卫从无缺额,有缺则由其人子侄至亲继承补足,但英宗正统年之后开始在良民百姓中选拔,后来制度败坏,常有锦衣卫有子侄却无法补上,缺额被其他人顶替的事情发生。

    办完白事,入土为安之后,王通手里还剩下了四百二十两银子,被他藏在了卧房中的暗格下面。

    他和父亲相依为命的时候,也知道花销,王家吃穿上已经算中上人家,一年花费还不到十两银子,这四百二十两可以做很多事情了,但坐吃山空不是长远之计,更无法在这个世上存身立命。

    红白大事,那都要大办的,可王通孤苦伶仃,在家守孝七天之后,就去往锦衣卫报名上值。

    锦衣卫虽然也是卫军,但因为其特殊的职能和组成,并不集中驻扎,锦衣卫成员除却特殊的机构之外,都是在家居住,每日去点卯当差,几千人要是都去南北镇抚司衙门报备,也不可能。

    所以按照惯例,京师锦衣卫都是去各自所属的百户那里集中,听候命令分配。

    十月初二这天,王通起了个大早,现代的经验告诉他,在入职的第一天一定要早去,并且要给上司一个好印象。

    身上的衣服尽管半旧,不过早就浆洗的干净,王通好好收拾了番,这才出门前往。

    那百户田荣豪所负责的区域就在附近,从家里去往田家的宅院不过走上一炷香的工夫,倒也不远。出门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到了田家门口还看不见什么人,王通也不着急,就在那里慢慢等待。

    先看到他的是从田家出来的一位白发家仆,问明白来意,又转了回去,不多时又出来一人把王通领了进去。

    那田荣豪穿着便装正在院子中练拳,看到王通过来之后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就嘉许的点点头。

    田百户身边经常见到的都是些粗汉,市井之气极重,邋遢的很,这王通收拾的干净利索,举止温和得体,看着就舒服的很,加上好歹有千把两银子的情谊,自然印象大佳。

    叮嘱了几句,田荣豪安排了一人带着王通去往西城的锦衣卫经历司衙门领腰牌号服,并且让他办理完了回来领差使。

    经历司衙门却在京师西城,等领了腰牌和一身行头回来,太阳已经偏西。

    分派差事的时候已经过去,田百户的正门门前和早晨来时一样空荡,有一名中年人在门口等候。

    ****

    明天开始两更,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五章 无奈闲差

    这人王通却认得,当日里跟着自己父亲一起去澳门的随从,只不过是最下面的一名校尉,名叫张世强。

    张世强家里本来是通州富户,用银子让他补进了锦衣卫,本以为可以让张世强给家里个助力庇护,没想到才补进来,张家就遭了贼,半夜被贼冲进去,全家杀了个精光,一下子败落了。

    没钱没势,张世强只能在锦衣卫中讨生活,一直是小心翼翼,谁也不敢得罪,甚至还被起了个绰号“面瓜”。

    张世强实际上很魁梧,可三十出头的年纪腰背都有点佝偻,这也是平时低声下气的多了,才导致如此。

    看到王通过来,张世强明显犹豫了下,上前低声的说道:

    “王兄弟,早上田大人已经派了你的职司,把你分在刘大人手下办差……”

    “刘大人,莫非是总旗刘新勇!?”

    宅门外面就他两人,听到这个,王通顿时有些急,总旗刘新勇谋夺自己家产不成,必然有怨气,摊上这么个上司,将来可想而知。

    听到王通语气不善的直呼其名,张世强吓得连连摆手,扯着王通走到路边,埋怨说道:

    “王兄弟,刘大人的名字岂能这么直接叫出口,再说按照规矩,子侄补缺在父辈所属,当年王大人也在刘大人的属下,也应当……”

    看着张世强担心到极点的模样,王通也是泄气,还记得去澳门时候,自己还要称呼他句“叔叔”,现在这人都叫自己兄弟,小心到了这样,抱怨还有什么用处。

    公务之处,不能带入私人关系,精通职场的王通自然明白,他深呼吸了几口,抱拳对张世强说道:

    “多谢张大哥的提醒,不知道小弟我要去那里当值?”

    王通问题问出,张世强双手搓了搓,嗫嚅了半天才断续说道:

    “刘大人说了,王兄弟你和俺一起留守,随时听候调遣,不需要当值。”

    这话说完,王通脸色顿时漠然,可心里却勃然大怒,这刘新勇和自己无怨无仇,事情做的未免太绝户了。

    留守不当值,听起来好像是闲差,可实际上却绝人财路,王通也是家学渊源,又有现代的经验,自然明白其中套路。

    锦衣卫饷银和其他卫所同等标准,可粮饷发放也是同样标准,也就是一年能发九个月到十个月的饷银,还要被从上到下层层克扣,到手的钱粮根本不够活人。可锦衣卫又有各种要害之权,不须通过各级官府衙门就能自行抓人定罪下狱,官民都畏惧三分。

    自景泰年间开始,京师锦衣卫都开始派小旗、校尉、力士去京师各处街道轮值,名为侦听查缉,协助顺天府和兵马司维持治安。

    实际上是去店铺、摊贩以及各产业中收取常例银钱,也就是后世所谓的保护费,这常例颇为丰厚,这才是锦衣卫最基层的经济来源。

    至于外派各处办差,以及总旗以及以上的百户、千户,那自然有人主动孝敬,或者送上干股,自然不用抛头露面费这个力气。

    张世强算年纪要比这王通大上一倍还多,从前也没打过什么交道,一直以为王通不过是个孩子,可今天却发现并不是如此。

    举止言语,完全是个成人样子,双方交流时候,自己总有被压迫的感觉。

    他这边不知道如何是好,王通双拳握紧又松开,脸上却已经带上笑容,百户田荣豪收了他银子不假,可也把他补进了锦衣卫,安排这张世强在外面等着,而不是自家的家仆,就说明双方已经两清。

    子侄补父辈曾在的缺份,这也是规矩,那总旗刘新勇心里怎么想不说,做的却挑不出毛病,自己如果不遵从分配,想要弄什么事端,搞不好正中有心人的下怀。

    既然已经进了这个体制,那就先呆下去,等待机会。

    在职场上打混过的人,自然对这道理心知肚明。王通现在已经平静下来,最起码表面如此,抱拳笑道:

    “张大哥,小弟初入锦衣卫,不知道这留守到底是个什么章程,能否讲讲?”

    “还能有什么章程,无非就是每天来这边点个卯,有事就做,没事就回去。”

    王通心中一阵无力,这不就是把人挂起来了吗,不过他表情却没怎么变化,笑着点点头。

    锦衣卫百户的院子这边冷清的很,锦衣卫各处的人都出去当差,寻常人宁可绕点远路也不愿意靠近这处所。

    田百户的私宅不能进去,两个人就在院子外面呆到了天要黑的时候,上工的时候点卯,晚上却不见人回来,直到张世强招呼他一起回去。

    当年刚入职的时候,对他不顺眼的主管也没有给他安排具体事项,就拿这个本子在角落坐了一天,此时和那时倒真是相似,王通苦笑着想。

    尽管在锦衣卫被冷在那里,可在第二天早早出门报名点卯,走在路上,却能感觉到和往日的不同。

    他穿着一身锦衣卫袍服,腰间挎着绣春刀,装束并不起眼,也并不华丽,但遇到的每个早起的行人都充满了敬畏,下意识的避开。

    这就是锦衣卫的威严,从洪武年间开始在文武百官、天下万民中累计出来的赫赫威风,甚至让人不敢直视。

    王通不管在现代还是这时,从未亲身享受过如此的待遇,走在路上不自觉的挺胸抬头,浑身上下都轻了许多。

    这次他仍然去得早,田百户宅院门前空无一人,在那里站了会,才从里面走出昨日的那位家仆。

    尽管见过,那家仆也不打招呼,自顾自的拿出工具,提桶水出来,在门前洒扫。

    穿着青衣小帽,一看就是下人的打扮,白须白发腰背佝偻,年纪颇大,一手工具,一手提水,走的颤颤巍巍。

    王通在那里犹豫了一会,还是上前笑着说道:

    “老伯,我帮帮你!”

    那老家仆扭头颇为不屑的看了王通一眼,见到王通脸上的稚气后,才冷冷说道:

    “可是要小老儿去给百户老爷说甚么吗,那莫要指望了,百户老爷何等人物,小老儿怎么说得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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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怪仆 沉闷差事

    说完之后,放下水桶,拿着扫帚就要扫地,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王通有点火大,给别人家当奴仆的怎么这么有脾气,走到跟前伸出手说道:

    “好心好意帮忙,哪来这么多废话,给我扫帚,要不当咱没开这个口!”

    王通话里带着火气,就这么伸出手,那老头打量了王通几眼,发现这锦衣卫长得壮实高大,可满脸稚气,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忍不住笑了笑,把手上的扫帚递给了他。

    十三岁的人,再怎么壮实,也不过是个娃娃脸,这也是王通的无奈。

    接过工具,王通动作熟练的扫了起来,父子相依为命,这家务事他可从小就开始做,这还不算现代的那些经验。

    “老伯你年纪这么大,这些繁重活计让年轻的来做就是……你也不容易……”

    天光初露,街面上安静的很,王通心情难得的轻松,他边做边说些闲话,那老伯也不理会,径自的用木勺在桶里舀出水泼洒。

    等这边扫完,老家仆接过扫帚点下头,也不道谢,径直进门又是关上。

    好歹也是自己善意帮忙,怎么给了这等对待,王通差点骂出来,不过还是忍住,这毕竟是百户的门前,人老了或许脾气怪异,再说,帮忙也不是图他那声谢谢。

    昨日来了就被领去西城经历司,今日早来了等,王通才知道自己来的确太早了,扫完地之后,居然站了大半个时辰,才等到了第一个来上差点卯的。

    太阳已经升高,田百户门前也是热闹起来,人渐渐聚齐,尽管大家都穿着飞鱼服,挎着绣春刀,军兵打扮,却没有一点纪律,各个散漫异常,三五一堆在那里谈笑议论,说家长里短、坊间风月,若是闭上眼睛,或许会把此处当成集市。

    王通沉默的站在角落里,从小他父亲很少让家人和同僚打交道,这些人中除却站在身边的张世强之外,还有两人也去过澳门,算是旧识,不过看到王通之后,表情都很冷漠,没有丝毫打招呼的意思。

    开始还有一些人盯着王通议论几句,后来大家就不理会这个新来的人了,自顾自的聊天谈笑。

    人差不多聚齐的时候,总旗刘新勇骑马也到了,那魁梧汉子就跟在旁边。

    地位不同,所受的待遇自然也完全不同,刘新勇一出现,到了的大部分锦衣卫都满脸笑容的大声问好,总旗刘新勇也满脸笑容的点头招呼,显得威望颇高。

    不管领导怎么对你,作为下属总要笑脸相对,在现代职场上混的风生水起的王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让他对一个在自己父亲去世的时候还要来谋夺家产,甚至连安身之处也要一并夺走的上司微笑逢迎……

    王通抬起头,脸上全无笑意,冷然看去,却和那刘新勇正好对上,刘新勇脸上的笑容就在这一刻僵了下。

    王通低下头,刘新勇脸上又挂上了笑容,继续冲着别人点头招呼去了。

    总旗管五十人,是百户的副手,刘新勇来这边的时间也掐的准,他这边招呼打完,田百户的宅院大门吱呀一声打开,百户田荣豪走了出来。

    喧闹的门前立刻安静,刘新勇早从马上下来,齐齐的躬身见礼道:

    “参见百户大人,百户大人安好。”

    田荣豪站在门前扫视了一眼属下,眼神不经意在角落处的王通身上短暂停留,随即扬声说道:

    “皇恩浩荡,诸位当谨守本份,勤勉从事。”

    “诺!!”

    “昨日可有事?”

    “无事!”

    “今日一切如常!”

    “遵大人命!”

    这都是很套路化的仪式,王通机械的跟着众人躬身答话,简单几句,田百户的亲随给他牵来了马,田百户骑马而去。

    上峰一走,众人又是喧闹起来,簇拥着此时地位最高的刘新勇,奉迎谈笑,不多时也都各自散去。

    说是有事当值,十有八九都是闲逛游乐,至于这留守的居然只有王通和张世强,“这岂不是冰箱”,王通嘟囔了句,却让张世强糊涂。

    两个人沉默走到了一个独门独户的小宅院,这宅院外面看着就是民家,走进去却发现格式有些不同,小院子地面铺着石板,堂屋厅堂的隔断都被拆去,角落处放着些半旧的兵器,在正厅处有一张方桌,几条木凳。

    王通记得从前跟着父亲来过类似的所在,这就是锦衣卫下面各百户办公的所在,但这边条件简陋,除了难得的上官来到,谁也不愿意呆在这里。

    留守待命,压根就是无事可做,张世强又是个闷葫芦,两人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当真是无聊的紧。

    虽说家里还有几百两存银,生活上也不愁,但呆在此处,和外面不打什么交道,恐怕留守下去的话,永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那可真是实实在在被冷藏在这里了,到时候在寻衅找点毛病,就算不让你走,你自己都要主动离开。

    王通心中这么想,却没有表露出来,甚至还主动帮张世强收拾了下院子。

    好在很快就到了午饭的时候,回去吃饭自然节省,两人各回各家,走出这小宅院,王通长出了一口气,在里面实在太憋闷了。

    这边距离他家那个宅院不远,走出胡同,上了那条全是商铺的街道,沿街一直向东走就可以回家。

    天气寒冷,不过中午太阳好,街上的人倒不少,王通走在其中,感觉舒服了很多,上午实在是太孤单冷清。

    现代时候王通因为种种原因多次来北京,自然知道靠近故宫,也就是现在紫禁城周围这片地方的房价是多么惊人,四合院卖到上亿,还有价无市。

    在万历年间则完全不同,先不说紫禁城的规模比现代大了许多不说,靠近皇城的地产也没那么值钱。

    比如说王通家那个两进的院子,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后面高耸的皇城城墙,当然,距离城墙根那边还有段距离,可也就是隔着几排人家。

    当然,居民区和城墙之间还有片空地,经常有兵丁巡视,东、西、北三面都有护城河保护,唯独这边没有。

    王通家的宅院要不是因为临着的那条街道商铺不少,甚至卖不上价钱,一来是宫城城墙太高遮蔽阳光,二来经常有兵马经过,夜间太过嘈杂。

    这地方要是放在现代,还不得卖个天价,每天都能能看到这么崭新的紫禁城啊,王通边走边胡思乱想,郁闷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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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见义勇为

    正是午饭时分,这街道上倒也有一家颇为不错的酒楼饭庄,不过王通发现很多行人看了看门口,没有进去。

    近十年的市场分析没有白学,王通心里自动的的出了结论,酒楼的价钱太高,来这里走动的人不愿意多花钱,而那些提着篮子叫卖吃食的,估计别人又觉得太差,不愿意问津。

    “两位大爷,两位大爷,俺不知道这的规矩,真不知道这的规矩,看到这条街人多,才凑过来的,到现在才卖了一个饼,交不起这钱……”

    依稀听着是个老女人哭喊的声音,沙哑尖利,街道上的行人都被这个惊动,稍安静了下,就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涌了过去。

    敢情这看热闹的习惯,是几百年前就有啊,王通心里晒笑,也朝那个方向走去,反正回家也要这么走,也能顺便看看发生了什么。

    要不是涌过来的人都躲开王通这锦衣卫,这路都有些拥挤难行了,王通被这拥挤起来的人群弄得心情烦躁,看热闹的心思也烟消云散。

    走到跟前,里面的动静却听的清清楚楚,老婆子带着哭腔在那不住的恳求:

    “大老爷,求您开恩,老婆子实在是没有钱交啊,要不您二位拿几块饼去。”

    王通在外面摇摇头,倒是又有了兴趣,不过心中嗤笑,心想到底是谁这么不开眼,老婆子那点钱也要压榨,不怕笑话。

    能被叫声“爷”的人物,怎么也有个身份,如此下作,的确让人笑话,王通停下脚步转头看去,怪不得人这么多,原来是那个吉祥茶馆的门口,这边一向客人众多,闹出事端哪能不拥挤。

    一锦衣卫在外围停下脚步,拥挤在那里看热闹的百姓路人瞧见王通这打扮,自动自觉的闪开了一条路,可见这锦衣卫在人心中有多少威风。

    两个穿着羊皮袍子,青布包头的汉子正背着自己,能看到他们腿边有个竹篮,篮子上盖着快白布。

    “大爷我天天喝酒吃肉,在乎你个死婆子几块破饼,喂猪狗都不吃的东西,快些把钱交上来,这条街的规矩坏不得!”

    在吆喝声中,王通走到了内圈,看见一个穿着黑袄的老婆子就那么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求告。也看到了那两个汉子,一看到脸,王通心里就暗骂起来,这两人他认得,不过是在这条街上打混的泼皮,居然也自称“爷”。

    那两个泼皮被这么多人围观,丝毫惭愧的心情没有,反倒越发的兴奋,压根没注意到边上站着的王通。

    左边这个泼皮抬腿就把那竹篮踢翻,一堆烧饼从篮子里散落出来,滚落在泥地上,一直是惶恐求饶的老婆子,看到这个,终于忍不住,大声嚎哭,爬着过来把饼朝着竹篮里拾捡。

    “两位老爷,卖饼的钱还要给老婆子家里的病人买药,真不知道这边的规矩,就放俺走吧!!”

    说到这个份上,看热闹的闲人也有点看不下去,也有几句议论传进了两个泼皮的耳中,但这却更刺激他两人,一个泼皮回头瞪了周围的人一眼,小声议论立刻止住,另一个泼皮抬脚就朝着地上的饼踩了过去。

    雪才花了没几天,土地正是泥泞,烧饼被脚踩上,碎裂不说更和泥土黏在一起,那更不能吃了。

    卖饼的老妇人看到这个,哭的更是惊天动地,什么都不顾的上来抢,那踩饼的泼皮威风耍够已经有点不耐烦,抬腿朝着那老婆子就踢了过去。

    热闹看到这时候,已经有些无趣,闲人们都准备散了,就在此时,却听到场中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难道是那卖饼的老婆子,不对,这声音尽管尖利,却是个男人动静,有点像那个泼皮啊!

    就在那泼皮一脚踢出的时候,带着刀鞘的绣春刀的王通在他身后倒抽了上来,狠狠的抽中了这个泼皮的下胯要害之地。

    绣春刀算上刀鞘,差不多几斤分量,整个一包着木皮的铁棍,用劲撩上来,打的又是人最脆弱的要害之地,被打中的泼皮动作立刻僵住,发出了那声尖叫,接下来整个人就好像是虾米一样蜷缩在那里,张大嘴想叫都叫不出来了。

    另外一个泼皮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下意识的朝这边上闪了一步,却看见面前站着一名锦衣卫。

    寻常人看到锦衣卫这身打扮那都胆寒三分,却没想这个泼皮看到王通这身打扮后倒愣了下,没有求饶或逃跑。

    满场鸦雀无声,就连那可怜的老婆子都跌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站着的那泼皮看到王通带些稚气的面孔,腰间挂着白木牌子——这是最低等锦衣卫兵卒力士的身份凭证。

    不知道为何,这泼皮胆气居然壮了起来,站在那里大声的说道:

    “这位小官爷,我家老爷也是锦衣卫的,咱们都算自家人,劝小官爷不要趟这个浑水……”

    听到这句话,王通一愣,却没想到这么下作的两个泼皮还是锦衣卫的帮闲,现在自己不过是个刚当差的力士,又没什么依靠,得罪不起人,两个泼皮背后到底是谁,脑中想着,王通脸上却已经挂上了笑容。

    外面看热闹的闲人看到那年轻锦衣卫脸上带着笑,抱拳向前,不少人心中大骂官贼勾结、蛇鼠一窝。

    这都要套交情了,接下来还有什么可看,很多人又是扭头就走,谁想才转身,就又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

    许多人心中那个失落,来看热闹也不带这样的,好像最精彩的时刻都错过去了。

    王通笑着抱拳上前,那混混心里松了口气,可也不敢托大,弯腰上前走去,准备说句客气软话。

    双方才一接近,王通突然向前跨了一步,猛地一脚向前踹去,这一下暴起发难,动作又是块。

    毫无防备的混混直接被踢了个正着,也是正中要害,整个人被直接踢翻在地,要害处疼痛钻心,那真是疼得惨叫。

    众目睽睽之下,王通追上朝着那泼皮的小肚子猛踩,地上这泼皮连惨叫都叫不出来了,整个人打得缩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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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能忍

    周围的人看的都是倒吸凉气,这锦衣卫看着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可下手当真狠辣,这是要人命的打法啊!

    不过大部分人却都心里痛快,常来这条街的知道这两个混混的难缠,方才那老妇人也着实被欺负的惨,大家不敢管,可这个小锦衣卫仗义出头,这番痛打却是痛快。

    王通下手越重,众人就越痛快,都有人准备叫好喝彩了,就在此时,茶馆门口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声的喝道:

    “当街啸聚,难道想要做什么不法之事,散了散了!!”

    顺着声音过去,众人一看,却是一名魁梧锦衣卫站在茶馆门前,面色恼怒的吆喝。

    话可是说得很重,又是这等身份的人说出来的,看热闹看的意犹未尽的闲人们一哄而散。

    王通停下了踢人的动作,转头看着茶馆门前的那人,这人并不陌生,正是那天和刘新勇一起,说谋夺他家家产的那名魁梧汉子,他和张世强打听过此人,这人据说是刘新勇的同乡,名叫赵国栋。

    这赵国栋满脸胡须,加上身材又魁梧,一幅凶恶的模样,站在台阶上颇为的引人注目,看到这等锦衣卫出现驱散,街面上的人散的更快,唯恐给自己招来祸端。

    短短时间,茶馆门前的街道从方才的拥挤难行变得冷冷清清,赵国栋一直沉着脸盯着站在那里的王通,却没有出声。

    等人走的差不多,赵国栋沉声开口说道:

    “王通,这两人是我的帮手,你这么狠打,是什么意思?”

    这冷声质问王通没在意,他看着对方的腰间那块红漆木牌,这是小旗的身份象征,事情麻烦了。

    身在体制之中,有很多东西不能触碰,其中之一就是麻烦上官,即便不是直管,赵国栋职司阶级高过王通,自然就有训斥的权力。

    至于这帮手,却也常见,锦衣卫各级军校之中都有一帮闲人帮衬,狐假虎威,做一些他们不方便或者懒得做的事情,这些帮闲大多是地痞无赖,此类帮闲对外都是用锦衣卫的名声招摇撞骗,锦衣卫的名声倒有不少是这些人败坏的。

    “赵大哥,这两个混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欺负老人,太过下作,小弟忍不住出手教训……”

    “我的人凭什么你个生瓜蛋子来教训,这等不知道规矩的老货,活该教训。”

    赵国栋边说边走下台阶,刚才王通暴打泼皮的时候,那老妇人已经被吓得够呛,趴在地上不敢动弹,现在还没起来,没想到赵国栋路过她边上,抬腿就是一脚,直接把她踢倒,一边冲着王通骂道:

    “还不快滚!!难道还要咱请你进去喝茶,等着明日去见田大人吧!!”

    这是要去告状了,你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就要坏规矩,肯定会被上司训斥,甚至更严重的后果都有可能。

    冲王通发完脾气,边上那老妇人号哭起来,让赵国栋更加火大,街面上尽管冷清,可这条街的店铺里,掌柜、伙计什么的都在张望这边,刚才两个帮手被痛打,已经让他丢尽了面子。

    老妇人的号哭让他愈发的心烦,抬脚又是踹去,嘴里骂道:

    “不长眼的老货!!”

    不得罪比自己级别高的人,这是职场生存的不二法门,这还没有彻底翻脸,还有转圜的余地,王通转头就走。

    那老妇人的哭声钻进耳中,让王通心里难受,现代时候孤儿出身,从小就好勇斗狠,小学一路打到大学,也没吃什么亏,可因为自己的出身,王通对于鳏寡孤独总有一种骨子里的怜悯和同情。

    “忍住!忍住!”

    王通边走边告诫自己,都已经说出了声,走出去两步,身后的号哭有些弱,王通再也忍耐不住,转过身,先弯腰拿起路边的一块砖头,大步流星的走到那赵国栋的身后,拿着砖头狠狠的拍了下去。

    “嘭”的声闷响,赵国栋痛叫一声,双手捂住头,踉跄几步却没有摔倒,他头上带着窄檐的毡帽,方才那一下被毡帽遮挡,后脑仅仅剧痛而已。

    赵国栋捂着头转过身,没看见人,却看见一面砖头在眼里越来越大,“嘭”又是一声,砖头正拍在他脸上。

    幸亏是砖头的宽面,要是窄的那边劈过来,怕是直接把人脑袋开了,即便这样,赵国栋也是脸上开花,口鼻淌血,脑袋被两下重击,天旋地转,再也站立不住,踉跄几步坐倒在地上。

    打都打了,王通又怎么会停手,一脚踹在他胸口上,扬起手中的砖头就要砸下,赵国栋双眼被血糊住,模糊的看到这个,吓得魂飞魄散,不管不顾的大声尖叫起来。

    街道上的商户,刚才散去的行人都隔着远远的观看,方才那种看热闹的状态完全不见,大家都是鸦雀无声,每个人都被王通这凶悍狠辣的作风给震撼住了。

    赵国栋的尖叫倒是把打发了性的王通喊清醒了,砖头砸下,怕是就要出人命了,王通丢下砖头,正反手十几个耳光抽了下去。

    他尽管才十三岁年纪,可身体壮实,经常锻炼不说,在铁匠铺的半年经历更是增加力气,王通此时的力量不比成人差。

    几下下来,赵国栋的脸上已经被抽的好像是猪肉一样,血和络腮胡糊在一起狼狈异常,王通手下不停,大声的骂道:

    “下贱的东西,你父母如今多大年纪,你他娘的怎么就下得去手打个老人,你这几十年的饭吃狗肚子里去吗!!”

    百善孝为先,王通打的凶狠,可这话却句句说在理上,商户和看客凡是能听到他说话的都是暗暗点头,更觉得痛快。

    王通怒气消散,想想这殴打上官的罪名怕是逃不掉了,这也让人头疼,不过他表情却依旧凶狠,冷声说道:

    “老人家的饼被你们弄烂了,拿银子赔!!”

    赵国栋和两个泼皮多少恢复了点,可他们现在看王通如同看猛兽一般,哪敢有丝毫的违抗,硬撑着身体掏出银钱来,散碎银子和铜钱都是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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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后悔

    王通也不管多少,统统拿来放进竹篮中,搀扶起那个已经吓傻的老妇人,和气的说道:

    “大婶,拿着钱回去,这些天不要到这边来了,快走,快走吧!!”

    老婆子看着篮子里的碎银和铜钱,呆呆的没有出声,王通又催促几句,这才反应过来,直接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说道:

    “大善人,大善人……这边老婆子哪还敢来…….要不是大老爷您作主,老婆子……回去一定给您立个长生牌位……“

    今天这老婆子遇到的事情太多,但到最后这还算好的,特别看到竹篮里的碎银和铜钱,卖半年的烧饼也未必能赚来这些,王通的年纪做她孙子也不算过分,可这个小锦衣卫此时在他眼中就好像万家生佛一般。

    大喜大悲,老妇人说话都不成章法,王通冷静之后,正为接下来的首尾头疼,安慰那老妇人几句,就把她打发走了。

    两个泼皮加一个赵国栋,尽管被痛打,可都是皮肉的伤害,王通和那老妇人说话的功夫,几个人恢复了不少,可却没人敢爬起来。

    王通直接坐在了茶馆的门槛上,一直看着老妇人离开这条街道,就算三个人想要追也追不上了。

    午饭时间快要过去,路上的行人又多了起来,不过走到这边的人都要绕下,看到一个锦衣卫大模大样的做在茶馆的门口,门前还倒着三个人,别说里面的人不敢出来,路人更不敢过来。

    想了几个出路,都不太现实,自己人微言轻,估计那田百户会看在银子的份上不给什么惩罚,但开革出锦衣卫队伍的惩罚免不了的。

    到时候拿着银子走吧,出了京城海阔天空,自己好歹有领先时代几百年的经验和知识,虽说用处不大,没准也能干出一片天地。

    现在发愁有个什么用处,王通想通了关节,洒脱一笑,站起来向家走去,那三个有点恢复的人,一看他站起,立刻都是躺在地上装死。

    不就是打个卖饼老太婆,至于下死手这么狠打吗,现在身上无一处不疼,血肉模糊啊

    王通压根不理会地上三个死狗,直接回家。

    直到这时候,茶馆的掌柜才和几个伙计战战兢兢的走出门,那掌柜的先是盯着王通的背影望了望,又不屑的盯了赵国栋三人一眼,这才脸上堆起笑容,快步跑过去搀扶:

    “赵大人,您……”

    走在街道上,行人依旧是纷纷走避,可店铺里的掌柜、伙计甚至熟客大都知道了午饭时分发生了什么,很多人还是亲眼看见,都不敢小看这年轻的锦衣卫,动手狠辣凶悍这个不说,做的又是行侠仗义的事情,这可真了不得。

    这样的人物是这条街道上的住户,小旗王力去了之后,大家对这王家是不是有些冷淡怠慢了?

    王通进家门的时候,赵国栋已经在茶馆的座位上了,拿着热手巾小心翼翼的擦拭脸上的血,碰触到伤口就疼得呲牙咧嘴。他能感觉到一直对他毕恭毕敬的茶馆上下,这时候似乎都有些怠慢。

    丢了大人啊,赵国栋恨的咬牙切齿,在那里咆哮道:

    “兔崽子,你赵爷和你没完!!”

    不过这咆哮声音不大,门外的人都没听清楚。

    既然惹了这样的事情,下午王通也不准备回去当值,简单吃了几口午饭,就拿着油布把家里所有的银子分成两份,一份五十两,准备给隔壁的马寡妇,另一份三百五十两抱起来之后,埋在了院子里隐秘处。

    其余的散碎银子和火铳都装在了身上,要是明天当场开革,对方要立刻报复,还未必有回来拿银子的时间,只能先朝着城外跑,伺机回来拿银子。

    马寡妇在他丧父期间帮了这么多忙,这等恩情一定要报答,再说,马寡妇的儿子在城外给人养马,也就自己混个生活,马寡妇自己还要靠着缝补衣服赚点吃用,过得很不容易,这五十两银子顶大用了。

    没想到银子送过去,倒是把马寡妇吓了一跳,说“街坊邻居该帮的,怎么就给这么多银子,快拿回去”,王通好说歹说,马寡妇才留下了十两银子。

    一切准备完,静下心来,王通在屋子里纳闷,自己在现代时候被客户骂,也是笑脸相对,和和气气。路上看到一些不平事,也都低头过去,也算个有涵养能忍的合格社会人,怎么今天如此暴躁。

    上辈子小心翼翼,却也孤独病死在床上,重活一世,或许自己潜意识中不想再活的那么不甘心。

    再说,自己这十二年一直是以一个儿童的身份来生活,多少有了孩子的习惯,一个孩子,又怎么会权衡轻重和忍耐。

    “打就打了,这样的渣滓,要是不打,那更对不起自己”王通胡思乱想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沉沉睡去。

    起早已经成了习惯,王通把银子、火铳以及锦衣卫的告身文书仔仔细细的放进包裹,然后绑在身上,这之后再套上飞鱼服。

    一切都要做好提防,王通在父亲死后,越来越清晰的意识到,这个时代虽然有法律,却不是法制的社会,弱肉强食,人的姓名和安全根本得不到什么保障。在这样的情况下,小心戒备总归没有错。

    有心事,起来的早,尽管忙碌半天,出门的时候居然还和昨日差不多,临近冬季,京师的天格外的晚,此时也就是天光初露。

    从家里出来,街道上的人都是各个店铺的伙计,下门板、洒扫、给掌柜的和东家买早餐,还有备货等等的事情,都要早晨起来忙碌。

    王通路过距离他家最近的那个布行,正在洒扫的两个伙计见他过来,连忙停了手头上的活计,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口中客气的说道:

    “王大人这是上值去,真是辛苦了……”

    昨日也路过,这两个人不过是向后退了几步而已,怎么今天这么恭敬,王通纳闷的点头致意,继续前行,再走就是一点心铺子,此时铺子里的挂炉已经点火,烘烤点心的香味飘散出来。

    正在擦拭柜台的掌柜的看到店外王通经过,忙不迭的吩咐伙计包了几块刚出炉的点心,小跑着追了出去。

    “王大人,王大人,这是小店刚烤出来的肉末酥饼,这大清早的,吃块垫垫肚子,也去去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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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牢骚

    这时候王通正和一南货铺子的二掌柜点头,人家问好总不能不答应,身后这就追上个送点心的,看着那点心铺掌柜诚挚的笑脸,王通也是客气的说了声“谢谢”。那掌柜的听了这声谢谢,先是一愣,然后又是殷勤几句,点头哈腰的回去了。

    点心铺和南货店的掌柜还有伙计们都在那里感叹,从前那赵国栋进店里随便拿东西,吃喝的天经地义,要是不顺心还要骂人,什么时候说过一句谢谢,看看这小王大人,侠义心肠,有这么和气懂做。

    “……王大人,有时间来这里尝尝大师傅的拿手菜……”

    “王大人,府上还缺点什么,言语一声,下午给您送过去……”

    “王大人,有空来这边喝茶,上好的吓煞人香……”

    昨日同样穿着锦衣卫的官服,一路上冷冷清清,怎么今天众人这么殷勤,这街上商户众多,每家这个时间都有人在忙碌,每个人都出来热情的招呼,王通应接不暇,到最后都有点糊涂,只是抱拳左右致意,大步快走。

    平素里锦衣卫的赵国栋在这条街上当值,所有商户都要小心翼翼的供着,但王通住在这条街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这条街上的半个当值。

    都是锦衣卫,谁高谁低呢,大家原以为按照官阶分,但王通当街痛打赵国栋之后,大家心中就有个判断了。

    这位小爷咱们得罪不起!那就客客气气的供奉着吧,看到昨日为个可怜老人出头的情景,大家心里都有点放心,最起码不是赵国栋那般恶狗,今天王通的有礼和客气让他们更觉得心里舒服,这位小爷会做人啊!

    走出这条街道,王通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飞鱼服,摇头苦笑,怪不得人都追求权势富贵,看看早晨的逢迎,就能明白为什么了。

    和昨天一样,到了田百户大宅院门前的时候,还是冷冷清清,等不多时,那位老家仆又拿着扫帚和水桶走了出来。

    这老家仆看到王通之后没什么表情,还是昨日那副冷淡模样,王通却自顾自的上前,淡然说道:

    “老伯,我来帮你!”

    接过扫帚,手中纸包还剩两个肉末酥饼,王通直接递给老家仆,笑着说道:

    “还冒着热气,老伯你也尝尝,我们南街百香斋的肉末酥饼。”

    那老家仆漫无表情的接过酥饼,王通拿着扫帚开始忙碌,这活并不麻烦,就是洒水的时候要细致些。

    酥饼的味道不错,老家仆吃了两口,禁不住点点头,王通那边放下扫帚,拿起水桶和木勺开始洒水,他难得有个说话的伙伴,这老家仆看着和自己没什么干碍,大清早的被派出来打扫,在府中也没什么地位,说说话也不必担心传出去。

    “老伯年纪这么大了,田大人通情达理,你不如求他找个轻生活计,看门端茶之类的,也比这早起干活要强。”

    那老伯吃了口酥饼,心情不错,居然笑着打趣道:

    “这位小大人,不劝老汉回家闲居了?”

    “小大人”这个称呼,大人不是说年纪,是说官身,宰相门房七品官,百户的家仆也不怕这锦衣卫最基层的兵卒,老家仆毫不在乎的调侃。

    有人说话,憋了一肚子事情的王通也愿意谈,叹了口气说道:

    “老人家,昨日和您说回家养老,中午时候就看到一桩事,您这么大年纪,虽说有点活计,可在百户大人这边终究有个庇护,要是出去,碰上祸患,那真是……”

    老头胃口不错,两个肉末酥饼已经下肚,听到这,倒是颇为好奇,看王通欲言又止,忍不住问道:

    “小大人,那一桩事?说来听听?”

    王通总觉得自己两次生命加起来有四十多岁的年纪,实际上重新生活这么久,城府没有他自己想的那么深。再加上昨日赵国栋做的事情的确太过气人,有人问,正好发泄下,当即一五一十的说了。

    “……最看不得这等欺负鳏寡孤独的孬货,心想老子豁出这层皮不要,也要打死那混账,老伯,明天可就不能来帮忙了,您自己小心点,不要伤着筋骨什么的,这桶水的分量我拎着都重,你可别闪着……”

    那老家仆聚精会神的听他说完,听这半大孩子絮絮叨叨的关心,禁不住笑道:

    “看着我老汉要入土了,累了一辈子,还在乎这点小事。“

    说完拎着水桶和工具走回了宅院,看着田百户宅邸的大门关闭,街面上又变得冷冷清清,王通靠在了墙壁上。

    方才把昨日做的事和感慨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完,王通心里轻松了不少,想想等下或许就有处置自己的方案了,一时间也有点忐忑。

    太阳渐渐升起,点卯的锦衣卫们渐渐来到,差不多每个来到的人都用好像看怪物的眼光重新打量一下站在角落里的王通,坊间事情传得快,午饭时候动手打人,下午差不多整个百户的人都知道了,甚至其他部分的也都多少听到些耳闻。

    这看怪物的眼神中,除了耻笑和不解外,未必就没有赞赏和赞叹,不过大家都不会表露出来。

    锦衣卫对外强横,讲究个内部的团结,私下斗殴这个事情颇为忌讳,王通这才进来两天不到的愣头青,被革除是肯定了,谁会去找这个不自在?

    张世强来的不算晚,看到王通站在角落里,迟疑一下,叹了口气,走到了另外一边,这是要划清界限了。

    大家萍水相逢,不落井下石已经算本分,何必和你一个快被革除的牵扯。

    周围的小声议论,王通听得清楚,说的都是昨日事情,大家言语之间颇为兴奋,看来都是当个乐子看,不过这也说明,那赵国栋,甚至连赵国栋紧跟的那个总旗刘新勇,大家都没什么好感。

    要是自己能在这锦衣卫呆上半年,人头关系都熟悉了,凭借现代职场上那些人际交往和办公室政治的经验,或许还能有所挽回,不过现在说这个什么都晚了。

    王通正慨叹的时候,总旗刘新勇和小旗赵国栋一起来到,昨天早晨还是满面春风,笑着和各位打招呼,今天却是满脸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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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请大人准我自辩

    有相熟的问好,刘新勇也不过哼一声而已,听到动静,王通抬头,这次双方都是冰冷对视。

    刘新勇在马上看着王通毫无胆怯的对视,心中冷笑,等下革除了你,让你见识下爷有什么厉害手段。

    至于跟在他身后的赵国栋,目光和王通一对,居然吓得马上低下头去,这小子实在太凶狠了,不怕不行啊!

    听着门响,有人吆喝一声,全场的人顿时安静,锦衣卫百户田荣豪从门中走出来,众人齐齐的躬身行礼:

    “参见百户大人,百户大人安好。”

    田百户这次目光在王通身上停留的时间又多了点,然后就看到了鼻青脸肿,脸上还包扎着纱布的赵国栋,禁不住心中怒气渐生,心想王通年纪不大,未免太不知道规矩了,难道你以为你那一百几十两黄金就能让自己横行,人情在补你进卫里已经清了,自己不懂事,坏了规矩,就不要怪人不讲情面了。

    众人抬头,田荣豪冷冷的开口了:

    “昨日间咱们百户据说在南街那边演戏了,这戏据说唱的还很精彩,谁知道怎么回事?”

    “大人,昨日那力士王通当众殴打小旗赵国栋,致其多处受伤,加上闹市繁华之地,过往行人多有瞧见,昨日京师各处传扬纷纷,大人,王通行为莽撞、毫无规矩,这等害群之马,不能留在咱们这边啊!”

    接话的正是总旗刘新勇,他说的义愤填膺,不过配合他那尖嘴猴腮的模样,效果却减弱了太多。

    不过田百户的询问也就是等这个总旗的接话了,田荣豪脸上完全冷起来,怒喝道:

    “王通,看在你故去的父亲王力身上,这才把你补进了锦衣卫,怎么进来不到两天,就当街暴打你前辈上官,莽撞狂妄到这个地步,留在咱们这锦衣亲军之中早晚要闯下大祸,王通,刚才刘总旗所说的,可属实吗?”

    田百户声色俱厉,王通听得明白,这话已经等于定了自己的罪,接下来就是走程序了,但事到临头,总要博一搏,不能这么认了。

    王通抱拳躬身,朗声说道:

    “大人,此事另有缘由,小人能否自辩。”

    一直是旁观看戏的众人有些小骚动,都是心说王通还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板上钉钉的事情,还容得你自辩,笑话啊!

    田荣豪心中更怒,革除你出去已经是轻办,还想解释,认真起来,锦衣卫自己也有对付自己人的法条,难道王通你还想试试不成。

    小小力士,谁想听你的自辩,田百户还没张口,那边总旗刘新勇已经怒喝道:

    “混账东西,做了这等事,还要什么自辩,送到镇抚司吃了黑棍再自辩吧!!”

    锦衣卫内部惩处,都是用黑漆大棍捶打,一顿暴打之后,打死打残都不稀罕,很少使用罢了。

    王通呼了口气,直起身来,局势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现在他想的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他日相见。

    田荣豪站在自家宅院的台阶上,这里居高临下,做个台子用,出来的时候身后宅院大门一般都是开着。刘新勇怒喝完毕之后,他就要说出处置了,不过就这时候,从院子里跑出一个小厮。

    这小厮十几岁年纪,就在田荣豪身后停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田百户诧异回头,同样低声询问,然后朝院子里张望一眼,这才转过来面对大家,那边刘新勇正要继续呵斥,却听到田百户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朗声的说道:

    “胡闹,这里那有你说话的地方,不过这样处置了你,你个小孩子心里也不服气,就给你这个机会,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田百户这句话全是怒气,可一说完之后,一片寂静,众人都吃惊异常,怎么,让这小子自辩。

    “当啷”一声,这才打破这尴尬。

    却是赵国栋看到总旗刘新勇呵斥,想这个王通是个火爆脾气,要再顶嘴,自己就光明正大的动手,他已经把绣春刀抽出来了,昨日受的,今天就要还回去。

    没想到百户大人居然说了这句话,反应过来之后,手中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王通心中惊喜,却惊大于喜,这莫名的转折到底怎么来的,实在让人摸不到头脑,站在他这边也能看到田百户身后有什么,那边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这大好翻身机会,王通怎么会放过,当下又是抱拳深深躬身,大声说道:

    “多谢大人开恩,小的昨日午时回去…….”

    要论说清楚什么事情,并且描述的精确生动,这个时代怕是很少有人能和王通相比了,现代时候,王通所从事的职业,最是锻炼口才,没有嘴皮子和笔杆子还有系统的思路,怎么去面对客户,怎么去面对市场。

    在场的一众人等,恐怕除了当事者之外,没人知道什么细节,大家都知道新来的王通当街暴打赵国栋,新人打了职司比他高的旧人,无法无天,坏了规矩,却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动手打人。

    王通说的生动,一些关键的细节还加以渲染,下面的锦衣卫们听到那混混踩踏那老妇人的烧饼,王通动手惩戒的时候,居然有人低声叫好。

    等到说赵国栋走下台阶,一脚踹翻那老妇人,站在锦衣卫中一个中年人忍耐不住,指着赵国栋大骂道:

    “猪狗一样的混账,管着南街每日间多少油水入你口袋,卖饼的老太太,你他娘的也好意思下手!”

    其他人尽管没有这么爆发,可看着赵国栋的眼神也充满了不屑和蔑视,锦衣卫横行霸道不假,可你把这威风和一个卖饼的老人身上耍有什么意思,纯粹让人瞧不起,这要流传出去,街坊邻居怎么看,同僚岂不是要笑话。

    刘新勇脸变得很阴沉,赵国栋却有点慌张了,突然间,怎么变成了针对自己,昨日里不过在茶馆中听那卖饼的吆喝聒噪心烦,让自己的帮闲出去赶走,不过是个蚂蚁一样的老婆子,谁会在意,被那王通痛打之后,今日陈述一番,上官就要动手把那王通开革出去,到时候宰了这王通,再和刘总旗一起占了他家宅院。这打算没什么纰漏,可突然间田大人居然让这小子自辩。

    说完这些之后,同僚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是不对,那破口大骂的更是得罪不起,唯一的希望就是求田百户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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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出人意料的翻盘

    王通已经说完,恭谨的退回角落,田荣豪脸上漠无表情,在镇定自若的王通和那边不知所措的赵国栋身上扫视一眼,心中却想:南街有几间店铺都是上面那些大人的买卖,你赵国栋在那边胡作非为,岂不是给老子脸上抹黑,真不知道刘新勇为什么放你在那里边当值,早晚要惹下祸来。

    不过看到王通的沉稳模样,田百户方才的怒气消散无踪,这小子倒是少年老成,大有前途啊。

    “李文远,这儿轮不到你来叫唤!”

    田百户先是没好气的呵斥那中年人一句,接着冷冷的问道:

    “刘总旗,王通现在什么职司啊?”

    刘新勇一愣,心想当初因为王通灵堂还给田百户银子,分派的时候还特意问过田百户,确认没什么关系才给了个闲差,眼下这局势却有点不对,但还是张口答道:

    “王通年少,现下是留守预备。”

    田百户点点头,脸上表情未变,冷声说道:

    “少年莽撞,闲在那里就是容易犯错的,还是找点事做的好,刘总旗,南街这一处赵国栋管不过来,让王通一起去管,那张世强以前跟着王力,现在就跟着王通吧!”

    又是一片寂静,谁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赵国栋脸色一下子变白了,也顾不得在众人面前,急忙两步跑到刘新勇跟前,恳求的说道:

    “刘头……”

    话说了一半,就被刘新勇恶狠狠瞪了回去,田百户压根没理会这个,直接扬声说道:

    “各位兄弟,在外面行事,要时刻顾着体面,莫要跌了咱们锦衣亲军的身份,平白让人笑话,今日一切如常,明日莫要晚了。”

    下面轰然答应,刘新勇脸色铁青,甚至没有躬身,直接上马离开,赵国栋更是不敢继续呆在这里,连忙跟上。

    田荣豪上马朝着西城而去,下面的锦衣卫却没有马上散开,今早经过王通的陈述,他在同僚之中大受好感。

    临到散开,很多认识不认识的不是过来拍拍肩膀,就是说句恭喜,昨日上午王通听张世强也讲过,在田百户属下,南街当值算是最有油水的职司之一,再说,王通做的的确是解气,让人痛快。

    王通一一客气答谢,他自己却是糊涂,完全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翻盘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是那笔银子的情分,但不合道理啊?

    不管如何,结果远出乎自己意料的好,等到人渐渐散去,王通看着在身边恭谨站立的张世强,呼了口气,笑着说道:

    “张大哥,今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张世强深深作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闷声恭谨答道:

    “但凭小哥吩咐。”

    早晨散掉之后,自有田百户的亲随带着王通去往南街,知会了各家各户。

    昨日暴打赵国栋之后,王通在商户心中不过博得个好印象,大家也都估计这人干不长,早晨的逢迎无非是个客气。

    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时辰,这小锦衣卫居然就要在这条街当值了,那可就是利益攸关,这热情态度更上了一个台阶。

    说是王通和赵国栋共同在这个南街值守,可经过昨日那较量,孰强孰弱一目了然,大家自然知道谁管用。

    商户们的消息也灵通的很,早晨点卯,田百户对王通的态度变化和类似奖赏的处置,更说明这小锦衣卫大人可能有什么有力的后台,要不然打人打的那么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早晨的逢迎还在王通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这时候的热情就有点让他受不了了,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只是在那里一直抱拳酬答。

    张世强一直是低眉顺眼的跟在王通身后,昨日他还做个年长者的态度,今日完全是下属了。

    “王大人,今日间来小店,尝尝小的酒楼拿手菜。”

    “王大人,昨天城外送来些野味,正好尝个新鲜……”

    “…….府上还缺些什么,在下安排人给您送去……”

    才走了几步,王通就被热情的商户们围住,外面有那顾客闲人看着这边人多,少不得瞧瞧到底怎么回事,一看是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背过身吐口吐沫,心想这些人又在仗势欺人了,口中低声骂道:

    “这些喝血吃肉的鹰犬……”

    谁想话被边上的街坊听到,少不得就要把昨日王通所作的事情叙述一番,听到这个,还真让人心生敬佩,刚才骂的少不得又要竖起手指赞一句:

    “仗义的汉子!!”

    莫名其妙得了这个差事,不过差事有了,那就要做好,王通本想着中午和张世强找个地方小酌几杯,谋划一下。

    可看这些商户如此的客气,酒楼谈事情估计是不太方便了,第一天也不好就这么白白被招待,日久天长,慢慢来。

    正谦让间,外围有一人粗声说道:

    “这位就是新来的校尉王通王大人吗?”

    听到这声音,热情围着王通的商户们自动闪出一条路来,一名身穿青色锦袍的大汉笑着走了过来。

    这大汉比王通高出半个头去,身材壮实魁梧,冷天露着个光头,颌下胡须修剪的齐整,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衣的汉子,这大汉大步走来,威风凛凛,气势很足。

    王通注意到这个人对自己的态度是平等甚至是俯视,而不是街面上这些商户的逢迎,看这打扮倒不是官面上的人,正纳闷,那大汉自己介绍说道:

    “在下聚义坊的管事何金银,这厢有礼了。”

    聚义坊,王通愣了楞才反应过来,那不是南街中段的赌场吗,王力在世的时候,从来都不让他靠近,即便路过也要快走,所以印象不深。

    对方仅仅是抱拳,态度说不上客气,也就是个打招呼罢了,不过王通不敢怠慢,对方如此做派,自然有他的依仗,现下一切不明,还是小心对待的好,当下也是抱拳回礼。

    那何金银笑着摸摸自己的光头,笑道:

    “大人有闲,就来聚义坊消遣一下,莫要客气,何某有事,这就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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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规矩

    说完大步流星的远去,王通客气的回应,心中却是警惕,自己有这个锦衣卫的身份,但在这个南街上,还不能忘乎所以,天子脚下,藏龙卧虎,谁也不知道谁背后有什么勋贵高官、皇亲国戚,小心为妙。

    王通刚才有点飘飘然的思想开始冷静下来,客气的拒绝了商户们的邀请,随便买了点熟菜和干粮,叫着张世强一起回到了自己的宅院。

    王家宅院,张世强可不是第一次来,看到正厅处供奉着的王力牌位,张世强明显有点犹豫,到最后还是去点了三炷香,拜了拜。

    熟菜、干粮还有一点酒,当值的时候不能喝酒,不过王通知道,适当的喝点酒,很容易让张世强放松,多说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熟菜是切得肘子肉,卤的小肠,东西简陋,不过张世强吃的很香,王力是个小旗,外快颇多,王通从小没吃什么苦,可这张世强一直做这个预备留守的闲差,日子辛苦久了,油水也少,见到荤腥,吃的飞快。

    几口酒下肚,张世强的话多了起来,说自己三十多岁,连个媳妇都说不起,孤苦伶仃的实在难熬等等。

    “张大哥,这条南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能不能详细说说。”

    张世强仰头喝了一杯酒,好久不喝,明显是有些酒意,琢磨了下就说道:

    “俺老张苦了十年,也就跟小哥你们父子才有几天好日子,这南街,这南街在咱们百户算是第一等的差事了……”

    带着酒意说的琐碎,可说的却详细,这在王通的预料之中,张世强富户子弟出身,脑筋比这军户出身的要灵活不少,这些年吃苦忍耐,估计观察到不少东西,南街这么好的差事,他肯定看的仔细。

    絮絮叨叨的陈述中,王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这南街一共二十一家商户,店铺、货栈、商行各行各业都有,主要是这边的房舍盖的年头不长,都有宽大院落,用作仓库之类的方便。

    但这二十一家店铺中,每月给当值锦衣卫交钱的只有十六家,其余五家都背景深厚,想要白拿东西都不可能。

    这之外还有一家酒楼,一家茶馆,一处赌坊,这里面也就是酒楼和茶馆有常例银子叫上,赌坊是不敢碰的。

    说到这个聚义坊,张世强还特意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聚义坊据说来头很大,连咱们百户大人都要客客气气的,不敢招惹……”

    等说到例份银子的时候,王通更是凝神细听,脑中在盘算着细节,十六家每家每月交三两银子,酒楼每月交二两,茶馆每月一两。

    听到这个,王通有点失望了,一月才五十一两银子,再就是有点白吃白拿、年节常例的好处,而且五十一两有十二两交给总旗刘新勇,三十两交给百户田荣豪,剩下才归自己和赵国栋分配,还要给张世强分润,到手能有三十几两银子已经不错了。

    才三十几两,意思实在不大,王通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觉得很无趣。尽管他知道自己这一年的粮饷到手的实际数目还不到五两,而且这个时代,一个四口的中等之家一年花费十一两左右已经足够。

    可对于王通来说,这笔钱最多也就维持个不错的体面生活,仅此而已,这可不是他想要的,有第二次人生的机会,王通不想像上一世那样平庸渡过,他要活的辉煌,活的甘心情愿。

    这一切都离不了钱财,每年才有几十两银子的进项,又能干得了什么…...

    张世强有点喝多,王通直接打发他回去睡觉,自己则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皇城发了一下午呆。

    “老伯,和你打听个府里的事情?”

    王通一边扫着很干净的地面,一边低声的询问那老家丁,老人很警惕的看了他眼,硬声回答道:

    “老汉每日看门洒扫,能知道什么府里的事情,莫要问我!”

    听对方这么说,王通有些失望,方才问话本就有试探的意思,那桩打人的事情,除了当事人之外也就和这位老家丁讲过,这位老人可是自己和田百户唯一的联系。

    等王通过去提水桶,却被那老家丁抢先,笑着说道:

    “我老人家每日间早起靠着这个活动身子,你这小大人全干了,我做什么?”

    看着眼前青衣小帽的老人,王通突然冒出个想法,开口问道:

    “老人家,见了你这几日,还没请教您贵姓。”

    “每天做活还贵甚么,老汉姓田。”

    “您是百户大人的亲戚?”

    那老汉哈哈的笑起来,放下水桶说道:

    “小大人,给别人家做奴才,你不知道要随着主家姓氏吗,老汉当然要姓田。”

    这话说的王通有些讪讪,那老汉洒了几瓢水,笑着说道:

    “想从老汉这边碰运气巴结田百户,劝小大人还是消了这念头,老汉看你倒是个善心人,好心必有好报,担心什么!”

    王通干笑着摇摇头,要是好心有好报,自己怎么遇到那么多的混帐事情。

    今早的点卯和其他时日有些不同,先是总旗刘新勇称病告假,赵国栋畏畏缩缩的站在角落里。

    跟着王力去过澳门的几个人都笑着过来打招呼,言语中缅怀了下王力,跟王通好生客气,不用判断也知道这是虚情假意,要不然王力病死,灵堂拜祭怎么看不到这几个现在缅怀的角色。

    点卯完毕,又是今日无事,回到南街之后,也没看见赵国栋过来,王通大概的估算一下,开口对张世强说道:

    “张大哥,这条街不短,你我二人巡视,不如轮着来,在我家那宅院歇息。”

    在他想来,所谓当值就如同警察巡逻一般,要经常走动,排解纠纷,维持治安,没想到张世强满脸迷惑不解的表情,王通忍不住问道:

    “莫非有什么错处!?”

    “小哥说的那有什么错处,不过当值这差事,月底照例收钱就可,平日里去那茶馆喝茶,无事在家忙点自家事情就行。“

    居然这当值就是白拿钱不做事的,王通还真没想到,张世强看着王通沉默,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有些慌张。

    “既然是咱们兄弟管,那总要走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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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总要多赚钱(求收藏推荐)

    路过那茶馆门口的时候,茶馆掌柜恭敬无比的出来请王通两位进去,王通摇头拒绝,总算明白赵国栋原来是每日坐在这茶馆中“当值”。

    初冬时分,北地京师,也能说个寒风凛冽,张世强才走了几步就感觉到浑身发凉,何况那锦衣卫点卯本就晚,回到这南街的时候已经临近午饭,走在路上又冷又饿,还真是难熬。

    现如今在这街上当值,去那酒楼也是白吃白喝,那边有暖和,何必在这里受这个罪。

    可看路上的王通,却认真无比,走路时左顾右盼,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张世强落后两步,看到王通叫住一人,很客气的询问几句,然后又找向其他的人。

    穿着飞鱼服、跨着绣春刀的人询问,年纪大小不去说,被问到的人都是惶恐异常,唯恐答错。

    张世强赶上几步,听到了王通的问话,却是“中午在那里吃饭?”“怎么不去酒楼…….”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张世强索性放慢了脚步,心想这小哥刚有了点权,总要在街上现现,过过瘾,归根到底还是个小孩子。

    巡视到那聚义坊的门口,王通停下脚步看了看,门口站着的两名大汉看到锦衣卫路过自家门前,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连个客气的招呼都不打。

    这赌坊外面看起来好像是个寻常宅院,可站在外面就能听到里面的人声鼎沸,赌徒们脚步匆匆的进进出出,可见其人气旺盛。

    张世强心中有些紧张,生怕王通年轻气盛惹出什么事来,这聚义坊的后台连田百户大人都不敢招惹,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不过王通也就是在那里看着,张世强有些摸不到头脑,跟着看了会,却发现王通盯着的是那些进出门口的赌徒,而且是在看着那些赌徒手中拿着的干粮,这正是午饭时候,很多赌徒赌的尽兴,去外面匆匆买了烧饼或者包子吃了,回来继续赌。

    发现这个的张世强又好气又好笑,敢情王通是饿了,还是个小孩子啊!

    就这么看了会,可能王通终于知道看别人的饭食不如自己去酒楼吃饭,主动叫着张世强一起去了酒楼。

    振兴楼在南街靠东边的位置,两层高的酒楼,一楼散座,二楼雅座,后面又有六个独院。

    王通两人走进的时候,知客客客气气的迎进去,可王通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为难的神情,王通知道他为什么为难。

    振兴楼不应承小酌,只接整席,一楼虚应故事的两张桌子,客人基本上都是雅座和独院,这南街周围各个商户,没什么官身的富人,对公对私的宾客,迎来送往,年节的客套,基本上都是在这家进行。

    居住在这片的人家大都有钱,这振兴楼又做了多年,中午和晚上都是爆满,生意十分的好。

    倒不是心疼两个锦衣卫来白吃,而是中午腾不出座位来,在一楼的散座迎接那是怠慢,可去其他的座位却没地方了。

    这位王通新任,脾气大家都看到了暴烈成什么样子,要是怠慢了,那岂不是给自家酒楼招祸。

    那掌柜和知客自以为掩盖的好,可王通看的明白,索性是笑道:

    “这一楼还有散座,坐这里就是。”

    振兴楼的人松了口气,不过接下来的举动更是让他们看不懂,免费招待本来在情理之中,可这锦衣卫却把伙计叫到跟前,把酒楼里面所有的菜都问了一遍价钱,最后却点了两个下饭的简单菜色。

    更让人不明白的是,吃完了之后,王通居然还要给饭钱,当值的锦衣卫吃饭什么时候还要花钱。

    推拒几次,这才是离开酒楼,即便低调厚道像是张世强这样也感觉脸上发烧,本以为这位王通小哥是个少年老成的,可今天这些行事来看,分明糊涂的很,举动完全是小孩子模样,这么做,被百户里的同僚笑话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千万别丢了当值的差事,那可就完了。

    张世强没想到的是,这种到处乱晃,各个店铺询问价钱,走在路上发呆乱看的举动,居然一直持续了四天。

    到了第五天的中午,王通总算没有继续乱逛,反倒坐在吉祥茶馆里面发呆,张世强担心的很,心想王通毕竟是个半大孩子,这短短十天不到的时间,经历了大喜大悲,又有见血的场面,别是经受不了,人的脑子魔怔了,总要劝劝的好。

    摆在王通面前的香茶已经凉透,他一直盯着茶馆门外的人流,边上的张世强刚要发问,却听见王通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道:

    “四年大学,十年工作经验,以为自己随时随地都能做大买卖,没想到到头来还要靠餐饮赚钱!”

    王通大学中所记忆最深的,就是他的教授在他的第一节专业课开始的时候讲的:

    “赚钱很容易,餐饮业,特别是快餐行业,只要你做的卫生,饭量和菜量足够大,送饭及时,找到需要吃饭的公司和个人,你就一定会赚钱。”

    当下面学生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的时候,转折来了:

    “任何人都能赚这个钱,可你做这个做上十年,也不会在大城市的郊区买上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想要成功吗?那就好好学习,听我讲的课……”

    王通很想成功,很想摆脱孤儿身份带来的多年穷苦,所以他被教授的话打动,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虚度光阴,认真学习了四年,并且在事业上取得了成功。

    他牢牢记住了自己在第一堂专业课上听到的东西,并且在培训的时候讲给新人,在闲聊的时候告诫自己的后辈。

    不知不觉在王通的心中,对于餐饮行业一直有所抵触,觉得这不是纯粹的销售和贸易。

    每年三十几两银子可以让自己过上不错的日子,算上积蓄,节省点花,或许能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粗通历史的王通从婴儿时候就开始估算,大明还有差不多六十年的太平时光,要是自己幸运的能活到七八十岁,最起码还能跑到江南,依稀记得南明还有二十几年,再之后,王通不觉得自己能活过百岁。

    可这样的太平日子,王通不甘心,他想做一番事业,想要发财,从前没有实现的,要在这这辈子实现,再说,当值的月例银子并不稳妥,谁知道这职司会不会被上官给其他人,或者出什么别的状况。

    王通要找别的出路,要找到别的财源。

    在京师、澳门两地,王通一直在默默的观察,这个时代的确有许多能让人暴富的生意,但这些都不适合一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年来做。

    得到了这个差事之后,明明有了一笔算得上丰厚的收入,却让王通的紧迫感大大加强,可从前的观察和这几天在南街的实地调查分析,大部分的生意他都无法插手,唯一门槛稍低,赚的又比较多的,似乎只有餐饮这个行当了。

    或许赚的不多,可如果不做,那就一分也赚不到,积沙成塔的道理,王通还是懂的。不过想想听的那堂课,王通突然想,自己要是做十年餐饮,能在京师买套大宅子养老吗?

    ******

    说实话,写到现在,我还感觉有点生疏。

    还是句老话,这是个不一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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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月例银子 心机重重

    王通转头看到满脸担心神色的张世强,没等对方开口,就先说道:

    “张大哥,你认识泥瓦匠、木匠,还有做菜的厨子吗?”

    这几天来,王通的奇怪举动太多,反倒是这个问题很正常,张世强一时错愕,下意识的点点头,他也算这一片的地头蛇,三教九流大都打过交道。

    王通笑着说道:

    “麻烦张大哥把这些人都请到茶楼这边来吧,我有活计给他们做,价钱好说……”

    南街的商户们对每天有两个锦衣卫在街道上走来走去并不欢迎,顾客和行人们对锦衣卫总是有一种畏惧的心理。

    有这位过分热心肠的小锦衣卫来回走动,大家都感觉到客人变少,王通这边巡视了几天,商户们私下议论,这是不是敲钱的新法子,大家是不是要送些钱财,王大人才不会继续巡视走动。

    不过也就积极了不到五天,接下来那两位除了早晨能看到王通,点卯完了能看到两个人走回来之外,就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了。

    这都快要到十一月,天气寒冷的很,这时节最不适合土木营造,可瓦匠、泥水匠、盖房子的佣工都过去锦衣卫王通那边。

    街道上的几家大商行消息比较灵通,说这位小王大人这些天跑了许多店铺货栈,买了不少砖瓦、木材,看来是要盖房子似的。

    有些心善的想要去劝劝,更有的对张世强颇有怨言,心想王通小小年纪不懂,你个做亲随的也不去劝劝,这才刚刚当值,就要盖房子,先不说这季节盖房子不合适,让上官同僚看到也不是个事情。

    但张世强忙的也是脚不沾地,人都找不到,开工的情景也颇为蹊跷,看着应该是王家那个旧宅院翻修。

    可到底干什么,谁也看不明白,开工之前,宅院周围都用粗的竹竿打起了架子,用篷布打在架子上,外面看起了好大一个棚子,但里面做什么,都被篷布遮挡的严严实实,整天听这里面叮叮当当的,愈发让人好奇。

    王家邻居的那马寡妇,最近也走街串巷的,去往那些孤苦伶仃的人家,连那缝补衣服的活计都不做了,这也算是一桩奇怪。

    有心人想要打听打听,可那王通却给各处打过招呼,不得允许不能靠近,要不然会不客气,那些工匠劳力居住的地方也都是王通在对面给租的房子,那马寡妇和那些穷苦人家更是守口如瓶。

    越是这般神秘,大家就越发的好奇,连来往的路人顾客走到那边的时候都要指指点点一番,猜测到底要干什么。

    十月三十这天,却是收月例的日子,王通和张世强却不能不露面了,也是往日的规矩,两个人就在茶楼的雅间中等候。

    不多时,各家商户有的掌柜亲自来,有的是帐房先生,笑嘻嘻的送来了银子,能在京师做生意,关系和靠山谁都有的,但给钱总归买个平安方便,大家都没什么不甘心的。

    有意或者无意,各家送来的银子都有些一钱、几分的余数零头,找是不会找的,汇总起来,也有二两的样子。

    王通心里有数,这就是给自己额外的小帐了,少不得要客气几句,等到银子交齐,王通站起来说道:

    “王某和各位做了多年的街坊邻居,现下在此处当差,又得了各位许多照顾,明日中午王某在振兴楼做东,宴请各家掌柜,还请大家赏光。”

    说完之后,抱拳转了半圈,又从怀里掏出五两银子递给张世强,安排他去振兴楼订位置。

    众人面面相觑,本以为这小锦衣卫想要大家请客,准备捏着鼻子忍了,谁想到居然拿出五两银子,真不知道要干什么。

    田百户的宅院寻常时候是不让下面的兵卒军校进去的,但今日不同,王通和开门的下人说道“来送十月的”,通禀之后,立刻就放了进去。

    宅院广大,王通本以为能看到那位早起洒扫的老家仆,却没看到踪影,下午时分田百户也从镇抚司那边回来,正在厢房那边等着他。

    拎着银子进门,善于观察别人的王通,敏锐的注意到自己进门的时候,百户田荣豪皱了下眉头,面沉似水。

    按照规矩磕头见礼,送上银箱,王通恭敬的说道:

    “田大人,这是十月的份子,一共五十二两,请大人查验。”

    来前张世强曾劝阻过王通,因为常例银子,按照规矩都是留足自己那份,剩下的交给总旗刘新勇,然后再由刘新勇上缴。

    但王通却不理会这个规矩,自己带着银子径直上门,无论古今,上司对破坏规矩的下属总是厌恶的,田百户叫王通进来,就是要训斥一番,让他遵守本份。

    田荣豪眉头皱起,刚要呵斥,听到王通报的数目却是一愣,开口变成了问话:

    “只是十月的吗?刘新勇那边拿了吗?”

    “回大人的话,这就是南街各家十月的常例孝敬,小的全给大人这边送来,由大人分配。”

    田百户看了恭谨站在一边的王通,打开桌子上的铁箱,的确是五十一两的份量,稍一琢磨,大概拿出六两左右的散碎银子,沉声说道:

    “这是这个月你应得的那份,拿回去吧!”

    王通又是恭谨的道谢,伸手接过,田荣豪手轻拍桌面,迟疑了下又开口命令道:

    “今后的月份常例都照此办理吧,由你送到这边,由本座来分派。”

    自然又是恭敬的答应,听到这个吩咐,王通心里暗笑,知道自己赌对了,他赌的是平素由刘新勇送到田百户这边的常例银子,刘新勇肯定自己吞了不少。

    这次自己的举动,必然让田大人对其心生恶感。

    刘新勇谋夺王通家产,王通又夺了他属下赵国栋的差事,双方的关系已经不可能善了,那刘新勇身为总旗,居高临下,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手段要对付自己,王通从没有束手待毙的习惯,他也要做出行动。

    田百户神色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怒极,和王通想的一样,刘新勇的确有克扣,按照规矩,田荣豪能从南街的常例中每月拿到三十两,可实际上刘新勇每月交上去的不过二十两,这还仅仅是南街一处的银钱,要算上其他地方的,还不知道有多少被私吞。

    “大人,小人还有一件事禀报!”

    王通又是张口,田荣豪吸了口气镇定心神,点头示意,王通恭敬的上前说道:

    “大人,有人租赁小人家中的宅院,翻盖棚屋,想用这宅院开个饭馆……”

    “咱们锦衣亲军也要吃饭睡觉,这等小事不必禀报……怪不得刘新勇那边说你不务正业,翻盖房舍……”

    田百户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不过话中带出的意思还是让王通心中一惊,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刘新勇不怀好意。

    ****

    这几天更新时间稍微有点变化,不过还是两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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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当国介绍:
现代职场人王通,在病死后穿越到明万历初年,这是大明最好的时代,也是大明最后的辉煌,作为锦衣卫子弟的王通,能做些什么,能改变些什么呢?
在他出现的这一刻,时间长河已经变了流向......
(老白作品,有完本作品《顺明》《恶明》《少林武僧在异界》《拳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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