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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观犹在     大侠萧金衍txt下载     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7章 救,或不救?

    萧金衍与金不换刚出县城,就看到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渐近,朝廷的兵马渡过了黄河,向梁山县城而来。

    旌旗飘扬,上面写着“北大营”,“奉旨剿匪”等字样,一千骑兵,三千步兵,将梁山县围了个水泄不通。

    县城内叛军看到军队,连忙示警,城内百姓听得警钟,吓得乱作一团,四处逃窜。

    黄莲教主此刻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去找万统领,却被告知,今日一早万统领出城办案了,而他带来的那些人,也走得一个也不剩。

    教内三十弟子,五百余信徒,都来到了县衙。

    “咱们怎么办?”

    黄教主故作镇定道,“本教主法力无边,区区几千人,就想攻打梁山县城,你们前去掠阵,待我沐浴更衣,去城前作法,教他们有来无回!”

    “教主英明!”

    “教主神通广大!”

    马屁声起。

    他们都见识过黄教主一把黄豆撒下去,凭空冒出数千兵马的神迹,对他充满了信心。

    黄教主进了房间,将金银细软包好,又换了一套小厮的衣服,准备从后门逃走,才一开后门,就看到十几名弟子都在等着。

    “你们怎得在这里?”

    “我们怕教主抛弃我们,所以不敢怠慢。”

    黄教主见溜走大计失败,旋即道,“来人,备马!尔等随我前去阵前,取几个人头来祭酒!”

    众弟子信心陡增,有人前来战马,黄教主翻身而上,差点没扭到叉腰肌,待坐稳之后,向城门处走去。

    一路上,黄教主想脱身,但众人早有防备,将他紧紧围在正中,美其名曰保护教主,令他无计可施。

    来到两军阵前。

    看到县城前,将近四千兵马,左右各五百骑兵,正对面有一千弓箭手、两千步兵,正是极为寻常的三才阵。

    黄教主强打精神,喝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

    为首之人,正是北大营统领王天佐,梁山县城之事,他自然是知道的,对黄教主并未看在眼中,双手抱拳,道,“你不配!”

    一名副将道,“梁山贼寇?黄莲教作乱,陛下听闻深感震惊,若尔等下跪投降,陛下或网开一面。”

    黄莲教主这些弟子,打仗或许不行,但骂人却丝毫不怵头,一弟子出列骂道,“就凭你们这几千人?还不够我们教主一人打的,只要我们教主一番作法,撒豆成兵,召唤十万天兵天将,你们只管引颈待戮!”

    王天佐忍不住冷笑一声,喝道,“布阵!”

    呼啦!

    两千兵马开始结阵,城锥形站位,准备攻城。

    这时,十余个教徒抬着一座莲花法台来到城门前,“请教主作法!”

    黄教主心中也没底,来到法台之上,穿太极袍,腰悬黄丝绦,头戴五梁冠,手持桃木剑,念念有词。

    北大营兵马虽是经历过不少恶战,但今日这情况,还是头一次见到,王天佐摆了摆手,停止了进攻。

    黄教主阴阳怪气、若隐若现、时高时低的声音,在城外飘荡。

    “急急如律令,太上老君显神明,借我十万天兵,来将敌寇荡平,他日我做皇上,举国敬你神灵,就算不能显灵,让我先跑也行。”

    众弟子及随从满脸兴奋

    几日之前,他们亲眼见到黄教主一套法术下来,无数天兵杀入了梁山县,所以先前气馁的,又都斗志昂扬。

    黄莲教主从香案上抓了一把豆子,往天中一撒,大声道,“撒豆成兵!”

    黄豆洒落一地。

    现场落针可闻,一片沉寂。

    似乎随时都有怪物从地下冒出一样,就连北大营兵马中的一些人,也变得有些紧张。

    天兵天将没来。

    咕咕!

    一只老母鸡带着十余只小鸡,不知从哪里路过,来到了两军中央,也不避讳有人,不片刻,将地上黄豆吃了个精光。

    属下低声问,“教主,怎么今天不灵了?”

    黄教主道,“我估摸神仙们今天休班。我换套法术。”

    黄教主拿着一张黄纸,花了丹符,来到十名士兵身前,将符文点着,然后饮了口酒,对着众人喷了一口。

    “刀枪不入!”

    那十余人闻言,似乎受到了刺激,挥舞兵刃,向北大营的军队冲了过去。

    噗噗噗!

    还未靠近,就被射成了刺猬。

    北大营那边传来哄笑声。

    黄教主沉声道,“看来,要逼我用绝招了。”他大声对众人道,“你们都给我退后。”

    众人不解,纷纷往后退了三四丈。

    “继续往后。”

    众人退到了二十丈外,心中疑窦,教主这是要施展大杀器啊,让我们躲远点,分明是不想连累到我们。

    黄莲教主翻身上马,又往前走了十几丈,来到两军阵中央,缓缓解开了扣子。

    众弟子不解,小声嘀咕。

    “教主要干什么?”

    “不会是要变身,怕撑坏了衣服吧?”

    “有可能,我见过一个人,一生气就变大变绿,力量虽然大,就是挺费衣服。”

    黄教主又解开了腰带。

    整个人只穿了一条内裤,在秋风之中,瑟瑟发抖,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我有罪,我投降,请饶命!”

    王天佐呵呵一笑,一挥手,一片箭雨铺天盖地,黄教主站立之处,变成了一滩血泥。

    众弟子一见,教主都这样了,他们也不傻,纷纷弃械而逃。

    望着这些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北大营的这位统领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屠城!”

    ……

    萧金衍与金不换两人已走出数里,回头看去,梁山县城,浓烟四起,整座城有一多半建筑,燃烧了起来。

    不过几百人的叛乱而已,北大营三四千训练有素的队伍,难道会遇到什么抵抗?

    他意识到了问题。

    这是朱立业在杀人灭口啊。

    金不换脸色也十分凝重,他深吸一口气,道,“这皇帝,太狠了。”

    救?

    还是不救?

    萧金衍陷入矛盾之中。

    以他如今修为,说要完全阻止,并不可能,但若救出几个人,也并非难事,但一场杀戮在所难免。

    隐阳一战,他已得罪了整个江湖同道。

    如果这次出手,便是公然与朝廷为敌,将影响他营救李纯铁的计划。

    陷入了矛盾中。

    萧金衍记得,在隐阳城头,宇文天禄曾经问过三人,“杀一人,救百人,杀或不杀?”

    李倾城的回答是不杀。

    萧金衍当时的回答是,“一个也救,一百个也救。”

    看似聪明的答案,但如今看来,世界上的事,那有这么简单?

    梁山百姓数千人,正在遭受罹难。同样的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

    救下百人,而放弃李纯铁?

    他做不到。

    但放之任之不管,他良心不安。

    萧金衍不是英雄,他是人。

    金不换见他不做声,问,“怎么了?”

    萧金衍道,“如果是你,放弃你最亲近的人,来救下数百名不相干之人,你会怎么选择?”

    金不换不满道,“为何要问这种问题?”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想法。”

    金不换摊了摊手,“我只要我自己过得开心,他们的生死,与我何关?我不是圣人,也不是皇帝,管不了这么多事。与其你在此纠结,为何不去京城,把刀架在皇帝脖子上,问他这个问题?”

    宇文天禄的那个问题,赵拦江选择了不回答。

    不回答并不代表没有选择,在萧金衍与隐阳百姓之间,他作出了选择。

    萧金衍理解赵拦江当初的选择了。当时,赵拦江的选择,让他很不爽,但人生便是如此,做出选择,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一点,金不换就活得很洒脱。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这一刻,萧金衍似乎想通了。至尊天道降临,天下人都得死,早死和晚死,又有什么分别?

    想到这些,萧金衍冲梁山县城深鞠一躬,道,“我会向皇帝讨个说法的。”

    他拍了拍吕公子,又对金不换道,“走吧。”

    身后梁山县城,宛如人间地狱。

    大火烧了三日三夜,横尸遍野,据说数十日之后,有人路过那边,白日里依旧有鬼泣之声。

    很快,朝廷就昭告天下。

    九月,黄莲教叛乱,攻打梁山县城,杀死县令,抢掠一空之后,放火烧城,城内三千百姓,无一生还。北大营派兵剿匪,清缴匪寇一千余人,成功平定叛乱。

    有人欢喜,有人忧。济南知府防匪不力,罢黜官职,北大营统领王天佐剿匪有功,擢升三大营指挥使。

    萧金衍在酒楼中听到这番消息时,气得将手中酒杯捏成了碎片。

    ……

    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入了嵩山脚下。

    赶车之人,是一个神采俊逸的年轻公子,衣衫华丽,走在长街之上,吸引了无数路人的注意。

    世间竟有如此俊朗的男子!

    胆大的女子,忍不住指指点点,害羞的女子,看他一眼,便连以手帕遮面,偷偷瞄他。

    年轻公子面带愁容,眉毛紧锁,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心事,可越是如此,在那些路边少女眼中,变得愈发迷人,恨不得立即上前,帮他分忧解难。

    可是这年轻公子,并没有向他们投去哪怕一丝的目光。

    李金瓶的病越发严重了。

第408章 少林金刚脸

    也许是天气渐寒的原因,也许是水转陆马车颠簸的缘故,李金瓶的情况愈发严重,每日里有一多半时间都出于半昏迷状态。

    尤其是到夜间,阴气上升,鬼阴针发作,那种钻心只痛,让李金瓶痛苦难忍,起初她还能强忍不出声,到了后来,撕裂般的痛苦,让她撕心裂肺。若是空旷之处还好,到了城中客栈,在众人投诉下,客栈老板不得不请走他们。

    李倾城心痛不已,望着心爱之人受罪,他恨不得由自己来代她承受这种痛苦。在白天,李金瓶反过来倒安慰李倾城,告诉他这种病无论能不能治,她都不怪李倾城,能成为他的妻子,能与他一路走过山水之间,她已足矣。

    这反而让李倾城更加愧疚。

    若不是他,鬼樊楼的人也不会将报复之火撒在她身上。李倾城暗下决心,等李金瓶的病好之后,他必会将亲自去一趟隐阳,让鬼樊楼的人也尝一下这滋味。

    薛神医的药,主要是驱寒之物,用药多刚猛,对男子来说没什么,但李金瓶是女子,又不懂武功,所以副作用也很大,但也是无奈之举。

    距少林寺尚有一日路程。

    无论花什么代价,李倾城都要将易筋经求到手。

    他们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李青草吩咐嬷嬷将李金瓶扶回了房间,又安排了一些素食送了过去,自己则站在李倾城身前,伺候他用餐。

    李倾城没心情用餐,心事重重,低头饮酒。

    门外走进来一个番僧,身穿喇嘛袍,头戴僧帽,这套衣服上满是油腻,似乎许久没有洗了。

    他一进来,在客栈内四处观瞧,最后目光落在了李倾城身上。这位公子,形容虽有些憔悴,但衣衫华丽,尤其是腰间玉坠,价格不菲,于是上前两步,来到他身前。

    “这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李倾城看了一眼对方,“在下金陵人,你是?”

    “在下西域密宗驻少林寺办事处首席代表王喇嘛,公子远道而来,看又是旅途劳顿,应不是来此处游玩的。”

    僧尼妇孺,乃行走江湖中不可小觑的四类人,李倾城见他形容猥琐,却有这等身份,也不敢怠慢,道:“在下来少林给贱内看病。”

    王喇嘛哦了一声,故意不再作声。

    眼睛却不住的去瞧李倾城,再等他开口,可李倾城说完这个,就兀自低头饮酒,也没理他。

    他有些坐不住了,心说这两日来颗粒无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得好好利用一下这只肥羊,可上杆子买卖始终落了下乘,只能继续等。

    要说这位王喇嘛,本名察别拉,乃西域密宗活佛喀巴的徒弟,五年前来到少林寺来交换佛法,只是他整日不学无术,在喀巴活佛战败之后,已经被少林寺边缘化了,想回西域,又没有盘缠,于是整日在山下讹人,坑蒙拐骗维持生计。

    王喇嘛咳嗽了一声,“时候不早了。眼见就到饭点了。”

    李倾城这才注意到他,“青草,给王喇嘛弄点吃的。”

    王喇嘛看到他面前的红烧牛肉面,连笑着道,“不必了,我看你这碗也没动筷子,就别浪费了。”

    李倾城道,“这是荤食,还是上点素的吧。”

    青草又喊了一碗面。

    王喇嘛几日没见油水了,三下五除二吃完之后,又把李倾城那一碗拿过去,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嚼了半晌,才缓缓咽下去,长舒一口气。

    那种感觉比从刚窑子里出来都舒坦。

    见两人都看着他,王喇嘛嘿嘿一笑,道,“我们西域密宗,不戒荤腥的

    。”

    他吃完第二碗,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嘴,道,“多谢公子请饭,我这人做事恩怨分明,六亲不认,也不能白吃你的。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

    蹩脚的中原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连李倾城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青草道,“我与公子前来为我家主母治病,不知大喇嘛在少林寺可有熟人?”

    王喇嘛心说终于等到这句话了,故意沉吟道,“熟人有是有,但是熟归熟,办事得要花钱的。”

    李倾城正在考虑,明日怎样去少林寺拜山,是直接投贴,还是找个中间人,正巧遇到他,于是道,“我不缺钱,要多少?”

    王喇嘛心中一喜,伸出五根手指。

    “怎么也得五两银子!”

    李倾城略感失望,忍不住皱了皱眉。

    王喇嘛见状,生怕到嘴的肉飞了,连道,“当然,这是行情价,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能便宜二两!”

    “认识谁?”

    王喇嘛道,“少林寺挑水僧的主管,是我好哥们。昨儿我们还一起打马吊牌呢。”

    “认识藏经阁的嘛?”

    “藏经阁扫地僧我也认识,昨天打牌,他还输了我三两银子,到现在还没还。”

    李倾城又问,“少林寺方丈大师玄音,阁下可认识?”

    王喇嘛一拍大腿,“玄音大师啊,我太认识他了。”又道,“就是他不认识我。”

    李倾城沉吟道,“这就麻烦了。”

    “玄音大师一年前就已闭关了,一般人见不到他,现在寺内的事务,由他的大弟子法印大师负责。”

    少林寺智、玄、法、慧四代弟子,智字辈基本上都已圆寂了,如今方丈是玄音,也不问世事。三代弟子法印性格暴躁,玄音为锻炼他性子,让他主持寺内事务,他上任第一日,就将玄妙大师赶出了少林,让他负责外执事,这也是为何,每次少林寺外事活动,都由玄妙大师参加。

    王喇嘛问,“不知令夫人得的什么病?在下也略懂岐黄之术,不妨说来听听。”

    “鬼阴针。”

    王喇嘛倒吸一口凉气,“可是鬼樊楼的鬼阴针?”

    “正是。”

    “鬼阴针之毒,天下无解。不过……”他从怀中取出一沓纸,“我觉得这个比较适合公子。”

    “这是什么?”

    王喇嘛道,“这是平安保档的一款新产品,一年只需要三十两银子,可以保二百多种重疾。”

    “什么意思?”

    王喇嘛道,“人吃五谷杂粮,谁还不有个三灾两祸?求医费钱,抓药费钱,只要入了这个,就算阎王来索命,都有钱赔。”

    李倾城脸色一沉,“我要这个何用?”

    “令夫人是没治了,但你还是可以买一份的。”王喇嘛道,“而且这个月买,还有折扣,只要二十五两,还送十斤大米。我也是月底了冲量,别地儿你都拿不到这么多实惠。”

    李倾城听他说话越来越不像话,冷然道,“滚!”

    王喇嘛道,“公子,这就是你不对了。虽然我只是一个番僧,但好歹也是有独立人格的,就算犯了事情,也是有外交豁免权的,况且朝廷最近给了我永久居住权,我师父乃西域喀巴活佛,你让我滚,我就滚,让他知道了,我岂不很没面子?”

    话音刚落,李倾城腰间长剑脱鞘而出,悬在半空,正对着王喇嘛额头,如一条?毒蛇一般,只要他再乱说,这柄长剑就刺穿他。

    王喇嘛见状,顿时气焰灭了,口中

    却道,“滚,难道我不可以飞出去嘛,不可以走出去吗?买卖不成仁义在,瞧你那德行!”

    说罢站起身,向门口走出。

    砰!

    一股力量从身后传来,王喇嘛扑腾一下,跌倒在地,滚出了客栈,门牙磕在门槛之上,碎了两颗,口中鲜血直流!

    王喇嘛在门外喊道,“阿嘛契卡米伽!素米呀,康耐吉。”又比划了一番,“你已中了我密宗的诅咒术,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做什么事都不会顺心!”

    青草拎着棍子走出来,王喇嘛已经跑远。

    ……

    少室山。

    王喇嘛捂着嘴,来到少林寺门口,扫地僧慧凡见到他,喊道,“王喇嘛,昨晚我们研习佛法到后半夜,也没?分出个胜负来,不如今晚喊上慧才、慧勉、慧秉,继续精研?咦,你的嘴怎么了?”

    王喇嘛道,“大事不妙。”

    慧凡笑道,“王喇嘛佛法无边,泰山崩而面不改色,脸厚堪比法印师叔,除了输钱时人品略差外,什么事能让你大惊失色?”

    “咳咳!”

    门口处,一身穿黄袈裟的中年美髯僧人依门而立,望着扫地僧慧凡,慧凡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参见法印师叔。”

    法印沉着脸,“刚才你说什么?”

    慧凡连道,“我说法印师叔武功高强,一身外练功夫,堪比铜墙铁壁,少林金刚脸,更是无敌天下。”

    王喇嘛闻言,问:“少林金刚脸,是什么功夫?”

    慧凡道,“王喇嘛有所不知,三年前,武当派无量道长率弟子来少林拜山,我们方丈让法印师叔出战,他老人家以一套少林金刚脸,以不变应万变,硬接无量道长三十六路太极八卦掌,让无量道长颜面尽失,从而一战成名!”

    法印又咳嗽两声,道,“够了!少林寺规矩,不得妄自在背后议论长辈。我得罚你。”

    慧凡知道,这位法印师叔铁面无私,睚眦必报,刚才那一通马屁拍在了蹄上,连求饶道,“师叔,我们知道错了。”

    “阿弥陀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法印双手合十,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多罚你们,你们四个挑水僧,将门口这池塘挑满之前,不得吃饭!”

    慧凡心说半亩多的池塘,挑上一个月也挑不满啊,?到时候不等累死,已活活饿死了,他戳了王喇嘛一下,想要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说大事不妙吗?究竟什么事让你如此惊慌?”

    王喇嘛道,“今日我在山下,遇到一个年轻人,说要上少林拜山,还口出狂言,要拳打十八铜人,脚踢一百零八罗汉,还说要将法印师父的胡子给拔光!”

    法印师叔在江湖上以美髯著称,虽然佛门讲究六根清净,但胡须显然不在六根之内,江湖上人送外号,美髯僧。

    他对自己胡须也十分看重,每日起来都花半个时辰静心打理,哪怕有根胡须断了,都心疼半天,听到王喇嘛这番话,顿时火冒三丈。

    “这人是谁,好大的口气!”

    王喇嘛见目的达到,心说让你今日踢我屁股,老子今日就把你上山治病的事儿给搅和了。

    “我也不知,就知道他是金陵来的,模样挺俊,当然比法印师父是差了一些。”

    慧凡不想受罚,听到这番话,立即暴跳而起,“岂有此理,我少林不参与江湖纷争,?还真以为我们怕事不成?法印师叔的胡子要是被拔光了,以后怎么见人,难道不要少林金刚脸了吗?”

    他抄起扁担,“我这就下山,去教训那家伙去。”

第409章 反了!

    “且慢!”

    法印阻止道,“还是先挑水吧。”他将袈裟一甩,冷哼一声,“从明日起,若有从金陵来的人,让他从右门进来。”

    少林寺山门一正两偏,正门一般用来迎接贵宾、或者朝廷封赏等显贵人物,平时并不开放,其他人出入都走偏门,这两个门颇有学问,左文右武。

    左门主要用来迎接听佛、布施或上香的香客,会有专门的执事僧引领他们去讲经堂,若对少林功夫感兴趣,还可凭票进去观看少林武僧表演,当然,这些都是糊弄百姓的。

    右边偏门,名曰以武会友。毕竟是天下第一大派,许多初出江湖的愣头青为了快速成名,经常会选择少林、武当等大门派前去挑战,若输了,反正没名气,俗所谓,倘若侥幸赢了一招半式,以后行走江湖就有吹嘘的资本,“老子可是闯过少林寺的人”。

    右门一进,穿过狭长的甬道,正是少林寺十八铜人阵,有十八铜人把关,九成以上的拜山之人都会被拦下,胖揍一番之后,从旁边侧门送出去,当然,除非穷凶极恶之徒,也不会伤其性命,然而会赠送一笔不菲的医资。通过十八铜人阵,还有达摩一百零八罗汉阵,自大明建国以来,尚且没人闯过罗汉阵。一般来说,能过十八铜人阵之人,在江湖上已是能数得上名号的了,他们自恃身份,也不会去主动挑战少林寺,免得以后行走江湖落得个“沽名钓誉”的把柄。

    有人说了,十八铜人阵,十八个打一个,这不是以多欺少嘛?没办法,就是不讲道理,这就是规矩。少林寺家大业大,要保住江湖名声,总不能随便拍个扫地僧出战,若是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传到江湖上,好说不好听。所以少林寺寺规极严,没有人命令,不得私自参与比武,否则以寺规严惩。

    王喇嘛见成功挑拨成功,心中总算出了一口恶气。待法印走后,他拍着慧凡肩膀,“先去耍几把。”

    慧凡一翻白眼,“这半个池塘的水,你来挑?刚才法印师叔在,你怎得不提醒我?”

    王喇嘛道,“我光顾着说话,也没看到他。”

    当天夜间,慧凡带着慧秉、慧勉、慧才三人挑了一夜的水,累得腰酸腿疼,直到第二天清晨,小池的水也没有挑满。

    天色蒙蒙亮。

    马车来到了少林寺门口,求佛讲究心诚,讲究上头炷香,李倾城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带着李金瓶前来。

    慧凡早得到叮嘱,见到来人,上前问,“你是哪里人?”

    李倾城道,“在下金陵人,想要求见贵寺方丈大师。”

    慧凡心说就是此人了,因为他害的自己兄弟几个一夜没睡,心中有气,冷笑道,“想不到送死也起早。”

    李倾城不明所以,依然恭敬道,“烦请小师父通禀一声。”

    慧凡道,“不必通禀,师叔早有交代,尽管进去就是。”说罢,让人把右侧偏门一开,“请了。”

    李倾城吩咐青草等人在门口等候,自己牵着马车,准备进去,慧凡阻止道,“车上是谁?”

    “贱内。”

    慧凡道,“少林寺乃佛门清净地,带女眷进去,不合规矩,施主还是自己前去为妙。”

    李倾城心说不带李金瓶进去,怎么求人看病?转念一想,自己是来求人的,既然有这个规矩,等见到主事之人,再求他便是,于是微鞠躬,从右侧门而入。

    从甬道穿过,李倾城来到一处偏殿,左右看去,却没有人,又是开口相询,还是无人应答,于是继续前行,走入第二道门。

    慧凡跟在后面,怎得法印师叔没有交代嘛,有人闯十八铜人阵,连个出来阻拦的人都没有?

    他拦住李倾城,道,“稍等。”

    说罢,进了禅房,十八铜人躺在厢房内,鼾声大作,慧凡道,“有人闯寺了。”

    话音一出,十八铜人猛然惊醒,其中两人迈步上前,一个铜人锁喉,将慧凡扣住,其余十六人上前,便是一顿拳打脚踢。

    砰砰!

    慧凡猝不及防,被揍得鼻青脸肿,喊道,“住手,不是我!”

    十八铜人听到声音有些耳熟,这才从迷糊中醒了过来,“慧凡,怎么是你?没事你瞎喊什么?没看到我们在睡觉吗?”

    慧凡捂着脑袋,带着哭腔道,“我也没料到,他会来这么早。本以为让你多休息会儿,?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废话!”大铜人僧道,“我们十八铜人乃少林寺主力,就算三天三夜不休息,也绝不让一个苍蝇蚊子飞过去,还用多休

    息?人在哪里,我们这就去收拾他。”

    “就在院里。”

    大铜人僧一声令下,十八铜人匆忙穿衣服,穿靴子,洗漱,一时间厢房内鸡飞蛋打,乱作一团,等?穿戴完毕,齐齐来到院子中,哪里有李倾城身影?

    “人呢?”

    再看,二道大门已开,原来李倾城已穿过铜人阵,去了达摩院罗汉堂。

    十八铜人顿时慌了。

    这算什么?玩忽职守!

    而且法印师叔有交代,今日有人拜山,一定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教训他一番,否则就按寺规严惩,罚吃一月的素斋。

    少林寺本应吃素,但规矩是规矩,少林武僧常年习武,偶尔偷着吃点荤腥,戒律堂的人也都睁只眼闭只眼。若吃上一月素,那还受得了?何况,肉是铜,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十八铜人顾不得规矩,纷纷来到了罗汉堂。

    达摩院一百零八罗汉,正在院内练功。他们并没有得到法印的叮嘱,见到有人进来,纷纷停了下来。

    “竟有人打过了十八铜人!”

    “看来,来者不善。”

    众罗汉僧议论纷纷,李倾城道,“在下金陵李倾城,前来拜会贵寺长老!”

    他并不知少林寺规矩,尤其是从右门进来,口口声声说要拜寺,这分明就是挑衅啊。

    为首之人,一声令下,一百零八罗汉僧,操起兵刃,将李倾城团团围住。

    少林寺十八铜人阵,为首大铜人僧本身就是通象高手,加上其余十七人,寻常通象境的人,根本过不了这一关。所以,罗汉堂的人也不敢小觑。

    这些年来,罗汉堂与铜人阵矛盾颇多,尤其是铜人阵武功不如罗汉堂,但打架次数多,寺内给的补贴也多,每次都喜欢在他们面前吹嘘,弄得罗汉堂的人十分不快,好不容易遇到个人过关,他们绝不会轻易放过,若将此人制服,就可以取笑铜人阵了。

    李倾城见此阵仗,道,“在下并无恶意。”

    “有没有恶意,能过铜人阵,有什么问题,等先把你打趴下再说!”

    李倾城心中奇怪,怎得少林寺的人都不讲道理吗?正在犹豫间,十八铜人闯了进来。

    “这人是我们的!”

    罗汉僧首领一见,心说哟呵,没拦住人,还有脸来这里要人?少林寺的脸都被你丢光了,取笑道,“慧达师达,人家都已过了铜人阵,你们再来罗汉堂,不合规矩吧?”

    大铜人僧惠达恼道,“慧莲师兄,他趁我们睡觉,偷偷跑过来的。”

    慧莲哦了一声,“少林寺规矩,但凡过了铜人阵,就由我们罗汉堂说了算,不管你们睡觉放过也好,吃屎错过也罢,来了罗汉堂,就不归你们管了。再说了,罗汉堂十多年没跟人动手了,这次送上门来,我们也绝不会吐出去。”

    “我们若偏要管呢?”

    慧莲道,“那就问问,达摩院一八零八罗汉答不答应!”

    李倾城见两伙人斗嘴,哪里有出家人的模样,摸不着头脑,愣在原地,也不知如何。

    慧达道,“那十八铜人,只好领教一下师兄的妙招了!布阵!”

    其余十七位铜人僧听到命令,纷纷围在了惠达身前,摆出了少林寺十八铜人阵。

    慧莲也不甘示弱,“布阵!”

    一百零八罗汉,脚下生风,踏着阵位,三十六人一组,足足叠了四组,正是少林寺名震天下叠罗汉阵!

    “师弟,你可要想好了,十八铜人阵,不是我们罗汉堂对手。”

    惠达道,“早就想领教高招,咱们来比一场,赢了的人,在与此人决一胜负!”

    “动手!”

    十八铜人,以僧棍为主,六人一组,冲向罗汉堆,纷纷向罗汉阵最底层之人的腿扫了过去。

    罗汉阵也不敢示弱,上中下三路攻击,与十八铜人战在了一起。

    一场群殴,在所难免。

    一边人多,一边抗揍。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由于他们僧袍都一样,真动起手来,电光火石之间,谁也不认识谁,阵型一破,打着打着就乱作一团,下脚拌人,偷使闷棍,有得人连自己人都打。

    一时间,达摩院中,鞋子乱飞。

    惠达、慧莲二人,本有恩怨,两人动手,就不比寻常武僧斗殴,一个使罗汉拳,一个使铜人棍,斗得不分胜负。

    慧莲武功虽高出一筹,但两人武功都出少林,一招一

    式再熟悉不过,最后两人恼怒,一人使龙招手,一人使锁骨功,扭打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昨夜落了雨,地上污泥颇多,两人不断翻滚,弄得身上狼狈不堪,但既然缠斗,谁也不肯认输。

    其余铜人僧和罗汉僧见两个老大这副模样,纷纷住手,将两人围在了一起,给各自老大加油。

    “师兄,不能给咱十八铜人阵丢脸!”

    “师兄,罗汉堂的声誉,全靠你们了。”

    “你们以多欺少,不要脸!”

    “你们擅自越界,不要脸!”

    住手之后,两边的人嘴上也没闲着,纷纷问候对方,斗起嘴来。

    “罗汉堂,软如娘,黑灯瞎火去闺房,三人叠起爬不上床!”

    由于修行罗汉阵缘故,罗汉堂的罗汉僧个头比较矮,成为铜人阵取笑的把柄。

    罗汉堂也不甘示弱,喊道:“铜人阵,惹人愤,未下少林味远震,洗澡水来臭如粪!”

    十八铜人阵修行铜筋铁骨,讲究体意合一,不能洗澡,一旦洗澡,就破了护体真气。

    “猴子偷桃!”

    “我也来一招猴子偷桃!”

    两人倒地之后,扭打了半晌,抓住对方空挡,齐齐使出猴子偷桃,双双抓住了对方要害。

    谁也不敢先动手。

    悄悄。

    沉默。

    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蛋碎。无论罗汉僧,还是铜人僧,都屏住呼吸,谁胜谁负,就在下一刻分晓。

    “你先松手!”

    “你先松手!”

    两人谁也不甘示弱。

    “我铜筋铁骨。”

    “我坚如罗汉!”

    “师弟!”

    “师兄!”

    “哈哈!”

    “哈哈!”

    僵持!

    僵持不下!

    “师兄,实不相瞒,我已经在佛祖面前发誓,献身我佛,不准备还俗了。所以,我不怕你!”

    “师弟,实不相瞒,我有47对染色体,天生隐睾,所以,我也不怕你。”

    “那咱们同归于尽吧!”

    “正有此意!”

    口中虽说话,两人却都不敢轻举妄动。

    ……

    囧囧囧囧囧囧囧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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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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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囧囧囧囧囧囧囧囧

    ……

    十七铜人僧看着惠达。

    ……

    囧囧囧囧囧囧

    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

    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

    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

    ↓↓↓↓↓↓↓↓

    慧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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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

    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

    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囧

    囧囧囧囧囧囧

    ……

    一百零七罗汉僧看着慧莲!

    ……

    李倾城:→_→

    黑人问号?

    李倾城: ̄□ ̄||

    ……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有人喝道,“住手!

    少林寺主事法印大师披着袈裟,一边系扣子,一边往这边赶。

    慧凡满脸紧张,一路小跑,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原来,他见情况不妙,罗汉堂与铜人阵的人打起来了,自己人微言轻,赶紧去找法印师叔报告。

    法印大师还没起床,听到此事登时火冒三丈,,匆忙之间,扣子也系错了,袜子也穿反了。

    “反了!你们!”

    惠达、慧莲听到法印的话,齐齐看了过来,“没有,师叔,是您穿反了!”

第410章 求功

    十八铜人,一百零八罗汉望着法印。

    法印老脸一阵青一阵红。

    少林寺寺规,对佛门弟子仪容要求甚为严格,正身、正形、正容、正德、正法,违反寺规者,将交给戒律堂严处。法印本来在睡觉,听到这里的事时,也顾不得许多,所以才有了这尴尬一幕。

    在三代弟子中,法印身份最高,是少林寺的助理住持。方丈玄音是精神领袖,也兼住持,但常年闭关修行,不问世俗之事,其他几个玄字辈要么是习武成痴,要么钻研佛法,对少林寺世俗之事并不理会。但少林寺偌大产业,田产、商铺、下院、俗家弟子等几千口人,总要有人来打理,所以这件事落在了法印身上。

    结果法印自己却把袜子穿反了。

    穿反了也不打紧,慧莲、惠达一张口就叫破了,我堂堂助理住持,难道不要面子的嘛?

    法印道,“先松手再说。”

    两人松开手,站起身,低头不言。

    法印思索片刻,这才道,“昨夜我修行佛法,感觉这几日佛法愈发的精进了,所以今天才反着穿袜子,就是为了提醒你们,要明心静性、一心修佛,你们明白吗?”

    惠达、慧莲嘀咕,这跟反穿袜子有什么关系,小声道,“不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

    法印道,“你们若能明白,就当方丈,而不是在这里打打杀杀了!”又道,“从今日起,铜人阵、罗汉堂所有人,都反穿袜子三天,以领悟我佛祖无上佛法。”

    众人领命。

    李倾城见事态平息下来,这才来到法印面前,拱手施礼,道:“在下是……”

    “慢着!”法印道,“你不必说,我已经知道你是谁。”

    李倾城道,“我想……”

    “慢着!”法印又道,“你不必说,我已经知道你来意。”

    他在院中踱步,上下打量李倾城一圈,这才道,“我们少林寺乃方外之门,虽是武林翘楚,但讲究和气生……哦,以和为贵。若是来布施,佛祖有莲花座,若来生事,佛祖有金刚杵。”

    法印又问,“你有钱吗?”

    李倾城不解,“这与钱有关吗?”

    “佛渡有缘人,不渡穷逼。”

    李倾城听得心中直摇头,素来听闻少林寺玄字辈众僧佛法精深,武功高强,怎得这个法印怎么看,都像是个市井之人?

    这也不怪法印。

    少林寺几千口人,总要吃喝拉撒,这么大产业,总得有人去做这些脏活、粗活、累活儿,还要有人张罗钱财。这些年,少林寺人口众多,朝廷封的田产也有些捉襟见肘,他们又无法像其他门派那样,把持江湖势力,控制水陆交通贸易,收入除了产业之外,香火布施、俗家弟子的孝敬也是收入的重要来源。

    尤其这几年,随着法印主持院内大小事,他还推出了少林武僧表演套票,能吸引一拨慕名而来的百姓,为寺内创收。寺内众僧的生活水平得到了极大改善。

    虽说出家人,讲究清心寡欲,专心修佛。

    但同样修佛,既然能吃山间竹笋,为何要吃地下的芦苇根?所以,这法印虽然脾气不怎么好,行为有些怪异,但他一心却也是为了少林寺,几大玄字辈长老对他举动并不满,但落得了实惠,也并不反对他。

    偌大一个门派,总要有几条鲶鱼不是?

    李倾城对少林寺内务并不感兴趣,他有求于人,很自觉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法印一看。

    “啊!”

    众人听闻,以为其中有诈,十八铜人、一百零八罗汉连大喝一声,摆阵,准备围攻李倾城。

    “你们都退下!”

    法印又对李倾城道,“你的情况,我大体已经了解,惠达、慧莲,你们两个出来,让这位施主打一顿,只需败、不许胜,慧凡,你去联系下晓生江湖,就说这位少侠在少林寺铜人阵、罗汉阵盖过戳了,以后闯荡江湖,也算是一代侠客了。”

    惠达、慧莲齐声问,“师叔,这是为何,我们为何要故意输给他?咱们少林寺百年威名,岂不扫地?”

    法印一听,耷拉下脸来,“威名,能当饭吃吗?”

    他举了举手中银票,“十万两!你们铜人阵、罗汉阵,每天在这么多香客面前跟猴一样杂耍,一年下来也不过赚百八十两,这位施主一出手就是十万两,让你们输一次,又怎么了?”

    他对李倾城道,“施主,里面请!”

    李倾城知道法印误会了自己,他解释道,“在下所来,并非为了求战,而是为了治病。”

    “治病?”

    法印道,“少林寺中,医术最高的应是我方丈大师,但他已闭关一年有余,连我们都见不到他。”

    李倾城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明来意,“贱内李金瓶,一月之前中了鬼樊楼的鬼阴针,一到夜间,寒毒发作,生死不得,求见薛神医,他说普天之下,唯有少林寺九阳神功能解,所以斗胆前来少林,想求九阳神功一阅。”

    “什么?”

    法印大吃一惊,易筋经、九阳神功、如来神掌乃少林寺三大绝学,别说轻易不传外人,就连寺内弟子,若机缘不到,也都未尝修行,他一个外人,想要求经,断然不可答应。

    然而,十万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尤其是,最近少林寺投资隐阳石头城,花钱如流水,遇到了不小的财政赤字,他主持寺内事务以来,也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施舍手笔,若想放下,又舍不得。

    李倾城道,“还请大师行个方便。”

    “方便,方便!”法印笑着道,“不过,九阳神功乃本寺至宝,这件事贫僧做不了主,需跟几位长老商议一下,这件事,还要经方丈大师首肯。”

    李倾城道,“那是自然,有劳大师。”

    法印道,“不知令夫人何在?”

    “正在寺外等候。”

    “施主怎样称呼?”

    “金陵,李倾城。”

    法印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李倾城斩杀鬼樊楼主,使出倾城一剑之事,在江湖上轰动极大,早已引起了江湖各大门派的争议,但法印并不管江湖事,所以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特别上心。

    至于十月初十,各大门派在少林寺召开武林大会,商议大事,他作为助理方丈,负责相关组织,但具体之事,都是由玄妙师叔来张罗,他如今还未归寺,所以法印对李倾城这个名字,并不知晓。

    法印对慧凡道,“赶紧收拾厢房,请这位李公子与夫人先住下。”

    慧凡

    道,“师叔,少林寺不是不收女眷嘛?”

    法印沉着脸道,“昨天的水,你们挑完了吗?”

    慧凡连一溜烟跑了。

    李倾城在少林寺安置了下来,等到了下午,法印才派人请他到禅堂,来到禅堂,李倾城见法印,还有若干少林高僧在里面。

    法印道,“我与几位长老商议了下,如今方丈闭关修行,若是其他事情,我们几个也就定了,但九阳神功关系重大……”

    一名上了年纪的僧人大声道,“法印,直接说就是,绕什么弯子?”

    说话之人,乃少林戒律堂首座玄亮,他为人古板,做事极守规矩,素来看不起法印的做派,当听到法印跟李倾城绕弯子之时,他直接当面说破。

    法印心中叫苦。

    十万两银子,够少林寺许久的用度,以他想法,本想劝说寺内各大长老,将九阳神功借给他,反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练成,给他看了也没什么损失。

    再不济,先将他拖住,等方丈大师出关。

    但玄亮一番话,直接将话说死。

    “呃呃……”

    玄亮见他磨磨唧唧、婆婆妈妈,站起来道,“你就是那个年轻人?这么说吧,九阳神功乃我寺不传之秘,你一个外人,想要拿到九阳神功,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若是以往的性子,李倾城早就怼上去了,但如今他来,是为了给李金瓶治病,并不想得罪人,于是道,“在下也知道有些唐突,但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只要各位大师肯松口,在下愿捐赠百万两。”又补充道,“不必公开使用明细。”

    玄亮横眉怒目,“你当我们什么人了,想用钱收买我们?”

    法印连阻止道,“师叔,还是我来说吧。”

    玄亮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听到李倾城的巨额捐赠,法印眼都绿了,少林寺一年不吃不喝,算上田产、贸易及香火,也不过百八十万两,但几千人用度下来,资金有些捉襟见肘,这几个老和尚只管清明,岂不知少林寺后院的茅厕塌了,到现在还没钱修葺,这些事都落在他头上,长老们是不管的。他们缺什么、用什么,只管派门下沙弥来法印这开口要,但至于钱从哪里来,他们从不关心。

    法印道,“李少侠,实不相瞒,九阳神功确实在少林寺,但这门武功过于深奥,三百年来,无一人修成,就连我们玄音方丈,只摸到一点皮毛,就算借给李少侠,怕也没什么用途。贫僧倒是有个建议……”

    “请讲。”

    “既然少侠是为了令夫人病而来,若不用九阳神功,我们能治好他的病,你说的捐赠,是否一样作数?”

    李倾城道,“自然作数。”

    “我们玄音方丈擅岐黄之术,再过一月就能出关,不知少侠可否等上一个月,等他出关?”

    李倾城寻思一下,也未尝不是办法。

    玄亮却道,“我看未必。”

    “此话怎讲?”

    “这小子口口声声说是治病救人,我看他就是为了我少林寺的绝学才来的吧?”

    李倾城听得皱眉,“在下也是习武之人,也有家传武学,你少林寺的武功,在下还未放在眼中。”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ps:晚上还有一章。

第411章 四大金刚

    天下武功出少林。

    普天之下,若论武功绝学之高,武林高手之多,各大门派无出其项背者,就算是与少林齐名武当派,若真论起武学渊源,也怕是力有不逮。

    论功法,少林有七十二绝技,三大绝学,论修为,少林有十八铜人阵、一百零八罗汉堂、四大金刚,就算寺内的几位长老,在?江湖?之中也有颇高的武学造诣,这是公认的事实。只不过,少林寺乃佛教门派,极少与人动手罢了。

    今日,李倾城竟公然说出,少林武功不过如此?这种话来?。无论是法印,还是其他几位长老,纷纷怒目而视。

    李倾城为了求功来此,但对方却诸多阻挠,也是在气头上说出了这句话,一说完立刻就后悔了,但祸端已闯下。

    玄亮绷着脸,冷冷道,“既然李公子未看在眼中,那也不必求是很慢九阳神功了,还是请回吧。”

    李倾城见事已无周转的余地,心说若实在没办法,只能来硬得了,想到此,他站起身,对众人道,“在下愿领教少林寺高招。若能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还请将神功借阅。”

    玄亮道,“切磋自然是少不了的,至于神功嘛,等你先胜了再说吧。”

    法印也觉得遗憾。

    本来嘛,九阳神功,他想看就给他看得了,又不是送给他,反正少林寺几百年也就没有人练成,白赚十万银,但李倾城公然藐视少林武学,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倾城此时心情极度恶劣,他道,“各位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

    玄亮哈哈大笑,“老衲一人收拾你足矣。”

    法印道,“师叔,您是戒律堂首座,这等事还是由晚辈代劳吧。”

    玄亮却道,“只怕你武功不济,到头来丢得可是少林寺的脸。”

    这玄亮脾气暴躁,却是顺毛驴,法印顺着他话道,“今日只有李施主一人,咱们少林寺人多,您身份又高,若传出去,江湖上还以为咱们少林寺欺负年轻后辈,所以,我出战比较合适。我若不敌,师叔在教训便是。”

    玄亮一摆手,“你打头阵。”

    法印来到李倾城身前,道,“李公子,看您出手也是有身份的人,刚才出言对少林不敬,免不得讨教一番了,不知咱们是文斗,还是武斗?”

    李倾城问,“武斗如何,文斗如何?”

    “若是武斗,你我难免要倾尽全力一番厮杀,少林乃佛门清净地,我怕动静太大惊动了佛祖。”

    “文斗呢?”

    “文斗,便是你我并不防守,你打我三巴掌,我打你三巴掌,三招为限,三招过后,仍然站着的为赢。”

    “若都站着呢?”

    “那就比谁退后的步数多。”

    “若都都不后退呢?”

    “看谁脸大,脸大者输。”

    李倾城心说天下还有这等扇耳光的比法?观他境界,不过半步通象,自己稳操胜券,今日要想拿到九阳神功,免不得一番恶斗,先节省体力再说,于是点头答应。

    “那就文斗。”

    “房内太小,还请移步练武堂。”

    众人一起来到练武堂,少林寺弟子听说法印要与来访之人比武,纷纷聚在此处。

    当听说两人要比扇耳光之时,慧凡道,“我赌十桶水,法印师赢。”

    慧勉道,“废话,法印师叔练得可是大力金刚脸,听说当年练功之时,玄音大师每天扇他二十个耳光。试问天下有几人能抵挡住方丈的一个耳光,冲这一点,法印师叔赢定了!”

    两人站定。

    法印道,“你是客,你先来。”

    李倾城道,“得罪了!”

    说罢,抡圆了手掌,一巴掌糊了过去。

    啪!

    李倾城手如打在了一块钢铁之上,手痛得要死。要知道,他失去内力之后,领悟出了倾城一剑,一路赶来,除了照顾李金瓶,其余时间都在修行这套剑法,从而悟出更高的真气运用法则。

    方才这一巴掌,虽然未尽全力,但就算是通象高手,挨了这一下,也足以让他躺地上,但没有想到,法印却纹丝不动。

    法印微微一笑,“该我了!”

    他站定之后,运功,吐纳,只见左臂之上,有真气流动,左手在真气调动下,猛然间暴涨数寸,几与小腿般粗细。

    法印道,“大力金刚掌!”

    轰!

    一巴掌轰出,打在李倾城脸上。

    一阵剧痛传来,李倾城脸上留下了五道手印,好在他见势不妙,早已运功抵抗,饶是如此,耳间阵阵轰鸣声,不绝于耳。

    法印笑道,“李公子,不必留情。小心你的手疼。”

    李倾城心中有气,他曾经答应过,不能使出倾城一剑的绝招,但剑招不用,内力却依旧强悍,他以掌为剑,身后真元暴增,直接使出了六道轮回的剑招。

    法印聚气,喝道,“大力金刚脸!”

    一整张脸,顷刻间变成了绛紫色,看上去如一块铁板一样。

    掌心之中,真元不住压缩,速度极快,当触及法印面膛之时,内力尽吐。

    掌与脸之间,传出金戈之声。

    火星四射。

    李倾城暴喝,内力全部吐出。

    轰!

    法印整个人如陀螺一般,原地旋转了十余圈儿,才将力道卸去,勉强站住了身形。

    慧凡嗅了嗅鼻子。

    “怎么有股烤肉的味道?”

    慧勉问,“烤肉是什么味道?”

    慧凡连摆手,“不知道,没吃过。嗯,味中好像还加了孜然。”

    法印抬起头来。

    脸上焦黑一片。

    鲜血如注,从口中流出,才一开口,听得一声咳嗽,噗噗,吐了几颗牙齿。

    第二拳一出,众人便知,法印输了。因为,李倾城在打脸之时,刻意撤去了几分内力,否则,下场怕是更惨。

    李倾城道,“承让了。”

    他双手往后面一负,问道,“下一位。”

    法印对玄亮道,“师叔,我败了。”

    玄亮没理他,问,“你用什么兵刃?”

    李倾城道,“在下用剑。”

    玄亮径直喊道,“取我宝剑来!”

    几名徒弟去了戒律堂,抬出了一口宝剑。这把剑,长五尺,无剑柄,模样十分怪异。

    李倾城看几人抬的样子,便知这把剑并不轻。

    玄亮道,“贫僧这把剑,又名达摩克里斯之剑,重两百斤。是我寺达摩祖师曾经的佩剑,配上达摩剑法,可斩妖除魔,施主可要小心了。”

    李倾城心说,这把剑什么时候成了你们达摩祖师的剑了?不过,他却没有说破,他前来之时,并未佩剑,临时借了一把剑,缓缓道,“请指教!”

    玄亮有心教训李倾城,出手毫不留情,一上来便是一苇渡江,紧接着又来了达摩问道,两招连出,将李倾城逼后退一步。

    当啷!

    李倾城长剑断为两截。

    一来,是玄亮兵刃占优,二来,达摩剑法威力无穷,李倾城登时落了下风。这套达摩剑,共一百零八招,其中精妙之处有三十三招,可回环使用,一旦发动,招式如行云流水,又带有金刚怒目之意

    李倾城不断后退,但他也是用剑的世家子弟,常年与剑共眠,尤其领悟到倾城一剑之后,就连霞光万道、六道轮回,也比往常强悍了许多。

    当玄亮使出一记舍身饲虎,李倾城抓

    住了破绽,回了一记霞光万道,从剑法之中打开了一道缺口。

    顷刻间,释放出法则空间。

    来到玄亮的身后。

    以手中断剑,凌空挥出了六道剑气。

    六道轮回。

    整个练武堂?,光芒四射。

    玄亮感觉到了危险,但此刻,他已在剑法笼罩之下,若再抵抗,一只胳膊怕是要被切断,但若弃剑,那就意味着输了。

    玄亮向来要面子,让他认输,干脆不如死了算了。想到此,他催动内力,竟使出了同归于尽的招式。

    眼见就要落败,旁边观战的四大金刚,倏然出手,两人攻李倾城两侧,一人拉玄亮腿,一人扯玄亮的胳膊,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李倾城已动了肝火。

    没想到,自己前来求功法,给李金瓶治病,?却落得了这般境地,他心中恼怒,既然不给,那就抢过来!

    说罢,招式不减,继续向众人攻去。

    四大金刚救下了玄亮,毫不犹豫,与李倾城斗在了一起。佛门四大金刚,在江湖之上名声不显,有两人甚至从未出过少林,但武功造诣却已是登峰造极,早在多年之前已入了通象中境,其中一人甚至是通象上境。

    四大通象高手,联手之力,岂是寻常人能比?就是书剑山上的剑修,遇到他们,也不敢硬碰。

    李倾城以一人战四大金刚,又苦于诺言无法使用倾城一剑,顿时被困在了阵法之中,若非他早已领悟隐剑之道,怕早已落败。

    玄亮被法印扶住,脸色一片苍白,“今日,我少林寺惨遭大难,是我之过!”

    “师苏,有石大精钢镇寺,就涮他有通天本宁,也是必败无梨!”法印嘴肿得老高,说话透风,很不利索。

    嵩山之上,真元流动、挤压、爆声四起,武功稍弱点的弟子,早已把持不住,纷纷后退。

    铜人阵、罗汉堂的慧字辈弟子,也吓得倒吸凉气。幸亏刚才没有跟他动手,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们了。

    眼前这个年轻人,且不说他来寺内目的为何,能挫败戒律堂首座,与四大金刚支撑百招而不败,将来在江湖高手榜上,也必有一席之地!

    他们并不知,如今李倾城早已名动江湖。

    其余几名长老,也都觉得惊奇,这年轻人的剑法,招式寻常无奇,但总能在平凡之处,寻找出四大金刚的破绽。

    要说,武功到了这种级数,有真元加持,破绽早已不是破绽,但却依旧被李倾城的剑将他们逼退,一连数十招,李倾城力斗四人而不败。

    更何况,四人都是通象境的高手。内力在江湖之上,也是超一流的存在,却丝毫奈何不了李倾城。

    由此可见,李倾城内力也是深如汪洋。

    练武堂内,尘土飞扬。

    众人虽控制着真气,但力量太过于强盛,练武堂上的砖瓦经不住余波,纷纷掉落地上。

    五人僵持不下。

    但众僧心中却已笃定,四大金刚都奈何不了李倾城,这次,少林寺是完败,想到江湖第一门派的盛名,将毁在今朝,心中难免生出一种悲凉。

    如今,能够击败李倾城的,恐怕只有在闭关之中的玄音大师了。

    场间。

    李倾城将金陵李家绝学使得炉火纯情,终于从对方阵法之中找到了一丝破绽,心中大定,断剑刺出。

    胜败就在此一举。

    就在这时,一把扫帚不知从何处伸了过来,将李倾城长剑格在了外面,扫帚不停,紧接着将地上一块碎砖扫入了簸箕之内。

    “年轻人,打架就打架,别搞破坏,弄得地上乱七八糟,要让法印瞧见,会扣我工钱的。”

    一名扫地的老僧,一脸不满地说道。

第412章 扫地僧坐而论道

    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少林扫地僧举手投足之间,以一把扫帚将五大高手的招式轻易化解,纷纷错愕望着此人。

    要知道,无论是少林寺四大金刚,还是李倾城,都是这个江湖上顶尖的高手,武功最高者,已触摸到三境之外的边缘,然而在扫地僧手下,就如顽童一般,毫无还手之力。

    李倾城心中恼怒。

    因为求功不得,李金瓶性命危在旦夕,他已陷入绝境之中,动了硬抢的念头,只要玄音不出关,他有七成把握,能将九阳神功抢到手,半路杀出来的扫地僧,让他功亏一篑。

    李倾城二话不说,提剑就像扫地僧攻了过去。

    扫地僧不以为意,脚步向旁边一踏,顺手以扫帚扫了一块碎屑,看似无意为之,却避过了李倾城的剑。

    李倾城心中震惊,剑招又变。

    一连十余招,始终无法碰到扫地僧的衣摆。眼见无法取胜,抢九阳神功的念头也断了。

    “阁下是?”

    “阿弥陀佛。”老僧宣了一声佛号,“贫僧只是少林寺藏经阁扫地看门的寻常僧人。”

    “好一个寻常僧人,少林寺果然是藏龙卧虎。”

    老僧笑道,“过奖。”

    戒律堂玄亮望着此人,也一头雾水。自从他记事起,这个老僧就已在寺中,貌似也是这副模样,只是平日见他慢吞吞的样子,做事虽然从未出错,却也没什么功劳,这些年来几乎隐身于少林之中。只是,无论是玄音师兄,还是以前老方丈,每年佛诞日、三节之日,都会去藏经阁找这个僧人聊天,他还以为是方丈故意做出亲善的模样,却也没有想到,他竟是少林寺的高手。

    “前辈是……”

    老僧慢吞吞道,“我年纪太大,已不记得名字了。”

    “不知高寿?”

    老僧挠了挠头,“我六十岁生日那天,张本初给我带了一坛好酒,从那之后,我就没过过生日,所以我也不知道今年多大了。”

    法印道,“出家人,怎能饮酒?”

    老僧嘿嘿一笑,“那时我俩喝酒,被方丈抓了个正着,结果他把那坛酒没收后,自己独吞了。”

    慧凡心中却在打鼓。

    这些年来,他时常与老僧打马吊牌,每次都输给他许多钱,只是他没钱,只得耍赖,见到今日这番模样,心中盘算,要不要把欠他的三百多个铜板还给他?

    原本怒火冲天的李倾城,此刻冷静下来。眼前此人,武功修为深不可测,而且辈分极高,于是扑腾一下,跪倒在地。

    “弟子李倾城,恳请高僧答应,以九阳神功救贱内一命。”

    老僧慢慢道,“刚才李少侠与贫僧斗剑,没有使出那一剑,贫僧已很是承情,少林寺阖派上下,感激不尽。否则,少林上下怕遭大难。”

    倾城一剑威力过大,李倾城没有使出,除了因为无法随心所欲的控制外,还有个原因便是他答应了玄妙,在事情没有解决之前,不会使出这一招。

    玄亮道,“前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少林威风?”

    老僧大有深意望了他一眼,一字一句道,“佛、法、无、边。”

    这声音如一道重雷,在玄亮耳边响起,正是佛门狮子吼,他脑海之中的怒气顷刻间消去,心中一凛,双手合十道,“我错了。”

    老僧这才将李倾城扶起,“我先前在门口远远看了一眼,令夫人中的应是鬼樊楼的鬼阴针。”

    “正是。”

    “这鬼阴针十分歹毒,中者每到夜间,如身陷阿鼻地狱,九阳神功乃天下至阳武功,虽然可以祛除阴毒之力,但令夫人乃女子之躯,阴阳不济,无法修行此功法。”

    李倾城急道,“请大师救我!”

    老僧缓缓道,“也不是没有化解之法,就是找一名男子,修行九阳,每日以内力祛除寒毒,或可保令夫人几年阳寿。”

    李倾城跪倒在地,“弟子愿意修行。”

    老僧却摇头道,“你尘缘未断,与我佛无缘。更何况,修行九阳神功,需要静心寡欲,六根清净,你能舍弃红尘,入我佛门?”

    李倾城毫无迟疑道,“只要能救回金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每天晚上,当夜幕降临,李倾城看到李金瓶寒毒发作模样,心中便如到刀绞一般,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苦受难。只要有办法救她,哪怕让他出家做和尚,他也毫不犹豫。

    老僧没有回答,却问法印,“玄音快出关了吧?”

    法印道,“十月初十,天下英雄聚少林,召开武林大会,共议武林大事,届时师父会出关。前几日接到玄妙师叔的飞鸽传书,英雄帖已下,他也应在这几日便返回少林。”

    老僧点点头。

    他对李倾城道,“你不必立刻回答。更何况,我与你先祖有些交情,若能救人,贫僧责无旁贷,你可以先在寺内住下,至于九阳神功……”

    玄亮道,“前辈,九阳神功乃我寺不传之秘,绝不可轻易示人!”

    老僧道,“不过是几页纸而已,能救人一命,我佛慈悲,能救人一命,已是天大的造化。更何况,以这位李少侠的武功,就算把少林寺拆了,也没人能够阻止。”

    此言一出,众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刚才他不是几招就将李倾城制服嘛,怎得还说出这种话来?

    李倾城却道,“若前辈能传授此功法,在下愿以倾城一剑剑招交换!”

    倾城一剑?

    法印、玄亮信息再闭塞,也不会没听过倾城一剑,原来眼前这神采俊逸的男子,竟是倾城一剑的传人?

    金陵李家?

    难怪一出手便是十万银,如此大方!

    这可是天下第一剑招,据说有毁天灭地之威力,若他愿用倾城一剑交换九阳神功,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老僧却道,“我们少林寺武功,多如牛毛,已是难以精通,再多一门技艺,也无甚用途。此事我做不得主,一切等方丈出关后定夺,我只是个扫地老僧而已。”

    然而,此刻再也没人敢小瞧于他。

    扫地间将四大金刚与李倾城击退,这种修为,纵是玄音方丈,也未必能轻易做到。

    “只是……”

    老僧道,“施主的剑招太过于霸道,世间觊觎之人甚众,好在你还

    能控制住,这一点,贫僧也深感佩服。”

    李倾城道,“就算学会最厉害的剑招,无法救自己心爱之人,又有何用?”

    老僧苦笑摇摇头,吩咐道,“先将李施主和他夫人安排在客房住下吧。”

    法印点头称是。

    转念一想,不对,我才是寺内助理住持啊,真得听一个扫地老僧的话来?又一想,算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他,就先让着他点吧。

    慧凡带着李倾城退下。

    玄亮道,“前辈,那小子今日在少林生出这么大祸端,为何要留他住下?难道真要将九阳神功传给他?”

    老僧道,“若只是传功,这件事也就简单了。”

    “此话怎讲?”

    “若他夫人刚中鬼阴针,以九阳神功确实可以帮她祛毒,只是时间已久,寒毒已入肺腑,怕是回天无力了。”

    “那前辈为何还要留他?”

    老僧道,“我怕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观他面相,是那种容易钻牛角之人,若他一时想不开,将此怪罪到我们少林头上,我们少林寺怕是要遭到一场浩劫。”

    法印却想,少林建寺千年,什么灾难没有经历过,不也一一度过了,这个不知年纪的老僧,故意将事说得如此严重,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心中暗下决心,想办法让那姓李的小子知难而退。

    决不能在师父闭关期间,惹出什么乱子。

    这一年多来,自己执掌少林,若师父高兴,兴许退居幕后,自己助理住持的“助理”二字,没准就能拿掉了。

    众人不知他想法,见李倾城已走,也纷纷散去。

    老僧摇了摇头,捡起扫帚,继续打扫练武堂,口中却说道,“冤孽。”

    慧凡凑了过来,“什么冤孽?”

    老僧心情不好,“有人打牌输钱不给钱,可不是冤孽?”

    慧凡摸了摸光头,道,“大家都是出家人,谈钱俗气,打牌嘛,不过是为了娱乐。”

    “这么说,你还有理了??”

    慧凡虽知他武功高强,但这些年来,跟他混熟了,说话也没大没小,笑着说,“你武功这么好,怎得不见你动手抢啊?”

    老僧白了他一眼,“武功和打牌一样,终究是细枝末节,我少林真正高深之处,乃是无上佛法,若能从佛经之中悟得大道,才是上乘。打架?上不得台面。”

    慧凡心中大定,“那欠你的钱,我就不还了哈!”

    老僧又道,“但是,你欠钱不还,这几个月来,我心神不宁,有碍我佛法修行,这罪过可就大了。”

    慧凡道,“等我赢了钱,一定还你。”

    老僧想了想,摆手道,“不必了,你去山下买几十斤黄豆,就当还债了。”

    “你要作甚?”

    老僧道,“那李少侠不是要练九阳神功嘛?我得用九阳神功帮他弄些豆浆,好让他安心。”

    王喇嘛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不知道今日少林寺发生的事,只是看到了门口那一辆黑色马车,一进来就问,“怎样,那小子被你们收拾了吗?”

    ps:晚上还有一更。

第413章 永定门外,英雄归来

    慧凡见到王喇嘛,没好气道,“收拾个屁,若不是大师父在这里,怕是我们少林寺被人收拾了。”

    “这么厉害?”

    慧凡将刚才练武堂内发生的事简单跟他说了一番,王喇嘛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想不到,扫地大师父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正好我最近比较清闲,不如你传授我两招武功,我好去山下劫几个大户,哦,不,是劫富济贫,来拯救天下苍生,顺便把欠你的钱清了。”

    扫地僧道,“你小子,心术不正。”

    王半仙举手发誓,“我若心术不正,就不会惦记着还你钱这事儿了!”

    扫地僧懒得理他,弯腰去收拾地上的残留物,慧凡跟王喇嘛眼疾手快,连将扫帚抢了过来,“这种粗活,还用得着大师父亲自动手,我们来!”

    扫地僧又去提水,两人又道,“这种贱活儿,还用得着大师父亲自动手,我们来。”

    扫地僧往外走去,两人紧紧跟随,生怕他跑了。老僧道,“我去撒尿,你们跟着干嘛?”

    “这种活儿,还用得着大师父亲自动手,我们来!”两人旋即又道,“算了,还是大师父自己来吧。”

    扫地僧知道两人心中小算盘,道,“你俩想要跟我学武功?”

    “没有,没有的事儿,我们只是敬仰大师父为人,愿跟随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既然没有,那就算了。”

    两人又道,“其实,我们两个武功低微,他在寺内经常被人欺负,看在咱们一起耍牌的份上,就稍微传授我们两招,能够防身就成。”

    扫地僧道,“我得考验你们一下。”

    “放心,我们是久经考验的共……和尚!虽然信仰不同,我是禅宗,他是密宗,但五百年前都是一个祖师爷。”

    “少贫嘴,这几日,你们就去李施主那边帮忙。”

    李倾城安排车马入住少林寺,今日求功之事,极不顺畅,但扫地僧的话,为他保留了一丝希望,他不想让李金瓶担心,所以装出一副轻松的模样,与她开起了玩笑。

    李金瓶何等玲珑之人,又怎会看不出来?她问道,“大哥,是不是我的病无药可医了?”

    李倾城道,“没有,只是需要时间。”

    “这几日,在昏迷之中,隐约看到有黑白无常在门口徘徊,想要索我魂魄,我害怕。”

    李倾城将她搂在怀中,安慰道,“没事,有我倾城一剑在此,别说是黑白无常,就是阎王亲自来,也要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李金瓶心中一暖,有这样的丈夫,就算死去,也是值得,她缓缓道,“不必安慰我。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李大哥,若是治下去,恐怕往后要与瓶瓶罐罐为伍,终日困在这种地方,我不喜欢。你答应过我,要带我去看黄河之水,带我去看塞北黄沙,去草原上骑马,还要去大雪山之上看雪。既然这病无药可医,何必又浪费时间?我们可以一起走遍天下,游历江湖,这样的一生,我也无撼了。”

    不知觉间,李金瓶真情流露。

    李倾城眼中满是泪水,将怀中的她抱得更紧,“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

    一定做到,你的病也一定能治好。”

    “治不好呢?”

    李倾城目光变得有些阴冷,“若治不好,我便让鬼樊楼和少林寺的人,给你陪葬!”

    正在门外的扫地僧,听到这句话,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这位李施主,已有坠入魔道的危险。

    李金瓶道,“大哥千万不要如此。人各有命,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李倾城道,“我不信命。”

    李金瓶抬起头望着他,满脸深情道,“答应我,就算我走了,也不要乱开杀戒。”

    李倾城望着满脸憔悴的李金瓶,眼中一热,又流下泪来,“我答应你。”

    天气渐冷。

    一到夜间,李金瓶在昏迷中喊冷,李倾城将室内烧得很热,却没有任何作用。好在少林寺不缺柴火,寺中安排了慧凡四人前来照顾他们起居,每人除了挑水外,又多了一想额外的活计:劈柴。

    扫地僧来瞧了几次李金瓶的病,将薛神医给的配方略作改动,在他的调理之下,李金瓶的病渐有起色。

    这日,他对李倾城道,“李少侠,九阳的口诀,我无权传你,只有等玄音出关之后再做定夺,贫僧会替你说和。不过你却要做好心理准备。就算你练成了九阳,也只是缓解令夫人的病情,治标不治本。”

    李倾城一脸恭敬,“多谢大师。”

    “不过,有句话我要说明。少林寺乃佛门圣地,治病救人我辈当尽力而为,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迁怒于我寺。”

    李倾城知他说得是那日他心中的恶念,于是虔诚道,“李倾城牢记于心。”

    ……

    一队车马,来到京城以西。

    正是赵拦江的车队。

    从隐阳到京城,他们走了三个月。若是赵拦江只身一人,一月足矣,但这次入京面圣,拖家带口,又要照顾襁褓中的赵天赐,行程也就慢了些。

    好在圣旨要求,他们在十月初十陛下寿宴之前抵达京城便可,这次提前了将近半月,能赶上陛下的寿宴。

    赵天赐已七个月大,才学会爬行,稍不注意,爬到马车外,圆乎乎的脑袋,对这个世界充满着好奇,一路之上,让赵拦江也没有少操心。

    早有传令官提前将他们行程报到了京城,朝廷将迎接仪式安排在了永定门,这是凯旋班师才走的门,以此表彰赵拦江在西疆建立的不世功勋。

    门口百姓见到封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在门口围观,有好事者很快就打听到,是隐阳王赵拦江回京面圣。

    消息不胫而走。

    朝廷在西疆将楚、周联军打得落花流水,极大的鼓舞了城内百姓的士气,就算在京城内见到楚人、周人,也抬头挺胸顺便奚落他们两句,这正是赵王爷的功劳。

    所以当听到赵拦江入京之时,无数百姓自发来到了永定门外,将两侧的甬道围得水泄不通,前来瞻仰这位年轻有为的西疆将领。

    英雄,总是会受人敬仰。

    赵拦江于大明,正是英雄,他不同于宇文天禄的老谋深算,也不同于薛怀的龟缩不出,他是光明正大,以一己

    之力,将楚周联军打得落花流水的英雄。

    所以,赵拦江受到的追捧,随着他这次来到京城,人气已达到了巅峰。

    众人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一睹他的风采。

    为此,五城兵马司不得不加派人手,来永定门外维持秩序。

    马车缓缓向永定门驶来。

    战鼓声响,马蹄阵阵。

    一队赤骑军从永定门内驶出,来到了赵拦江车队之前,为首之人翻身下马,行了个大明军礼,道,“赤骑军统领宋仁骰,参见隐阳王!”

    赵拦江下马还礼,道,“有劳宋统领。”见到四周挤满了?人群,愕然道,“怎么这么大阵仗?”

    宋仁骰笑道,“王爷大名在京中流传,京城百姓都等着瞻仰王爷风采哩!”

    赵拦江身上穿得是便装,未穿铠甲,只是那一把金刀,挂在马上,格外显眼。

    “罢了,让他们退去吧。我可不想惹人瞩目。”

    宋统领道,“我们是赤骑军,管不了京城百姓,这是五城兵马司的活儿。”

    赵拦江摇头苦笑,他不想受注目礼,只得催促马车前行,宋统领在前面领路,边行边道,“赵王爷,在下当年也曾在征西军火字营,还曾见过王爷。”

    赵拦江打量他一番,对此人并没有印象,不过一听是征西军出来的,心中便多了几分好感。

    “想不到年纪轻轻,便已是赤骑军统领,年轻有为啊。”

    宋统领道,“王爷过奖,与王爷相比,判若云泥啊。只是在下命好,生在了官宦之家,在征西军也正儿八经打过仗,战事一起,我爹就把我调回来了。”

    “令尊是?”

    “兵部侍郎宋义雪!”

    “原来是宋大人之子,赵某冒犯了。”

    宋仁骰道,“王爷这么说可是羞煞在下了。”他又道,“王爷在京城的府邸还没有建好,这几日便先住在安国公府吧。”

    朝中爵位至国公,朝廷都会拨款专门建设府邸,一般都在离京城比较近的地方,以方便待诏。宇文天禄被定为谋逆之后,安国公府便闲置下来,这次朝廷将他安排在宇文府旧宅,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赵拦江笑道,“听从安排就是。”

    “反正这几日陛下也诏见,不如今晚,我约几个征西军的老卒,与王爷痛饮一番,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赵拦江道,“我已戒酒。”

    宋仁骰闻言,有些不敢相信,但两人交浅言深,也不便多问,“那一起话一话家常,也不是坏事。”

    赵拦江看了杨笑笑一眼,杨笑笑道,“你是王爷,在外面不用问我的主意。”

    赵拦江哈哈一笑,“反正我在京城也没有朋友,你安排便是。”

    轰隆隆!

    十八声炮响。

    永定门外,传来一阵阵喝彩声。

    整个京城,都在迎接这位传奇人物的凯旋。

    ————

    公众平台“三观犹在”发布了一个短篇:《spd档案-特修斯之船》历史上有名的十大悖论之一,欢迎品鉴。

第414章 牵马

    京城之中好事者居多,尤其是贵人之后,皇亲国戚,还有朝中权贵弟子,素来在京城之中游手好闲,也就三五一群,七八一党,拉帮结派在京城之中惹是生非。

    赵拦江虽然被封隐阳王,但一来是异姓王,并不姓朱,其真正是地位,甚至不如朝廷之中掌权的公爵;二来他在京城之中没有根基,这些年能立足京城的,哪个不是盘根错节,唯独赵拦江只当了不到一年的城主,说白了管着十万不到的人,甚至还不如一个知府管辖人多。

    所以当这些纨绔弟子,听到赵拦江入城之后,也都纷纷前来凑热闹,心中想着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鲁国公之子章书保便是其一。这位最近在京城之中风头无二的年轻人,子凭父贵,一下子成为京城中最炙手可热的人之一。他与其他公子哥儿无异,一心想要出风头,于是夸下海口,约了几个同样出身名门的公子哥,来永定门前拦路。

    赵拦江的事,传得太神乎其神了。

    章书保并不相信,尤其是听茶寮说书的将赵拦江夸城战神下凡,心中满是不屑之色,西疆战事的战果,那是陛下布局英明,定北王薛怀在北疆牵制,赵拦江不过是捡了个便宜,恰巧立下大功而已。换作是他,相信也不会做得太差。至少,临阵之时,不会跟兵部侍郎那个没用的儿子一样,巴结着赶紧调回赤骑军。

    五个人横刀立马,拦在长街正中。

    宋仁骰身在赤骑军,自己也是京城高官之后,只是与他们不同,父亲对其要求极严,严禁与这些纨绔混在一起,所以把他送到了边疆,让他立功,不过,在京城久了,这四个人他还是认识的。

    宋仁骰道,“章少,今日我奉旨前来迎赵王爷入京,等着陛下诏见,你们这般拦路意欲何为?”

    章书保笑着道,“早就听闻隐阳王有一把金刀,天下无敌,我们哥几个仰慕的很,想要看看这把刀是不是如传说中那般?若真那么好,开个价,我们买了。”

    宋仁骰脸色一变,这小子这是来找事的啊,他如今有公务在身,按理说可以驱散他们,但他可不是一般人,他老子在陛下面前说句话,宋侍郎的官职可要丢的。

    “章少说笑了,天下谁不知道,鲁国公府中有一兵器库,收藏了天下名刀,江湖人称天下刀库。”

    章书保听了很受用,道,“刀库虽大,却没一把我钟意的刀,听闻赵拦江以这把金刀在横断山大发神威,刚好在府上为我镇库,赵城主,开个价吧。”

    赵拦江眉头微皱。

    若是按往常的性子,遇到这种事,赵拦江肯定先问宋仁骰一句“鲁国公是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或者“鲁国公年纪如何,不知还能否生育”这种话,但他早已不是当年一怒杀孙少名、李人杰的草莽英雄,而是一城之主。

    居养气,移养体。

    许久以来的城主生涯,赵拦江胸中已有了城府,自然不会被这种小子的狂妄言语激怒。

    更何况,临来之前,柴军师也告诉他,京城水深,一砖头下去,打死个王八带出虾,就算扫地、把门的,没准在宫中有个显贵亲戚。这些人都好面子,平时这些穷亲戚去借钱,他们不一定会拉一把,但你若欺负了这些穷亲戚,那他拼了老命也要跟你周旋到底,再不济也给你使个绊子。

    所以,赵拦江入京,奉行的原则是就是,不懂,也不敢乱问。毕竟,他身后还有十万百姓,还有一座城。

    当得知他是鲁国公之子时,赵拦江也就笑了笑,“这柄金刀是隐阳城主之物,公子若想要,有两个办法,要么来当隐阳城主,要么向陛下去讨旨,在下可不敢轻易送人。”

    这句话说得,将皮球踢给了宫中,就连赵拦江也十分满意。就算借章书保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宫中讨刀。

    不过,章书保倒也不气馁。

    “那倒是可惜了,不过,既然刀不卖,都说隐阳王武功超然,巧了,在下也是好武之人,不知能否讨教个一招半式,好让京城的人瞧瞧,赵城主武功是不是言过其实?”

    赵拦江打量章书保,脚步虚浮,体内真元羸弱,能入闻境已属不错,跟寻常百姓动手或能打上三五个。就这身板,在隐阳城连守门卒都当不了。

    可是人家是鲁国公的儿子啊。

    鲁国公不认识,但面子却不能不给。

    “在下哪敢跟章公子动手,我就算武功再高,也打不过内阁大学士啊。”

    其他几人一听,立即高声道,“听到没,堂堂隐阳城主,西疆之王赵拦江,不是章公子对手!”

    赵拦江不欲参与口舌之争,随他说去便是。他对宋仁骰道,“宋统领,既然如此,咱们不妨绕路。”

    宋仁骰负责隐阳王接待之事,生怕惹出是非来把事情办砸了,起初还担心赵拦江动手,听到这番话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不如绕路左安门吧。”

    同行的一名虎骑军不满道,“咱们来京城,竟受这种鸟气,真他娘的窝囊。”

    赵拦江瞧了他一眼,那人连噤声。

    “这里是京城,不比隐阳,不会耀武扬威,若一点小气都吃不住,以后如何做成大事?”

    那虎骑军闻言,连低头认错。

    章书保等人见他们要绕路,轰然大笑,纷纷道,“隐阳城主不过如此,在外面是龙,来到京城,一样得盘着。”

    赵拦江听在耳中,冷笑不语。

    就在此时,忽然听有人道,“慢着!”

    一名身穿常服的老者,从人群之中骑马出来,此人身形魁梧,坐在马上,与赵拦江几乎同高,脸上更是一脸肃杀之气,看上去不怒自威。

    章书保见到老者,心知不妙,就要开溜。

    老者又说了句,“慢着!”

    几个人如被施了定身法,站在那里不敢乱动。

    老者开口道,“我大明将士,以血肉之躯为天子守国门,以热血忠魂为百姓御外寇,如今来到京城,连永定门都不能走了嘛?”

    章书保支支吾吾道,“老王爷,我们不过是开个玩笑。”

    “玩笑?”

    老者横眉道,“你让章士和过来,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管教儿子的?”

    章书保一听喊家长,立即慌了,“老王爷,家父今日被陛下召进宫中,现在还没回来,我知道错了,你千万别跟家父说。”

    赵拦江望着老者,却不知对方身份,章书保见他如老鼠见到猫一杆,他开口喊鲁国公直接喊名字,怕是来头不小。

    宋仁骰低声提醒道,“这位是平北王薛怀。”

    赵拦江恍然,难怪举手投足之间,有如此威严。这位便是被北周人戏称乌龟王,前不久率军攻下神仙沟的平北王。他乃三朝元老,祖上又是军方世家,统领定北军,在朝廷之中势力庞大。

    鲁国公如今在得宠,也只是新贵,不算是权贵。皇帝想要杀他,只需要一道口谕而已。但平北王不同,他的身份,他身后的家族,足以动摇大明王朝的根基,所以就算皇帝也对他客客气气。

    赵拦江正要下马,却被薛王爷阻拦,他道,“一路山高路远,舟车劳顿,我来替赵将军牵马。”

    隐阳王,金刀王,赵城主,赵拦江的名号无数,唯独这个赵将军,是朝廷在封隐阳王之时,同时封了个隐阳留守大将军,作为未能封为征西军大都督的补偿,这是他在军方的职务。

    这让赵拦江倍感亲切。

    赵拦江连道,“使不得!”

    薛怀道,“使得!”

    赵拦江又要推辞。

    薛怀不悦道,“你以为我是为你牵马?本王是为在横断山外为国捐躯的热血男儿们牵马,是为千千万万驻守边疆的将士们牵马!”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豪气荡漾,传入众人耳中,听得也是热血澎湃。

    没有边疆的战士,哪里来的海晏河清?没有忠魂烈血,哪有今日大明的太平盛世?

    赵拦江肃然起敬。

    他对定北王的了解,以前只是听到一些?传言,就连宇文天禄都曾说过“我不如怀公”这种话,此人绝不是传说中整日饮酒、龟缩不出的昏庸王爷。

    赵拦江正襟危坐。

    此刻的他,不再是隐阳王,不再是赵城主,而是代表了整个西疆征西军,受到薛怀的牵马之礼,这是作为军人,最无上的荣耀。

    目睽睽之下,一老一少,从永定门外走了出去,所路之处,众人纷纷礼让,向这两位军方大将投去敬佩的目光。

    章书保几个人,趁他们不注意,早已灰溜溜的离开了。

    当然,从此处去安国公府,路途遥远,薛怀也不会一直牵马,今日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人表态,表明大明军方的态度。

    而他这一行为,在某些有心人眼中,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拉拢,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流言四起,甚至有御史言官上奏弹劾,说两大军方将领密谋议事,图谋不轨等等。

    等人散去,赵拦江下马,向薛怀行军礼。

    薛怀坦然受之。

    “若没有你在西疆拖延,又杀了拓跋无敌,本王也不会轻而易举夺下神仙沟,这乌龟王的帽子,还要多戴几年。哈哈!”

    军旅中人,说话直来直往,不绕弯子,顿时博得了赵拦江的好感,对这位王爷更是五体投地。

    “为何来京?”

    赵拦江道,“奉旨待诏,不敢不来。”

    薛怀道,“既然来了,我有几句话送你。”

    “赵拦江洗耳恭听。”

    薛怀是朝廷老人,对朝廷、对京城,乃至整个天下看法更深更远,陛下虽然没有明说,他也差不多猜到了用意。

    “京城为官,处处危机四伏,不比隐阳,直来直往用问题刀剑解决,说话做事,要处处小心,行事说话,看十分,听七分、信五分,说三分,才能在京中混得来。”

    赵拦江反问,“王爷可也是如此?”

    薛怀哈哈大笑,“若是旁人问,本王早就一刀劈下去了。不过,我怕是打不过你,只好老实告诉你,本王不是。”

    “那又为何如此教我?”

    薛怀道,“因为本王是三朝元老,祖上是开国功勋,对朝廷忠心耿耿,为陛下尽忠尽职,门生三千,你有本王底气吗?”

    赵拦江摇头。

    薛怀叮嘱道,“武功,在京城不好使。”

    赵拦江正容道谢,他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定北王不顾身份,亲自前来牵马赠言,他心中感激不尽。

    “今日本王穿便服前来,不代表军方,这些话出自我口,入自你耳,听听便是了。他日陛下诏见,无论提出什么条件,你答应便是。”

    说罢,便有人牵马而来,薛怀翻身上马,策马而去,临行之际,他忽然道,“有朝一日,期待能与赵将军联手抗敌!”

    待他离去,巷中无双眼睛退去,纷纷向各自的主子报信去也。

    赵拦江一行人来到安国公府,那块御笔亲书的牌匾,早已撤去,有丫鬟仆役收拾好,将众人迎入了府内。

    本来宋仁骰安排了酒宴,但薛怀这番话,让赵拦江只得推去,宋仁骰表示理解,安排妥当之后,回宫中复命。

    京官结交外臣,那可是大罪。

    有薛怀的指点,赵拦江也收起了心神,决定不再去刻意结交城内百官,他是隐阳城主,管好一亩三分地,正好利用这段时间,陪夫人儿子一起逛一逛京城,也算是满足了杨笑笑的一番心愿。

    赵拦江也没想到,他第一次来京,会住进了宇文天禄的府中,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想杀宇文天禄报仇。可是命运却跟他开了个玩笑,而隐阳山洞中的那一番谈话,让他彻底改变了看法。

    安国公不小,但却绝不奢华。

    尤其是这个书房,简直可以用简陋二字形容,一排排的书架,早已被人搬空,四周一片静寂,空荡荡的房间之中,几乎落针可闻。

    房间内的家具有些陈旧,也不是名贵木材,太师椅、书案磨得锃亮,有一只扶手甚至已断裂,用铆钉重新钉起来,继续使用。

    想必抄家之时,官兵也懒得搬走这些不值钱的物件儿。

    他也没有料到,曾经的第一权贵,竟会在如此简陋的书房之中办公。赵拦江站在屋正中心,忽然嗅了嗅鼻子。

    他闻到了一股酒香的味道。

    这个味道很淡,但是很熟悉。

    正是隐阳城李记陈酿的赤水酒。

第415章 黄金令牌

    如果说宇文天禄还有什么爱好的话,那便是隐阳的赤水酒,李记陈酿的赤水酒,这是京城中人尽皆知的事。

    而因为宇文天禄的钟爱,赤水酒在京城中也曾流传一时,成为附庸风雅或攀附权贵之时的选择。而且赤水酒价格不贵,寻常百姓家也消费得起,只是由于味苦涩,所以在京城流传的赤水酒都是加了蜂蜜的。

    赵拦江听说过宇文天禄的家事,所以对那李记陈酿也特意作了交代,就算他不交代,杂货铺老板徐阳也会暗中照料。

    只是搬空的书房,哪里来的酒香?

    他闭上眼睛,运起内力,嗅觉瞬间灵敏起来,终于,在书案的下方,赵拦江发现一块石头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同,而且有掀动的痕迹。痕迹很淡,若不仔细看,无法察觉。

    也许是宇文天禄家中清贫的缘故,抄家的人并未发现这里。

    他俯下身,微一用力,将石块掀开,石板之下,有一个三尺见方的暗盒,暗盒之内,有一坛酒。

    正是在隐阳城见过的最普通的赤水酒。

    酒坛以黄泥密封,并未开启,看上去年份已久,所以才会有淡淡的味道散发出来,若是以前,书房经常通风,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今日来到这里时,书房之中贴着封条,已很久没人来过了。

    他将酒坛取出,酒坛旁边,还有一个铁盒。

    赵拦江将铁盒拿在书案上,打开之后,看到了一沓信笺。

    足有百余封。

    信笺整整齐齐码成一叠,又以油纸包裹,并没有受潮。

    百余封没有寄出的信。

    写给李记陈酿老板娘的信。

    一个是当朝权贵,一个是民间卖酒女,两人之间又曾经发生过什么故事?

    赵拦江并没有窥视别人**的爱好,但他太想了解宇文天禄,于是没有忍住,打开了这些信笺。

    “阿雪挚爱,见字如面。今日,霜儿学会走路了,当我看她蹒跚而行向我走来,吾心甚慰,若你在此,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今天是霜儿六岁生日,群臣都来庆贺,陛下也封了她为宁陵郡主,宴请之时,她忽然问我,阿爹,为何我没有娘亲?我不知如何回复……”

    这些信笺,洋洋洒洒饱含情意。

    毕竟,宇文天禄早年学文,才动京城,若非得罪了权贵,极有可能入仕,其文笔也颇为优美,而且信中所记,都是家常琐事,以寻常小品口吻书写,令人甚是感动。

    连赵拦江这种粗通文墨之人,也都被这些书信的内容感动。

    他将书信捆好,正准备放回盒中,忽然觉得盒底有轻微晃动声,他仔细观瞧,却发现这盒之下,还有一个夹层。

    打开之后,一块令牌掉了出来。

    黄金令牌。

    令牌背后刻着一个“逸”字。

    还有一张黄绸,上面写道,“太启十七年十月初六,勤妃诞龙子,赐名逸。”后面则是一些相关的身份证明之类。

    里面还有一封牛皮纸袋,上面封着登闻院的火漆,写着“绝密”二字,正是一份登闻院的机密档案,而档案上的名字则是赵元修。

    赵拦江父亲的名字。

    赵拦江双手颤抖,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却知道,这份档案与二十二年前,前朝皇子之事有关,与当年定州的大屠杀有关。

    他还是打开了纸袋。

    “登闻院密档丁九五二七号,赵元修,定州人,于太启六年入禁军,任禁军龙骑护卫,十一年,任禁军统领……”

    原来父亲当年还曾在皇宫当过禁军?可在他印象中,父亲从未提到过这件事。

    有一句话引起了赵拦江的注意。

    “十七年,因酒后失职,被革除禁军之职,遣返原籍,生子赵逸,十九年,生子赵拦江……”

    这句话不对啊,赵拦江心道。

    “我明明是十七年生人,而赵逸则是十九年。”

    正元二年,宇文天禄率军占领定州之时,他正五岁,弟赵逸三岁,父亲拿起柴刀去找宇文天禄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看密档的落款,是正元二年。

    当年正是这封密档,让他的弟弟遭遇了杀身之祸,被宇文天禄挑死在定州城头,而那个被爹爹抱回来的人,成功躲过了一劫。他永远无

    法忘记,父亲临走之前,交代过他,无论发生任何事,都要保住这个孩子的性命。

    可为何跟密档之中记载的完全不同?

    他又拿起那个黄绸重新读了一遍,而其中的一行字,顿时如一座大山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右臂偏上,有紫色胎记……”

    赵拦江掀起了袖子,看了一眼右臂,上面是一块伤疤。赵拦江从军之后,身经百战,伤口无数,但他永远无法忘记,在童年之时,因为他犯了错,打翻了一碗米饭,父亲用一块烙铁,在他右臂之上,烫了一个伤口。

    如今年纪已大,伤口已如碗口大小,但当时的情形,他却记忆犹新。

    那天夜里,父亲喝醉了酒,拎着弓箭上山打猎,第二天一早,他打了一只獾回来,用獾油帮他涂抹伤口。而娘亲,则一直躲在房间里哭泣。

    他一直不理解,明明宇文天禄随时可以杀他,却始终没有下手,还转手将他手中力量给了自己。

    直到看到这些东西,一切谜团,都迎刃而解。

    赵拦江胸口发闷,嘴角干裂,想要放声大吼,张开口却发现已说不出话来。

    杨笑笑端着一碗人参汤走了进来。

    “府内东西备得不起,那些丫鬟们笨手笨脚,我给你熬了一碗参汤,趁热喝了。”

    赵拦江端着参汤,迟迟无法咽下。

    “天赐呢?”

    “姆妈哄着睡下了。”杨笑笑见他脸色不对,问道,“夫君,你不舒服?”

    赵拦江摇了摇头,将一些杂念抛出脑海。

    “一些公事而已。”

    杨笑笑倒也懂事,她看到书案上的乱作一团,想要帮他收拾,却被赵拦江喝道,“慢着!”

    杨笑笑不解,感到有些委屈。

    赵拦江也意识到失态,解释道,“这些都是宇文大都督留下的东西,我来收拾便是。”

    杨笑笑走出书房。

    赵拦江将那些书信叠好,放回原处,他拿着那封牛皮纸袋,寻思半晌,内力微吐,将其震为碎屑。

    而那块黄金令牌,他拿在手中,感到无比沉重。

    就因为这个,自己父亲、母亲弟弟被杀死,定州城的三万百姓被屠,导致成了一座鬼城。

    三万条人命啊!

    在他们眼中,难道就如此一文不值?

    宇文天禄曾问过他,“杀一人,救百人,杀或不杀?”

    赵拦江当时认为这个问题很可笑,并没有回答。可如今的问题却是,杀三万人,救一人,杀或不杀?

    延伸一下,如果那个人是自己,杀三万人,救自己,杀或不杀?

    这正是当年宇文天禄面临的抉择。

    宇文天禄屠尽定州城,杀死了自己的亲人,为得就是要保住赵拦江的性命!

    正如他说过,杀人,并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

    这一生之中,他因为这件事背负了人屠的骂名,尤其在他被定为谋逆之后,宇文天禄的恶行被进一步昭示天下。

    可以料想,将来宇文天禄必经被史官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赵拦江觉得浑身发冷。

    他的血冷了。

    就算当年在大明西疆,他一人迎战西楚敌将之时,他也从未像现在这般。

    隐阳城?

    潜龙城?

    隐阳王?

    金刀王?

    只怕是金刀王李秋衣也猜到了这些,才会将金刀赠给了自己。也正因如此,宇文天禄一直让他在西疆发展,就算是对他未来的准女婿,他也未如此上心过。

    这个账,一定要算。

    赵拦江向来是恩怨分明之人。

    紧接着,一个念头涌上心来。

    大明皇帝,为何让他来京城?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他一生从未害怕过什么,但这个想法却让赵拦江惊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是这次,他连妻儿都带到了京城。

    想到此,手中的黄金令牌,被他攥成了一团。

    ……

    皇宫。

    在东北角,建起了一座别院。

    院子不大,占地不过一亩,漆黑的院墙,看上去有些阴森,四周都是

    大内高手守护。

    与其说是一个院子,倒不如说是一座囚笼。

    一名老者坐在院中,手中拿着一本古籍,正在低头翻阅。老者身穿白色单衣,发须尽乱,明显苍老了许多。

    谁也没有料到,毫无征兆的,李纯铁忽然失去了陛下的宠信,入宫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

    这位当年登闻院的特务头目,曾与陛下一起打下江山的左膀右臂之一,如今成为一名阶下囚。

    没有任何降罪的旨意,也没有任何昭告天下的罪名。

    只是关着。

    严禁任何人探视,也不准跟任何人交谈。

    他在这里已被关了四个月了,这四个月,每日除了一名聋哑太监前来送饭,从未来过任何人。

    但今天,别院来了一个访客。

    此人身穿绯红袍,向别院走来。门口守卫道,“参见鲁国公。”

    正是当朝新的权贵鲁国公章士和。

    鲁国公道,“撤去禁制,我有话问他。”

    “此人生性狡诈,武功又高,我怕……”

    鲁国公冷哼一声,“陛下的旨意,也不听了嘛?”

    为首将领不敢忤逆,将四周禁军撤了出去。鲁国公拎着一壶酒,来到了别院之内。

    “李院长,数月不见,在这里住得可曾习惯?”

    李纯铁放下书本,看了一眼对方,在一年前,这位鲁国公哪怕跪在他面前,他都不会正眼瞧一下,然而短短一年不到,他成了朝内头号“倒宇文党”的领袖,从正六品一跃成为了内阁大学士。

    李纯铁缓缓道,“忙了那么多年,闲下来挺好,有时间看看书,养养花,就是这里的苍蝇蚊子比较多。”

    鲁国公笑道,“我记下了,回头让禁军再帮你多抓一些进来。省得你在这里太闷了。”

    李纯铁道,“如此我倒谢谢鲁国公了。”

    “都是同朝为官,何必客气。”

    李纯铁笑道,“不敢当,老夫在太极殿出朝的时候,你连在殿外跪着的资格都没有,又怎能算是同朝为官?”

    鲁国公眼中露出一丝愠怒,不过,他掩饰的很好,很快就笑了起来,“多亏皇恩浩荡,此一时彼一时也。”

    李纯铁道,“无事不等三宝殿,有屁快放。”

    这话说得粗鲁,倒更符合他的性格,鲁国公道,“受陛下之托,代陛下前来问一句,他想知道的那件事,你有没有想说的。”

    李纯铁道,“圣心难测,敢问鲁国公,陛下想知道哪件事?”

    鲁国公倒是犹豫了。

    他只是前来传话,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这对君臣关系十分特别,有些话不用挑明,君臣之间心知肚明。

    陛下将李纯铁关押,却不定的他的罪,没人知道为何。

    鲁国公曾试探过,但朱立业一个眼神,就将他吓得灵魂出窍,再也不敢多问半个字。

    “眼见就要入秋,陛下担心院长受寒,看在当年的情分上,让我来看看院长有没有悔改之意。”

    李纯铁忽然冷笑。

    “情分?恐怕在陛下眼中,没有什么情分可言吧?”他将鲁国公带来的酒接过来,倒了一杯,缓缓饮下,淡淡道,“我若敢说,你敢听嘛?”

    “我……”

    “敢”字还未说出口,鲁国公便收住了话头。

    这件事拖了这么久,必然是天大的事,他虽是宠臣,但毕竟在朝中立足未稳,尤其是一年之内,连升十级,朝臣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但私下里意见却很大。而他也明白,越是如此,他越要向陛下表明忠心,甘心做陛下的一条狗,所以陛下的眼神看到哪里,他的牙就咬到哪里。

    但眼前这个人,哪怕他已是阶下囚,他也不敢去咬。

    能做到封侯入相,尤其是见证了宇文天禄、李纯铁的大起大落之后,他行事更加谨慎了。

    他自然有一套官场哲学和生存法则,其中之一便是,决不能触及陛下的阴私之事。

    “不必,你只需要告诉我,有或没有便是,我好与陛下复旨。”

    李纯铁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鲁国公碰了个钉子,正要离开,却听一人怒道,“李纯铁,你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第416章 千古第一无道昏君

    大明国君朱立业,当朝天子,在高公公搀扶下,来到了别院之中。他身穿太极袍、头戴紫龙冠,天子修道,在不处理朝政之时,在宫内多是这副打扮。

    朱立业并不是一个勤勉的皇帝,登基二十年,极少亲政,却用得一手制衡术,将满朝文武玩弄于股掌之间,就连宇文天禄、李纯铁二人也先后垮台,若论聪明才智,绝不输任何人。

    他的出现,顿时让鲁国公慌了神,连忙下跪,朱立业却不耐烦道,“一旁候旨,朕与李院长有些话要说。”

    高公公与鲁国公站在了不远处。

    李纯铁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缓缓倒酒,慢慢品尝。在鲁国公看来,这是对天子的大不敬,若真追究起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是一年以来,李纯铁第一次见到朱立业。

    自从西疆归来,回到京城,朱立业便收了他的权,起初只是避而不见,直到数月之前,更是一道圣旨将他囚禁。满朝文武虽没有明议,私下里却是议论纷纷,就连鲁国公这等人跟高公公探听风声,也没有什么结果。

    但天子头号心腹,大明第一特务头子被关,这就释放出极为强烈的信号,天子将要有大动作啊。

    朱立业沉着脸,“这数月来,你一不上折自辨,二不请罪,难道跟朕没有交代吗?”

    交代?

    交代什么?

    李纯铁知道,交代也是死,不交代也是死。拖着,反而能够保护外面的人。

    他望着朱立业,坦然道,“老臣无愧。”

    朱立业勃然大怒,“你的意思是朕错了?”

    “君永不会错。”

    “既然知道朕没错,你跟宇文天禄联手演了二十年戏给朕看,难道不欠朕一个交代吗?”

    李纯铁笑了,?“陛下想听哪个交代?是武经?还是朱厚逸?”

    这句话一出,不远处的鲁国公、高公公,连往后退了几步,心中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还不放心,又往后退,直到贴到墙根,无处可退,又假装闲聊起来。

    朱立业见状,喝道,“滚出去!”

    两人长舒一口气,“遵旨!”

    这是两人第一次因为被皇帝骂而感到愉悦,毕竟接下来的对话,无论是什么内容,落在二人耳中,都将成为日后掉脑袋诱因。

    趋吉避凶,人之常情。

    朱立业神色缓和了一些,叹道,“当年,朕还是雍王之时,结实你与宇文天禄,共谋天下,当时朕也曾心想,我三人齐心,共创一个大明盛世,我们也将如唐太宗、魏征、长孙无忌一般,成就史上一段君臣佳话。如今,转眼二十年,却落得如此田地!”

    这番话说得如此动情,但李纯铁心却如古井之波。

    他侍奉了朱立业二十多年,为他除去了太多的心腹大患,办了太多的**之事,太了解他的为人了。

    冷酷、无情、自私、好大喜功,却又极爱名声。

    所有的功劳,都是朱立业的,他要成为秦皇汉武,千古一帝。而其中的杀戮、鲜血,都是乱臣贼子的。

    若是其他臣子,如鲁国公那样,定会感激涕零,五体投地,然后向天子表忠心,但李纯铁不是,朱立业这一套,在他这里并不好用。

    自从他被关起来的那一刻起,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数月以来,朕没有撤你的职,没有为难你的属下,只是?为了让你在这里好好反省,只要你肯交代,你依旧是朕的左膀右臂,股肱之臣,可是……”朱立业道,“你寒了朕的心。”

    李纯铁将书缓缓合上。

    “陛下,还有心吗?”

    这句话不急不慢,却字字如钢钉一般,扎入了朱立业心中。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纯铁道,“大逆不道。”

    听到这句话,李纯铁笑了。

    这才是朱立业的真实想法吧。

    “陛下身为百官之父,万民之父,虽身居至尊,却被困在京城之中,二十年不肯出京城一步,陛下在担心什么?”李纯铁问道,“怕天下万民的悠悠众口嘛?你当热不管他们的死活,你在乎的只有自己。你害怕是书剑山上的人来找你算账。别忘了

    ,当初你给他们承诺什么!”

    朱立业道,“是他们先毁了承诺!朕临位二十年,天下一统、民强国富,又以威武之师震慑万国,难道朕做得不够吗?难道朕做得不好嘛?”

    朱立业的情绪有些激动。

    “朕之所求,不过是千秋万代。他们不过是外来户,凭什么对朕指手画脚,什么君主立宪,什么三权分立,没有了朕,这个大明,早就亡了!”

    李纯铁道,“君子信之以诺。”

    “朕是天子,不是君子!”

    李纯铁又道,“先帝在位时,天下百姓万万户,人六万万,一场靖难,十室九空,朝初之时,只剩两万万,二十年后,才勉强到四万万,这就是陛下口中的太平盛世。当初,陛下举旗之时,是何等意气风发,等掌夺大宝,却又出尔反尔,陛下让我如何再信你?”

    “所以这是你勾结宇文天禄的理由?”

    李纯铁道,“在招摇山之前,我并不知那件事。之是招摇山上,有些话说明白了,事情也就理清了。”

    “好,那朕就告诉你,朕已命大将军截半山率二十万兵马,去围攻定州,一月之内,血洗定州!”

    李纯铁问,“就如二十二年前一样?”

    朱立业气呼呼道,“屠一次也是屠,屠两次也是屠,并无区别。”

    李纯铁竖起拇指,“陛下好手段。”

    “我再问你一次,朱厚逸在哪里?武经在哪里?”

    李纯铁道,“前朝太子之事,一直都是宇文大都督在为陛下办事,陛下所问非人,我回答不了。至于武经,当年陛下在京城以惊神阵杀书剑山使者之时,我并不在场,也回答不了。”

    “哼哼。”朱立业桀桀冷笑,“你倒是推脱的一干二净。好,朕就告诉你,这两件事,朕都已有了答案,今日前来,只是想试探你,是不是还跟朕一条心,是不是还念及这些年的情分,李爱卿,你让朕很失望。”

    李纯铁依旧波澜不惊,他知道这句话也是试探,若他早已有了答案,以他的性格,自己绝对活不过第二日。

    一个连自己亲兄弟、亲侄子都敢杀的?人,哪里还会有情分?当得知宇文天禄在定州之事后,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直接下密旨格杀,哪里还会有情分?

    天子、国君,早已不能以“人”的标准来度量之。

    他淡淡道,“陛下怕是依旧不知。”

    李纯铁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唯一关心的人,也已经安排老朋友将他置身事外。

    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朱立业。

    他随手取下紫龙冠,扔在了地上,“好,朕再告诉你一件事,当年你去东海平乱,亓天秀在府上被人强暴,含恨自杀,事后朕杀靖远伯一家三十六口为你报仇,你可还记得?”

    李纯铁终于动容。

    他的一生,无愧天地,但却愧对一人,正是他此生唯一的红颜知己。当年他落魄江南,心灰意冷准备自杀之时,是亓姑娘一饭相赠,将他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后来陪着雍王南征北战,这位亓姑娘也是不离不弃,唯一一次分离,却是永别。

    为此,李纯铁终生未再娶一人。

    “都已过去,陛下提此事为何?”

    朱立业道,“其实那日朕出宫微服私访,外出饮酒,靖远伯只是随从,替朕把门而已。”

    轰!

    李纯铁听得头顶冒火,一拳将眼前的石几打成了齑粉。因为这件事,他自责了二十年,想不到倒头来,真相却是如此。

    他望着朱立业,眼神一片冰冷。

    在他眼中,他已经不是大明天子,也不是雍王,甚至不是一个人,他只是一个畜生。

    别院之内,有惊神阵布下的禁制,境界受限,却依旧掩盖不了他的杀意。

    朱立业不以为然。

    “江湖上都道,你乃堂堂剑圣,武功超然,但在朕眼中,不堪一击。”

    二十年前,他武功已入通象,二十年修行,早已触摸到天道之门,距离长生之道,只差一部武经。

    只要得了武经,他便能窥探天机。

    他的野心,不止于千古一帝。

    而是千古唯一的帝王。

    更何况,此处还有惊神阵,就连书剑山的使者都铩羽而归,区区一个剑圣,他根本不放在眼中。

    只要不是至尊天道亲临,任何人他都不放在眼中。

    咳!

    呸!

    一口浓痰,从李纯铁口中射出,吐在了朱立业脸上。

    他骂道,“衣冠禽兽,无耻小人,王八羔子,千古第一无道之君,大明天下,有了你这个皇帝,真是倒了他麻痹八辈子血霉!”

    李纯铁用上了内力,几乎以吼地方式喊了出来。

    这句话在皇宫之内飘荡。

    站在门外的鲁国公、高公公,吓得浑身一抖,差点尿裤子里,不过两人也都是老江湖,很快调整了心态。

    “咦,国公,可曾听到什么动静?”

    “刚才风大,迷了眼睛,没听清楚,可能是夜猫子叫唤吧。”

    高公公叹道,“哎,人上了年纪,眼睛也花,耳朵也背了。可老奴还想多给陛下伺候几年呢,明儿得去御医那边讨几服草药。”

    不远处,一名禁军听在耳中,忍不住笑了一声。声音很小,但高公公却转过身来,对头领道,“拉出去,砍了。”

    李纯铁这一骂,传遍了整个皇宫。

    顷刻间,皇宫一片静寂。

    远处亮着灯的宫娥太监的偏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灭了烛台,一众人钻进被窝之中,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朱立业浑身颤抖。

    他平生以来,从未遭受如此奇耻大辱。

    就算当年靖难之时,被前朝兵马困于黄河之上,他也未曾像今日这般窘迫。

    他牙关打颤,双拳紧握,目光中几乎冒出火焰,“朕,要,剐,了,你!”

    李纯铁骂了一通,心中大快。

    “天子无道,重臣当值一死。”

    朱立业吼道,“朕不但要杀你,还要将你老家泉州十万百姓,一并拉着给你陪葬,我会让史官让你遗臭千年,不,万年!”

    他似乎还不解恨,红着眼撕喊,“十月初十,朕将在寿宴之上,当着文武群臣,各国使节的面,将你凌迟处死!”

    “来人!”

    众禁军故意待了片刻,才假装一路小跑来到别院之内,“陛下!”

    “将他押入水牢,泡上十天十夜,好生伺候!”

    “遵旨!”

    “告诉轩辕一刀,朕要将这逆贼凌迟,要杀他万刀,若少了一刀,真从他身上来割肉来偿!”

    “领旨。”

    高公公和鲁国公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口,垂首躬身伺候。朱立业满腹怒火,无出发泄,大步走了出去。

    两人连跟着出门。

    “吩咐展将军,今夜宫里当值的宫娥太监,一律格杀,若有人议论半句,格杀勿论。”

    两人一哆嗦,“遵旨。”

    朱立业站在皇宫之内,胸口起伏不定,大口吸了几口气,又问,“你们二人,也以为朕是昏君嘛?”

    鲁国公跪下道,“陛下乃千古明君,泽被万世,千秋万代,堪比尧舜。”

    朱立业一听,看来这个世间还是有不少清明之臣的,心情舒缓了许多。

    又问高公公:“你呢?”

    高公公胸中并无文墨,跪下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朱立业皱了皱眉,“以后多读点书,被整天想着搂钱聚财。”

    高公公又道,“守着陛下这座金山银山,便是老奴最大的财富。”

    话糙理不糙,朱立业心情又舒畅了几分。临回宫之前,他道,“朕乃开明之人,不会因无耻小人言语乱了心神,下旨,朕准备广开言路,让文武百官上表,对朕做一个公允的评价。”

    旨意连夜传入内阁,又传入百官府中。

    这天夜里,京城百官一夜未眠,较劲脑汁的写明日的奏表,那用心尽力,堪比当年科举之时。

    第二天早朝,整个朝堂之上,充满了一股股酸臭味和马屁声。

    这是医治朱立业心病的良药。

第417章 赎房风波

    萧金衍和金不换抵达京城时,已是九月底。

    由于他身份特殊,为了安全起见,他换了一个身份,莫家为。

    这是当初雷振宇送他的几个上等面具之一,而且路引、生平一应俱全,四十余岁,山羊胡,相貌清瘦,左撇子,师从莫家拳馆,也是使拳之人,会武功,但不是很高,修为在闻境偏中上,曾夜闯龙虎滩,救出若干失足妇女。

    更关键的是,他在京城无亲无故,还有一套房子。萧金衍在登闻院附近虽有住处,但显然无法去住,朝中的密探四布,鬼知道会不会盯着那里。

    所以莫家为这个身份,是一个绝佳的掩护。

    至于金不换,他成了莫拳师的随从,在城门官查勘路引、核对相貌之后,并未过多阻挠,回到了京城。

    两人来到地安门东,找到了那个民宅。

    地安门所在,距离皇宫颇近,有尚衣监、织染局、纸房、安乐堂等,许多为皇宫服务的司、库都建在此处。这所民宅与织染局隔了一条街,院子并不大,略有些破旧,不过好歹也算是天子脚下。据生平上记载,这个院子是前朝的一个老太监的住所,这个老太监无儿无女,只有莫家为一个侄子,所以死后将宅子留给了他。

    唯一的问题是,房契在招商钱庄。当初莫家为闯荡江湖之时,将房子抵押给钱庄,换了三百两银子。

    这已是三年前的事了。

    如今回京城,他拿着票据到了招商钱庄。

    钱庄内有不少人,看装扮非富即贵,毕竟是皇城根下第一大钱庄,信誉又好,每日的客人颇多。其中还有不少宫娥、太监,也来这里存取金银,兑换银票。

    在宫内当差,总有一些见不得人的收入,又没地方存放,兑换成银票,才能安心。

    人虽多,但服务却也周到。有伙计送上香茗,两人坐在椅子上等着叫号,萧金衍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钱庄。

    两个宫女的谈话,吸引了他的注意。两人声音虽小,但却?逃不过萧金衍的耳朵。

    “这次封宫,连续差了七八天,咱们才有机会出来,这几日吓得提心吊胆,以为要死在里面了呢。”一名瘦宫女道。

    另一胖宫女附和,“可不是嘛,甲二房的十六名宫女,还有御膳房、御马监的十几个公公,都被杖杀,都快赶上世宗壬寅年那一次了。”

    世宗皇帝在位时,有几位宫女意图勒死皇帝,失败之后,皇宫之中进行了一场大清洗,又称壬寅宫变。

    “好像是听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吧。”瘦宫女道,“听说是李院长在宫里骂了圣人,圣人降怒,将听到的人全都杀了。”

    “那你又是听谁说的?”

    “御膳房的李公公,他因为耳朵聋躲过了一劫。”说罢,又低声道,“你不知道吧,其实他一点都不聋,平日里都是装的,只是做出聋的样子,很多人讨论事情也不避讳他,所以他消息灵通着呢。”

    胖宫女道,“那他跟你说这些?”

    瘦宫女道,“他那个老色鬼,整天打我注意,我稍微用了点手段,他就全告诉我了。我得?赶紧把攒的钱都存了,免得以后都没机会。”

    萧金衍听到这些,试探问,“两位姑娘,不知你们说的李院长,可是登闻院的李院长?”

    那两个宫女见这个山羊胡,心中生出警惕之心,连站起身,“没有,我们什么也没说。”

    她们生怕这两人是才好听密探,吓得骇然失色,连钱也不存,就离开了。

    金不换道,“跟姑娘打交道,哪里有这么直接的?”

    萧金衍挠了挠头,问,“难道

    错了嘛?”

    金不换问,“你自己挠痒痒,舒不舒服?”

    “舒服。”

    “如果大街上莫名其妙来了个人,给你挠痒痒,你会舒服吗?”他又道,“人与人交流,得一步步来,才能慢慢让对方卸下防备。”

    萧金衍道,“那你去帮我问问,问清楚了,晚上请你吃烤鸭。”

    金不换跟着那两宫女走了出去。

    很快轮到了萧金衍,当对方得知他是来赎回房契之时,伙计把他引到了二掌柜的小屋内。

    那二掌柜仔细核对了票据,以及他的路引等,才道,“是你当初将房子抵押给我们,拿走了三百两银子,二分利,三年,如今你超了半年,加上罚息、孳息,一共是二千两百两。”

    萧金衍咂舌道,“掌柜,你算错了吧?三分利,三年,就算四年,就算利滚利,最多也不过五百两,怎得算出两千二来?”

    二掌柜道,“当时立契之时,可是规定了,三年内你若不赎回,我们就有权处置这宅子,如今这三年,房价漫天涨,同样位置的房子,现在都卖到两千五百两,跟你要两千二,你那房子,我们已经找到了买主,两千二,你要赎回,我们就卖了。”

    “怎得,你们钱庄借钱,利息不按本金,还按房屋价格算?”

    二掌柜道,“都说了,已转成死当了。你要么给钱,要么走人,不然,我们就报官了。”

    萧金衍心说若真报官,事情就麻烦了。反正身上还有银子,于是也不跟他争论,乖乖交钱拿回房契走人。

    二掌柜看到他怀中一叠银票,暗中记下了。等萧金衍刚出门,二掌柜带着几个伙计跟了出来,“莫先生,等等。”

    “怎么了?”

    “你银票是假的!”

    萧金衍心中冷笑,估计是这几个家伙看到他银票露白了,心生歹意,故意来找事,于是道,“票号规矩,离柜概不负责。”

    二掌柜道,“责任在我们,概不负责。你若拿假银票,这可不是小事情,要不报官,要不把房契交回来。”

    萧金衍不想见官,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而那二掌柜见他神色,便知他银票来路不正,更加理直气壮,于是道,“走吧,见官去。”

    萧金衍道,“好,好,有事好商量。你看那边有个巷子,咱们去那边解决一下?”

    二掌柜仗着人多,正好可以讹上一笔,于是来到了巷子,命人看住巷子两头,跟萧金衍摊牌,“莫先生,这银子怕是不干净吧?”

    萧金衍笑道,“上等的牛角纸,还有金陵李家的族印,你说不干净,意思是金陵李家的钱不干净了?讲不讲道理,还有天理王法吗?”

    转念一想,我跟他们闲扯这些干嘛,还需要讲什么道理,不等他们动手,萧金衍上前,三拳两脚,将这些人打趴在地。

    二掌柜被揍得不轻,道,“我二叔可是大内侍卫,你今日欺我,小心他日后找你算账。”

    萧金衍一听,火气上来,抡起拳头,如雨点般打去,片刻二掌柜就鼻青脸肿,跟?猪头一样,连连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保证不再找你麻烦。”

    萧金衍这才收了拳脚,拍了拍身上尘土,“你知道我住处,若想找我报仇,尽管让你二叔来便是!”

    说罢,离开了巷子。

    守在巷口的两个人,见证了方才一幕,也不敢阻拦,连忙让开了身子,过去扶二掌柜起来。

    二掌柜哎哟声不停,“去找我二叔!”

    他二叔就住在对面街上,算了算日子,七八天没见到二叔了,今

    天应该不当值,等找到他,再去找那个姓莫的报仇。

    过了片刻,那伙计回来,神情很是尴尬,“见到我二叔了?”

    伙计道,“见到了。”

    “跟他说我被打了?”

    伙计摇摇头,“没说。”

    二掌柜不满道,“怎么不说?”

    “他不听。”

    二掌柜蹭地跳了起来,指着他骂道,“你小子是不是偷懒了?我二叔没有子嗣,平日里最是疼我,别说我挨揍了,就是别人骂我两句,他都会穿着禁军的衣服去给我出气。”

    伙计说,“怕是这次不行了。”

    “为何?”

    伙计低声道,“刚才我去卫所,看到你二叔跟十几个大将军浑身是血,被驴车拉了出去,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他二叔,正是李纯铁骂皇帝当夜值守的禁军之一。

    ……

    萧金衍前脚刚进院子,金不换就回来了,满脸的兴奋,道,“我帮你打听清楚了。”

    “你怎么做到的?”

    金不换嘿嘿一笑,“对付女人,我比你有办法。”说罢,他将两个宫女透露的消息告诉了萧金衍。

    当得知李纯铁皇宫骂人被陛下下令凌迟之时,萧金衍顿时坐不住了,当时就要准备冲进皇宫救人。

    金不换连忙拦住,“大哥,切莫冲动。”

    萧金衍道,“我师兄有难,我如何不冲动?”

    “实践证明,人在冲动之时,会犯错事,皇宫之内守卫森严,若是不小心打草惊蛇,对方加强了防备,再要进去,怕是更难。”

    萧金衍道,“我相信自己的武功。”

    金不换问,“比李院长如何?”

    萧金衍迟疑了一下,“不如。”

    “就连李院长都无法逃脱,你现在贸然闯进去,无异于飞蛾扑火,所以,我觉得应该从长计议。”

    “怎么个从长计议?”

    金不换道,“先填饱肚子,再打探情况。还有,你答应我的烤鸭,全聚德。”

    当局者迷。

    萧金衍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他怀中还有三枚麒麟通宝,当时虚先生让他去请教玉溪道长,这位龙虎山的国师与师兄素来交好,应当会给自己出主意。

    “走,吃烤鸭!”

    萧金衍带着金不换,来到了金聚德。

    金不换望着门前招牌,“这个字不念全吧,我读书少,但我的姓我还是认识的。”

    萧金衍不理他,“吃就吃,不吃拉倒。”说罢,走了进去。

    金不换正要抗议,看到店旁边有一女子,靠窗而坐,点了一整只烤鸭,眼睛一亮,“金聚德就金聚德吧,坐这边!”

    金不换坐到了女子旁边一桌,上下打量着她,此女子皮肤白皙,身材窈窕,鼻梁偏高,看上去不是大明人士,于是问道,“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女子吃相很优雅,正津津有味的吃一张卷了鸭肉的薄饼,并没有理会金不换。

    金不换咽了一口口水。

    女子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略带不满之色。金不换嘿嘿一笑,“对不住,饿了。”

    女子道,“你们中原人,都是色中饿鬼嘛?”

    金不换嘿嘿一笑,“也不是。只有见到姑娘这种人间绝色,才会偶尔会秀色可餐,暴露本性。”

    女子噗嗤笑了,“嘴倒是挺贫。”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拓跋,兰若。”

第418章 共商大计

    萧金衍打量着眼前女子,她虽然身上没有真元波动,但心中却隐约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这个女子不简单。

    他悄悄释放弦力,谁料拓跋兰若立即生出了感应,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于是尴尬一笑,将弦力收回。

    拓跋这个姓氏,在中原并不常见。但在北周却是国姓,除了当年鲜卑一支外,许多后来为北周立下战功的人,也都赐姓拓跋,所以他也不知道对方的来路。

    金不换道,“姑娘可是初次来大明?”

    拓跋兰若笑道,“兰若自幼羡慕中原文化,尤喜美食。当年曾在书铺买过一本《中原食货志》记载了中原各地美食,其中有一篇专门介绍金聚德烤鸭,所以来京之后,忍不住前来品尝。”

    萧金衍心说,姑娘你买得怕是盗版书吧,错别字能害死人啊。如今物欲横行,人人趋利,只要有利可图,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萧金衍常年行走江湖,什么金聚德,唐师傅大碗面、啃得鸡,故意弄出个乌龙来,若稍不注意,就会着了道。

    当然他也不会说破。

    拓跋兰若又道,“萧公子是刚入京城吧?”

    萧金衍愕然,“你认识我?”

    拓跋兰若笑道,“虽第一次见,但在北周大名却如雷贯耳,早已神交已久,小女子今日特意在此恭候。”

    金不换问,“你跟踪我们?”

    “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有这个本事,不过在下粗通易理之术,想要寻个人,还是容易至极。”

    萧金衍好像有点印象了。

    他以前听过,北周小皇帝有个女老师,在北周地位极高,精通推衍之术,而且还是拓跋牛人的义女,想必便是此人了。

    想到此,他丝毫不敢怠慢。

    “拓跋姑娘找在下何事?”

    拓跋兰若道,“共商大事。”

    她示意二人坐下,又道,“想必二位也知道,去年趁西疆之乱,薛元帅趁机越过凤凰岭,攻打神仙沟,侵占了我北周十八城,我代表我们陛下,前来与贵天子谈判,讨回十八城。”

    萧金衍两手一摊,“这事儿不归我管。”

    金不换道,“真是大快人心。”

    拓跋兰若道,“不如我帮你算一卦,三日之内,你在京城之中有一场桃花劫。”

    金不换道,“我已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

    拓跋兰若微微一笑,“我当然知道。不但如此,我还知道你来京城的目的是为李院长,咱们目标不同,但却有个共同的敌人。所以,兰若才斗胆来见你。”

    她指了指窗外,“门口那个卖菜的老农,酒楼对面那个书生,还有门口卖柿子的大姐,一个是锦衣卫,一个是兵部,还有个东厂,隶属不同上级,监视着我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你信不信你一出去,就会有人把你们带走?”

    萧金衍道,“我现在这副行头,不过是京城中的一个武师,就算带走也问不出什么话来。”

    “莫家为,莫家拳馆传人,四十一岁,是前朝宫中司礼监莫太监的侄子,就这个身份,你被他们弄到里面,不死怕也是掉层皮。”

    萧金衍心说这女人怎得什么都知道。

    “你想怎么

    合作?”

    这时,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指着拓跋兰若道,“你这个死不要脸的狐狸精,在外面勾三搭四,还想对我男人动手?”

    中年妇人个头不高,举止粗鄙,如市侩妇人,虽然做了易容,但萧金衍一眼就看穿了此人正是东方暖暖。

    因为她身上独特的味道。

    说着,她低声笑道,“妹子,这件事轮不到你来管,我替他谢你了。”

    拓跋兰若先是一楞,很快就明白了对方身份,嫣然一笑,道:“想不到,堂堂东方圣女,竟还有这么泼辣的一面。”

    东方暖暖道,“那得分人,对你,稍有不慎就被你算计,还是提防一些为妙。”

    她站起身,对萧金衍喊道,“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跟我回家?”

    萧金衍没想到,她也如此快找到这里,看来自己保密功夫不怎样,一入京城,就被这么多人盯上了。

    他站起身道,“是,夫人。”

    这二字一出口,他觉得有些鲁莽,谁料东方暖暖却道,“死样,看我回家不收拾你。”

    临行之前,她对拓跋兰若道,“收起你的小算盘,先忙好自己的事吧,顺便帮忙把账结了。”

    三人离开了金聚德,回到莫宅。

    宅中有五间房,一个院子,虽然有些陈旧,但各类物品一应俱全,尤其是家具,都是上等的好料,可见当年这个莫家为还是极有品位之人。

    金不换转身就去隔壁。

    萧金衍问,“你干嘛去?”

    金不换呵呵一笑,“嫂子不是要收拾你嘛,我得回避一下。”

    萧金衍没好气道,“不必。刚才都是演戏。”

    金不换道,“我瞧得可真真切切哩。”又对东方暖暖道,“听声音这位姐姐应该不大吧?”

    东方暖暖撤去面具,露出本来面目,金不换两眼直勾勾望着她,哈喇子哗哗直流。

    东方暖暖道,“你再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金不换笑嘻嘻道,“你挖出来也没用,你的模样早已印在我的心里,除非你把我心也挖出来。”

    东方暖暖脸一红,伸手探出,作势要抓。金不换连向后闪躲,东方暖暖虽没尽全力,但她修为在哪里,一抓落空,倒也有些出乎意料。

    “原来是逍遥派的人。”

    金不换大大咧咧,“过奖,过奖。”

    “逍遥派出来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东方暖暖又对萧金衍道,“看看人家,年纪比你小,嘴还比你甜。”

    萧金衍苦笑,“这个,学不来。”

    三人闲聊片刻,东方暖暖才道,“那个北周的小姑娘,最好离她远一些。她是血手印组织的长工,论心机,你怕不是她对手。”

    自从东方暖暖想开之后,放下了那份执着,对萧金衍说话言谈之间也没有那么拘束了,反而让萧金衍觉得更舒服一些。

    “我也不是你对手。”

    “你当然不是我对手。”东方暖暖傲然道,“不过,我却不是宇文姑娘的对手。”

    金不换趁机道,“姐姐,那个宇文姑娘很美嘛?怎么一说起他,萧大哥总是神魂颠倒的?”

    你猜呢?”

    “肯定不及姐姐万一。在我眼中,姐姐便是这天下间最美的女子。”

    东方暖暖虽知道他有拍马屁的嫌疑,但听在耳中还是觉得很舒服,试问天下女子,又有哪个不喜欢听别人夸她漂亮呢?唯独眼前这个木头一般的傻小子,嘴里一句好听的话也说不出来。

    东方暖暖笑吟吟道,“既然你这么说,不如姐姐嫁给你好不好?”

    金不换蹭得跳了起来,向后退了两步,“算了,我娶不起你。”

    “我可以养你啊。”

    “那也不行,我比较好色。”

    “我不介意啊。”

    金不换冷汗都要流下来了,“我身体不太好,怕夭寿。”

    东方暖暖脸色一沉,“滚。”

    “好嘞!就等这句话!”说罢,一溜烟跑了。

    金不换一走,萧金衍反而不知说什么好了。倒是东方暖暖主动问,“我比萧大哥早来了几日,李院长的事我打听过了,你可有什么计划?”

    萧金衍摇头叹息,“他被皇帝关在宫中,那里守备森严,我想先见一下玉溪国师,跟他讨教一二。对了,你们又如何打算?”

    东方暖暖道,“苏州一别,我便北上,联系了几个当年父亲的旧部,其中有几人在军方担任要职。”

    萧金衍道,“已过去二十多年,他们既已成了大明将领,又怎会听你摆布?”

    “当年光明教助朱立业打下江山,他却出尔反尔,让宇文天禄清缴我圣教,但我教内弟子甚多,早已有不少已渗入了军方,一来他们定期服用我们圣教药物,二来若身份曝光,朱立业也会对他们进行清洗,所以不得不听我的。”

    “皇帝身边高手如云,还有一座惊神大阵,大部分将领都忠心于他,怕也是掀不起什么风浪。”

    东方暖暖淡淡道,“我并未指望他们能打下京城,只要在适当的时候,制造一些骚乱和事端,牵扯一下三大营即可。而且最近赵逸的一些举动,让皇帝有些不安了,频频调整三大营将领,还有京师的布防。目前看来,还是奏效的。”

    东方暖暖道,“十月初十,朱立业做寿,将会在宫内宴请文武百官,到时便是一个绝佳机会。”

    萧金衍惊道,“你想刺杀皇帝?”

    东方暖暖笑着道,“我哪里有这个本事?不过,这个天下想要他死得人太多了,我只是略作配合,给他们创造机会而已。”她又补充道,“书剑山上十五名守剑人,来了中原。”

    “什么?”

    萧金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璇玑阵中与虚先生的一番谈话,他已猜出事有不妙,但还未如此紧迫,但东方暖暖的这个消息,若传入江湖,必将掀起滔天巨浪。

    自陆玄机之后,五百年来,书剑山的守剑人几乎从不出山,也只有十九品像的剑修之士行走天下,但这次不但出动,而且几乎倾巢而出,看来虚先生预言的天道降临,怕是要成真了。

    “难道真如谶语所说,至尊天道要降临人间?”

    东方暖暖道,“不,至尊天道,一直都在人间。我倒是很想看看,过了那一日,这个天下,这个世界,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第419章 凌迟之法

    萧金衍讶然问,“在人间,是谁?”

    东方暖暖淡淡一笑,反问,?“难道到现在你还觉得,至尊天道是一个人?”

    “难道不是?”

    “他可以是,也可以不是。他是虚空中的一个存在,神圣领域意识的体现。比如,你可以轻易毁掉一窝蚂蚁,在蚂蚁眼中,它们无法真正的观察到你,就会虚构出一个类似它们的神明。没有人知道,至尊天道是什么样子,陆玄机也不知道。”

    萧金衍有些不解,“可迄今为止,书剑山上的守剑人、剑修都是人。”

    “那只是至尊天道想让人类更容易认清他的意志,如果这个世界是由猴子统治,那么剑修、守剑大人也都会是猴子,它们只是掌握了一部分关于天地的运行规则的人而已。”

    萧金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但他觉得事情却没那么简单,若真如东方暖暖所说,至尊天道与人,就如人与蚂蚁那样,?那他想要毁灭人间,真的只是一个念头的事。

    要对抗至尊天道,就如蚍蜉撼大树。根本就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

    “那我们该怎么做?”

    “我们可以逃离,可以等待,可以躲避,也可以坦然接受。”

    逃离、等待、躲避、接受。

    四种不同的态度,四种不同的处世哲学。

    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他们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接受命运的安排,这个天下,若是毁了,那便毁了。

    而东方暖暖曾经说过,这个世界秩序已经混乱,需要一次这样的灾难,重整人间的秩序,如果至尊天道愿意的话。

    至于逃离?

    若不是跃出三境,脱离世间樊笼的枷锁,摆脱生与死,情与爱,哪里又有逃离的资本。

    世间还有一部分人,选择了对抗。

    像宇文天禄。在定州城外,他修建了强大的末世堡垒,就如神话传说中的那艘船,躲避天道的制裁。

    像王半仙。他身负天下气运,在这个江湖上东躲西藏二十余年,躲避书剑山的追杀。

    像李纯铁。他虽然没有说过,但对书剑山的调查却一直没有停止。

    萧金衍自问,我该如何?

    他很喜欢这个天下,有亲朋好友,有心爱之人,还有令人敬仰的兄长。

    可是,若真如东方所说,这一切最后都成为泡影,而自己无能为力。

    没有人知道,至尊天道究竟以怎样的一种方式降临。他不能,东方暖暖也不知道。

    东方暖暖走后,萧金衍陷入了沉思之中。不过,这种沉思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金不换进来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死鸟朝廷,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他满不在乎道。

    “你听到了?”

    “我不小心听到了。”

    “还听到了什么?”

    金不换道,“还听到,有人对我们今天出手十分不满,准备放火烧了这个宅子。”

    “什么时候?”

    “刚才。”

    “为何不阻止?”

    金不换道,“又不是我的房子,也不是你的房子,我为何要阻止?”

    一阵浓烟味道传来。

    萧金衍、金不换来到院中。

    门外有三四个人,鬼鬼祟祟正抱着柴火往柴房便堆积。由于新下了一场雨,地上比较潮湿,一时片刻,点不着火,倒是弄了不少浓烟。放火之人是招商钱庄二掌柜,今日挨了一顿揍,这口恶气他咽不下,打架又打不过,于是找来几个兄弟,准备给柴房放把火。

    咳咳!

    二掌柜还在在埋怨,“我让你买五十斤干柴,怎么也点不着,兑水了吧?”

    伙计道,“奸商,明天去把他们仓库也点了去。”

    萧金衍、金不换捂着鼻子来到这里,那几人还在忙活,并没有注意到有人过来。

    萧金衍问,“放火呢?”

    “嗯。”

    “换作是我,会买些桐油、硫磺,也用不到这么多柴火。”

    二掌柜道,“头回干,没经验。你怎么这么门清,不会是惯犯吧?”

    夜色漆黑,他并没看清来人的脸。像这种违法之事,做贼心虚,一见到人,理应跑路才对,可他也是头回做,也没有反应过来。

    萧金衍道,“过奖,过奖。不过,有问题我得提醒你,这里有尚衣监、染织房,都是宫里的地盘,你这么明目张胆,难道不怕被人发现?”

    二掌柜道,“怕什么,这叫定向放火。只烧这一个宅子,咦,怎么听你声音我觉得有些耳熟?”

    萧金衍道,“是我不对。白天出手太轻了,没让你记住我。”

    “不但不对,大错特错。换作是我,至少打得他半月下不了床。”

    二掌柜喊道,“是你!”

    萧金衍笑道,“可不是吗?”他笑得有些阴森,眼神直勾勾望着他,让他心里发毛。

    二掌柜将柴火往后一抽,“莫大侠,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

    “你看似我在放火,但其实,我是约了几个兄弟,准备在这里露天烧烤。”

    “肉呢?”

    二掌柜道:“我让兄弟们去买去了。”又踢了旁边的人一脚,“你去看看,怎么老三去轩辕肉铺还没回来?”

    那人挠头,“什么买肉?”

    二掌柜一巴掌扇了过去,“五花肉,腱子肉,还有铜锅,赶紧去催催。对了,把大哥也喊过来。”

    “莫大侠,今日的事是我不对,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所以今日在这里架炉烤肉,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萧金衍本想教训他一番,但他现在是借用别人身份,若闹大了怕是无法收场,正好可以借机利用此人一下,于是道,“你真这么想?”

    “必须的!”

    “你想赚钱吗?”

    “做梦都想,不然就不会在招商钱庄了。”

    萧金衍道:“暂且相信你一次,我三四年没回来了,在京城也没什么朋友。你对京城熟嘛?“

    二掌柜哈哈一笑,“别的不说,就这京城,就算蒙着眼,我孟二是指哪去哪儿,就让我摸到皇宫哪个贵妃的床上,我也不带走错路的。”

    萧金衍心机一动,“真的?”

    二掌柜嘿嘿道,“略带了一些修辞。不过,若是京城消息,上至宫中秘闻,下到三教九流,我都吃得开、混得香。”

    火终于生了起来。

    只是放火却成了烧烤。

    萧金衍指了指偏房,“进来说话。”

    过了片刻,又先前离开那人搬着铁板、炉架前来,身后还有一个大汉,体型魁梧、浓眉大眼,腰上挂了一排刀,背着一根猪腿,走了进来。

    二掌柜道,“这位是我大哥,轩辕一刀,轩辕肉铺的掌柜,我拜把子的兄弟。”说罢又低声道,“我这大哥,还有一个身份,说出来,保不准吓死你。”

    “哦?”

    二掌柜故作神秘,道,“他还是刑部头号刽子手,刀法一流,宫里的凌刑,多半由他掌刀,据说可以剐人万刀而不死。”

    待架好火炉,轩辕一刀从腰间抽出一柄拇指大小的刀,刷刷点点,无数薄如蝉翼的肉片削下,飘落在火炉上,四五息功夫,便已烤熟。

    众人纷纷喝彩。

    轩辕一刀却高兴不起来。

    二掌柜道,“大哥,怎么今日兴致不高?”

    轩辕一刀叹了口气,“最近接了个棘手的活儿,宫里指派的,要杀一个人。”

    “这是好事儿啊!”

    “好事儿?”轩辕一刀道,“这个凌迟之刑,要剐万刀!”

    二掌柜道,“大哥号称轩辕万刀,对你来说,还不是拿手小菜?”

    轩辕一刀皱眉道,“凌迟之刑,三千六百刀已是极限,所谓万刀不过是夸大,可宫里下了死命令,若少了一刀,就从我身上割肉代偿,你说这是好事儿?”他饮了一口酒,“更何况,这凌迟之刑,要在陛下寿宴之上,当着文武百官、各国使节进行!”

    萧金衍闻言,特意留起了心思。

    二掌柜倒吸一口冷气,“陛下得是多大的怨念?就算造反也不至于此吧?“

    萧金衍问,“敢问轩辕兄,要凌迟之人是何人?”

    轩辕一刀大口饮了一碗酒,放下碗,道,“告诉你也无妨,估计用不了多日,朝廷就会发旨昭告天下。不是旁人,正是前任登闻院院长李?纯铁!”

    萧金衍浑身颤抖。

    他虽早已猜到,但从轩辕一刀口中说出时,心中却依然一颤。

    果然是他!

    一万刀!

    他对朱立业并无好感,听到这句话,心中更是动了肝火。不过,当着众人之面,他却没有发作。

    二掌柜已有些醉意。

    “莫大侠,你这是怎么了?”

    “天冷,有些吃不消。”他故意道,“轩辕兄,这万刀之数,难度很大嘛?”

    轩辕一刀道,“大,很大。这几日,我在家中用羊练习了,没有一只羊能够撑过三千刀,换作是人,五千刀左右,就会失血过多而死。好在这几日,受刑之人都在水中泡着,约莫能多剐上两千道,剩下?三千刀,可是难为我了。”

    萧金衍尽量让声音显得镇静。

    “为何要泡在水中?”

    轩辕一刀解释道,“人在水中浸泡,皮肤会肿胀,血液流动也会变慢,肉也会松散,到时可以下更多的刀。”

    萧金衍双手紧握,深吸一口气。

    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就算是拼着大战一场,也要讲李纯铁从宫中救出来。

    轩辕一刀又道,“这凌迟之刑,对刀法要求极高,一是下刀要快,二是刀口要小,三是要及时止血。”

    萧金衍道,“那岂不每一刀都如鱼鳞一般大小?”

    “正是鱼鳞刀法。”轩辕一刀道,“我们会用鱼鳞网将人缠紧,血液阻断之后,就会形成一个个凸起,然后用大小不一的刀,一片片割肉。”

    萧金衍道,“轩辕兄,有句话可要提醒你一句。”

    “什么话?”

    “你要大祸临头了。”

    轩辕一刀脸色微变,“此话怎讲?”

    萧金衍心中已有了算计,对他道,“十月初十,陛下寿宴,满朝同庆,陛下却在寿宴上凌迟处人,你是执刀之人,必然会触了陛下的晦气,行刑之后,轩辕兄觉得陛下会如何对你?这是大凶之一。”

    金不换已猜到萧金衍的意思,连接话道,“必然是连轩辕兄一起杀了。那大凶之二呢?”

    萧金衍道,“李纯铁是登闻院院长,武功高强,他虽

    然被关押,但若临死一拨,以他武功,你猜第一个倒霉的是谁?这是大凶之二。”

    金不换道,“当然是行刑之人了。还有嘛?”

    萧金衍又道,“就算成功行刑,但李院长是大明特务总头目之一,属下众多,而且多为死忠之士,你若动手,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你。”

    啪嗒!

    轩辕一刀酒杯落地。

    这几日,他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完成这一万刀,竟没有考虑还有这么多后果,心中慌了神,酒杯没拿稳,落在了地上。

    二掌柜孟二也有些担忧,“莫大侠,那可有什么办法?”

    萧金衍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接下这个活儿。”

    金不换道,“这可宫里的旨意,若是不接,那就是抗旨不尊,一样会抄斩。”

    轩辕一刀脸色苍白,喃喃道:“我这是必死之局了?”

    萧金衍见他已没了主意,于是趁机又问,“你们行刑之时,有几个人?”

    “还有个徒弟,负责接肉和止血,但前不久回湖南老家省亲了,这也是我发愁的地方。”

    萧金衍道,“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萧金衍道,“在下也精通刀法,可以帮得上忙,但是……”

    轩辕一刀道,“莫大侠尽管直说。”

    萧金衍道,“我最近遇到了点麻烦,需要一些钱。”

    轩辕一刀本来被萧金衍和金不换的一番话吓得魂飞魄散,听这位“莫大侠”肯出手相助,就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道,“钱,我有的是,你要多少?五千两?”

    萧金衍摇摇头。

    “一万两?”

    萧金衍依旧摇头。

    “我全部家当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两。”

    萧金衍笑了笑,“轩辕兄误会了,我需要一千两就够了,再说你是孟掌柜的朋友,我又能漫天要价,就当交个朋友。”

    轩辕一刀松了口气,一千两而已,对他来说,虽不是小数字,但也是能承受得起的。

    “可是,你刀工如何?”

    萧金衍指了指猪后腿,道,“请轩辕兄割一片最小的肉下来。”

    轩辕一刀从腰间取下一柄刀,双手稳稳从猪后腿上切下一片指甲盖大小的肉来。

    萧金衍拿过肉来,看了半晌道,“功夫不错,但这肉上有三处血管,略有些厚,还可以再薄一点。”

    说罢,他接过刀,在众人注视下,连续挥出了六刀,然后将刀放在桌面上。

    先前那块肉,被整整齐齐切成了六片。

    萧金衍道,“若用鱼鳞网勒住,只要出刀足够快,一片肉还可以割出八刀来。”

    轩辕一刀被这眼花缭乱的刀法震住了,他一辈子干杀猪和剐人,却也没有见过这等手法,不由赞道,“神乎其技!就连我这老手也自愧不如。”

    他松了口气,“莫兄,你若肯帮这个忙,等明天一早,我去刑部保举你,让你来做主刀之人,如何?”

    萧金衍故意在钱上纠缠。

    “那钱的事儿?”

    轩辕一刀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明天就打发人给你送过来。”

    这一夜,众人喝得伶仃大醉,方才散去。

    萧金衍一夜没睡。

    李纯铁究竟做了什么事,让皇帝如此动怒,决定处以极刑,而且还是在自己寿宴之上?

    难道他心理已扭曲至此?

    若真如那几个宫女所说,辱骂皇帝,按大明律最多判个腰斩之刑而已。

    除非,他有更重要的秘密。

    天色渐明。

    已经是十月初一,距离寿宴还有十日。

    萧金衍决定,无论多么危险,他都要潜入宫中一次,与李纯铁见上一面。

    至于轩辕一刀那边,只能算作是万不得已之时采取的补救措施,如果失败了,那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从他记事起,李纯铁便如父兄一般,将他抚养成人,又传他武功,那种恩情,他铭记于心。

    至于登闻院、皇权之争,他根本没任何概念。而李纯铁也从未教导过他,那些君臣、家国之纲,哪怕是在他的叛逆期,也让他随心而为。

    所以,当李纯铁有难之时,萧金衍没有坐视不理,毫不犹豫选择了出手。

    就算杀皇帝,也在所不辞。

    对他来说,皇帝也好,江洋大盗也罢,并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有一个脑袋。

    砍掉就死了。

    只是杀人的难度不一样而已。

    他在筹划如何闯入皇宫,如何救人,但在此之前,他要先去见一个人。

    大明国师,玉溪道长。

    李纯铁是登闻院长,是皇帝的孤臣,并不像宇文天禄那样,二十年来打了浑厚的根基。

    孤臣,一旦失宠,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从不结交群臣,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玉溪道长。

    造成今日之局面,他心中满是疑窦,而能够解答他疑惑之人,便是玉溪道长。

    匆忙吃了些东西,看了下时辰,已是日上三竿。他摸了摸怀中三枚麒麟通宝,准备出门。

    轩辕一刀与他迎面撞了个正着,看到萧金衍,他道,“莫兄,情况怕是有变。”

第420章 无妄卦

    萧金衍连问怎么回事,轩辕一刀这才将经过说了一番。

    原来今日一早,轩辕一刀去找刑部,表示刀功有限,无法完成万刀之数,并保荐莫家为主刀。然而这道圣旨是皇帝下的,指定由轩辕一刀行刑,就算要改,也要由陛下来改,可如今李纯铁这三个字就是陛下的逆鳞,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三个字。况且,刽子手的选拔也十分慎重,让一个未有经验之人来主刀,刑部的这些大人们,谁也不敢做这个主,只得又将皮球踢回来。

    没有办法,轩辕一刀只得来找萧金衍。

    萧金衍略带遗憾道,“既然如此,我也是爱莫能助了。”

    轩辕一刀不肯放弃,恳求道,“那莫兄可否将凌迟刀法传授给在下,老哥的身家性命,都押在了这件事上,至于钱的事儿,你开个价。”

    萧金衍摇了摇头,“我莫家刀法,向来只传家人,这是祖训,跟钱不钱没关系。”

    轩辕一刀心寻思片刻,又道,“我与京城的里正很熟,而且在户部也有几个朋友,我倒是有个建议。”

    “什么建议?”

    “不如我将族谱改到你莫家,老哥我虚长了你几岁,就给你当个干儿子吧。从此以后,我就叫莫一刀。干爹在上,请受我一拜!”

    说罢就要跪倒磕头,萧金衍阻止了他。

    萧金衍哭笑不得。

    还有这种操作?

    对于行刑之事,他心中早有了打算,不过现在也不会告诉轩辕一刀,只得拒绝,“反正还有十天,不如从长计议。”

    轩辕一刀苦苦哀求,萧金衍就是不答应,无奈之下,他悻悻然离去,回家苦练刀工了。

    国师府就钦天监附近,是一座道观改建而成。当今天子信道,所以道家在京城内地位水涨船高,如今城内大大小小的道教,将近十几个。

    国师府地位最高,也最为尊崇。

    他还有个两个职务,一是钦天监监正大人,负责观测天象、颁布历法,二则是京城第一大阵,惊神阵的护阵之人。

    当然,作为国师,他的主要工作是为皇帝讲经说法,炼丹制药,还有撰写拍马屁的青词。此外,?皇帝如果做了某个奇怪的梦,国师还要负责解释工作,比如之前,朱立业梦见黑龙压身,直接导致了江南的一场政治风暴。

    萧金衍刚到门口,一童子就道,“居士请进,我师父正在里面等你。”

    萧金衍赞道:“玉溪道长果然神机妙算。”

    童子却道,“这句话,无论谁来,我都这么说,你也别太当真。”

    萧金衍哈哈一笑,迈步而入。

    玉溪道长正坐在亭子内读书。石几之上,放着一本快要翻烂了的《周公解梦》,作为皇帝御用解梦专家,这可是必备之物。他正在翻看的是一本《梦的解析》,读得津津有味,并未注意到萧金衍的到来。

    萧金衍干咳一声。

    玉溪道长抬头一看,“你是?”

    萧金衍才记起自己戴了面具,将面具摘下,道,“道长,我是萧金衍。”

    萧金衍小时候,玉溪经常去李纯铁在城外的宅院,偶尔也跟萧金衍讲几回道法,只是萧金衍顽皮,根本听不进去,后来闯荡江湖,也将近十年未见了。

    玉溪道长认出了他,指了指旁边石凳,“坐下说,我先看完这几页,有茶,自己泡。”

    玉溪倒也没把他当外人。

    约莫半盏茶功夫,玉溪才合上了那本书,叹道,“叹为观止,闻所未闻!”

    “道长何出此言?”

    玉溪这才道,“这些年来,陛下每天都变着花样做梦,我这大明国师每天都负责解梦,快要词穷了。尽他派人告诉我,梦到去月亮上摸了一把,我也不知如何回奏折。”

    玉溪从腰间摘下烟斗,萧金衍连接了过来,从烟袋中取了烟丝,一紧、二松、三满,将烟斗装好,又滴了两滴蜂蜜,帮他点了火。

    玉溪道长抽了一口,长舒一口气。

    “有时候,我真想抽自己。”

    萧金衍心说,你现在不正在抽嘛,但今日之事,他有求于人,口中道,“能如道长这般,日子过得如活神仙,已是很不错了。”

    玉溪白了他一眼,“你是为了李纯铁来的吧?别求我,他的事儿是跟陛下的私事儿,我的话在陛下那里不好使。”

    还未等萧金衍开口,玉溪已提前先把话头堵死。萧金衍只得道,“我只是想知道,陛下为何要囚禁师兄?”

    玉溪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

    “先帝皇子?”

    玉溪道,“正是。这件事是陛下的心事,也是逆鳞,就算你是皇亲国戚,他都绝不容许有人骗他。宇文天禄瞒天过海,骗过了陛下,李纯铁与他水火不容,我却不知为何他也站在宇文天禄那边。老夫不解。”

    “陛下是怎么知道的?”

    玉溪道长道,“李院长用人不淑啊。有人出卖了李院长。”

    原来如此。

    难怪李纯铁一回京,就被朱立业收回了登闻院的控制权,以他对朱立业的了解,就算狡兔死、走狗烹,皇帝也会采取温水煮青蛙的作法,一步步去夺取他的权力,然后逼李纯铁辞职,而不是直接发动禁军软禁。

    “是谁?”

    玉溪道长道,“副监察温哥华。这话本不应该由我告诉你,但念在我与你师兄同僚一场的份上,不想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当年调查黑龙压身之事,是陛下绕过李院长,直接下给温监察的密旨。”

    萧金衍有些不解,将疑惑问了出来。“在苏州时,我亲眼见到温大人被杀,他又是怎样瞒天过海,借尸还魂的?”

    “你见到他人头?”

    萧金衍摇头,“没有。但从尸体还有传剑的口供,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我一直怀疑这件事。”

    玉溪道长用笔蘸茶水,在石几上写了两个字。

    替身。

    最近这些年,替身十分流行,尤其是朝中高官,从民间网罗相貌相似的男子,然后加以训练,便可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甚至有些替身,连亲近之人都无法认出。

    从小红鱼口中,萧金衍已知道温哥华是朱立业安插在登闻院的暗哨,结合玉溪今日之话,萧金衍已大体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想到此,萧金衍心中生出一股杀意。

    玉溪道长觉察到了这些,道,“你莫要冲动。”

    萧金衍恶声道,“温哥华不死,我心头之恨难解。”

    “你来京城是为了救人,还是复仇?”

    “救人。”

    “你既然能靠面具蒙混过关,身份就在暗处,如今陛下杀意已决,但却还有周旋的余地,一旦你动了温哥华,必然会暴露身份,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萧金衍仔细一想,他说得有道理,于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从怀中取出那三枚铜钱,递了过去。

    玉溪道长看到麒麟通宝,讶道,“你见过虚先生?”

    萧金衍点了点头,“他让我来找道长,替我卜上一卦。”

    虚先生

    告诉他,玉溪道长欠了他个人情。

    玉溪道长又问,“为何他不给你卜?”

    “他说自己力有不逮,打发我来找你,说你欠了他一个人情。”

    玉溪道长本不想占卜,尤其是这种泄露天机之事,然而听到这句话,他叹了口气,“当年,他把国师的位子让给我,原来在这里等我呢。”

    说罢,他又灭了烟袋,去旁边水盆净手,这才小心翼翼接过三枚铜钱,仔细打量了半晌。

    “他倒是大方。当年跟他借一枚铜钱,他都舍不得,却直接给了你三枚。”

    由于麒麟通宝的特殊原因,在占卜界中十分有名,要知道占卜也不是事事皆准,要窥探天机,得借助好的器具,而麒麟通宝正是最佳器具之一。

    他将铜钱状如龟壳,口中默念了几句,将铜钱往桌上一撒,看了半晌,脸上露出悲恸之色,道,“可惜了。”

    “怎么?”萧金衍有些紧张。

    “虚道友已羽化了。”

    萧金衍连说不可能,一月之前,两人才见过面,玉溪道长却道,“应是你走之后发生的事。”

    又占了一卦。

    玉溪道长看着卦象,脸色骤然大变,只见他浑身发抖,说话也变得有些口齿不清。

    “原……原来……他都知道了。”

    萧金衍好奇问,“请道长明示。”

    玉溪道长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当日他替你卜卦,并不是力有不逮,而是他已经看清了结局。让你送这三枚铜钱过来,也是为了让你提醒我。”

    萧金衍满脸疑惑,“我不懂。”

    玉溪道长道,“我们卦门一道,各有所图。若是寻常卜姻缘、吉凶、财运、仕途,根本用不到麒麟通宝。这麒麟通宝,最大的用途,便是占卜天下气运。当年我当国师之后,想跟他借一枚通宝,却被他拒绝了。这次让你带了三枚铜钱,便是提醒我,要卜出那一卦。”

    气运?

    天下大势?

    萧金衍惊道,“天道降临?”

    玉溪道长点点头,“想不到你也知道。”

    萧金衍将当日与虚先生议论天道降临之事告知于他,玉溪道长这才道,“原来如此。方才一卦,卦象极凶,怕是这个天下,要乱了。”

    玉溪道长又道,“李院长回京之后,第一个找的人便是我,说若将来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救他。看来他是提前知道了此事。”

    “他也对虚先生讲过,让虚先生?阻止我来京城。”

    玉溪道长盯着三枚铜钱,震卦,大凶。这也是根据三枚铜钱的阴阳二面,得出来的结论。

    不过,他看到三枚铜钱之中,有两枚十分靠近,另一枚却相距较远,若用六十四卦上的方位来看,却又得出了一道卦象。

    震卦,有八。

    若按方位推演,在六十四卦中,四七,应为无妄卦。卦相:元亨,利贞。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玉溪道长推演片刻,道,“李院长不让你来京城,以虚道友之能,想必你也未必能突破他的璇玑阵。我明白为何虚道友会让你来京城了。”

    “为何?”

    “按卦象推演,天道降临,人间浩劫。但这道卦象之中,却还有一个变数。”他解释道,“怕是李院长也没有预料到。你便是那一个变数。”

    他似乎恢复了一些信心。“本来,你来这里,外面会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你,我也会如实向陛下禀报,但这一卦之后,我改变主意了。”

第421章 做贼心虚

    萧金衍担心李纯铁安危,试探道,“道长,晚辈有一事相求。”

    玉溪笑道,“你是纯铁兄的师弟,?叫我师兄即可。”

    萧金衍有求于人,怎会在这里失了礼数,“师兄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他身陷囹圄,做师弟的心焦如焚,恳请道长能帮忙,让我与师兄见上一面。”

    玉溪面露为难之色。

    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本想拒绝,可想起方才占卜的那一卦,道,“李院长如今关在外宫的禁军内牢之中,有宫内高手看管,除了陛下,任何人不得接触,怕是有些困难。”

    萧金衍也只是砰砰运气,露出失望之色。

    玉溪又道,“不过,今夜我要去宫中为陛下进表和丹药,可以带一人进外宫,那边有个丹室,是我与陛下讲道之处,平日并无人,距内牢只有百丈之遥。只是如何进去,你要自己想办法了。”

    萧金衍心生感激,连连道谢,“萧金衍感激不尽,道长放心,就算身份暴露,在下也绝不与道长有任何牵连。”

    到了夜间。

    萧金衍戴上莫家为面具,换了一身道袍,扮作玉溪道长住手,帮他拎着药盒,向皇宫而去。

    禁军守卫都认识玉溪道长,他每次前来送丹药,都会带着人来,毕竟要有人负责搬运东西,堂堂大明国师身份尊贵怎会干这些粗活。

    玉溪又入宫的金牌,萧金衍身份低微,用国师府中一名道人的名字在门口登记,倒也没收到太多为难,跟着一起入宫。

    大明天子笃信道教,在宫中专门为国师修了一处炼丹房,用于炼制长生不老、延年益寿的丹药,由于事关机密,除了门口有两名守卫,并无旁人看守。

    玉溪换了衣服,打开箱子,取出进奉的丹药,对萧金衍道,“陛下每日这个时辰,会在御书房,你动作小心些,切莫打草惊蛇,若身份暴露,直接离开便是。”

    萧金衍道谢,送玉溪离去,又故意在院中搬运一些炼丹用的药材。

    两名护卫道,“怎得以前没见过你?”

    萧金衍道,“以前我负责天师府内丹药采办,今日正好前来盘库,还有无要补充的药石。”

    一护卫道,“原来是采办,内库一年给天师府采办的银子如流水一般,你这可是个好差事。”

    萧金衍笑道,“为陛下忠心办事,陛下怎会亏待了咱们。”

    说罢,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以后还请两位老兄多多提携。”

    护卫见他如此上道,稍微一敲打就送上银子,顿时笑逐颜开,接过银子道,“好说,好说。”

    萧金衍又与二人闲聊片刻,道,“我还得盘查库内药材,稍后师父回来,我若偷懒,必会责骂与我。”

    两人表示理解,走出了门外,将大门带上,在门外值守。

    萧金衍见状,取出黑巾蒙面,趁二人不注意,跃出炼丹室,按照玉溪道长交代,蹑手蹑脚来到了内牢。

    皇宫之中,高手如云。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轻轻释放天地弦力,感应内牢之中情形。

    门口有两个大内侍卫,知玄中境。牢下有四名守卫,武功将近通象,真正的危险,在内牢旁的一处暗室,其中藏着一人。

    若不是他弦力特殊,只以寻常内力,根本感应不到两

    人的存在。

    哗啦。

    李纯铁似乎感应到什么,猛然睁开了眼睛。他武功被禁制,但多年练成的直觉,以及他对萧金衍真元的了解,让他生出了感应。

    他不想让萧金衍冒险,但此刻他来到了这里,却又无法阻止。

    正如玉溪道长所说,内牢守卫森严,萧金衍根本没有机会靠近。

    萧金衍心中盘算,门口两人,以及暗道中四人,根本不足为虑,但此处是皇宫,又是惊神阵阵枢,只要他暴露一点行径,立即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尤其是暗室中人,武功怕是不在李纯铁之下。都说天下的高手,都为皇家所用,诚然不虚。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武功到了宗师境界,又不想开宗立派,也不想过快意恩仇,投奔皇宫是最佳选择。这些人平时不显山露水,但却能得到皇帝恩宠,庇荫自己族人。也正因如此,在地方上存在许多隐形家族,其势力甚至比当地知县、知州还要强大。

    李纯铁就在内牢之中。

    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下次,他决定冒险一试。

    他捏起一块石子,向远处弹去。

    门口守卫目光寻声而去,萧金衍释放法则空间,以近乎鬼魅的速度从二人身边穿过,又越过了那四名半步通象的高手,潜入暗道之中。

    他目光仅仅注视着那处暗室,三道弦力笼成一个球形,确保不会引起周围的真气波动。

    暗室中那人盘膝而立,桌前放了一柄剑。他微微睁开了眼睛,目光似乎能够穿透这面墙。

    隔墙相视。

    他们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都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僵持。

    沉默的僵持。

    萧金衍已将弦力提到了巅峰,神识将那人笼罩其中,只要对方一有行动,他便是冒着殊死一搏,也要将那人拿下。

    尽管心中没有任何把握。

    ……

    御书房。

    朱立业在批阅奏折。

    虽然他早已不过问朝政,朝廷上的琐事,对他追求的长生之道有所妨碍。但身为九五之尊,每日内阁票拟的文件,还是会送到他书案之前。

    看与不看,是他的事。

    送与不送,是内阁的事。

    我可以不看,但你们不送,那就是欺君了。这是他用来震慑群臣的手腕。

    还有些文件,是登闻院、锦衣卫以及两厂发来的密报,包括京中百官、各地藩王以及守牧一方的重臣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这些他也要过目。

    不必都要看,他没有那功夫。但是要诏见某个人之前,会有针对性的看一些,然后找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敲打一下臣子。

    比如前两日,朝中某位尚书的管家的儿子,在京城某个小饭馆吃霸王餐,他在诏见那位尚书之时,无意之间提了一句,吓得那尚书请罪辞官。

    人在做,朕在看。

    你的一切,朕都看在眼中。

    这就是他向百官传达的消息,这也正是他的帝王之术。

    高公公、玉溪道长两人已在书房内占了小半时辰,丝毫不敢动弹,在陛下没有发话之前,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儿。

    朱立

    业的目光,落在了一份密报之上。密报记载着,隐阳王赵拦江到京城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倒也没有过分出格的举动。

    薛怀与他见面的事,他早已知道,这也本来是他让薛怀去做的,一来他人老成精,看人极准,让他试试这个年轻人的成色,二来也看看这个隐阳王会不会主动攀附,趁机结党营私。

    虽然封为隐阳王,那也只是一个编外之王。给个名分,好让他安分帮自己守着西疆。

    截至目前,他还比较满意。包括之前,他将李倾城在隐阳城下封侯,他也没提出任何异议。

    如此年轻,就能如此老练,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这次趁做寿,将他诏来,对他进行最后一次考验。

    如果能通过这次考验,未来三十年,西疆将再无战事。

    他放下密报,问道,“隐阳王府修建的如何了?”

    高公公回奏道,“回禀万岁,近期城内工匠都在忙着陛下的万寿宫的寿宴,工部那边消息是还得要一月左右。”

    “告诉工部,给他们十天时间。不管用什么办法,赶在朕寿宴之前,建成王府。”

    高公公心中惊愕,这位隐阳王究竟得了多大的福报,陛下竟会说出这种话,不过,脸上却毫无波澜,“遵旨。”

    他又看了下东厂的密报,与锦衣卫的区别不大,道,“隐阳王忠勉勤励,赏玉如意一对。还有,让他明日来宫中见朕。”

    “遵旨。”

    朱立业站起身,伸了下腰,望着玉溪道,“国师最近又炼了什么丹药?”

    玉溪道长已站了许久,听到闻讯,这才捧上一个玉匣,恭敬道,“百花丹四十九粒,是陛下上次下旨赏裴娘娘的,此外还有龙虎丹十八粒、顺天丹十粒,一并敬奉陛下。”

    朱立业笑道,“你的顺天丹,做得确实不错。”说罢打开了盒子,取出一枚。

    玉溪道长接了过来,吞入口中,“谢陛下赐丹。”这位皇帝生性多疑,不看到进丹之人亲口服下,自己是不会用这丹药的。

    朱立业又取出一枚,端详了半晌,道,“此丹赤如夕阳,剔透如玉,如道长的一番忠心啊。”

    这番话,说得毫无来由,让玉溪道长浑身一震。朱立业察觉到他的情况,笑问,“难道朕说错了?”

    玉溪道长连道,“小道能为陛下炼丹,是我龙虎山八辈子修来的福缘,是整个龙虎山的忠君之心,小道岂敢一人独占。”

    朱立业哈哈大笑,“朕不过是感慨两句,你不必放在欣赏。”

    越是如此,玉溪越发惊惧。

    他服侍了这个皇帝二十多年,他的话,什么时候该正着听,什么时候该反着听,他可是一清二楚。

    他扑腾一声,跪倒在地。

    “小道罪该万死。”

    朱立业皱了皱眉毛,“你何罪之有?高公公,你看,我夸他两句,他反而请罪起来了。”

    高公公本想帮玉溪说两句好话,然而见陛下似笑非笑,这是陛下在动怒前的边缘,他也跟着浑身颤抖,附和道,“是……皇恩浩荡,雷霆雨露,皆是恩泽,玉溪道长未免反应过度了。”

    “反应过度?”

    朱立业提高了嗓门,阴冷道,“我看是做贼心虚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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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萧金衍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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