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大侠萧金衍TXT下载大侠萧金衍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侠萧金衍全文阅读

作者:三观犹在     大侠萧金衍txt下载     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大侠萧金衍全文阅读

    没有人能抵挡住赵拦江的剑;

    没有人能抵挡住李倾城的笑;

    同理,没有人能挡住萧金衍的贱笑。www.uu234.net

    江湖上最先出现这句话,是在《晓生江湖》第七百零一期的一个废刊上。只打了十本样稿,写下这段话的江湖采风三观犹在被爆料收了李倾城的十两银子好处费而被晓生江湖辞退,这十本样稿就成了绝版。

    当时是如此解释的:

    没有人能抵挡住赵拦江的剑,因为赵拦江从不用剑,他是一名刀客;

    没有人能抵挡住李倾城的笑,因为李倾城很少笑,他总是绷着脸;

    没有人能抵挡住萧金衍的贱笑,因为萧金衍犯贱的时候,从来不笑。

    若干年后,这段话被认为是侠客联盟成立的标志,而这十本《晓生江湖》的绝版,每一本都被拍出了几万两的高价,这恐怕也是那个倒霉采风没有料到的。

    三观犹在被辞退后,先后又就任于《江湖八卦周刊》、《纵横书舍》等,为这些江湖期刊写江湖八卦新闻或扮猪吃虎小白文,然而收入微薄的可怜,搬到了姑苏城外的一处破瓦残窑中,倾尽十年心血写成一部《书剑山》,后来投稿无门,房东租子催的紧,搬出了寒窑,消失在人们视线之中。

    若干年后,三观犹在投河于长江,死于没有推荐、没有打赏、没有月票、没有订阅。

    纵横书舍的采风胡不语偶然间从一个卖废品的大婶那边发现了这部《书剑山》残稿,以十文一斤的价格买了回来。细细品来,越发觉得有味道,于是又去破窑之中寻了若干手稿。

    这些手稿,有些被用来糊墙、有些在茅坑之中(这些更有味道),都被胡不语收集起来,披麻戴孝,不,是披星戴月,又修订十载,从这部残缺的《书剑山》中整理出了四套书,其中第一套,便是这本《大侠萧金衍》。

第1章 有朋自远方来,尚能饭否?

    没有人能够抵挡赵拦江的剑;

    没有人能抵挡住李倾城的笑;

    同理,没有人能够抵挡住萧金衍的贱笑。顶 点 X 23 U S

    ……

    苏州城,无名镇。

    萧金衍在这个小镇已有两个年头。在之前,萧金衍曾经当过一届武林盟主,还是大明第一特务组织登闻院的副监察,那时候他有富可敌国的财富,那时候他风光无限,豪宅金屋,鲜衣怒马,奴仆成群,万人追捧。

    没有人知道他的财富来自哪里,据传他曾经到过基督岛,从海上运回来无数的黄金、珍宝。

    他曾经一掷千金,就为了看秦淮名妓赵雅的屁股因为有人跟她打赌说赵雅屁股上一颗美人痣。当赵雅褪去衣衫的瞬间,他很痛快的输掉了一千两银子。后来有人告诉他,是赵雅与人串通好了骗他,他一笑了之,因为他觉得这个骗局很“雅”,正如赵雅的名字。

    他曾经千里救急,因为恒山派掌门张俗飞鸽传书,山门中的茅厕墙倒了,让他送三百两银子去修缮。他快马三天三夜,赶到了恒山派。那段时间,恒山派山门中臭气熏天,看到张俗一张皱成菊花的老脸,他很痛快的付了钱,理由很简单,人有三急。当新茅厕建成,张俗老泪纵横带着门下弟子求赐名,他留下一句做好事无需留名。于是,恒山派山巅多了金衍公厕。

    这些都是萧前盟主在任时期的光荣事迹中的星星点点,然而再好的牛也有拉不完的地,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夜夜七次。

    四年前,萧金衍一夜之间散尽万贯家财,在江湖上消失了。

    如今,萧金衍只剩下一个“大侠”的名号,与之作伴的是吕公子。

    吕公子并不是人,而是一头癞皮驴。萧金衍本想将它卖给村头做阿胶的老刘,可老刘寻摸了半天,吕公子浑身上下没有一块皮没有疥疮,最后只得作罢。这样,萧金衍被扫地出门后,这头癞皮驴也跟着一起住进了破庙。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破败城隍庙的烂瓦照到了萧金衍的破衣裳,萧金衍这才起身,若在往常,他一般都是睡到正午过后才起床,用他的理论,这样就可以省掉一顿饭。

    可是今天不行,因为三天前李倾城送来了拜帖,要来无名镇拜访他。

    远来是客。

    有朋自远方来,尚能饭否?

    萧金衍是个讲究人,自己再穷,招待客人也不能吝啬,要有酒有肉。

    可是萧金衍的破庙中,米缸已经见底,墙上的酒葫芦,早已涮了几十次凉水,咂摸不出酒味来了。

    萧金衍望着吕公子,“兄弟,江湖救急,把尾巴贡献出来,如何?”

    吕公子鼻中喷着热气,没有理会萧金衍,不屑的转过头去,用瘦弱的身体去啃那扇门板,这是它十天的口粮。

    萧金衍怒道,“没用你播种的家伙下酒已经很给面子了,有本事别吃我的!”

    吕公子昂昂叫了两声,去院子里吃枣树叶。

    将近七月,树上的枣儿还刚落果儿,青涩的很,萧金衍想了想,纵身上树,摘了十几颗枣子,放在一个破碗之中。又想了想,拎着破篮子,从身上翻出了仅有的几个铜板,到集市上买酒菜。

    李家酒肆。

    李家酒肆产名酒,位于百花巷的深处。酒肆只有老板和伙计两人,老板姓李名隐阳,据说是隐阳人。自古隐阳产名酒,隐阳名酒尤以赤水酒为最,九蒸九酿,香气四溢。萧金衍没有去过隐阳,但赤水酒饮过无数次,以李家酒肆最为醇香。

    “萧大侠,今儿起的这么早?”酒肆李二狗子笑嘻嘻的问。

    “今天我的至交好友李倾城要来,赶紧给我准备一葫芦好酒!”说着,萧金衍将手中酒葫芦掷了过去,李二狗说了句嘞,拿出漏斗竹勺,沽了一葫芦酒进去,“爷,一共十五文。”

    萧金衍道,“记在账上!”

    李二狗沉着脸道,“您到现在还欠着咱们三百文呢。”他指了指旁边的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本店不赊萧姓”,看手笔应该出自酒肆老掌柜李隐阳之手。

    萧金衍傲然道,“还怕我赖账不成?等我有钱了,连本带息,一并送上!”

    李二狗说:“这话您都说了八百多回了,影儿都没见一个。一句话,有钱没有?“

    “没有,你能咋滴?”

    李二狗将酒葫芦一翻,一壶酒倒回酒缸之中,把酒葫芦向萧金衍扔了过去。

    萧金衍就势接过葫芦,闻了闻葫芦里的酒气,来到井边,灌满了井水,抿了一口,点了点头,“味道还不错,就是淡了点。”

    ……

    菜市。

    “李婶儿,菜还没卖完呢?”萧金衍笑嘻嘻道,“可有剩菜叶子,给我捡点儿?”

    李婶儿说:“你来的巧,还剩下半筐菜叶子,一文铜板你带走吧。”

    萧金衍挠挠头,“能不能给打个折?”

    李婶儿破口大骂道,“就一文钱,你还让我给你打折,信不信把你腿打折?”

    萧金衍道,“嘘,小声点,好歹咱当年也是武林盟主,不看僧面看佛面,给点面子!”

    李婶儿嗓门越来越大,“武林盟主怎么了,武林盟主买菜就不用给钱嘛?我告诉你,别用你武林盟主的头号来吓唬我,老娘我可不是吓大的,当年华山论剑的时候,丐帮的洪老七买菜没给钱,我给他剁了一根手指头!”

    “洪老七?洪老七能跟我比嘛?他就是一个要饭的!”

    “我呸!你还不如个要饭的!”

    萧金衍挠挠头,“你这话太伤人了。”

    众人纷纷向这边看了过来。

    萧金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是要面子的人,不就是菜叶子吗,我不要还不行嘛!说着,转身就走,李婶儿抓起一颗烂白菜,向萧金衍脑袋砸了过来。

    萧金衍一转身,将白菜接在手中,笑道,“李婶儿好人呐,祝你能再嫁出去。”

    李婶儿恼羞成怒,脱下鞋底就扔过去,萧金衍伸手接住,道了声谢,朝着当铺跑了过去。

    当铺伙计在正在高柜上看书,书名叫做《一只绣花鞋》,看得正紧张,忽然有人伸手递过一只绣花鞋,道,“掌柜,来看看这鞋能当多少钱?”伙计吓得魂飞魄散,当看清楚来人后,“原来是萧……萧那个大侠,怎么,去哪家扒墙角,弄来只破鞋?”

    萧金衍说是李婶儿的。

    砰!

    柜门关上,伙计道,“她的鞋你敢当,我们也不敢收啊,上次她家一只老母鸡跑到李财主家里,李财主想据为己有,整座宅子差点没被李婶儿给拆了。”

    一葫芦水酒,一颗白菜,这趟出门还算划算。他边想边往家中走去,趁着中午还有一段时间,赶紧回城隍庙还能补个回笼觉。

    天下之乐,唯美酒与床板不能辜负也!

    推门而入,萧金衍立即警觉起来。

    不是因为有危险,而是因为他看到,自己用来睡觉的破门板上,有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

    一个古灵精怪、眼神狡黠的年轻貌美女人。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上次他遇这样的女子,他赌钱输了三天三夜。

    “姑娘,你貌似睡错地方了。”

    女子笑吟吟道:“我叫小红鱼,王半仙要我来找你!“

    “王半仙你这个混蛋!”萧金衍破口大骂,“四年前,你骗了我三百两银子,三年前你骗了我三十两银子,两年前你骗了我三两银子,去年你又把我仅剩的三十个铜板骗走,今年我没钱了,你又搞了个女人过来,这是要闹哪样?”

    小红鱼说,“我来替王半仙还债。”

    萧金衍哼哼道,“女人能当饭吃,还是当就喝?你要来还债,那就拿出诚意来!”

    小红鱼躺在门板上,将长裙向旁边一撩,露出曼妙的曲线,“你觉得诚意够不够?”

    萧金衍道,“少来这套,连本带息,至少五百两,不然……”

    小红鱼气得不行了,她向来对自己的身体很是自负,对付男人更是屡试不爽,然而对萧金衍,这一招似乎失效了,她问,“不然如何?”

    “不然,我把你卖窑子里换酒喝!”

    小红鱼蹭的跳了起来,指着萧金衍鼻子骂道,“你果然不是好东西!”她冷哼一声,说了一句,你等着,我还会来找你。说罢,起身一纵,翻墙而出。

    萧金衍莫名其妙的望着她,叹了口气,“女人呐!”

    他很生气,并不是因为小红鱼不漂亮,而是因为她抢了自己的床。

    过了没多久,小红鱼又回来了,“不行,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萧金衍问,“王半仙让你来干嘛?”

    “让你保护我!”

    萧金衍哦了一声,“我就知道没好事。”

    “我现在被一笑堂的人追杀,半月之前我遇到了他,他说只有你能保护我。”

    萧金衍暗中问候了王半仙祖宗十八代。一笑堂天下第一杀手组织,三令十八舵,高手如云,堂主赵无极在晓生江湖黑榜之中排行第九,这赵无极据说还有一个身份,是光明神教八大邪王之一。

    一笑堂赵无极与大都督宇文天禄交情深厚。宇文天禄在朝野中权势滔天,得罪了他的人,一般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为何被一笑堂追杀?”

    “一个月前,一笑堂劫了中原镖局的一趟镖,里面有个极为贵重的东西,而我偷了那个东西。王半仙说了,只要你帮我,你欠他的人情,就算是还清了。”

    萧金衍恼道,“我什么时候欠他人情了,他欠了我好多钱呢!”

    ……

    临近正午,一位翩然佳公子和一个俊秀小厮骑着一马一驴,走在官路上。公子哥儿手持潇湘竹作的折扇,腰中别着一根玉箫,一身装扮好不潇洒,他是金陵李阀门中三少爷,自幼相貌俊美,就连女人见了也自愧不如,号称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李倾城。

    今日,他带着小厮青草来无名镇,拜访生死之交萧金衍。

    李倾城的厉害之处,并不因为他的容貌无双,而是他的剑倾城一剑天下最快的剑,天底下没有人比他的剑快,但萧金衍除外。两人曾经比试过一次,萧金衍一刀能切三十七盘土豆丝,李倾城只能切三十三盘。

    “公子,什么时候到无名镇?青草饿了!”

    李倾城坐在马上,道,“马上就到了,萧金衍知道我要来,必然会好酒好肉的准备着,我呢,毕竟是门阀出身,不会吃那种粗茶淡饭的,到时候就便宜你了。”

    青草嘟囔道,“我就怕没到无名镇,我就先饿死了。”

    李倾城摊摊手,“青草啊,那你就只有吃草的命了。”

    青草问,“公子,你说咱们李家高手无数,《武经》问世,咱们派出几个老供奉,跟你一去夺就是,为什么还要请萧金衍?再说了,素闻那个萧金衍邪性的很,他怎么会答应帮你出手?”

    李倾城淡淡道,“因为他欠我一个人情。”

    “什么人情?”

    “三年前,他去秦淮河喝花酒没给钱,被老鸨子扣在了城中三天三夜。”

    “然后你帮他付钱了?”

    李倾城摇头,“不,我阉了一头驴,送给了老鸨子。”

    青草纳闷,“公子我听不明白。”

    李倾城摸了摸他头,“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明白了。”

    “所以您料定,他一定会出手?”

    “李倾城笃然,一定会出手!”

    ……

    “出

    手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出手!”萧金衍面前摆着一葫芦掺水的酒,不,确切说是一葫芦掺酒的水,还有十八颗青枣儿,一脸平静的望着李倾城和他的书童,不远处,小红鱼满脸警惕的望着这两人。

    “一部《武经》,不足以打动我。”萧金衍淡淡说道。

    李倾城没有回答,拿起一颗青枣,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放入了口中咀嚼。青草见状,有样学样,也拿了一颗才放入口中,便吐了出来:“太苦了,这是给人吃的嘛?”

    萧金衍道:“给驴吃的。”

    “吕公子”闻言,鼻中哼哼两声,它也不明白,明明这么好吃的青枣,这个家伙竟然嫌弃难吃,仰着头走了出去。

    萧金衍道:“人生本苦涩,青枣配酒,如尝尽人间百味。”

    青草道:“我听不懂。”

    李倾城用折扇敲了青草脑袋一下:“不懂就喝酒!”

    青草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倒入口中,噗的又吐了出来。“这什么酒啊,一点味道都没有?”

    萧金衍:“细细咂摸,还是有酒的味道的。”

    青草说:“不惜得喝你的烂酒,我们自己有杏花酒和桃花酥。”说罢愤然起身,去门口拴马桩取酒,忽然大叫一声,“啊!翠花!”

    翠花不是人,而是他骑着的一头驴。

    “吕公子”早已将一坛桃花酒喝干净,桃花酥也被吃的一点不剩,醉的东倒西歪,正准备对翠花做丧尽天良的事情。翠花在不住的反抗,吕公子拉着大长脸,兴奋的绕着“她”转圈儿。

    萧金衍、李倾城闻声赶了过来,两人轻功竟不相上下。

    青草怒声道,“你这一头色驴,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萧金衍一把将吕公子耳朵揪住,问,“憨货,酒好喝嘛?”

    吕公子点点头。

    萧金衍一巴掌拍在驴屁股上,“好喝你不给我留着点!”

    吕公子吃痛,可是有震慑于萧金衍的“淫威”,不敢乱动。

    萧金衍又问,“桃花酥好吃吗?”

    吕公子点点头。

    萧金衍又是一巴掌,“好吃你不给我留着点!”

    萧金衍再问:“这头驴好看吗?”

    吕公子点点头。

    萧金衍再一次举起了手,吕公子这次学乖了,连忙挣脱开,来到翠花身旁,冲着萧金衍努努嘴,意思仿佛再说,你是主人,这头母驴我留给你。

    李倾城阻止道,“好了,何必跟一头驴过不去呢?”

    萧金衍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李倾城追问,“真不肯出手?”

    萧金衍道,“你是我朋友,你来我请你喝酒。你请我办事,对不起,没空!”他一口将酒壶的水酒饮去一半,打了个饱嗝,躺在了门板之上。

    “你不是说过,要闯荡江湖嘛?”

    萧金衍淡淡道,“我在哪里,哪里便是江湖。”说罢,他闭上了眼睛,顷刻间,便传来了打鼾声。

    李倾城脸色阴沉,缓缓将腰中剑抽了出来,书童青草连忙闪在了一旁,他知道每当公子做出这种表情时,那就是要准备出手了。小红鱼也感觉到了危险,向院子中的枣树上落去。

    他来到城隍庙前。

    青草问,“公子,你要干嘛?”

    李倾城道:“破四旧!”

    忽然,寒光暴闪,李倾城凌空跃起,在空中劈出了十余剑,空气尽是裂帛之声。

    轰隆。

    顷刻间,整个城隍庙夷为平地,只剩下一道门矗立在原地,还有躺在地上酣然大睡的萧金衍。

    下雨了。

    萧金衍转了转身子,将门板拖到了枣树下,埋怨道,“就这么一块遮雨的地儿,还被你给毁了。看来以后起床,要先看看黄历。今日不宜迎客。”

    一阵敲门声。

    整个城隍庙,仅剩下一扇门,对方还敲门,可见来者乃极有礼貌之人。萧金衍望去,来人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子,披头散发,身穿兽皮,腰中别着一把刀,确切说是两片木板,夹着一块铁片儿。

    对方站在雨中,如一把寒冷的刀。

    来者,正是赵拦江。

    萧金衍挠了挠头,“你怎么来了?”

    赵拦江没有理会萧金衍跟他打招呼,径直走到了破庙中,伸手取了一个青枣,放入口中,咀嚼了起来。

    青草道:“那是给驴吃的。”

    赵拦江一横眼,青草吓得不敢说话。他将酒葫芦取过,将剩下的半壶水酒,仰起头一饮而尽。萧金衍心疼道,“那是我三天的口粮啊!”

    赵拦江擦了擦嘴角的酒水,望着萧金衍道,“你得帮我抢武经!“

    “为什么?”

    “我要学会武经上面的武功,去杀一个人,宇文天禄。”

    如果换作别人,说要杀宇文天禄,萧金衍一定以为是他疯了,宇文天禄是谁?大明王朝的大都督,江湖上令人闻风丧当的杀手组织一笑堂的幕后主人,他本人还是通象九品高手。可是,这句话从赵拦江口中说出来,萧金衍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我好像不欠你什么吧,真算起来,你还欠我一条命。”

    赵拦江道,“所以你得帮我抢武经。”

    “为什么?”

    “你救过我。”

    “我救过你,所以要帮你?”

    “你救过我,我要是拿不到武经,就杀不了那人,就会被那人所杀,那么你就白救了我。所以,你必须要帮我。”

    萧金衍道:“你说的好有道理,我完全无法反驳。”

    “你答应帮我了?”

    萧金衍指了指李倾城,"你去那边先排队,我要睡觉了。"

第2章 不速之客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的意思。m.www.uu234.net

    五个人、一匹马、两头驴挤在了城隍庙仅剩的破门下避雨。就在这时,小红鱼的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咕叫了两声。

    小红鱼说:“我饿了,作为主人,你不管饭嘛?”

    萧金衍道:“我也饿了。”

    赵拦江道,“你去找点吃的。”

    萧金衍说,“没力气。”

    赵拦江来到了癞皮驴面前,眼睛不怀好意的注视着吕公子,吓得吕公子鼻子哼哧哼哧,连连后退。萧金衍知他打什么主意,连说,“那边还有一匹马、一头驴。”

    赵拦江看了李倾城一眼,“李家人多,我打不过他。”

    “那你能打过我?”

    赵拦江道,“萧金衍从不对朋友出手。”

    吕公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萧金衍,萧金衍仰天长叹,“老天爷,能变点吃的来嘛?”

    又有敲门声。

    来者是村头卖菜的李寡妇,她手中挎着一只竹篮,送来了一盆煮白菜、一只烧鸡,还有一坛烧酒。萧金衍脸上堆满笑容,“李婶儿,我就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知道我这边几天没开火,特意来送吃的。”

    李寡妇说了句行了,别贫了,把饭菜放了下来,皱了皱眉,“你这个破庙怎么成这样了?”

    赵拦江道:“有些人啊,一生气就喜欢砸东西,跟娘们似的。”

    李倾城横眉怒目,“再说一遍?”

    “我只说一遍,爱听不听。”

    李倾城就要拔剑,赵拦江的手握在了刀柄上,两人大战,一触即发。

    萧金衍连忙劝架,“再打下去,咱们连避雨的地儿都没有了。”

    赵拦江问,“你打得过我嘛?”

    李倾城冷笑,“打不过,士可杀不可辱,萧金衍,你的准小舅子被欺负了,你还管不管?”

    萧金衍说,“我好困,只想吃饭完睡一觉。”

    萧金衍去接饭菜,李寡妇伸手一拦,“这顿饭,可不是白吃的。”

    “我就知道没好事。”

    李寡妇说,“我管你一顿饭,你帮我杀个人。”还未等萧金衍接话,她又道:“不过也不用急,等什么时候你有空,顺手帮我宰了就行。”

    萧金衍说,“一顿饭换条人命,这顿饭也太不划算了。能让李三娘动了杀心的人,究竟是谁?”

    李寡妇道,“那人姓什么我忘了,好像是叫李是非,还是赵士非,还是宋事飞,将来你在江湖上遇到叫这个名字的人,帮我杀了他。”

    “你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他是我孩子的爹。”

    萧金衍:“呃呃……”

    赵拦江一把夺过篮子,撕下一根鸡腿啃了起来,说:“别嗦了,饭我吃了,人将来我遇到帮你宰了就是。”

    李寡妇走后,五个人席地而坐,李倾城有洁癖,从马上解下一块毡布,铺在地上。

    小红鱼说,终于可以吃饭了。

    话音未落,城隍庙大门被人踹开。

    轰隆。

    整个大门轰然倒塌,赵拦江双手撑地,向后倒飞出去。李倾城一把将青草拽住,掠出两丈多远。小红鱼也施展轻功,来到了枣树上,唯独萧金衍,坐在最里面没来得躲避,弄了个灰头土脸。

    萧金衍怒道:“什么人这么没礼貌,不知道敲门嘛?”

    雨中,有五人身披蓑衣,走了进来。看打扮是苏州城六扇门的捕快,为首之人是个矮胖子,喝道:“这里谁是头儿?”

    萧金衍笑着说,“原来是差爷,我是这里的主人,这几个是我朋友,在这里避雨。”

    一名捕快道,“大胆刁民,见了我们苏捕头,还不下跪?”

    萧金衍撇撇嘴,“地上有点湿,我只有这一套衣服,要跪你跪。”

    那矮胖捕头环顾四周一番,这才道,“本官姓苏,名正元,乃苏州府新任的总捕头,奉命清查流动人口,你们几个带着兵刃,一看就不是善类。本官当捕头十余年,办过的江湖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我警告你们,不要在我地盘出现。”

    捕头本是吏,他自称本官,算是僭越,然而在平民老百姓眼中,住知府衙门的,都是当官的大老爷。

    萧金衍纳

    闷道,“差爷,我不是流动人口,我在姑苏城住了一年多了,不信你问问乡亲们,再说了,我们都是大明子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反对……三不造反,凭什么赶我们走?”

    苏正元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江湖人,白天安分守己,到了晚上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本官最痛恨的便是江湖人,我给你们三天期限,三日后,你们若还不离开,就去六扇门大牢里呆着去。”

    赵拦江向前一步,将刀横在手中。

    苏正元见状,喝道,“你想刺杀本官不成?”

    萧金衍连说误会,把刀接过来,顺手从烧鸡上劈了剩下一根鸡腿,递给苏正元,“我兄弟想请你吃鸡。”说着,连跟赵拦江使眼色。

    江湖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江湖中人绝不与官府发生冲突,至少在明面上不行。

    当年大明立国,江湖中人没少出力,太祖皇帝登基后,曾欲将江湖中人一网打尽,后来国师刘伯冷求情,此事才作罢,不过却立下规矩,江湖中人不得与官府作对,并成立了登闻院,将天下各大门派造册录籍,这一制度延续至今。

    赵拦江哪里管这一套,再踏出一步,就势取刀,一刀劈出。刀风凌厉,似乎要将雨幕一分为二,那几名捕头吓得连连后退,照在赵拦江也没有杀心,只见众人蓑衣落地,捕快服前胸的“捕”字,竟被赵拦江劈成了碎片。

    苏正元道,“你竟敢对本官动手?”

    “不错,怎得?”

    苏正元色厉内荏,“没事,我就问问。”

    赵拦江冷冷道,“这次是略施惩戒,下次再见到你们,就不是几件衣服的事了。只要赵某人在苏州府一日,你们休要出现在我面前一次!”

    苏正元带着众人,灰溜溜的走了。

    雨停。

    萧金衍心中暗想,这个几个人留在姑苏城内,迟早会给自己惹出是非,得想办法把他们赶走,于是道,“各位,雨也停了,不是我不想留你们,现在我连住的地方也没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就不送了。”

    李倾城道,“你不帮我找武经,我就不走了。”

    赵拦江说,“跟我走。”

    “去哪里?”

    “找地方住!”

    ……

    苏正元带着众人回到了苏州府衙,心中越想越气。

    他本是陇西凉州人,来苏州之前,曾是凉州捕快,凉州穷山恶水,没什么油水,于是花了八千两,打通了京城的关系,才讨到了苏州府六扇门总捕头的缺儿,想来这里趁机捞一笔。

    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上任后第一件要做的便是对治下的江湖进行清查,趁机拿几个散兵游勇,好来个杀鸡儆猴,给城内的财主们立威,谁料第一把火就被一场大雨淋灭,怎么能不窝火?

    “饭桶!一群饭桶!”他指着手下几名捕快骂道,“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关键时刻怎么不顶用了?”又指了指他们胸口的补子,“这刀划的是你们的衣服,打得是老爷我的脸啊!”

    苏正元又问,“为首那个叫什么来着?”

    刘三说:“启禀老爷,为首那个叫萧金衍,是无名镇一个职业混混,其余几人就不知道了。”

    苏正元嘀咕道,“萧金衍,怎么这个名字这么耳熟?”萧金衍当过武林盟主,可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更何况这个人看着年轻,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把此人和武林盟主联系起来。

    “老爷,今天那姓萧的撂场子,咱们就这么算了?”

    “算了?”苏正元骂道,“这事儿没完!要是不办了那几个家伙,老子以后怎么在苏州混?”他越瞧几人越是生气,“你们都给我滚,该干嘛干嘛去,找块布,把胸口的补子给弄一下。六扇门的脸都丢尽了!还有,最近苏州城来了许多江湖人,你们招子都给我放亮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报我!”

    ……

    苏州园林,天下闻名。

    无论是豪门高第,还是小门小户,在府宅之事上,很是讲究。

    最讲究的,便是范宅与赵府了。在大明,民居为宅,官居称府。范家虽有钱,祖上却没有出过功名,府邸虽建的美轮美奂,却也只能是宅。赵家乃书香门第,曾出过三个进士,一个尚书,是为赵府。

    范家的主人范无常,身穿一身蓝绸缎的长衫,这件长衫洗的泛

    白,袖口、胸口打了十来个补丁,此时正在算账。

    范无常将这几日来进项堆在一起,桌子上放着一个算盘,铜钱串成一串,碎银子聚成一堆。

    他将碎银子秤了,足足有五十二两,准备明日找个银店,把银子铸成一个元宝。范无常心中盘算,李家银店火耗三两,太贵,得去城东十里的刘家银店,虽然远一点,但火耗才二两,如此一来,终于攒够了十万两银子,完成了人生的一个小目标了。

    范无常名下有两个绸缎庄、一个客栈,生意兴隆,可谓日进斗金。这十万两银子,是他跟夫人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为了凑齐十万两,他特意将夫人送回丈人家,理由是可以省一个人的挑费。

    这些钱,将来可是留给自己儿子范小刀的。

    范无常心想,也不知这小子在逍遥派过得如何。

    说起这个儿子,真不让他省心,小时候天天调皮捣蛋。十岁时,范小刀正在长身体,饭量很大,又好吃懒做,在家里不干活,为了省钱,范无常把他送到了天龙寺,结果范小刀把天龙寺闹得天翻地覆,还在天龙寺的祖传秘籍《六脉神剑》上撒尿,天龙寺方丈千里迢迢,把他送了回来。

    后来,逍遥派来姑苏城招徒,不收学费,管吃住,还传授武功,这等好事,范无常又怎会错过,于是咬牙给了范小刀三十两银子,把他送到了逍遥派,还特意叮嘱他,未学成下山之前,就不要给家里稍信了,费钱。

    范无常将银子收了起来,心中长舒一口气。

    为了庆祝十万小目标达成,范无常准备奢侈一下,晚上加一个肉末炖白菜,多蒸一碗米饭,还要把用上等的檀香木雕刻的木鸡、木鸭拿出来,这种东西,只有逢年过节或者祭祀时才取出来,平日吃饭时,客栈伙计多看一眼,他都心疼的要死。

    这时,大门被踢开。

    赵拦江带着众人闯了进来。

    范无常见众人手中带着兵刃,以为是打家劫舍的匪类,连忙扑腾跪下,“好汉饶命,我家里没钱啊!”

    赵拦江看了看院子,指着东厢房道,“这边我住,你们住对面。”

    范无常见对方不理他,站起身来,问,“你们想干嘛?”

    赵拦江将刀往门口的石墩子随手一扔,刀身没入石墩之中,吓得范无常面色苍白。赵拦江说,“我们没地方住,借你家用几个月。顺便管管我们的饭,你尽管放心,我们不给你钱。”

    小红鱼看中了一个耳房,道,“我要这间。”须臾间,李倾城、青草也都挑了房间。萧金衍动作稍慢,只剩下一间偏房,靠近茅房。

    萧金衍有些不好意思,道:“范老板,这样不合适吧?”

    范无常连连点头,“是啊,是啊,这样不合适。”

    萧金衍指了指主屋,“那麻烦您把您屋子收拾下,我就凑合住吧。”

    范无常脸都绿了,道,“这分明是一群强盗啊!”

    “你说什么?”

    范无常挤出一个笑脸,“我说欢迎各位英雄好汉,令敝宅蓬荜生辉。”

    萧金衍拍了拍他肩膀,道:“范老板,如此就破费了,你放心,你们家呢,我们也不白住,我们还准备白吃,不过不挑食,你吃什么,我们就跟着吃什么。时候不早了,赶紧做晚饭吧。”

    范无常家中无端生来横祸,可是对方人多,又懂武功,只得先稳住他们,然后在从长计议,想办法把这些瘟神送走,他来到厨房,用勺子挑了两勺米,想了想,又抓出一把,放在米袋下面的小口袋中。

    范无常勤俭持家,每次蒸米饭,都会从锅中抓出一把米,如此一来,每月可以省下将近十斤米,他曾得意的称之为生活的哲学,日子就应该这么过,否则,这十万两银子又怎么能攒出来?

    他心中骂道,“让你们吃,撑死你们!”

    米饭煮好,端上桌来,众人望着这不足一碗的米饭,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范无常自己数出十粒米放自己碗中,细嚼慢咽,吃了半天,拍了拍肚子,打了个饱嗝,道,“诸位,快些吃哈,不够再加!"

    “范老板,加个肉菜呗。”

    范无常只得从箱子里取出来木鸡、木鸭,吕公子问道檀木香,上前一口把鸡头咬掉,把范无常心疼的,差点哭出声来,“败家玩意儿啊!”

第3章 范无常的小心思

    在赵拦江的强势以及范无常的妥协下,众人在范家住了下来。顶 点 X 23 U S

    当然,萧金衍并没有真的住进范无常房间,而是在西边厢房又找了一个单间,住了进去。

    入夜后,萧金衍侧卧在床上,他右手捏了一个剑诀,很快进入清灵的状态,去捕捉天地之间的某种弦动,这是他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在李惊鸿失踪后,萧金衍曾经发誓,再也不卷入江湖之争中,这次李倾城、赵拦江来找他帮忙抢夺《武经》,让他有些矛盾。

    这也不怪他们,天下习武之人,除了萧金衍这种无欲无求之人,哪个不会对陆玄机的《武经》垂涎三尺?

    九州十八路,龙门十二品。

    二十品像下,十九守剑人。

    五百年前,书剑山凭空出世,亘立于大陆之南,留下了各种各样的传说。

    人们一直对书剑山心存敬畏,谣传说,书剑山中,有神仙居住其中,寻觅天下有缘人学习仙法。三百年前,守护天下气运的书剑山,曾是江湖中的一个信仰,三教圣地,九派归源。书剑山中又二十座石像,又称龙门二十品,镇守着天下气运,二十座品像之下,又各有一名守剑人。

    如此神秘之处,却最终毁在了一个叛徒手中。

    这个人,便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天才陆玄机。

    没有人知道陆玄机为何叛逃书剑山,但江湖人却知道,十九名守剑人是江湖上最优秀的剑道高手,联手追杀陆玄机,却被陆玄机反杀于青鸾峰上,十一死,八重伤。

    陆玄机是个魔头,是个叛徒,却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武经》之所以有名,是因为陆玄机曾说过一段话,这段话后来为《晓生江湖》转载,从此奠定了整个天下武学的境界层级理论基础。

    “天下武学境界,分为二道、三境、九品。道有先天后天,境有通象、知玄、闻境,品则由一至九。其中道为本,决定了习武者的上限,境为体,决定习武之人的下限,品为末,决定了习武者的能力。余纵观江湖,除《武经》之外,再无先天通象九品之道。“

    在陆玄机之前,江湖上的武学境界划分为九品制,按照内力、招式,将武学分层级分为了九品,这样划分,虽然简单明了,却并不怎么准确,如一个借酒壮胆的文弱书生,可用手中匕首偷袭刺死一个三品武夫,这简单的九品论,就解释不清楚。

    陆玄机的《武经》却将武学对阵分为了道、术、法、势、器五个要素,在比武之中,这五个因素都至关重要。书生喝酒为势,手中匕首乃器,偷袭为法,若干因素综合运用,才出现了书生杀死武夫的结果。

    可以说,《武经》的出现,天下江湖仿佛打开了一扇新大门,向世人呈现了一个崭新的武学理论。陆玄机著成《武经》之后,便人间蒸发,消失不见。《武经》的下落,也成了一个谜。

    陆玄机狂妄自大,欺师灭祖,却又武功盖世。当时的江湖,人人都唾弃陆玄机,人人却都想得到他的武学精髓。所以,当天机阁传出《武经》重现世间之时,整个江湖都沸腾了。

    萧金衍却是例外。

    他对《武经》并无兴趣,他当过武林盟主,可是那是因为他有钱,江湖上并没有听说他与人动过手,却没有人能敢轻视他,因为《晓生江湖》曾经把萧金衍排在了天地人三才榜中人榜第五的位置上。

    这曾给萧金衍带来了无数麻烦,来挑战者不计其数,萧金衍选择避战,后来无奈之下,萧金衍只得说,这次排名是自己给了《晓生江湖》三万两人情之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无论是萧金衍、还是李倾城,对这种排行榜并不感冒,甚至嗤之以鼻。别的不说,光明神教的八大邪王,并没有登上三榜,当第一期榜出来后,八大邪王中的“无法无天”吴法天,一月之间,将人榜前十的高手宰了五个,自此光明神教名声大振,成为魔教三大门之中风头最盛的宗派。

    正在入定之际,萧金衍忽然醒了过来,他闻到了香味。他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有人在偷吃!

    夜深人静,竟有人做出如此不厚道的事!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萧金衍决不能忍!

    萧金衍蹑足潜行,循着香味找了过去,看到了范无常躲在一个角落里,津津有味的偷吃一块烤红薯。萧金衍悄无声息来到了范无常身后,范无常一边吃,口中还嘟囔,“哼哼,这群无赖,竟然赖在我家,幸亏我还还留了一手。”

    萧金衍猛然一拍范无常肩膀,吓得范无常一哆嗦,一口红薯没咽下去,差点没背过气去。手中一滑,烤红薯就要落在地上,萧金衍随手一伸,将之抄在了手中。

    萧金衍笑道,“范老板,有好东西不拿出来分享,自己躲着偷吃,这是被窝里放屁,独吞啊!”范无常被惊到,一口气没上来,一个劲儿打嗝,指着萧金衍,说不出话来。

    萧金衍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正要去咬,却闻到这半块烤红薯有股酸味传来。

    范无常打着嗝,道:“这是……呃……半月前买的,我一直没舍得吃,这不还……呃……剩最后一点了,再不吃就浪费了。你要吃,你就呃呃……”

    萧金衍将烤红薯还给他,“对不住哈,我真是错怪你了。”

    范无常一脸委屈,问萧金衍,“你的那些朋友,准备住多久啊,我这里庙小,装不下你们这群大佛,要不你们另投明处?”萧金衍同情道:“我能理解你,我也希望他们赶紧走,他们一来,连我都受到连累了。”

    “那怎么办?”

    萧金衍偷偷凑了过去,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第二天,范无常来到了苏州六扇门衙门,说要找苏大捕头。苏正元一听有人来求他办事,来人又是城中最有钱的两个财主之一,心中一喜,暗忖捞钱的机会来了,一脸亲切的将范无常迎了进来,又吩咐下人泡了一壶好茶。

    范无常说明来意,说有几个江湖中人非法闯入自己家中,恳请苏大捕头为民除害,将他们赶出去。

    苏正元皱了皱眉,怎么又是这几个人,我还正想收拾他们呢,不过一码归一码,于是道:“这件事非常恶劣,现在朝廷正在扫黑除恶,借这个机会,我们正好给他们定个罪名!”

    范无常说,“您真是苏州城的青天大老爷!”

    苏正元说,“诶……,咱们苏州城只有一个青天大老爷,那是周知府,你可不要乱说

    。”

    范无常道:“那可要拜托苏捕头了。这件事,宜早不宜迟,那我先告辞了。”

    苏正元喊道,“你这就走了,难道你没发现落下什么东西了嘛?”

    范无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连忙端了起来,道:“我真该死,大人这么好的茶,我不喝一口就走,那真是浪费了。”说着将茶水一饮而尽,咂摸了味道,“好茶,我再来一杯吧。”又自斟自饮了一杯。

    苏正元心说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自古以来,民找官办事,哪里有不花钱的道理?亏你还是一方富绅,于是点拨道:“要把他们定性为江湖匪类,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还要周知府亲批,我们才能赶人。你也懂得,周大人日理万机,哪里有时间管这些鸡毛蒜皮,所以得需要活动一下。”

    “活动?”范无常一头雾水。

    “就是花钱!”苏正元有些恼火了,“这事儿要办也容易,不过得花三百两银子。”

    范无常“啊”的叫出声来,“还要银子?三百两?”

    “不错。”

    范无常心说,真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这几个人在我家一天花我三钱银子我都心疼的要死,你这开口就是三百两,你比这些人还要可恶,于是道,“大人,我不告他们了。”

    苏正元脸色铁青,“一会儿说告,一会儿不告,你这是逗我玩呢?不告也可以,你刚才喝了我两杯茶,一共十两银子!”

    范无常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最好的明前龙井,也不过十两银子一斤,您这茶怎得也太贵了。”

    苏正元道,“那是你花钱买的价格,本捕头亲自给你泡茶,收你十两,也是给你面子了。不交钱,那就别走出这个大门。”

    范无常走出六扇门时,心肝都碎成了一片片的,他暗骂苏正元,你们这些当官的,比江湖人都黑。回到家,萧金衍连凑过去,问,“怎么样,苏捕头怎么说?”

    范无常黑着脸,“你出的什么馊主意,那家伙开口就是三百两,这是要我命啊!”

    萧金衍也义愤填膺,道:“怎么能这样,这分明是公开的索贿,你可以去知府大人告状!”

    “怎么告?他们官官相护,肯定不会受理的!”

    萧金衍于是又凑到范无常耳旁,“你应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范无常听完,将信将疑,“行不行?你可别坑我!”

    萧金衍说,“准没问题!”

    范无常连饭也没吃,又来到了知府衙门,敲响了鸣冤鼓。

    苏州知府周潇今日新得了个蛐蛐,拿着一根草枝在挑逗它,那蛐蛐天性好斗,被周潇一拨弄,蹦出壶外,周潇捉了半日,才将它收回壶中。忽然听到有人敲鼓,心说难道又有什么案子了?本官发财的机会来了,一会儿不管原告、被告,先抓起来打三十大板再说,将蛐蛐装入壶中,放入袖内,换上了官袍。

    快壮皂三班衙役喊虎威升堂。

    周潇一拍惊堂,“堂下何人,缘何喊冤!”

    范无常道,“青天大老爷,我有状本要告!”

    周潇喊道,“呈上来!”

    有人衙役将状本拿过来,周潇拿在手中,横着看了半晌、竖着又看了半晌,转手交给师爷,低声问,“上面写得什么?”师爷接过来一看,吓得手一哆嗦,状子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了?”

    师爷道,“这老家伙疯了。”

    “告谁?”

    师爷道,“老爷,这范无常告的不是人!”

    “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

    师爷:“他告的是大明律!”

    周知府疑道:“大明律是谁?我该怎么判?有机会扒皮嘛?”

    师爷知道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楚,道:“你就说无礼取闹,打三十大板轰出去就是!”

    周潇却摇头,问范无常,“大明律与你无冤无仇,我怎么看你都是诬告!”

    范无常道:“青天老爷,我要告这大明律,无法为我主持正义,无法保护我的私人财产不受侵犯!”

    周潇沉吟了一番,道:“这话也不能由你来说,来人!”

    “在!”众衙役轰然应声。

    “把大明律给我押过来受审!”

    众衙役面面相觑,无人应声。

    “怎么,本老爷的话不好使了嘛?”周潇骂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去,一个时辰之内,若抓不回来,你们统统滚回家!“众捕快无奈,领命走了出去。

    师爷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他却没有看到。

    周潇道:“堂下,这大明律与你何冤何仇,你从实道来,若有半份虚假,小心杀威棒伺候!”

    范无常反而哑口无言,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三两来,“无冤无仇!”

    周潇道,“那就是诬告了?”

    “是!哦,不是,不是啊老爷!”

    “大胆刁民,你分明是戏弄本老爷,若不打你,本老爷官威何在,来人,打三十大板,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范无常吓得面无脸色,“我不告了!”

    “告不告,可由不得你!”

    几个衙役将范无常拖出去,一顿胖揍,关入大牢之内。

    退堂之后,师爷低声道,“老爷,大明律是太祖皇帝颁布的《明诰》啊,可不是人。”

    周潇冷笑,“你以为本老爷不知道嘛?这个范无常,在苏州城有两个绸缎庄,一个客栈,那可都是日进斗金的买卖,我惦记许久了,好不容易挨上一个官司,我若这么轻易放走了,我花了三十万两买的这个官,岂不白做了?”

    师爷不由对周知府刮目相看,他本是绍兴人,仕途无望,机缘巧合下,给“周潇”做了幕僚,心中看不起周潇这个目不识丁的货色,可是一年多下来,发现周潇别的本领没有,敛财手段却是一流,于是竖起大拇指,“老爷英明!”

    周潇望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一副字,道:“难得糊涂啊。”

    师爷又问,“接下来怎么办?”

    周潇道:“不急,先关进去,跟几个江洋大盗住几天,通知他夫人来赎人吧。巡抚大人上个月就发来帖子,说他家中老母马上过八十大寿,我正寻思怎么随礼呢,他娘的,这老不死怎么这么能活?”

    日落时分,范无常没有回来。

    赵拦江坐在门口,翘首等着。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范无常这家伙贼精,翻遍了整个范宅,只找到半块发霉的烤红薯,连个米粒儿都没找到,饿的前胸贴后背。

    萧金衍倒无所谓,他饿习惯了,只要有酒就行。

    李倾城是豪门公子,自有书童青草去办吃食。小红鱼是女子,三言两语哄得青草乖乖献上食物。青草也邀请过赵拦江,可赵拦江却没去吃。他有他的逻辑,李倾城也是为了武经而来,将来抢武经时,早晚会动手,吃人嘴软,他才不肯欠这个人情。

    这时,有两个衙役来敲门。

    “这是范乡绅家嘛?”

    赵拦江道:“正是,有何贵干?”

    衙役道:“范乡绅犯了事,如今关在大牢里,我们来送拘票,顺便通知家里,拿钱去赎人!”

    萧金衍心中一喜,口中却问,“不知范乡绅犯了什么事?”

    衙役说,“我怎么知道?”说着,将手伸了出去。

    衙役寻思,你们住在范家,自然与范无常有关系了,自古民不与官斗,他既然进去,捱几天苦日子是难免的,大老爷有老爷的生财之道,他们当差的有当差的生财之道,要是你们懂事,拿点银子出来疏通下,我们兄弟几个也好好照顾下,不让他在牢里吃太多苦头。

    萧金衍如何不知,不过却故意不提这事儿,将拘票接了过去。“几个差爷老远跑来也挺辛苦,进来喝口水再走呗。”说着,吩咐小红鱼,“还不去打水?”

    小红鱼瞪眼,“凭什么我去?”

    萧金衍说,“我使唤不动别人。”

    “那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不是要跟着我嘛,这点事都不肯做,那就走吧。”

    小红鱼一脸不满,去井边打水,青草见了,连忙道:“红鱼姐姐,我来帮你。”

    两个衙役进来。

    小红鱼用一个瓢舀了一瓢凉水,递过去道:“差爷,请喝水!”

    衙役一见,心中有气,说,“不必了。”

    小红鱼被萧金衍当丫鬟使唤,正在气头上,怒声道:“给我喝!”单手向前一推,一瓢水平飞过去,落在两人身前的石桌上,竟将那石板砸出一个坑,却一滴水也未撒出去,赵拦江眼睛一亮,“好功夫。”

    两差人哪里见过这功夫,顿时换了一副脸色,连道:“不渴,不渴。”

    “喝!”

    两人吓傻了,大口将一瓢水喝掉,一句话也不敢说,吓跑了。

    萧金衍松了口气,把拘票晃了晃,说,“你看,范老财被抓了,咱们在这里住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倾城摇头,“你不帮我,我不走。”

    小红鱼也摇头,“你去哪里,我跟到哪里。”

    萧金衍问,“当真?”

    “当真。”

    萧金衍说,“我去茅房,你来啊?”小红鱼说了句好呀,真跟了过来。萧金衍只得作罢,暗骂苍天,这是什么事儿嘛。他本来寻思,想办法把范无常弄进去,这些人就知难而退了。

    赵拦江坐不住了,提着刀,转身就走。

    萧金衍道:“赵兄,后会有期!”

    赵拦江一声不吭,大步而去。

    一个时辰后,赵拦江手中拎着一脸萎靡的范无常走了进来。

    萧金衍见状,心中一凉,问:“你去哪了?”

    赵拦江道,“去了趟大牢,把范无常弄出来了。”

    萧金衍面露担忧之色,“你这是劫狱啊,被官府发现怎么办?”

    赵拦江:“不会的。”

    青草也在旁边问:“为什么?”

    “我把刀架在周知府的脖子上,告诉他,他把范无常抓起来,没人管我吃饭了,于是他就放人了。”

    小红鱼道:“你还有这本事?”

    “我没有,刀有。”赵拦江将范无常放了下来,“范老板,快些做饭去,我都快饿死了。”

    范无常冲萧金衍怒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那周扒皮把我关起来,跟我要一万两银子,要不是赵兄弟,我的命也交代在那里了。”

    萧金衍嘿嘿笑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嘛,一万两银子而已,你号称范半城,这点银子,没什么。”

    范无常道,“我宁肯不要命,也不会拿一两银子的!”

    小红鱼问:“这主意是你出的?”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萧金衍挠挠头,“各位,我忽然有些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哈!”

    入夜后,范无常点了一根灯芯的煤油灯,在书房中翻箱倒柜,找了半天,翻出了一本书,叫做《如何对付吃霸王餐之人》,作者是三观犹在。这是当年客栈刚开时他买的,当时对付那些吃白食的,还颇有效果,于是准备触类旁通,想找个办法把这些人赶出去。

    可翻了半天,上面的办法并不合适,又看到末页介绍上,与之配套的还有一本书,叫《如何赶走不交租的房客》,心说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嘛。第二日,范无常到了二手书铺,讨价还价,花了十六文买了这本书。

    出了店铺,忙不迭打翻看,却见诺厚的书中,写了一堆废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

    “如何对付不交租的房客?送你一个字,打!打不过怎么办?再送你一个字,忍!”

    这时有个穷酸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看到范无常手中这本书,于是问:”这位老板,您觉得这本书写得如何?”

    范无常正要发火,见状冷笑,“好,很好,好得很!”

    书生道,“实不相瞒,这本书其实是在下……”

    范无常又来了一句,“要是我见到这个书作者,我非砍死他不可。”

    书生连忙吓得一哆嗦,“这是为何?”

    “写得什么狗屁东西!”

    书生翻开书一看,笑出声来,“这位老板,恐怕你是上当了。”

    范无常奇道,“什么意思?”

    书生道:“你看这本书,且不说文笔不通,错字连篇,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再看纸张粗劣不堪,墨汁粗细不均,显然是盗版的,要看这本书啊,得买正版的看。”

    “哪里看正版?”

    书生傲然道:“网。”

第4章 弹鞘

    “诸位,我想跟你们谈一谈。”几日来,范无常想尽了不花钱的办法要把他们赶出去,终于黔驴技穷,于是在一个上午,决定开诚布公的与萧金衍众人谈判。

    范无常道:“这几天,你们在我范家白吃白喝白住,每天好几钱银子的花销,各位都是名满江湖的大侠,想必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我范无常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萧大侠,咱们总得拿出个章程来吧?“

    萧金衍问,“你是怎么想的?”

    “要么给钱,要么出去。”

    萧金衍叹了口气,“你看我这打扮,像是有钱人嘛?”

    范无常看了一眼李倾城,衣着不凡,腰间佩玉更是晶莹剔透,而且随行的书童几日来出手也颇为的大方,于是道,“你没钱,但是你朋友有啊。总得表示表示吧。”

    萧金衍笑道,“恐怕有点难度。”

    范无常恼火道,“你们几个欺人太甚,你们不出去是吧,那我一把火把这宅子烧了,大家谁也别想住!”

    小红鱼插口道,“范老板,平日里点灯都只用一根灯芯的人,你会舍得把自己宅子给烧了?别逗我了。”

    范无常被一句话拿住了命门,欲哭无泪。

    他想起了在逍遥派学艺的儿子范小刀,逍遥派是江湖上三大隐秘门派之一,范小刀已学艺五载,想必已经学成了一身奇门遁甲之本领,于是写了封信,写完之后才记起,自己根本不知道逍遥派在哪里,当初为了省钱,特意嘱咐儿子,不要给家里写信,结果儿子一去五年,音信全无。

    “看来,我只好请夫人出马了。”范无常心道,于是打发绸缎庄的伙计,去给无量山无量洞给范夫人送信,说家里来几个不速之客,整天待在这里混吃混喝,还请夫人速速来救。

    范夫人本名李梨花,是姑苏城外无量山二洞主李太黑的独生女,嫁给范无常之前,曾是江湖上颇有名气的侠女。

    下人说了来由,还没等李梨花表态,李太黑就已经气上心来,从来都是我姑爷占别人便宜,怎得今日竟被人欺到头上来了,这哪里是冲着范无常来的,这分明是不给无量山的面子,于是在当天下午,李太黑与李梨花带了三十弟兄,浩浩荡荡来到了苏州城。

    正赶上了苏正元从苏州守备那边调拨兵马,李太黑等人见状,连忙停了脚步。

    无量山上众人虽以打劫为生,但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平日里也多打劫路过行脚的商旅或者镖行,除了个别情形,很少进入姑苏城,今日见六扇门总捕头亲在城门调兵,可见城内有要事发生。

    李太黑于是对李梨花道,“闺女,不是阿爹不帮你,咱们是匪,人家是官,如今朝廷在扫黑,这种大环境下,还是少惹事为妙。”

    “咱们做的是正经的打劫买卖,他们扫黑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因为阿爹就叫李太黑啊。”

    李梨花道,“阿爹,难道真要看着我夫君被那些人欺负?”

    “那也不然,不如你想办法,把他们引到苏州城外,在外面,我们杀人放火,苏州城根本懒得管我们。”

    无奈之下,李梨花只得自己回苏州城内。范无常见到李梨花,连上去道,“夫人,咱们家被这群无赖霸占了,你得替我做主啊。”李梨花见范无常这等神情,蹭的火冒三丈,拔出腰间双刀,“在咱们家吃白食的人何在?”

    范无常道,“就在院子里。”

    李梨花来到前院,正看到李倾城在院中读书,阳光照在他俊朗的脸上,闪着异样的光彩

    ,李梨花顿时犯了花痴,对范无常道:“还不赶紧准备好酒好菜,我要跟这位公子痛饮三杯。”

    范无常道:“夫人,这些是强盗啊。”

    “胡说,你哪里见过这么好看的强盗。”说着,上前要去拉李倾城的手,李倾城连忙闪躲,皱眉道,“你要干嘛?”李梨花说,“我要你陪我喝酒。”

    李倾城见李梨花身材魁梧,浓眉大眼,脸上施了半斤香粉,忍不住皱眉,“夫人,请自重。”

    李梨花道,“不重,不重,才一百八。来,你陪我喝酒嘛!”又要纠缠李倾城,李倾城见状,连忙招呼青草,“收拾东西,准备换地方。”李梨花说官人你好狠心,竟抛下奴家不管了,你不要走嘛。

    须臾间,李倾城跑出了范家。

    范无常拍手道,“夫人好手段。”

    李梨花冷哼一声,“就这点本事,还想赖在老娘家里。还有谁?”

    范无常道,“还有两男一女,貌似都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

    若在平时,萧金衍要么在喝酒,要么在去喝酒的路上。可是今日,萧金衍来到了李家酒肆,却是为了另外一件事,找李家酒肆掌柜李隐阳。

    正是晌午时分,李家酒肆客人不多,店伙计李二狗坐在酒坛旁边打盹,见到萧金衍,以为他又要来混酒吃,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正要发火,忽然看到身后的魁梧刀客,连忙忍住。

    “萧大侠,怎么又来了?”

    萧金衍哈哈一笑,“二狗,你放心,今天不是来讨酒喝,我来找你们掌柜。今天初七,我闻到了酒曲的香味,应该是出酒的日子。”

    李二狗冲内屋喊道,“掌柜的,有人找!”

    “谁啊?”一个老者从内屋走了出来,身穿粗麻衣,上面满是酒味,乍一看上去,与寻常老者并无二致,此人便是李家酒肆掌柜李隐阳。李隐阳第一眼看到赵拦江及他腰间那柄朴刀时,眼中一亮,旋即隐匿了气息。

    等再看到来人是萧金衍,连忙扭头就走。

    萧金衍喊道:“李掌柜?”

    李隐阳道,“我不在家。”

    萧金衍等到李隐阳,哪里肯让他逃掉,连几步将他拦在门口,“好不容易等到你一回,不如聊两句?”

    李隐阳嘀咕道,“有什么可聊的,我都说了八百回了,五年前太湖上的事情,我什么也不知道,也没看到,你再问我八百回我也是这个回答。萧大侠,小镇上这么多人,你老盯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干嘛。”

    萧金衍有些失望。

    赵拦江向前一步,右手往刀上一扶,顿时发出凌厉的气势,双目冷冷注视着李隐阳,“你是金刀王李秋衣?“

    李隐阳不堪承受赵拦江威压,向后退了两步,摇头道:“我不是金刀王李秋衣,也不是剑圣李纯铁,小老儿原本就是隐阳城内一个酿酒的,这位大侠认错人了。”

    赵拦江并未感觉到他身上有内力波动,退了一步,周围压力骤减。

    萧金衍赶紧趁机舀了勺酒,一饮而尽,抿了抿嘴,“不管你是不是李秋衣,我来找你,是告诉你一声,西楚狂刀楚日天来中原了。”

    李隐阳闻言一愣,旋即笑道,“小老儿又不是江湖中人,这西楚狂刀是何人,我也不清楚,萧大侠,您跟您朋友要是买酒呢,我欢迎至极,不然,我还要去后屋忙一会儿了。”

    萧金衍苦笑,只得放他离去。

    两人走出李家酒肆,萧金衍问,“你觉得如何?”

    赵拦江摇摇头,“不似

    作伪。”

    “难道我认错人了?”

    赵拦江:“也不一定。”

    萧金衍没好气道,“怎么说都是你有理,话说出来一趟,去范家咱们也没饭辙,不如找地方喝一杯?”

    赵拦江道:“没钱。”

    萧金衍只得说,“就知道问也是白问。”

    赵拦江话锋一转,问:“楚狂刀来到了中原?”

    萧金衍道:“我也是听王半仙说的,他的话,没几句是真的。”

    西楚狂刀楚日天,本名楚昊,乃西楚前任皇帝楚霸长子,现任大楚皇帝楚仇之兄,自幼痴迷刀道,又得高人传授,十八岁时,便已是通象境高手,本来是大楚皇位的不二人选。在二十岁时,楚狂刀修行狂刀走火入魔,心性大变,杀妻食子,犯下滔天罪行,令人发指,被楚霸废黜。

    楚仇登基后,不计前嫌,封楚昊为刀王,于是江湖上便有了西楚狂刀的说法。然而据《晓生江湖》小道消息,楚日天修行的狂刀功法,正是如今皇帝楚仇所赠,楚仇料定楚日天痴迷刀道,见了狂刀之法必会修炼,说得有模有样,倒也不知真伪。

    西楚有狂刀,大明有金刀。

    在大明,与西楚狂刀齐名的便是前任隐阳城主,金刀王李秋衣。二十年前,西楚进犯大明,兵临隐阳城下,李秋衣率三千隐阳百姓守城三月,一直等朝廷的援兵抵达。不过,此事之后,据说隐阳城内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金刀王李秋衣挂刀而去,不知所踪。

    李家酒肆。

    萧金衍走后,李隐阳回到内屋,翻箱倒柜,从一个橱柜的角落中,翻出了一个刀匣。按下暗簧,刀匣弹开,里面只有一柄刀鞘,刀鞘有花纹,古朴质拙,泛着暗红色光芒。

    李隐阳将刀鞘取出,看了半晌,缓缓道:“楚狂刀,来就来吧,还带人头过来,真是见外了。”

    说着,以食指轻弹刀鞘,发出了“叮”的一声。

    声音不大,传入江湖中,无疑响起一声惊雷。

    长街之上,萧金衍正要与赵拦江找地方吃霸王餐,忽然顿住身形,“你听到什么了嘛?”赵拦江眼中泛光,正容道:“迟早有一日,我要与此人一战。”萧金衍没好气道,“现在还轮不到你。”

    大陆最南端,青鸾峰下。

    一名麻衣草屡的枯瘦中年男子,正在用葫芦在山涧中汲水,忽然听到弹鞘声,在识海之内勃然而鸣,他抿了抿嘴角,眼神中露出一丝狂热,仿佛饕餮发现了一顿美餐,以食指轻轻拍动剑匣,推衍此人方位。片刻之后,他将长剑背负,向北方走去。

    千里之外,王半仙身穿满是油腻和补丁的道袍,袖中藏着一根鸡腿,在街圩上刚圆粘儿套住了两三个求子的妇人,正准备想办法骗点银子出来,晚上去青楼快活一番。

    一道细微不可察觉的波动,让他忽然愣住了,王半仙望着江南方向,喃喃道:“李老儿,这算是宣战嘛?在这节骨眼,可不是好事啊。”

    几名妇人道:“算命的,还要不要算了?”

    王半仙道,“算个逑!”

    在妇人七嘴八舌的谩骂中,王半仙收拾算卦摊子,一边暗骂李秋衣太冲动,一边责怪萧金衍不会办事,暗道:“书剑山上的那群王八羔子对整个中原武林虎视眈眈,老子费尽心机布的一盘大棋,全部被搅乱了。看来,我得去一趟江南了。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场比武的发生。”

    一夜之间,两阁、三宗、四门,都得知了金刀王李秋衣对楚狂刀的宣战的消息。

第5章 铁观音

    萧金衍回到范无常家,发现行礼被扔到了门外。

    其实他也没有别的行礼,他的行礼,就是吕公子。此刻,正拴在门口的一棵老榆树上,耷拉着头啃树皮。看到萧金衍到来,拉着一张老驴脸,昂昂叫了两声,表达了些许不满。

    范无常正搬着个马札,坐在门口,抽着旱烟袋,一脸得意的望着萧、赵二人。范无常道,“两位大侠,原先你们住我这里,倒也没什么,如今我夫人回来了,如今宅中有女眷,住着也不方便,李大侠已经搬出去住了,你们二位也请吧。”

    “小红鱼呢?”

    范无常嘿嘿道,“红鱼姑娘出去逛街了,不过她回来也没地方住。”说到此,范无常不由对自己这逐个击破的方式感到满意,李倾城走了,你们两人还还好意思赖在这里?

    赵拦江冷着脸,准备动手,被萧金衍拦住。

    萧金衍说,“这些日子来给范老板添麻烦了。承蒙您照顾,我们没吃上一顿饱饭,这就告辞了。“

    范无常仰着头,嗯了一声,说了句不送。

    这时,有个伙计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对范无常道,“老板,不好了,有人在客栈吃白食。”

    范无常一听这还了得,差点没从马札上摔下去,跳起来问,“店里不是养了几个伙计嘛,竟让他们吃白食,我看你们才是吃白食吧?”伙计委屈道,“那两个人是江湖中人,手中带着兵刃,我们伙计上去跟他理论,他们二话不说就把我们打了。”

    范无常闻言,顿时火冒三丈,“在苏州城,竟敢在我们地头上撒野,李三哥呢,我们不是交了保护费嘛?”

    “李三哥说,咱们还欠了十两银子保护费,而且对方来头很大,他们管不了。”

    范无常看到正要离开的萧金衍、赵拦江二人,寻思道,这事儿找人摆平,还要花钱,这两个人不是江湖人嘛,他们在我家白吃白住,帮忙摆平点事情,也是应该的,于是冲二人喊道,“大侠请留步!”

    萧金衍回头,笑道,“怎么了,范老板?”

    范无常道:“我的店伙计被人欺负了,你们帮我出这口气,我让你们白住三天!”

    萧金衍心说你当我冤大头呢,连忙摆手道,“我们虽是大侠,但我们不打架。”

    范无常道:“不打架,你当哪门子大侠?”

    赵拦江忽然道,“成交,事成之后,酒肉管饱!”

    二人随着范无常来到了逍遥客栈,见两名年轻剑客正大马金刀坐在一张桌前,一脸傲气凌人的样子。一名剑客身穿蓝衣长衫,腰间横着一柄长剑,另一人白衣劲装,长剑横在桌前。

    一个鼻青脸肿的伙计凑了过来,说,“老板,这两人自称是巴山剑派的少侠,在咱们店里吃饭,花了三两多银子,非要说从饭菜里吃到了苍蝇屎,要讹我们一百两银子。”

    范无常低声骂道,“我看这两人是穷疯了吧。”

    他上前两步,还未等开口,白衣剑客道,“你就是客栈老板吧?等你半天了。”

    范无常连忙堆笑,“正是小的,不知客官有何不满意?”

    白衣剑客道,“我兄弟二人,乃巴山剑派潇湘客的徒弟,今天来苏州城办事,本想在你这里打尖住店,谁料你们服务质量太差,竟然吃出了苍蝇屎,真是岂有此理,这样子,你拿出一百两银子,咱们的事儿还好说,否则,哼哼。”

    范无常问,“否则,怎么办?”

    蓝衣剑客也将剑放在桌上,“否则,我们的剑可不长眼睛。”

    范无常本还想跟他们讲讲道理,省了萧金衍这个人情,如今只得向萧金衍求助。

    萧金衍心说巴山剑派在江湖上也算是大派,虽然不如四大

    世家、六大门派,也算是准一流的门派,门主巴山夜雨剑潇湘客是江湖一流好手,剑法超群,不过名声却不太好,对弟子管教极为松散,而且极为护短,仗着武功高强,倒也没吃太大亏。

    萧金衍上前两步,笑嘻嘻问:“两位少侠,刚才听说你们饭菜有苍蝇屎,不知现在何处?”

    白衣剑客道:“已经吃了。”

    萧金衍又问,“那你们又如何证明吃的是苍蝇屎,难道以前吃过?”

    “这倒没有。”

    “既然没有吃过,那便是第一次吃咯?”

    “不错。”

    萧金衍又问:“不知道两位中哪一位吃的?”

    白衣剑客语结,指了指蓝衣剑客,恰巧蓝衣剑客也指了指他。

    萧金衍呵呵一笑,“这样子就有些麻烦了,来,咱们先把事情捋顺,究竟是谁吃的,然后再谈赔偿的事。”

    两名剑客有些懵了。

    这两人,白衣剑客名孙不平,蓝衣剑客名唐不敬,是潇湘客的徒弟,这两人也都是惹事儿的主儿,这次奉师命下山历练,闯了不少祸端,近来听说江湖传言武经在江南出现,于是商量着来苏州城碰运气。谁料两人江湖经验短,刚来苏州,就交了学费,钱袋被人顺了去。两人没了饭辙,又不肯偷窃,于是挑了本地最大的客栈逍遥客栈,准备讹点钱财花花。这才有了先前一幕。

    听到萧金衍问话,孙不平道,“这个很重要嘛?”

    萧金衍正色道:“很重要,关系到怎么赔、赔多少、赔给谁的问题。”

    唐不敬道:“阁下是?”

    萧金衍道:“在下大侠萧金衍!”

    唐不敬看萧金衍一套行头,比乞丐也好不了多少,打满了补丁,还有几个破窟窿,身上连兵刃都没有,不由笑道:“我呸!还大侠呢,我们兄弟二人学艺二十年,才勉强称得上大侠二字,这年头,练过几天三脚猫功夫,也敢自称大侠了?”

    萧金衍皱了皱眉,“不带这么寒碜人的。”

    赵拦江道,“萧兄,你跟他们废话干嘛?”

    他向前一步,道:“拔剑,或者滚。”

    孙不平道,“你确定?我们二人有个规矩,剑出鞘,不见血不归。”

    赵拦江冷笑,“能动手就别哔哔。”

    两人蹭的跳了起来,当啷两声,长剑出鞘,双剑交叉,做成一个剑势,正是巴山剑派双人剑阵的起手式。这剑招有个名字叫十字斩,可攻可守,可进可退。

    赵拦江单手握刀,嘴角上翘。

    一道寒光闪过。

    刀出、刀归,快如闪电。

    赵拦江回到了远处,只听得叮当两声。

    还未等孙不平、唐不敬反应过来,两柄长剑已断为四截,剑头落在地上。两人睁大眼睛,方才赵拦江这一刀太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断了兵刃。要知道,这两柄剑虽然不是极品,也是花了百两银子从名剑山庄高价够得,算得上是削铁如泥。

    萧金衍叹了口气,“可惜了两把好剑,要是拿当铺,能当个百八十两的,现在,连五两估计都没人要了。”

    孙不平、唐不敬再傻,也知道遇到棘手之人,心中生出了怯意,不过自己已亮了名号,要是在江湖上传出去,说潇湘客的徒弟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那也太丢人了。

    于是道:“阁下,道个万儿吧。”

    两人初入江湖,为了不让别人觉得自己是怯老赶,特意买了本《江湖黑话大全》,开口盘道儿。

    赵拦江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赵拦江是也。”

    赵拦江在江湖上名气并不大,然而在西陲军旅之中,却无人不识其大名。几年前

    ,赵拦江在西陲军做游击校尉时,以狠绝著称,在与西楚的摩擦之中,赵拦江曾一夜杀五将,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将楚军逼退三十里。后来因为性格不合群,得罪了上司,被开除军籍,才流落江湖的。

    孙、赵二人没听过此人,寻思将来师尊问起来,那也太丢人了,有心想走,又下不来台。

    这时,门外有人道,“谁人在老子地盘上闹事?”

    话音未落,六扇门总捕头苏正元迈步走了进来,看到萧金衍、赵拦江二人,心中顿时来了气,“怎么又是你们两个,不是让你们滚出苏州城嘛?”

    孙不平、唐不敬二人见状,趁机道,“原来是六扇门的大人,小民冤枉啊。”

    苏正元问,“你们又是何人?”

    孙不平道:“大人,我们兄弟二人来逍遥客栈吃饭,谁料这客栈竟是一家黑店,我们点了一盘大虾,才十来只,他们就收我们三十八两,我们兄弟跟他们理论,他们竟派人断了我们剑,大人,你可得替小民做主啊。”

    苏正元本来就想找范无常麻烦,听闻此言,心中顿时有了底气,道:“你们二人稍安勿躁,这里是苏州府,不是青岛府,有本官在,谁也奈何不了你们。”

    唐不敬道:“大人真乃大明好捕头。”

    范无常正要开口解释,苏正元喝道:“你是老板吧,开黑店宰客,还聚众打架斗殴。罪加一等!”

    萧金衍道,“大人只听了一面之词,就断了我们案,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苏正元道,“怎得,你对本官有意见?要不要去六扇门大牢里喝杯茶?”

    萧金衍问,“有金骏眉嘛?”

    苏正元没好气道,“有正山小种你要不要,还金骏眉,铁观音倒是有,你敢喝嘛?”

    “铁观音好啊,可以去火。”

    苏正元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只铁铸的观音。他虽是六扇门中人,当年也是混过江湖的,在陇西一带,手段毒辣,人送诨号“铁手观音”,他本人却十分喜欢这名号,特意找人以精钢铸了一座观音。当差之后,这铁观音也常年带在身上。

    萧金衍看了一眼,说,“这个不好泡啊。”

    “那也未必!”

    众人顺声望去,却见从二楼上走下一个白衣公子哥,手持潇湘折扇,腰间系着丝绦,好一个英俊风流美少年。

    李倾城来到楼下,看了看苏正元手中铁观音,凌空一抓,将铁观音拿在了手中,细细把玩了一番,自言自语道,“泡是好泡,能不能喝就是另一回事了。”说着,双手揉搓,三下五除二,将铁观音捏成一根细条,又合在掌心,稍一用力,铁观音成铁末子,放入了杯中。

    李倾城对苏正元道,“捕头大人,请你喝茶。”

    本来赵拦江已让苏正元有些忌惮,想不到这个英俊公子哥也是练家子。方才李倾城露的一手,不露声色,至少是知玄三品以上的内力,苏正元自忖做不到,自己从金陵城请的高手还没来,只得道,“哈哈,不渴!”

    李倾城道:“那我们的店?”

    苏正元说:“绝对不是黑店!我来过好几次了,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这两个刁民,一看就不是好货色。来人!”

    三名捕快冲了进来,“大人!”

    苏正元一指孙不平、唐不敬,“把这两个闹事的,给我带回衙门!”

    “是!”

    这三名捕快正是先前被赵拦江一刀碎了衣服的三人,如今胸口的“捕”字已用白色碎布头补好,上面换成了六扇门的“六”字。

    青草道:“六六六!”

    ps:暂时更新时间是每天早上8点,因为8点是蹲坑时间。

第6章 季常之癖

    自从来了苏州,苏正元就事事不顺,先是有个比他更贪的上司,又遇到了萧金衍这伙硬茬。www.uu234.net上次被赵拦江教训后,他写信给在镇江的师兄镇关西混元霹雳手高正茂,请他前来助拳,谁料今日有人报案,本来想趁火打劫,结果又被李倾城毁了铁观音。

    走出逍遥客栈,苏正元看了孙不平、唐不敬二人,心中来气,对属下道:“先将这两人关几天再说。”

    孙不平连道,“捕头大人,在下巴山剑派孙不平、这位是我师弟唐不敬,久仰捕头威名。”

    苏正元心说还威名呢,你这话是讽刺本官呢,不过一听两人是巴山剑派的,这两人武功虽然不济,好歹也是江湖中人,总比这几个捕快要强,再说巴山剑派门主潇湘客在江湖上颇有名气,于是道:“好说,好说。你们是怎得与这些人交恶的?”

    孙不平又将方才那番话添油加醋、添枝加叶说了一遍,道:“这几个江湖宵小,仗着有几招武功,就横行霸道,实为江湖武林难容,我兄弟二人虽不才,愿效犬马之劳。”

    苏正元寻思也对,“这几人也算是咱们共同的敌人,倒不是本官怕了他们,而是本官身份金贵,不方便跟几个江湖人动手。"

    唐不敬也道:“对对,这种人,还是让我们江湖人对付就是,俗话说的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嘛。”

    “嗯?”

    唐不敬改口,“不对,是两个臭皮匠加一个诸葛亮,等于两个半诸葛亮。”

    苏正元问:“敢情你两个臭皮匠,顶一个半诸葛亮呢!”

    孙不平道:“捕头大人,我兄弟武功虽然差那么一丢丢,可我们都有脑子啊,对付这种蛮人,不能硬拼,只能智取。”

    “说重点。”

    “我们师尊如今正在杭州,老人家最是疼爱我师弟,他要是听说我们被人欺负了,肯定会帮我们出头。我这就飞鸽传书,请师尊出马。”

    苏正元问:“飞鸽呢?”

    “呃呃……吃了。”

    昨天,两人得不行,已将本门信鸽烤着吃了,于是改口,“看来,我们得亲自跑一趟杭州了。”

    苏正元心说,潇湘客护短在江湖上可是出了名的,而且武功也远超过自己师兄,在天地人三榜中也榜上有名,若是他肯出马,这件事就好办了,于是说:“我姑且信你们一次。给他们松绑!“

    两人活动了下手腕,对苏正元千恩万谢,旋即告辞。可是,还未等走出城,两人一合计,这次出山历练,本想闯出点名堂,若这样灰溜溜回去,岂不让同门耻笑?

    孙不平道:“明着来不行,我们就来阴的。”

    “师兄,只要能这口气,你说怎么做都成,我听你的。”

    孙不平道,“好,等入夜之后,咱们一把火,把那逍遥客栈点了,看他们怎么收场。”

    二人本不是大度之人,被仇恨蒙蔽了眼睛,才想出如此恶毒的计策,正所谓歹生奸计,两人商议一番,去杂货店买了硫磺、桐油,又偷了两套夜行衣,在不远处一家客栈住下,静等入夜之后作案。

    逍遥客栈。

    赵拦江将范无常赶跑之后,范无常心情不错,吩咐伙计抄了一盘土豆丝、煮了一锅面,请众人吃饭。这时,小红鱼逛街回来,奇道,“

    今日范老板怎得如此大方了?”

    书童青草笑着将方才发生之事与小红鱼说了一遍,小红鱼嘟嘴道,“哎,我还以为你改了性子呢。”

    范无常对众人道:“今天你们帮了我个忙,我本应该谢谢你们,可是先前你们在我家白吃白住好几日,我也没收钱不是?这件事,就算扯平了。”

    萧金衍心说你算盘打的真好,几日相处下来,他对范无常性格也摸了个透彻,于是对李倾城道,“李兄,你说这客栈,咱们住还是不住?”

    李倾城道,“我觉得不住为妙。”

    “怎么说?”

    李倾城道,“你想啊,白天咱们刚打了一架,这两个小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明着打不过,肯定来暗的,这事儿肯定没完。”

    “怎么个没完?”

    李倾城道:“换作是我,肯定咽不下这口恶气,没事往井中投个毒啊,晚上趁睡觉放把火啊什么的,防不胜防啊,我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好了。”

    萧金衍起身,道:“范老板,咱们后会有期!”

    两人看似闲聊,却是说给范无常听的。果然,范无常听了,连道:“别别,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看你们也没地方住,不如这样子,客栈后院有柴房,你们先在这里住下,晚上帮我当护院,白天帮我刷盘子,我呢,也不会亏待你们,包你们吃喝,每月再给你们三十个铜板,如何?”

    萧金衍笑道:“范老板,可真大方。”

    小红鱼道:“我是女子,怎么能跟几个臭男人住一起?”

    萧金衍道:“红鱼姑娘,这里危险,您还是请自便吧。”

    小红鱼摇头,一脸委屈道:“你这是骗我走嘛?王半仙说了,若离开你庇护,不出半月,我就死于非命。萧金衍,你忍心看我如花似玉的姑娘,死于别人手中嘛?”

    李倾城道:“萧兄,这位红鱼姑娘是吃定你了。”

    萧金衍看着小红鱼,小红鱼目中欲泪,惹人怜爱。萧金衍隐约觉得,这个女子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相反的,他觉得小红鱼有些神秘,如果说是王半仙这么安排的,那必然有他的道理。

    萧金衍对小红鱼有种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在修行的路上,萧金衍遇到过很多人,但能让他动心的,却只有李惊鸿。

    李惊鸿是李倾城的二姐,两人虽是同父异母,在家里关系却很好。

    有一年,萧金衍在钱塘观潮,在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李惊鸿,整个人心跳加速,然而只是惊鸿一瞥,在人海之中消失不见。后来,在如意客栈,他又遇到了李惊鸿,于是鼓足勇气,请她喝酒,李惊鸿欣然答应。

    那时他还是一名浪子,趁着酒意,对李惊鸿说:“我想娶你。”

    李惊鸿笑了笑,抚了一下腰中长剑,“你若能打得过我,我便嫁给你。”

    那时的萧金衍武功并未大成,而李惊鸿是金陵李家的剑道天才少女,其在剑法上的造诣,更是百年难得一见。十六岁的李惊鸿,武功已晋知玄七品,在江湖上早已名满天下,晓生江湖更是将之评为江湖第一美女。

    钱塘江夜,萧金衍与李惊鸿比武。

    十招过后,萧金衍便败下阵来。

    萧金衍觉得很没面子,那时他并不知道李惊鸿是名

    动江湖的侠女,能在她手下支撑十招的年轻人,在江湖上屈指可数。不过,萧金衍有个好处,就是脸皮太厚,他说,“就算输了,我也想娶你。”

    李惊鸿觉得这个男子与寻常人不同,笑着道,“三年后,你若能赢我,我便嫁你。”

    ……

    李倾城见萧金衍在发呆,拍了他一下,“怎么了?”

    萧金衍叹了口气,“我想起了惊鸿。”

    李倾城神色有些黯然,李惊鸿已经失踪五年了,萧金衍依然无法忘情,于是安慰道:“既然过去了,那就过去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嘛?”

    小红鱼问,“惊鸿是谁?”

    两人并没有理她,她自觉没趣,看到范无常色眯眯的盯着她看,火气大作,道,“喂!老娘住哪里?”

    范无常嘿嘿道,“红鱼姑娘,这客栈人来人往,不干不净的,怎么配给你住呢。我夫人最近回来了,住我家里也不方便,不如这样,我在街口那边还有个外宅,不如去那里,这样,咱们也有机会……”

    这边范无常在调戏小红鱼,却没看到夫人李梨花,站在了他的身后。她听说有人在客栈闹事,赶过来时,正巧赶上了这一幕。

    小红鱼当然看到了,冲他挤挤眼睛,笑眯眯道:“可是我听说,你有季常之癖哦?”

    范无常纳闷,“什么屁?”

    “就是说你怕老婆。”

    范无常道,“那怎么可能,在我们范家,我才是一家之主。我范无常说一是一,吐口唾沫是个钉,哪里轮得到妇道人家说话。”

    伙计在旁边提醒,“老爷。”

    范无常怒道,“没看我正跟红鱼姑娘谈话嘛?”

    小红鱼哦了一声,点点头,又问,“那你们家谁管钱?”

    范无常傲然道:“当然是我了!”

    李梨花从后面拍了拍范无常肩膀,范无常道,“干嘛?”

    李梨花道:“我想问问,家里谁管钱?”

    “当然是我……哦,说了不算嘛!夫人啊,您不是去大佛寺去刮金粉去了嘛,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李梨花冷哼,“我要是回来晚了,这家都成别人的了。”她气呼呼坐下,喝了口茶,“范无常啊,范无常,当年我怎么瞎了眼,嫁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在外面赚钱养家,你竟然做出这等混蛋之事!”

    范无常一脸委屈,“夫人啊,我可是一文钱也没花!”

    李梨花这才松口气,“哦,这还差不多。你泡妞的事情,我不管你,可是乱花钱,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萧金衍笑问,“没钱怎么泡妞?”

    李梨花冷哼,“那要看他本事了,要是他泡妞能赚到钱,只要能如数上交,我也绝不干涉。”

    范无常满脸堆笑,皱纹都皱成一团,“夫人,我也就说说,你看咱们儿子,在逍遥派学艺,到处都是花钱的地儿,我怎么可能乱花钱呢?”

    “这还差不多。”

    萧金衍等人快笑岔气了。

    ---

    如果大家喜欢本书,请关注我的公众号:三观犹在,微博:三观犹在,小说中的一些梗或者隐藏的彩蛋,我都会通过公众号或微博方式发布出来。

第7章 城东新开了个窑子

    经过一番商议,众人在逍遥客栈住了下来。

    李倾城乃李阀公子,并不缺钱,和青草住进了三楼天子一号房、二号房,每天二两银子,范无常对伙计刻薄与吝啬,但对肯掏钱的金主,那如春天的阳光一般温暖。小红鱼是女眷,倒也住进了二楼的一个普通房间,只有萧金衍、赵拦江,被范无常一脸嫌弃的安排到了后院的柴房之内。

    萧金衍倒也不计较,之前一直住在城隍庙,一到冬天四处透风,如今能住进柴房,他已经很满意了。赵拦江过惯了苦日子,两人住在一起他倒也没意见。

    到了下午,苏州城又下起雨来。

    范无常让萧金衍去前院帮忙,萧金衍以晚上护院补觉为由拒绝,从后院偷了一壶劣酒,靠在床上,边喝酒边看书。小红鱼来找他,要萧金衍下午陪她雨中逛苏州城,萧金衍道,“姑娘,外面雨不大,你脑子怎么进水了?”

    小红鱼说:“我都来了几天了,你连地主之谊还没进过。怎么,这个要求很过分嘛?”

    萧金衍说我就一件衣服,湿了就没得换了。

    小红鱼不悦道,“你以为本姑娘稀罕呢,只是那个范无常太可恶,没事儿就往我房间里跑,一会儿送水果、一会儿送蜜饯,献殷勤,我在这里快要被他逼疯了。”

    萧金衍羡慕道,“你看我们这里连口热水也没有,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一句话,去还是不去?”

    萧金衍往后一靠,“江南有雨、茅屋有酒、手中有书,天下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嘛?”

    小红鱼说什么破书,看得这么入迷。她凑过去,“《在七扇门当差的日子》,哟呵,萧大侠,你还准备考捕快呢?”

    赵拦江忽然问,“这不是小黄书嘛?”

    萧金衍点点头,见小红鱼一脸通红,“怎得,小红鱼,你也要一起看看?”

    小红鱼冷哼一声,说了句不正经,我去找青草陪我去。

    小红鱼一走,柴房内冷清下来,赵拦江道,“萧兄,武经之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萧金衍合上书,缓缓说:“陆玄机叛逃书剑山之后,著成武经,并传话江湖,不要修炼三境之外的功法,我就觉得奇怪,武经上的武学乃书剑山所传,他又为何让这部书流落民间?难道你不觉得这些行为,有些自相矛盾吗?”

    赵拦江说,“我管不了这么多,这武经,我志在必得,谁跟我抢,我就杀谁。”

    “可你知道武经在哪里?”

    “王半仙说你有办法。”

    又是王半仙,萧金衍心说他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老给自己找麻烦,等下次见面,得好好跟他聊聊欠钱不还的事了。拿起酒壶,却发现已经没酒了,不由叹道,“以前有钱,不觉钱的好,现在不名一文,才发现钱真他娘的好东西。赵兄,有钱嘛,弄点酒去。”

    赵拦江说没钱,不过可以想办法。

    “什么办法?”

    “要么抢,要么赌。”

    一听到赌,萧金衍眼睛亮了。

    萧金衍爱赌,而且逢赌必输,是赌坊最欢迎的一类人。不过,每次他赌的都不大,因为他也没有多少钱。陪小红鱼逛街,他不肯动,但要去赌坊,那就另当别论了。

    苏州城有七八家赌坊,其中最大的是银钩赌坊,比逍遥客栈还要大,赌坊老板李正义,是苏州的地头蛇正义堂堂主,除了赌坊,李正义还放高利贷,手底下养了几十个打手,还有几名江湖客,在苏州城也算一号人物。李正义与一笑堂赵无极还有些关系,上次赵无极来苏州,李正义让自己三姨太亲自去陪吃陪`睡,如此算起来,两人还算亲戚。

    要赌可以,可又没本钱,去找李倾城借,结果碰了个钉子。两人来到赌坊,结果发现孙不平、唐不敬笑嘻嘻走了出来。看手中钱囊鼓鼓的,显然是赢了不少钱。

    孙、唐二人本想去逍遥客栈放火,结果下起雨来,两人在客栈无所事事,趁着天黑还有段时间,先来赌坊碰碰运气。说是碰运气,两人都是江湖人,身上有功夫,稍微作弊,就赢了十几两银子,很快就被李正义盯上了。

    李正义稍一盘道,原来是巴山剑派的少侠,也不愿得罪他们,又送了十两银子,就当是交个朋友。在银钩赌坊吃了会儿茶,两人还惦记着放火的事,于是告辞出来,却碰上了正要进去的萧金衍、赵拦江。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打不过的仇人,

    另当别论。

    孙不平道,“是你们?”

    唐不敬拉了他一把,低声道,“稍安勿躁。”

    孙不平冷哼一声,准备侧身而过。赵拦江却拦住他们。

    孙不平道,“好狗不挡道。”

    虽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不是赵拦江对手,但是见了面,仍忍不住挤兑两句。

    赵拦江问萧金衍,“你赌运如何?”

    萧金衍摸了摸鼻子,“向来不咋地。”

    “我赌运也不好。”

    萧金衍说,“既然如此,我有一个主意。”

    赵拦江道:“我也有个主意。你的是?”

    “我想跟这两人借点钱。”

    孙不平道,“我跟你们很熟嘛,哼,借钱,没门。”

    赵拦江看着孙、唐二人,道:“我觉得我的主意更好点,我准备抢。”

    说着,将刀横在了两人脖子上,孙不平、唐不敬刚赢了十几两,加上李正义送的,凑了三十两。被赵拦江一把抢过去,两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银钩赌坊。

    孙不平骂道,“这分明是强盗嘛!”

    唐不敬道,“行了,大不了找个武功低的,再抢回来就是。”

    “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且让他嚣张半日,到了晚上,一把火把他们送上西天。”

    进了赌场,两人二一添作五,把抢来的银子分了,又分头行事。萧金衍喜欢牌九,钻到了牌九堆里,可他赌运一如既往的差劲,不到半个时辰,身上十几两输的精光,好在临输光之前,他用仅有的银子买了一坛女儿红,靠在柱子上,一人饮酒醉。

    赵拦江是简单之人,赌钱也只赌大小,东方不亮西方亮,赵拦江在骰子场内大杀四方。萧金衍输光之时,他身前的碎银子,已堆成了一堆,将近有百两之数,众人见他压大开大,压小开小,连跟着下注,也跟着赢了不少,这让庄家赔了不少钱。

    就在这时,一阵香风吹来,赵拦江眼前一闪,一位身穿绿色水衫的女子站在他对面。赵拦江抬头,这女子身材妖娆,体态婀娜,波涛汹涌,目光含春,赵拦江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赵拦江是阳刚男子,很少跟女人打交道。在逍遥客栈,小红鱼古灵精怪,而且脾气不好,赵拦江并不喜欢,可眼前女子,娇艳欲滴,如熟透了的桃子,则是另外一种体验。

    女子也没没坐下,将右腿往凳上一踩,露出细长的小腿,道:“这位大侠,不如你我来赌一把?”

    赵拦江问,“赌什么?”

    女子道:“当然是赌你身前的银子,一局定胜负,如果我赢了,这些银子是我的,如果你赢了,我便跟你走,如何?”说着,冲赵拦江微微一笑,看得赵拦江心都软了。

    众人都在旁边起哄,“敢不敢赌,不赌不是男人。”

    又有人道,“这样的姑娘,就算睡一觉,折十年寿也值了。”

    女子啐了一声,“阁下这副尊荣,还想跟本姑娘睡,还是回家去猪圈跟母猪一起睡吧。”

    众人哈哈大笑,被骂男子倒也不恼火,仿佛与那女子搭句话,也是很开心的事。

    赵拦江道:“我赌!”

    萧金衍微熏之际,也察觉到了那边情况,他看了女子一眼,心中一凛,直觉告诉他,这女子身份不简单,于是提着酒坛,凑了过来,给赵拦江掠阵。

    绿衣女子道,“一把定胜负,我是女人,我坐庄。赌大小,如何?”

    赵拦江连应声同意。

    只见女子一扬手,骰盅将三粒骰装了进去,单手摇骰,像变戏法一样,如蝴蝶插花,将骰盅摇的叮当乱响。萧金衍释放修为,识海紧紧追踪着这三粒骰子在骰盅的轨迹。

    寻常江湖高手,武功到了闻境六品以上,在赌场中便可用内力来作弊,萧金衍自然也能做到,可他喜欢赌,却从来没用过内力,与输赢相比,他更喜欢的是在赌的过程中的不确定性。如果用上内力,结果早已注定,再赌也就没意思了。

    不过,赵拦江与绿衣女子赌,他觉得此女有些奇怪,于是用上了内力。在第十三下时,绿衣女子用了一种很巧妙的手法,让三粒骰子在空中碰了一下,三粒骰子换了位子,这让萧金衍捕捉到了。

    啪!

    骰盅扣在桌上,女子道,“押大押小?”

    萧金衍已断定,三粒骰子一个二,两个一,押小。

    前摇骰时,赵拦江心不在焉,并没有认真听骰,既然是赌,他决定赌一把,准备将银子押小。未等落下,绿衣女子冲赵拦江道,“大侠!”赵拦江望她,“嗯?”

    女子指了指胸前,问:“你觉得大不大?”

    赵拦江哈哈一笑,“大!”

    女子笑道,“那就好。请下注吧。”

    被这女子一说,赵拦江将银子押在了大上。

    绿衣女子道,“买定离手!”

    骰盅打开,一个二,两个一,小。

    绿衣女子冲赵拦江送了一个**的笑容,“谢公子的银子咯!”说着,将银子收好,去前面交了抽头,就要离开。赵拦江喊住道,“姑娘,我去哪里找你?”

    绿衣女子笑道,“怎得,不服气?”

    赵拦江道,“想请你喝茶。”

    女子道,“喝茶就不必了,我叫杨笑笑,在苏州城东新开的天香楼,你要找我,去那边就是了。只要有钱,你就是大爷。”说罢扬长而去。

    两人输得精光,走了出来。

    萧金衍问,“以你的内力,赌大小,输了不应该啊。”

    赵拦江道,“不知怎得,看到那女子,我就觉得心猿意马,注意力无法集中起来。”

    萧金衍道,“这女子不简单。若没猜错,应该是魔教八大宗之一玉女宗之人。”

    萧金衍口中的魔教,便是光明神教了。

    光明神教与幽冥神教,以前都是摩尼教分支,由于该教派行事诡秘,作恶多端,所以江湖上都成为魔教。光明神教设八宗,玉女宗便是其一,其门人多为女子,修行摄魂夺魄、魅惑妖术等法门,尤其门中神器欺诈宝珠,据说能控制人的思想和行为。

    赵拦江道:“多注意点吧。”

    两人出去白忙活半天,最后给她人做了嫁衣,回到客栈时,雨已经渐小。众人在客栈吃了晚饭,在大堂内闲聊,范无常担心孙、唐二人报复,让萧金衍、赵拦江分别负责上、下半夜。

    赵拦江回柴房,脑海中满是绿衣女子杨笑笑的身影,越是胡思乱想,如同着魔一般,越想见她一面。

    他找到萧金衍,道,“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儿?”

    “借点钱。”

    “借钱干嘛?”

    赵拦江道,“城东刚开了个天香楼。”

    萧金衍苦笑,“你觉得我像有钱人嘛?”

    赵拦江又找到李倾城,李倾城在与青草下棋。

    赵拦江:“我要跟你借点钱。”

    “干嘛?”

    赵拦江:“城东刚开了个窑子。”

    李倾城冷冷道,“滚。”

    赵拦江又去找小红鱼,“我要跟你借点钱,城东刚开了个窑子,我要去一趟。”

    小红鱼呜呜道,“你欺负我,我要去找萧大哥告状。”

    赵拦江灰溜溜跑了。

    想来想去,还是找老范比较靠谱,今日范无常在柜上揽账,见赵拦江拿着刀进来,连忙将银子收起来,锁好,“你要干嘛?”赵拦江一把搂过范无常的脖子,道:“老范啊,你被关在苏州府大牢中,是谁救你出来的?”

    “是你啊。”

    “有人在你这里白吃白喝……”

    “也是你啊。”

    赵拦江干咳一声,“我是说别人在你这里白吃白喝,谁帮你打跑的?”

    “还是你啊。”

    “咱们认识这么多天了,你觉得我对你如何?”

    范无常一听就哆嗦,“行了,赵大侠,有话直说吧,别在这里拐弯抹角的,除了借钱,咱们什么都可以谈!”

    赵拦江只得坦白,“我找你借钱。”

    范无常道,“这事儿没得谈。”

    赵拦江把刀晃了晃,说,“这事儿必须得谈,城东刚开了一个窑子,我要去找个人。”

    范无常瞪着眼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嘛,我老早就想去了一直没舍得,怎么会借钱让你去?”赵拦江说既然这样,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我准备把你送回大牢。

    范无常连道,有话可以商量嘛!

    两人好说歹说,范无常同意借给赵拦江十两银子,又从抽屉中拿了几张纸,“这是二两银子的优惠券,本来想过几天我去来着,那里不便宜,你可要省着点花。”

第8章 小便不忍,则乱大谋。

    夜。www.uu234.net

    与无名镇相比,苏州城的夜更热闹、更繁华。在无名镇,日头一下,还未到定更,小镇上便陷入寂静之中。除了虫鸣蛙叫,犬吠婴啼,整个小镇便如同蛰伏了一般。

    苏州自古乃江南富庶之地,与小镇相隔不足十里,到了夜间却是另外一幅景象,勾栏瓦舍灯火通明,长街之上行人熙熙攘攘,夜生活十分丰富。

    苏州人懂得享受,富人有富人的去处,一品居饕餮,天香楼听曲儿,或者趁着夜兴雇一艘画舫,狎妓夜游,吟诗唱和,倒也不失风雅;穷人有穷人的去处,三五好友约到茶楼,听说书先生讲史或纵论天下江湖大事,喝得三分醉意,胡侃吹嘘,倒也另有情趣。

    今天逍遥客栈的生意极好,临近傍晚,来了几波江湖客住店,也许是日间的雨恼火,也许是旅途劳顿,纷纷来到楼下,三五成群,炒几个菜,点几角酒,高谈阔论起来。

    李倾城如今住进客栈天字一号房,是花钱的金主,范无常自然不会让他干活。赵拦江把刀架在范无常脖子上“借”了二两银子去天香楼找杨笑笑,让他帮忙客栈生意,范无常还没这个勇气。

    唯独萧金衍,脾气好,好说话,被范无常“请”过来帮忙。按范无常逻辑,我给你白吃白住,还给你俸禄,总不能当个闲人吧?

    客人在客栈喝酒吃肉,可怜的萧大侠,干起了拖地、收拾碗筷的活计。萧金衍倒也不生气,他当过武林盟主,也饿过肚子,把这些当做是生活的体验,从另一个角度来讲,算是在人间的一种修行了。

    萧金衍把地拖完,靠在柱子上,听一桌客人在议论最近江湖上的大事。

    一个操着陇西口音的刀客道,“娄兄,时隔五年,晓生江湖的颁布了最新的天地人三榜,你刚从京城来,能否透露一二?”说着,端起酒壶,给另一蓝江湖客到了一杯酒。

    娄姓男子毫不客气,端起酒一饮而尽,调起嗓门道:“我看晓生江湖这是要搞事情啊,五年前的三榜,在江湖上引起了一番动乱,这次三榜更新,恐怕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啊。”

    老西儿刀客问,“此话怎讲?”

    娄姓男子道:“张老弟,你还年轻,可能了解不多。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凡在江湖上有些名气的,谁肯居于人后?排名嘛,本来都是人为操作的,肯定有猫腻,排低了,自己不服,拍高了,别人不服,上次三榜一发布,排名人榜三十的酒狂任鹏举,一口气杀了三个比他靠前的高手,八大邪王的吴法天,没有上榜,一怒之下,杀了若干名地榜高手。你说这次三榜,江湖能不乱?“

    刀客若有所悟点点头。

    “三榜之中,水分最多的便是人榜了。天榜十大高手做不得假,地榜三十高手在江湖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排名先后肯定都有博弈,唯独人榜,基本上就是他们敛财的工具,实不相瞒,这次排榜之前,晓生江湖的一个采风找到我,只要五百两,就能排进人榜前五十,不是兄弟舍不得这五百两银子,是实在舍不得这条命啊。”

    那人道:“原来如此。不过娄兄在江湖上人称九命狸猫,就算不花钱,排进人榜前三十也是妥妥的。”

    旁边有人赞道,“原来阁下便是关东九命狸猫娄亭娄远山,真是失敬!”

    九命狸猫娄远山,在关东一带乃独行侠,一手九命刀出神入化,在关外的江湖上小有名气。此人消息灵通,与晓生江湖、八卦周刊等关系密切,以贩卖江湖上消息为生,当然暗中也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

    娄远山道:“得了吧,我诨号九命狸猫,命可只有一条。话说,上一届人榜之中,貌似只有金陵李家的李倾城进入了地榜,当然人家也有这实力,其他那些人,要么被杀,要么籍籍无名,哪里还有高手的样子。尤其是那个萧金衍,当年还是武林盟主,现在呢,连人榜前一百都没排进去,江湖上也没了影踪,多半当年那个人榜第五,也是花钱买的,徒有虚名吧。”

    萧金衍闻言苦笑一番。

    倒是在不远处与青草饮酒的李倾城,嘴角露出笑容,一脸戏谑的望着萧金衍。晓生江湖这次排行,将二十一岁的李倾城列入地榜第十三,几乎与准一流门派的掌门一个水准,在年轻一代高手中,名列前茅。

    这几人谈话声音特别大,隐约有炫耀的意思,大堂内众人听得真切。青草听到后,低声道,“三少爷,原来您在江湖上这么厉害啊。那家主还有家里的老供奉,岂不包办了天榜?”

    李倾城弹了他脑壳下,道:“厉害个屁,晓生江湖的三榜的纸那么硬,擦屁股都不用。江湖上高手如云,哪里轮得到晓生江湖指手画脚,你看少林、武当、两阁、三宗、四门,可曾有人入榜?魔教八大邪王,至少也是地榜前十的主儿,可曾有人入榜?晓生江湖这些东西,忽悠下门外汉,骗骗销量也就罢了,你要真信,哪天被人宰了都不知道。”

    青草噘着嘴,“哼哼,反正您比萧金衍厉害就成,这家伙没事儿老欺负我,偷我酒,抢我吃的。”李倾城哈哈一笑,“我可没这本事。”

    这时,又有一人问,“娄兄,不知你发现没有,这次天榜中,西

    楚二人、北周二人、东夷一人,我大明江湖四人,天榜第一,竟然空缺,可知是为何?”

    娄远山道,“上届第一的太极剑张本初跃出三境之后,在江湖上便失去了影踪,其余九人,或为一代宗师,或为皇亲国戚,又没有真正交过手,晓生江湖想排,恐怕也没有依据可寻吧。“

    那人啧啧道:“三境之外,那岂不成了书剑山上的剑仙?能御剑飞行,长生不老?“

    听得角落里有人道:“那也未必,也有可能成为别人的盘中之餐。”

    萧金衍等人顺声望去,却见角落的桌上伏着一中年书生,身穿灰布直裰,肩头、袖口打着补丁,洗的浆白,头戴白方巾,负箧曳屣,看上去似一名不得志的举子,如今已喝的醉眼惺忪,若不是他开口,众人都没有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萧金衍虽没见过此人,但见他神光内敛,内息几不可觉,脚下的竹箧中,有一把以灰布包裹的长剑,便已猜到了此人身份。不过,他无意江湖之事,只望了一眼,便不再看。倒是李倾城,双指把玩着酒杯,盯着那人不肯移目。

    方才与娄远山对话的刀客道,“读书的,你又不是江湖中人,哪里轮得到你多嘴?”

    中年书生摇摇头,并未搭话。

    刀客跟娄远山道,“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哈!”

    中年书生兵并不理会他,端起酒壶一饮而尽,道,“伙计,添酒。”

    萧金衍闻言,连又从柜台打了一壶酒,喊道:“来了!”小跑着将酒壶送过来,正要递去,书生手指疾扣萧金衍手腕,萧金衍生出警觉,右手一侧,躲闪过去,书生以指弹太渊、经渠二穴,萧金衍变幻手诀,向下一送,将酒壶放在桌上,“客官,您的酒。”

    这几招快如闪电,并没用内力,在场众人中,除了李倾城,竟无人发觉,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经换了若干招。书生呵呵一笑,“我请你喝酒。”萧金衍道,“我在当值,喝酒会被扣工钱的。”

    书生哈哈道,“有趣,有趣。”

    萧金衍退后了几步,回到了李倾城身旁,探手取了一块桃花酥,放入口中。

    李倾城低声问,“如何?”

    萧金衍苦笑道,“毕竟是天榜十大高手之一,我不是对手。”李倾城闻言,心中激荡,手扣折扇,跃跃欲试,萧金衍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这时,客栈门被撞开,有四五名彪形大汉闯了进来,几人来到一桌人前,对正在用餐的三名食客骂道,”这桌是我们的,滚。“三人见这些人一脸横肉,言语粗俗,手中又有兵刃,也不敢作声,连忙到前台会了钞,匆忙离去。

    为首一人冲萧金衍喊道,“还愣着干嘛,还不收拾?”

    萧金衍将抹布搭在胳膊上,连忙上前收拾,几人大马金刀坐下来,一人骂道,“他奶奶的,这些天真是倒霉,竟然被一个女娃子耍的团团乱转,等老子抓到她,定将她先奸后杀,再奸再杀,然后扒光了衣服,挂在苏州城墙上曝晒三日!还有那个痨病猫,也不知什么来头,对咱们兄弟吆五喝六的,偏偏大当家对他怕得要死,喂,你动作快点,切肉、上酒!”

    萧金衍连说是是。不片刻,端上了酒菜,正要离去,一汉子拉住他胳膊,从怀中取出一纸画像,问:“跑堂的,你在城里眼宽,有没有看到过这个丫头?”

    萧金衍看那壮汉手中女子画像,不是小红鱼又是何人。原来小红鱼得罪了这些人,才跑到无名镇找自己。这两人听口音似本地人,却不知小红鱼又是怎么惹他们了。

    汉子不耐烦道,“问你话呢,哑巴了?”

    萧金衍道,“没见过呢。”

    汉子说了句真没用,又道,“你若是见到此人,去太湖水寨跟我们报个信儿,赏你十两银子!”

    太湖水寨是苏州城太湖以东的绿林团伙,与范无常老丈人的无量洞素来有瓜葛。后来,太湖水寨投靠一笑堂,借着后台背景,隐隐将无量洞甩在了身后。

    萧金衍问,“不知此人与贵寨有何瓜葛?“

    那人冷然道,“这是你该问的嘛?”

    另一人道,“告诉你也无妨,前不久中原镖局护送一个暗镖经过太湖,被我们给下了,这女娃也被抢到了山寨中,谁料她偷了我们东西,还用毒针害死了二当家,如今大当家发出太湖通缉令,若有此人消息,赏二十,不,十两银子!”

    “跟他说这些干嘛?”

    “跑堂的在城内眼睛活泛,兴许能帮上忙呢,十日之期马上到了,那个痨病鬼不是善茬,咱们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说着,瞪了萧金衍一眼,“还杵着作甚,他娘的,该干嘛干嘛去。”又道,“兄弟们忙活一天了,这顿酒,我请客。”

    “怎么能让三当家请呢?还是我来吧。”

    那大汉道,“别介,喝完酒去天香楼放松放松,你来请。”

    “呃呃……喝酒!”

    这几人嗓门大,喝酒吃肉划拳,弄得大堂内一片嘈杂,先前那几名江湖客也压低了声音。对方是太湖水寨的绿林,这里是他们地盘,俗话说强龙不压地

    头蛇,没必要跟他们纠缠,惹上是非。过了片刻,便结账回房休息。

    萧金衍心说,原来小红鱼招惹了太湖水寨。这太湖水寨虽不入流,但也是江南三十六寨之一,江南这些绿林,各有活动地盘,又喜欢抱团,三十六寨一方有难,各寨都出手相助,惹了一家,就是得罪了江南绿林。

    小红鱼杀了他们二当家,以她武功,逃跑不难,但要对付三十六寨,倒也不是简单之事。

    待太湖水寨众人走后,除了那书生,其余人也都散去,萧金衍上前道,“先生,我们要打烊了。”书生伏在桌上,醉醺醺道,“没钱住店,且在这里将就一夜。”

    李倾城对青草耳语两句,青草道,“这位先生的房钱,记在我们公司账上。”

    书生抬头看了李倾城一眼,眼睛一亮,拱手作了个揖,“谢了。再请壶酒,那就更谢了。”青草道,“酒随意喝,记在我们公子账上。”书生又拎了一坛酒,歪歪斜斜上楼休息。

    萧金衍将门板上好,将大堂内打扫干净,这才与李倾城坐下,“忙活了一天,终于有机会喝酒了。”这时,小红鱼从二楼飘然而下,四周望了下,“那几个人走了?”

    萧金衍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小红鱼道,“本姑娘什么人啊,要被他们抓到,传出去,会给师门丢人的。”

    萧金衍伸手对小红鱼道,“拿来!”

    “什么?”

    “十两银子!”

    “凭什么?”

    萧金衍道,“刚才有人花十两银子买你的消息,你害我少赚了十两银子,这损失,你得赔我。”

    小红鱼靠了过来,冲萧金衍吹了口气,“钱嘛,我可没有,不过可以用别的方式来偿还。”

    “什么?”

    “千里江陵。”

    萧金衍连向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倾城哈哈道,“红鱼姑娘真有趣!”

    小红鱼撇嘴道,“你虽然生的很好看,可是不对我口味。”

    李倾城虽然不至于自负到认为天下所有女子都喜欢他,不过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小红鱼道,“不够粗狂。”

    青草道,“那萧大侠这种呢?”

    小红鱼道,“我的菜。”

    萧金衍刚爬起来,扑腾又坐到地上。

    范无常从后院过来,道:“萧金衍,活都干完了嘛,怎么在这里喝酒。”

    “砰!”的一声,一块银锞子落在范无常眼前,李倾城道,“我请客,不行嘛?”

    范无常连堆笑道,“行,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萧金衍连呼败家,道,“范掌柜,把钱给我吧,我不喝了。”

    范无常早将银子揣入怀中,打了一坛酒,想了想,又倒出一半,添了一半水,抱着来到四人身前,“来来,今夜不醉无归!”萧金衍喝了一口,“怎么这么淡?兑水了吧。”

    范无常道,“低度酒,更健康,我去后面拢账,你可不要贪杯哦。”

    三人一杯杯喝着,不片刻十斤酒落肚,酒坛见底,李倾城也醉了,他扶着酒坛道,“萧金衍,咱俩比了三十多场了,除了比相貌外,貌似大部分都是你赢。”

    萧金衍道,“你不服嘛?“

    “不服。”

    “都是兄弟,不服就忍了。”

    “忍不住了。”

    萧金衍捂着肚子,“我也忍不住了。”

    小红鱼问,“你俩在比什么?”

    萧金衍道,“看谁先撒尿。”

    小红鱼哦了一声,正想骂二人无聊,转念一想,变了主意,起身又弄了一壶水,倒入酒坛中,给二人添满,“既然如此,那就分个胜负出来吧!”

    两人端着酒水,“你先请!“

    “你先请。”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人影忽闪,两人施展轻功,几乎同时来到屋顶,却谁也不肯先来。

    两人对视一眼,“再忍忍?”

    “再忍忍。”

    ……

    几丈之外,孙不平、唐不敬身穿夜行衣,施展壁虎功,紧紧贴在房檐之下。

    从入夜之后,两人便隐匿在屋顶上了,本想等众人都睡了,两人将门从外面锁上,然后一把火把客栈烧了,可是等众人走后,萧、李二人又开始饮酒起来。两人在外面晾了一晚上,春寒料峭,身上虽有武功,滋味也不好受。

    当发觉萧金衍、李倾城两人冲这边奔来时,翻身贴在屋檐下,本以为对方发现他们,结果两人却站在房顶聊了起来,心中松了口气。两人倒贴屋檐,时间一久,全身酸麻,强靠毅力支撑。

    唐不敬耳语道,“不行就撤吧。”

    孙不平示意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萧金衍在上面道:“对,小便不忍则乱大谋!”

    这时,头顶上哗哗两道热流如奔瀑一般落下。

第9章 我朋友想跟她睡觉

    孙不平、唐不敬闻言,心中一慌,壁虎功顿时泄力,噗通两声,从房檐下跌落下来,还未落地,李倾城手指轻弹,两粒花生从指尖射出,击在两人神庭穴上,两人顿觉头昏脑涨,站立不稳,跌了个狗啃屎。www.uu234.net

    两人狼狈的爬起来,指着萧金衍、李倾城道,“随地小便,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两人如此说,忘了自己前来干的却是杀人放火的勾当。萧、李纵身而下,李倾城望着二人道,“我们撒尿,碍你们什么事了。我倒是要问,你俩人鬼鬼祟祟躲在屋顶,准备要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唐不敬道,“巴山双杰行事,无须向你解释。”

    萧金衍闻到一股硫磺味,上前踏一步,伸手去抢二人背上包裹,两人拔剑向萧金衍劈去,却忘了剑已被赵拦江削断,只余半尺,劈了个空,萧金衍已如鬼魅般,将两人包裹抢到手中,打开一瞧,却是硫磺、桐油、火绳等。

    “你们想放火烧店?”

    孙不平道,“你哪只招子看到我们放火了?”

    “这个又如何解释?”

    两人兀自辩解,“我俩半夜闲来无事,背出来闲逛,难道不行嘛?”两人一口咬定,反正他们没抓住自己当场纵火,就算告到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

    李倾城横掌一推,将桐油浇满了两人全身,道,“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萧金衍问:“什么话?”

    李倾城取过火折,点着火绳,在两人面前晃悠,孙不平连忙上前去吹,火绳越吹越旺,吓得两人连连后退,“你不要乱来。”

    李倾城道:“玩火**。”

    萧金衍摇头,“依我看是玩火尿炕。”

    两人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吓得竟然尿了裤子。李倾城哈哈一笑,将火绳灭了,道:“限你们明日之前,滚出苏州城,否则下次见你们,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孙不平、唐不敬连连后退,拉开距离后,转身就逃,喊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刚跑出没多远,李倾城又将两人拎了回来。

    “不是放我们走了嘛?”

    李倾城说,“有些话,我没明白,所以要问清楚。”

    “什么话?”

    “你们说让我俩等着,我想问清楚,等谁,等多久?我跟我朋友很忙,可能过段时间要出远门,所以这件事,你得说清楚才能走。”

    孙不平、唐不敬想死的心都有,两人失了面子,临行之前说了句狠话,没想到李倾城竟然如此较真,只得道:“快则十日,慢则半月,今日这事,我们巴山剑派落了面子,这场子迟早要找回来的。”

    李倾城讶然,“原来是回去搬救兵了,不过,巴山剑派的面子很值钱嘛?”

    孙不平傲然道,“我们师尊,是巴山夜雨潇湘客,朋友,这梁子结下了,你们要么杀了我们,要么就等巴山剑派的报复吧。”

    李倾城说既然你们如此诚恳的提出了请求,我要是不杀了你们,岂不显得我很没礼貌?说着,向前一步,以内力将两人笼罩其中,虽身上无剑,孙、唐二人却感到了一阵杀意。

    唐不敬骂孙不平,“都什么时候了,还逞能,说两句软话,会死嘛?”说着,扑腾跪倒在地,“大侠饶命!我兄弟不懂事,其实也没别的意思,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嘛,他就嘴上说说,不敢对两位大侠有非分之想的。”

    李倾城动了杀机,萧金衍踏前一步,冲李倾城摇摇头,又对二人道:“走吧,别让我再见到你们。”

    两人拔腿就跑,一口气跑出三四里,见萧、李未追上来,才松口气,找了一个澡堂子,先去泡澡,洗去身上的油和尿骚。

    唐不敬道:“幸亏我随机应变,否则巴山双杰的小命就交代这里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

    唐不敬道:“当然不能,我们明日就去杭州,禀告师尊,这口气若不出,以后咱俩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

    逍遥客栈。

    李倾城不解,“这两鼠辈,心术不正,若不杀之,后患无穷,你为何阻我?”

    萧金衍叹道,“我们虽是江湖人,看淡生死,但只因口舌之争,便取人性命,不值得。更何况,以你武功,就算潇湘客亲来,也未必能打得过你,得饶人处且饶人。”

    李倾城心说,怎得几年不见,你杀气没了,却多了一副妇人之仁,冷然道,“我不杀你,便被你所杀,弱肉强食,强者为王,难道你没听过黑暗森林法则嘛?”

    萧金衍说,“以前有钱时不读书,现在没钱了读不起书,我又不跟你一样,家中有天下第一藏书阁,书读万卷。”

    李倾城道:“你若想看,送你一套便是。”

    萧金衍忽道,“听说你家有一套插图版《肉蒲团》孤本,送我呗?”

    李倾城骂道,“滚!”

    这时,一道人影闪过,却是赵拦江回来了,萧金衍纳闷,“赵兄,你不是去天香楼了嘛,怎么三更不到,就回来了?”

    赵拦江摆摆手,“别提了,我这十两银子又加三张优惠券,进得天香楼,才听了两只曲子,吃了杯茶,连杨笑笑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赶出来了。什么天香楼,分明是销金窟啊,嫌贫爱富,我明儿就去官府告他们。”

    “告他们什么?”

    “黑店啊!”

    萧金衍道,“你宿妓不给钱,还有理了?”

    赵拦江说,“我已满十八了。”

    “你就算八十,不给钱,人家照样不管。”

    李倾城打开折扇,道:“走,我带你们去。”萧、赵二人闻言大喜,纷纷赞李倾城够朋友,青草闻言也嚷着要去,萧金衍给了他一个栗子,“嘴边毛都没长全,就不学好。”

    “你们去得,我就去不得?”

    “我们是去批判的学习,少儿不宜。”

    天香楼位于城东朱雀街尽头,靠近城门,半月前新开张,青楼里的姑娘都是从金陵、苏杭选来的美女,才艺双全,开张半月,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生意日进斗金。

    天香楼的后台,据说是苏州城最大的帮派正义堂,而且新来的六扇门总捕头苏正元,在其中也占了一部分干股,若没有黑白两道罩着,这种皮肉生意店,恐怕早就被人吞的皮肉不剩了。苏州城青楼、赌场众多,李正义之所以开这个天香楼,也算是给新来的六扇门苏正元的一份大礼。

    千里做官,为吃为穿。

    很少人会对送上门的银子拒之门外,苏正元深谙此道,半推半就的收了干股,很快与李正义沆瀣一气。

    三人来到天香楼,伙计见萧金衍、赵拦江衣衫褴褛,尤其是赵拦江,刚才刚刚轰走,于是不耐烦道:“怎么又来了?”李倾城大手一挥,十两银子扔过去,那伙计顿时换了一副嘴脸,道:“原来是贵客,里面请。”

    李倾城冲二人道:“看到没,这才是青楼的正确打开方式。”

    三人进楼内,来到一处雅座,隔壁一桌,正是方才在逍遥客栈吃酒的太湖水寨之人,那人认出了萧金衍,嘲道:“吆喝,这不是刚才那什么客栈的店小二嘛,怎得也来逛青楼?”

    萧金衍嘿嘿一笑,“店小二也得有夜生活,不是嘛?”

    那人道:“有趣,有趣,不如一起坐下,喝两杯如何?”

    李倾城脸色一沉,“滚。”

    那人登时火了:“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萧金衍站起身,端起酒壶,哈哈一笑,坐了过去,“我朋友情商低,几位好汉不要介意,我来陪各位喝几杯,酒量不好,可别介意。”说罢,坐在众人身旁,敬了众人一杯。

    那人看不起这店小二打扮的萧金衍,存心想看他笑话,于是将酒坛子推过来,“用杯喝不过瘾,来换这个。”

    萧金衍道:“求之不得。”

    端起酒坛,一口气将整坛子酒喝了干净。

    另一人道:“我这里也有一坛,不如也一同饮了?”

    半炷香功夫,萧金衍四坛酒下肚,丝毫没有醉意,太湖水寨三当家哪里见过这等酒量之人,于是喊道:“伙计,再上酒。”另一人心疼道:“三当家,钱不够了。”

    三当家道:“瞧你这点出息,算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萧金衍却道:“没喝尽兴,这怎么行,大家敞开喝,账记在我们桌上。”众人闻言大喜,于是有点了酒肉,萧金衍与众人狗觥筹交错,很快就融在一起,没多久,水寨众人就喝得东倒西歪。

    萧金衍端着酒,道:“三当家,在下再敬你三杯。”

    三当家说兄弟好意心领,实在是不胜酒力,改日再聚。

    萧金衍趁机问,“三当家,我想跟各位打听个事情。”

    “兄弟有话尽管讲。”

    “今夜听各位英雄说,要抓一个女子,不知这女子什么来历,竟惊动了堂堂太湖水寨的好汉?”

    三当家道:“实不相瞒,我们也不知道。”

    萧金衍讶道:“不知道?”

    三当家道:“半月之前,有个痨病鬼来到我们太湖水寨,说

    三月初八,中原镖局会押送一车镖货路过太湖,要我们大当家去劫镖,这个痨病鬼看上去都要进棺材了,不知为何,大当家对他却怕的要死,我们在太湖上埋伏,把镖车劫下,却发现车里是一名红衣女子。回到水寨后,我们二当家见色起意,想要把这女子当压寨夫人,谁料那女子假意逢迎,却在当夜用毒针刺死二当家,逃了出来。那痨病鬼知道后,大发雷霆,命大当家在一月之内把人找回来,要将我们太湖水寨灭寨,哼哼,好大的口气。”

    萧金衍点点头,原来如此,不知贵寨劫那女子有何用?

    三当家道:“谁知道呢,不过听大当家说,好像跟武经有关。他娘的,武经又不能吃、又不能喝,要之作甚。”忽然,三当家一个机灵,“你小子,打听这么多干嘛?”

    萧金衍笑道:“我这不是想,看有没有机会赚那十两银子嘛。来来,再喝一杯。”

    太湖水寨众人喝得伶仃大醉,与萧金衍告辞后离去,当然,账也记在了李倾城头上。萧金衍回来,李倾城不悦道:“跟这种匪类套什么近乎。”萧金衍说这事不是跟小红鱼有关嘛。

    李倾城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你提防着点。”

    “怎么说?”

    “第一,这女子来历不明,却一口吃定了你。第二,她武功不高,却能杀死太湖水寨二当家全身而退,说明有心计。第三,如果没猜错,太湖水寨的那个痨病鬼,应当就是一笑堂吴法天,当年魔教的八大邪王之一,如今为宇文天禄效力,他看上的人,又岂是善茬?”

    萧金衍道:“不错,不错,跟我待时间久了,你脑子也变聪明了。”

    赵拦江道:“不是说好,要见杨笑笑嘛。”

    李倾城朝那伙计挥手,伙计屁颠颠过来,“公子,有什么吩咐?”

    李倾城问:“你们天香楼有个杨笑笑是不是?“

    “是啊,我们天香楼的头牌啊。

    李倾城指着赵拦江,道:“我这位朋友,很欣赏她的才华,想跟她睡觉,你能不能安排一下?”

    赵拦江脸一红,“你怎么说话呢?”

    李倾城道:“那算了。”

    赵拦江见状,急了,连忙道,“别啊,还是请杨姑娘出来喝杯酒吧。”

    伙计有些为难,“这个……那个……”

    “就说行不行吧。”

    “我去通禀一下。”

    杨笑笑是天香楼的头牌,此刻正陪着李正义、苏正元喝酒。

    这几日,苏州城接到通知,近期会有一名钦差大臣来苏州,督办苏锦的产量情况,作为六扇门总捕头,其安保工作自然落在了苏正元头上,白道上的人,苏正元自然会打招呼,今日来找李正义,正是想让他配合,在这段期间注意苏州城的风吹草动,可别出什么乱子。

    “不知这位钦差大人有什么爱好?”

    苏正元笑道:“酒色财气,一样不缺。”

    李正义哈哈道:“如此就好办了。大人放心,这事儿我安排的妥妥的。”他心中也存了心思,他虽身在黑道,但对官场之事十分熟稔,深知官商勾结之要义。如今他势力范围仅局限于苏州,如果这次能搭上钦差大人这条线,以后借机可更进一步。

    忽然,老鸨进来道,“李老大,有人在外面闹事,指名道姓,要我们家笑笑出去陪酒。”

    李正义不悦道:“没看我正跟苏大人喝酒嘛?是谁活的不耐烦了?”

    老鸨道:“三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

    “轰出去。”

    老鸨犹豫道:“打不过。”

    李正义蹭的站起身来,“竟有人在老子地盘上撒野。”

    苏正元连劝道,“李堂主,咱们开的是青楼,开门迎客做生意,怎能不问青红皂白嘛。”又问老鸨:“他们付得起钱嘛?”老鸨说好像能,苏正元道,“杨姑娘是咱们天香楼摇钱树,可不能怠慢了摇钱之人。见个面,喝杯酒,没什么大碍。走,本官也随你们去看看。”

    杨笑笑脸色一阴,旋即露出笑容,“一切听大人吩咐。”

    苏正元、李正义带着杨笑笑来到大堂,老鸨指了指在雅座的三人,“就是他们。”

    苏正元见到萧金衍等人,心说真是冤家路窄,望着三人道:“又是你们?”

    萧金衍见状,大声道:“草民萧金衍,参见六扇门苏大人,能在青楼妓院遇到苏大人,真是缘分啊!大人身穿便衣来这里,应该不会是微服私访,体验民情吧?”

    萧金衍一口一个大人,生怕别人听不到,气得苏正元鼻子都歪了。

第10章 遁入天地内,融入人世间

    苏正元一脸铁青,看着萧金衍,道:“姓萧的,本官今日夜访青楼,是为了办案,你休得胡言乱语。”

    萧金衍看了眼杨笑笑,露出了然的神色,“苏大人这么晚还要办案,真是辛苦,时候不早,不如早些上楼,找个姑娘好好歇息。”苏正元大怒道:“萧金衍!”

    萧金衍哦了一声,“大人若有吩咐,尽管开口,协助官府办案,乃大明子民之职责。”

    苏正元想要发火,盘算一下自己不是对手,于是提高嗓门道:“本官得到线报,说有太湖水匪藏匿于青楼之内,这才前来调查,难道不行?”

    其实,苏正元只是信口胡诌,然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此话一出,不远处太湖水寨众人刚走到门口,听到这句话,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准备从后门溜走。

    萧金衍冲众人道:“兄弟,不送了哈!”

    那几人慌不择路,匆匆离去。

    李正义瞧着萧金衍,道:“原来前任武林盟主萧金衍,就是阁下?”

    萧金衍拱手抱拳,“不敢当。”

    李正义道:“我听说五年前,你率武林高手围攻一个不入流的黑虎寨,结果损兵折将,自己却脚底抹油跑路不知所踪,被武林大会除名,想不到竟然藏在了苏州府。左盟主还派人四处追查你,要将你捉回武林盟问责。”

    萧金衍哈哈一笑,“阁下过奖了。”

    李正义心说我这是嘲讽你呢,你是真听不出来,还是装糊涂。

    李倾城叹了口气,“萧兄,这些无名小辈,当年盟主前、盟主后的称呼你,想不到时过境迁,你竟落得如此下场,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水凤凰不如鸡,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李正义说,“来者是客,既然到了苏州,不如找机会亲近一下。”萧金衍连忙摆手,说别啊,你一个大老爷们,跟我亲近什么,再说我又不好这口。李正义上前两步,佯作搭手,却暗中准备出手试探。

    李倾城将剑往前一递,李正义若不撤招,恐怕这手要交代了,连忙变招,向后疾退。李倾城道:“我们来这里喝花酒,这恐怕不是待客之道吧。”

    李正义问:“阁下何人?”

    李倾城道:“有银子的人。天香楼不欢迎?”

    “真是哪里话,咱们天香楼,开门迎客,做的是皮肉生意。关门上床,玩的是金银买卖,只要有钱,你要什么都可以。”

    李倾城道:“我这位朋友,想要睡贵楼的杨笑笑,烦请给安排一下。”

    李正义凛然道:“不行!”

    “为何?”

    杨笑笑在一旁咯咯笑道,“奴家卖身,哦,不,卖艺不卖身。身子嘛,看心情。公子你若不嫌弃,笑笑愿为枕边奉茶。”

    李倾城微微一笑,嘴角上扬,“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李某人还没有沦落到捡破烂的地步。”这句话说得很伤人,李倾城说话,向来直来直往,并不考虑别人感受。

    杨笑笑闻言,脸上挂着笑容,眼中杀意一闪即逝,又道:“看来公子嫌弃奴家残花败柳了。”

    萧金衍见形势有些尴尬,于是道:“行了,苏大人,还有李堂主都在,看来今夜无法尽兴了,时候不早,我们回客栈吧,天一亮,我还得去挑水呢。”

    苏正元道:“萧金

    衍。”

    “苏捕头,有何吩咐?”

    “这几日,城内有贵人前来,你好歹也算半个苏州府的人,多约束着你朋友,别给我惹是生非。真撕破脸,咱们谁也不好看。”

    萧金衍连道,“大人教训的极是。”

    三人离开。

    李正义道:“真是扫兴,苏大人,不如今夜留下,我来安排下半场。”苏正元说以后有的是机会,先把正事儿办好。说罢,也带着属下离去。

    杨笑笑回到楼上,今日之事,让她很生气。不过,她来苏州,有任务在身,并不敢轻易暴露身份。过了没多久,一名黑衣男子悄无声息出现在他房内,道:“主人。”

    杨笑笑沉声道:“如何?”

    “属下跟踪了一路,那三人如今在逍遥客栈落脚。依属下所见,他们并不知道主人身份。”

    “除了萧金衍,另外两人是谁?”

    黑衣人道:“那白衣公子哥,应该是金陵李家的三少爷,与萧金衍是朋友。另外一名刀客,属下并不清楚,不过看他身上散发的刀意,让我想起一个人。”

    “什么人?”

    “三年前,在西陲边境只身擒太子项的那人。”

    杨笑笑冷笑,“原来是他,我说下午在赌坊看到此人,便觉得危险。想不到被大明边军除名,竟跑到了苏州来。”杨笑笑从桌子上倒了杯茶,饮了下去,又道:“当年怎得没把太子项一刀宰了,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是非,害的本宫亲自跑一趟了。”

    逍遥客栈,后院柴房。

    萧金衍在一张床板上铺了稻草,和衣而卧,准备练功。赵拦江忽道:“那女子,不是中原人。”

    萧金衍奇道:“你怎得知道?”

    赵拦江淡然道:“我在西陲与西楚打过交道,这个杨笑笑虽然竭力掩饰,但口音中有几个调,却是西楚的口音。所以,我今夜才去天香楼去找她一探究竟。”

    “我还以为你是**熏心,被那人迷住了呢。”

    赵拦江晒然,“我有你说得那般不堪嘛?”

    “话说,当年,你真得抓住过西楚太子项?怎得又纵容他离开?”

    赵拦江将稻草往地上一铺,靠在墙上道,“当年,为了给我弟弟赵逸凑学费,听说参军杀敌有银子赚,我报名参加征西军,每次打仗,都冲在最前面。那次,我们小队十一人在边境巡逻,在回来路上遇到了楚军,看那为首之人,身穿黄金铠甲,后来才知道是西楚太子项,我原寻思若是抢来,可以卖不少钱,于是埋伏对方,将对方冲散,太子项慌不择路,竟闯入了横断山中。”

    萧金衍笑道,“你本是横断山猎户,他若误入,岂不任你宰割?”

    赵拦江道:“那太子项倒也不是凡人,我靠着地形熟悉,追了他三天三夜,连马都跑死了。”

    萧金衍:“要是他知道,你追那么紧,只是为了他身上那套黄金铠甲,岂不冤死?”

    “我们僵持三日三夜,最后我把他堵在了一处断崖之上,我与他又斗了半日,才将他生擒。我将他交上去,本以为是大功一件,在军营中等朝廷嘉奖,谁料,却等来了一纸处分。”

    “处分?”萧金衍不解道。

    赵拦江恶声道,“不错。说我不听军令,擅自出击,害死三名兄弟。后来,太子项被

    送回了西楚,我很不解,后来才得知,那几日,征西大都督宇文天禄在巡境,若没猜错,应该是宇文天禄暗中将他放走。当时我不服气,去找上司讨军功,结果被臭骂一顿,我一怒之下,离开了军营。”

    “那岂不成了逃兵?”

    赵拦江冷哼,“那又如何?”

    萧金衍黯然不语,大明军队对逃兵处置极为严厉,他逃出兵营,那他的弟弟必然会受到牵连,更别说仕途受阻了。

    赵拦江又道,“这件事并没有扩散出去,毕竟抓到太子项又放他离去,若传出去,恐怕宇文天禄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并没有赶尽杀绝。更何况,宇文天禄不来找我,等我练成了武经上的绝世武功,我也会去找他算账。”

    萧金衍心说练成绝世武功,并不一定是好事。

    赵拦江并不是江湖中人,他对江湖隐秘之事了解不多。自从陆玄机后,三百年来,跃出三境外成为陆地神仙的,整个江湖也不过只有一个张本初,不是没有原因的。这些事,他自然不会对赵拦江去讲。

    四更刚过,院子里鸡鸣声起,范无常就来柴房敲门。

    “本掌柜不养闲人,在天亮之前,有十个水缸,你俩给我挑满。”

    赵拦江拍了拍旁边的刀,翻了个身,继续打呼噜。

    范无常改口,对萧金衍道:“本掌柜不养闲人,在天亮之前,十个水缸,你自己给我挑满。还有,把院子扫干净。”

    萧金衍说你不能区别对待啊。

    范无常一脸无辜,“老弟,人家手中有刀啊。”

    萧金衍一拍桌子,“连觉都不让人睡,我不是太好说话了?要不,我也弄把刀去。”

    范无常道,“和气生财哈。这几个人中,一个脾气太臭,一个傲气的很,只有你,性格随和,稳重大方,将来必然有出息,是干大事的人,我琢磨着,干大事的人,挑水扫地这种小事,肯定也没问题的。”

    萧金衍无语,拎着两只水桶,向三里外的卧虎泉走去。

    大街之上,空无一人,萧金衍心说左右无事,权当练功了,装满水桶,提身纵气,将神识释放出去,感受着天地之间的弦动。整个苏州城,全然映入神识之中,夫妻吵架,婴儿夜啼,老汉咳嗽,梁上君子声,鸡鸣犬吠,这才是人间。

    萧金衍的内力并不出色,放在江湖上,最多也不过是知玄四五品。

    这几年来,他发觉体内还有一种奇怪的弦力。在天地真元之外,天地间、江湖内,还有一种韵动,萧金衍能捕捉到这种力量。尤其在山清水秀的苏州城,他能越发感觉到这种力量的纯粹。

    融入人世间,遁入世俗内,这种修行才更无拘无束。

    正因如此,李惊鸿失踪之后,萧金衍便选择了隐居于姑苏城内。

    王半仙告诉他,在无法控制这种力量前,绝对不能暴露这种能力,否则将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王半仙这人平日里嬉皮笑脸、老不正经,但说这些话时,一脸正容。

    在这个江湖久了,他知道谁的话能信,谁的话不能信;他也知道,整个江湖三百年不出剑仙,甚至三境之外的人也极少,不是没有理由的;他还听说过书剑山上有神仙,专门杀三境外的剑仙。

    这种话,看似天方夜谭,但萧金衍选择了相信。

第11章 仙人抚汝顶,反吐一口痰。

    萧金衍行事向来随心所欲。顶 点 X 23 U S

    自己想做的事,皇帝老儿也拦不住,不想做的事情,阎王老子也劝不动。挑水扫地这种贱活,反而能让他更好的融入市井之间,对他的修行更有益处,所以范无常安排他时,他欣然接受了。

    当十缸水挑满,打扫完庭院,已是日上三竿。

    来到大堂,小红鱼端着一碗馄饨过来,“萧大哥,这是我特意煮给你的,没舍得吃。”萧金衍笑道,“小红鱼,你现在的样子,蛮可爱的。”小红鱼脸色一红,低声道,“只要你愿意,我天天做饭给你吃。”

    萧金衍说免了,我还得有命吃才行。

    小红鱼又道:“今日天气好,你陪我到寒山寺上香许愿好不好?”萧金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许愿这套,这是迷信懂不?”小红鱼双眼微红,就要落泪,萧金衍连哄道,“就算我想去,范掌柜也得同意啊。”

    李倾城皱眉,“你还真把自己当跑堂伙计了。”

    “这里有吃有住,还有铜板赚,当伙计有何不可?”

    李倾城伸手扔出一张银票,飘然落在萧金衍身前,招商钱庄的银票,上面写着十足银一百两整。萧金衍看了眼,随手一抛,落在地上,说:“你的银票,我可不敢收,就怕有命赚,没命花。”

    范无常连忙过来将银票捡起,看了票额,眼睛都直了,他用手擦拭着银票上的灰尘,“怎么能糟践银子呢。”一边埋怨,一边很自然的将银票塞入的自己怀中,对萧金衍道:“萧金衍,今天我做主,不用在客栈当值,李公子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他。”

    “你究竟是哪一伙的?”

    范无常指了指墙上,道:“客户第一,服务第一,速度第一,客户永远是对的,这是我们客栈经营的宗旨,你这点道理都不懂嘛?”

    寒山寺。

    自唐人张继一首《枫桥夜泊》流传世间以来,寒山寺成了苏州十景之一,凡来姑苏城,必去寒山寺,尤其是读书人,不去仿佛无法体会到十年寒窗的凄切之心。

    对于这首诗,萧金衍始终想不明白,晨钟暮鼓,自古俗成,这寒山寺大半夜的敲什么钟啊。然而,寺以诗闻名,搞得到现在,每天半夜,寒山寺钟声传音十里,让人睡不好觉。当李倾城告诉他,这深夜钟声,是敲给鬼听后,他也就闭口不语。

    洪武年间,寒山寺遭大火,后又重修,香火长旺不衰,至今已有三百年。

    小红鱼初来姑苏城,素闻寒山寺之名,又有萧金衍、李倾城等人相陪,玩得不亦乐乎。

    半山腰中,有一照壁,之上画有二人,一个捧竹盒,一个持荷花,笑容可掬,正是寺内供奉的寒山、拾得二僧,乃出自名家唐伯猫之手。旁有留书,正是寒山、拾得二人传下的绝句。

    寒山问:世间有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曰: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敬他,不要理他,过十年后,你且看他!

    萧金衍道:“当年寒山、拾得爱上同一女子,结果双双出家,世人却纷纷来此处求姻缘,真是可笑。”

    这时,听得旁边有人道:“世人从众、从俗,哪里管这些故事,逢年过节,来上香许愿,求得是一处心安而已。”众人顺声看去,说话者是一中年儒衫男子,身后跟着一名负剑少年,笑吟吟望着他们。

    萧金衍眼睛一亮,“温兄?”

    温姓儒衫男子道:“萧老弟好。”

    李倾城望着来人,“木剑温华的哥哥,温哥华?”

    儒衫中年道:“正是在下。”

    李倾城哂然道:“你不是给剑神李纯钢的弟弟李纯铁当走狗嘛,怎得跑苏州来了?”

    负剑少年道,“你怎么说话呢?”

    温哥华摆手制止了少年,丝毫不怒,打量着李倾城,道:“阁下便是金陵李家的三少爷,李倾城了?我听李院长提过你,说年轻一代剑术高手,以你尤为出色。”

    负剑少年冷哼一声,显是很不服气。

    温哥华又看了眼赵拦江,啧啧道:“当年能手擒太子项之人,果然非同凡响。”

    萧金衍道:“温兄,你这次来苏州,不会是冲我来的吧?事先声明哈,我已退出登闻院了。”

    温哥华哈哈一笑,“我倒也想,可李院长对你当年所作所为恨的咬牙切齿啊,你才当了几年武林盟主,几十万两银子,你眼睛不眨,把咱们登闻院的预算花光了,实不相瞒,到现在院里的弟兄,还领半俸呢。”

    萧金衍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又不是吃喝嫖赌。”

    “黄河赈灾是朝廷的事,不是我们登闻院的事。这种闲事,你管不得,也管不过来。”

    萧金衍说若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对了,老头子现在还好吧?

    “只要不提你,李院长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你搞出的事,弄得咱们登闻院很是被动,预算被大幅削减,朝堂之上,宇文天禄又攻击李院长,说他不务正业,如今宇文天禄得势,圣眷正隆,一笑堂又与咱们登闻院处处作对,李院长的日子不好过啊。”

    小红鱼闻言,悄悄竖起了耳朵。

    众人来到山间凉亭,在石凳上歇息。

    温哥华乃登闻院监察,此番奉皇帝之命,担任钦差大臣前来苏州,名义上是奉命督促苏锦的产量,实则暗中调查一件事。前不久,皇帝朱立业作了个噩梦,梦到在祭天大典时,天空忽降黑云,被黑龙缠身,猛然惊醒。朱立业找国师龙虎山玉溪道长解梦,国师推衍半天,说天下将乱,有反星陨落江南。

    江南乃宇文天禄起势之地,其中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盘根错节,于是派登闻院温哥华前来调查。钦差座辇尚在镇江,为掩人耳目

    ,他带了院内清剑司的传剑微服私访,暗中查探。

    “你在苏州这么久,可有什么消息?”

    萧金衍大大咧咧道,“我对朝廷的事,向来不怎么上心的。”

    温哥华说,“看你吊儿郎当的样子,该好好改改了,本来我十分看好你接手登闻院的。”

    萧金衍哈哈笑道,“要改早改了,在登闻院束缚那么多,我又自由散漫惯了,爱赌、爱酒、爱女色,若跟老头子和你那样,天天算计这个,防着那个,想想都累。”

    赵拦江忽道:“大名鼎鼎的登闻院,我倒是十分有兴趣。”

    负剑少年传剑道:“要想进入登闻院,得先问问我手中的剑。”

    赵拦江冷然道,“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到后山聊会儿去。”

    说罢,赵拦江挽起传剑,飘然而去。过了不到盏茶功夫,赵拦江提刀回来,没多久,传剑也回来了,右眼上有黑眼圈,肿的高起,一言不发,站在了温哥华身后,显然是吃了暗亏。

    温哥华道,“传剑,我告诉你多少次,山外青山,楼外青楼,年轻气盛是好事,但做事也有分寸。”

    传剑有些不服气,方才两人准备去后山比武,可到了中途,赵拦江一拳打了过来,传剑猝不及防,挨了揍,一招失手,招招受制,一连挨了十几拳,揍得直求饶,赵拦江才放了他。此刻,依然辩道:“不过是一时失手,更何况,姓赵的这家伙,偷袭我。”

    温哥华道:“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借口。”旋即又对赵拦江道,“只要你愿意,登闻院随时欢迎你。”

    赵拦江道,“只要能让宇文天禄不痛快,我很乐意效劳。”

    萧金衍还有些其他事想问,但碍于有人在场,不方便出口,于是留了联系方式。温哥华主仆二人已游完寒山寺,还约了别人,双方就此作别。小红鱼嚷着要去寒山寺许愿,众人前行上山。

    ……

    鸣翠湖畔,丹青山庄。

    王半仙一手摇铃,一手拄着幡,朝山庄走去。他已经走了三天三夜,米粒未尽,饿的前胸贴后背。七月流火,虽已出伏,天却依然热的要命,王半仙口干舌燥,正要敲门,却见一童子走了出来。

    “老先生可是铁口金断王半仙?”

    王半仙见童子眉清目秀,十来岁模样,说话却故作大人模样,形态可鞠,笑道,“正是本仙。”

    童子朗声道,“我师尊说今日你要来访,果然不假。”

    王半仙纳闷道,“丹青生怎得也干算命的行当了,这是要跟我抢饭碗啊。”

    童子傲然道,“我师父明阴阳、晓八卦,能掐会算,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天上的事情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儿全知道,又怎是你这江湖术士能比的?”他上下打量了王半仙一番,瞧着了他腰间那只破碗,“再说您那饭碗,缺角少边,白送我都不要。”

    王半仙哼哼道,“你懂什么,碗里有乾坤,碗里有天地,当年老子用这只碗翻江倒海的时候,你还在尿炕哩。”

    童子冲院子喊道,“师父,终于见到个比你能吹的!”

    院内有人道:“研墨,你要能要到他那只破碗,为师就允你去江湖历练。”

    王半仙说我全身上下就这一件值钱的宝贝,你还帮你徒弟惦记着,真是没天理了。说着推门而入,却见院落之内铺着一张席大白纸,一名银发白髯老者,披头散发,全身**,手持丹青笔,正在提笔作画。

    王半仙说一把年纪了,也不注意点影响。

    丹青生呸的吐了口痰,“不穿衣服怎么了,若是男人,谁都没见过谁,看了就看了。若是女的,老子这把岁数,想看就看呗,求之不得。”

    王半仙说三十多年不见,你说话依然好有道理。

    丹青生将笔收起,打量了王半仙,冷笑道,“这话说的好假,我从内裤的破洞里,看到了你的虚伪。”

    王半仙说可你没穿内裤啊。

    丹青生哈哈大笑,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道:“这天为衫,地为裙,你这样进来,岂不跑到我裤裆里了?”

    王半仙撇撇嘴,“那你裤裆也没长眼睛。你不是又服散了?”

    丹青生性格狂傲狷介,又是丹青圣手,作画之前有服散的习惯,服完之后,全身燥热,赤身**行散,才有了先前这一幕。丹青生将笔往笔架上一放,吩咐研磨去泡茶,穿上一件儒袍,“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王半仙知丹青生性格如此,倒也不怒,笑道:“这不顺便路过,来看看你嘛。”

    “少来这套,王半仙号称神算天下,若不是遇到难题,才不会来找我。”

    王半仙说我真的是来叙旧,顺便来蹭顿饭。他低声嘿嘿道:“这个天下,能让王某人佩服的,不过两个半人,你老兄算一个。”丹青生素来自负,听到王半仙这句话,心情舒畅,神色缓和道:“这么说,我应该自豪了?”

    王半仙道:“那当然,就冲当年书剑山上,你吐'神仙'一口痰的这件事,就足够藐视天下人了。”

    丹青生痴迷书画,武功并不高,当年与江湖上十大高手受邀前往书剑山,在书剑山下遇到了神仙,那“神仙”说奉书剑山上仙法旨,前来传授众人长生之道。

    仙人抚汝顶,结发受长生。

    所有人都下跪受这抚顶之礼,唯独丹青生不肯跪,张口冲那神仙吐了一口痰。那神仙说你们对神仙缺乏敬畏之心,丹青生却反驳,老子自由散漫惯了,谁让老子不顺心,老子就让他不痛快。

    这件事触怒了神仙,神仙大开杀戒,只有丹青生、王半仙、李纯铁三人逃出了书剑山。

    丹青生道:“长生?长生有什么好的。老而不死是为贼,还要摸头

    ,不知道男人头女人脚摸不得嘛?再说,什么狗屁神仙,还不是被李纯铁一剑削掉半个脑袋?当年陆玄机也说了,神仙算个毛线,该宰还要宰。”

    王半仙说,“再怎么着也是书剑山的神仙啊,你这么不给神仙面子,却让同行之人遭了秧,咱们一行十一人,只有咱俩人和李纯铁逃了出来。”

    丹青生冷哼,“事实证明,这所谓的长生之道,不过是幌子而已,他们邀我们前去,本就没安好心。”

    王半仙叹了口气,“这事儿过去了,我今天来是想跟你求几幅画,少不得还要借用下你的神通。”

    丹青生说我就知道没好事,李纯铁说的没错,咱们三个人中,数你能算计。这三十年来,你坏了书剑山不少事,你还敢大摇大摆的在江湖上招摇撞骗,真不怕他们派守剑人来找你麻烦?

    王半仙指了指腰间破碗,道:“我自有逃命的本事,用不着你操心。这些年来,江湖倒也太平,也无破境之人,只有张本初不听我劝阻,强行破出三境之外后不知所踪,恐怕凶多吉少啊。你能画出他来不?”

    丹青生叹了口气。

    当年天榜第一的张本初,乃江湖上武学不世天才,三十岁之前,其名不扬,三十岁之后如流星般崛起,未尝一败,短短三年时间,从闻境中品一跃成为先天通象九品高手。

    为了对抗书剑山,王半仙煞费心机,布了一个诛仙局,强行散去天下气运,江湖凋零,数十年间,再无破三境之人。可张本初悟性奇高,在江湖气运如此稀薄情况下,竟然窥探到武学终极奥义,踏破虚空,跃出三境之外,天下震惊。然而没多久,江湖上便没有了张本初的消息了。

    丹青生闭目仰望天空,“我试过好几次,却始终无法画出他那根线。”

    王半仙道,“既然你也找不到他,天下恐怕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

    丹青生说那也未必。

    “还有谁?”

    丹青生道:“御剑山庄地牢,胸藏山河气运图的那一位。”

    王半仙连低声正容道,“此话出自你口,入得我耳,若被传入书剑山守剑人耳中,恐怕整个天下,在劫难逃。”

    研磨沏好茶,端了上来,给丹青生和王半仙奉茶后,伺立一侧,眼珠瞥到王半仙腰间破碗,忍不住伸手去摸,刚一碰到,只觉得脑海之中幻像丛生,一道巨大的力量从碗上涌入体内,研磨哇的一声,口吐一口鲜血,弹飞出去,昏迷不醒。

    丹青生说了句孽障,上前给研磨推宫活血,过了片刻,研磨才悠悠醒转。王半仙取下破碗,说你要嘛,我送你好了。

    研磨刚吃过亏,连忙摆手,“什么破玩意儿,我才不要。”

    丹青吩咐道,“研磨去做些斋饭来,给半仙煮个茶叶蛋。”

    待支走研磨,他从儒袍大袖之内取出一个盒子,打开后,有几粒晶莹剔透的丹药散发着异香,丹青生取出两粒,以茶水吞服后,取出朱砂笔,开始脱儒袍。

    王半仙说我还是出去待会儿吧。

    “为什么?”

    “辣眼睛。”

    “随便你。”

    丹青生服下丹药后,全身颤抖,须发皆立,浑身通红,如同陷入癫狂状态,将满盆墨汁泼到宣纸之上,手舞足蹈,挥毫泼墨,游龙走蛇,做起画来。

    王半仙走到院外,书童研磨正在生火烧饭,上前搭讪聊天。研磨方才受到打击,不肯理他,王半仙故意逗他,弄得他满脸不耐烦,说,“亏你一把年纪了,能不能成熟点?”

    王半仙挠挠头,一旁傻笑。

    研磨见他不说话,于是问,“你真会算命?”

    王半仙诚实道:“时灵时不灵。”

    研磨哼哼道,“我就知道,你就是一个江湖骗子。”

    王半仙说好歹我也是半仙之体,怎么也算是你长辈,能不能给一点点尊重?

    研磨将手藏在背后,问:“你猜猜我手中有什么,猜对了我就给你点尊重。”

    王半仙说,“手里有什么我猜不到,但我猜你脑袋里有水。”

    研磨生气了,他转身不理他,继续烧火,王半仙最怕无聊,连忙哄他,说给他变戏法,研磨忽问,“我师父的画,真能预测?”

    “你怎么问这个?”

    “难道你不是为了这事儿来找他?”

    王半仙点点头。

    研磨自言自语,“难怪,前不久他画了一幅画,我去挑水踩了狗屎,掉山涧里差点没淹死。结果,前两天,我就掉进去了,要不是抓住一块石头,我早就死了。”

    王半仙说,“你天庭饱满,不像是短寿之人。”

    忽然听到院内丹青生大吼一声,王半仙闻声,心说坏事,连忙冲了进去。

    院落之内,丹青生躺在一团墨汁之中,地上横七竖八散着几幅画,已经晕了过去。王半仙从怀中取出一粒人丹,用茶水给丹青生送了下去,过了片刻,丹青生才醒转过来。

    “画出来了?”

    丹青生点点头,又摇了摇头。点头是因为他确实画出了几幅关于未来的画作,摇头的是有一幅画,在他脑海之中景象万千,却始终无法落笔。

    书童研磨将地上几张纸捡起来。

    王半仙看到最上面一幅,有些激动的抓住了丹青生,“这是真的?”

    丹青生点点头。

    书童问,“师父,这上面画的是什么,研磨怎么看不懂?”

    王半仙郑重道:“湖人总冠军。”

    ps:月票和新书双榜都跌出前十了,求各位来纵横支持下啊。至少关注下我公众号:三观犹在,让三观赚个一毛钱的广告点击费啊!

第12章 杀死那条锦鲤

    研磨纳闷道:“什么意思?”

    “别听老神棍胡说。”

    王半仙将其余几幅画拿了过来,摆在了茶几之上。

    第一幅画是边城。一位身穿兽衣,披头散发的魁梧男子,浑身浴血,单刀撑地,一人独自对抗西楚的万马千军。他的身后是大明西陲第一城,隐阳城。隐阳城头,有人已准备降旗,准备开城投降。

    第二幅画是江南水乡。绿水湖畔,半空中有一仙风道骨、圣光绕身的剑仙,俯视苍生,地上匍匐着膜礼下拜的城中百姓。一名容貌俊美的青年人,凌空跃起,一剑刺向那名剑仙,却被那名剑仙一指制住,动弹不得。

    第三幅画则在京城。八臂哪吒城变成了断瓦残垣,烽烟四起,城内饿殍遍野、伏尸十万,血流成河。皇宫化作一团火海,有一铁衣将军,坐骑黑马,冷漠的望着这一切。

    王半仙神色有些萎靡,喃喃道,“形势不妙啊。只有这些?”

    丹青生方才作画,几乎耗尽全部心力,身体有些虚弱,低声道,“作画之时,本应还有一副,可是落笔之时,却记不起来了。你也知道,我行散之时,是没有什么意识的。”

    王半仙叹了口气,“西境陷落,仙人显圣,京城绝户。难道五百年前的乱世,又要重现人间了?”

    丹青生说:“我画的东西,也未必作的准的,当年去书剑山,我不画到你死在书剑山上,如今你这不活蹦乱跳的嘛?”

    王半仙没有告诉他,并非他画的不准,而是当年他几乎耗尽全部修为,以惊神阵之力,逆天改命,从死神手中偷了一条命,那次书剑山之行,九死一生,稍微任何差池,性命就交代在那边了。

    如今,丹青生作出的三幅画,很是不妙,与半年前他在洛水河畔替大明国祚占卜的那一卦不谋而合。那一卦中,也存在一个变数,凶吉未知,他连占三卦,依然是同一情形。

    丹青生劝他尽人事,听天命,王半仙却不甘心。

    他对这个世间有太多的责任,对这个江湖有太多的感情,绝不容有人来破坏他守护的这个人间,神仙也不可以。当年国师王天师不允许,如今的算命先生王半仙也不允许。

    只要事情还未发生,一切皆有可能。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半仙抚掌将这三幅画碎为粉末,“我要去一趟江南。”

    丹青生有些担心,当年从书剑山上逃出来的三人中,命运各不同。他看淡了生死,痴情于山水与丹青之间,过着隐居的生活。王半仙和李纯铁却一心想要为这个天下做些事情。这一点,他比不过二人。

    三十年来,王半仙自毁音容,废掉武功,隐姓埋名,藏匿于山河之间,躲避着书剑山追杀。他冒书剑山之大不韪,硬生生将江湖中的气运藏了三十年,早已被书剑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可王半仙精于算数,每次都毫发无伤的逃脱,让书剑山毫无办法。

    李纯铁则摇身一变,成为登闻院院长,暗中掌握着江湖的命运。

    两人一明一暗,看似老死不相往来,却有着同样的目标。

    “你不怕那些人来找你?”

    王半仙说:“反正这条命是捡来的,与其苟活,倒不如干他娘的一场。我走了!”

    书童道:“斋饭已经做好了。”

    王半仙说也别整这么多虚头巴脑的,丹青山庄不缺银子,给我弄个千儿八百两的,我先花着。等以后有钱了,再还你们。不过,以后估计也不会有钱的。

    丹青生让书童取了五千银票,给了王半仙。王半仙连声谢都没说,拿着幡儿告辞。丹青生与书童送出山庄门外,临行之际,丹青生忽然问,“天师,江湖中的运数,你藏到了哪里?”

    王半仙有些得意道,“天机不可泄露。”

    说罢,他唱着岭南那边不知名的陕北小调儿,离开了山庄。

    书童研磨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道:“师父,这个老家伙好古怪。”

    丹青生收回心神,道:“研磨,你不是一直想离开丹青山庄,到江湖上闯荡一番嘛,为师准了。你这就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出山去吧。”

    研磨一听,兴奋地差点跳了起来,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师父,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转念一想,“我若不在,师父您怎么办?”丹青生没好气道,“师父我有手有脚,还照顾不了自己嘛?”

    丹青生回到房间,从怀中又取出来一幅画。画上,丹青生倒在了血泊之中,双手、双脚都被砍断,旁边是散落一地的笔墨纸砚,在他尸体边,站着一名中年人。

    他没有告诉王半仙,当年书剑山上,其实还有一个人活着下了山。

    ……

    寒山寺。

    萧金衍等人进了寒山寺,这座寺虽不是金碧辉煌,却也错落有致,颇为别致,忍不住游玩一番。

    寒山寺主持真灵禅师正在禅房打坐念经,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心中却慌得一比。苏州城又新修了一个天宁寺,据说来得是一个番僧,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将他寺中的几个大香客引到了那边,还从他寺内挖走了几个得力的和尚,弄得这边香火大不如昔。

    如今,诺大的寺庙,只有他与一个小徒弟坐守。这小徒弟还好吃懒做,对香火之事极不上心,有心不用,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替代人选。此刻,真灵禅师看到萧金衍一行人进了院中。

    他乃一寺方丈,又是得道高僧,高迎远送的活,做起来有**份,看了一眼小徒弟,却发现正靠在蒲团上打鼾,于是咳嗽两声,那徒弟睡得跟死猪一般,于是用木鱼敲了他脑袋一下。

    徒弟醒了过来,摸摸头,“师父,你打我干嘛?”

    真灵禅师冲外面努努嘴,小徒弟才意会过来,蹭的跳起来,一步三摇的走了出来,冲萧金衍等人道,“各位施主,欢迎莅临敝寺,不知各位来此,是打尖儿还……是问前程,还是求姻缘?是询仕途,还是问官运,敝寺是有求必应,最近还推出新活动,老香客拉新香客,还有提成可拿。”

    萧金衍哈哈道,“施主二字,可不敢当。我现在穷得连个铜板都没有,哪里可施?”

    小和尚一听没钱,脸顿时耷拉下来。

    萧金衍一指李倾城,“这位才是你们的施主。”

    小和尚连冲李倾城堆满笑容,还未等他开口,李倾城道,“钱,我倒是有,不过我李某人生来二十余年,一不烧香、二不拜佛、三不许愿……”

    还未等说完,小和尚打了个哈欠,“再见。”

    刚一回大殿,真灵禅师的木鱼如暴风骤雨一般打了过来,小和尚捂着脑袋跑了出来,边跑边喊:“师父,我按您教的说啊,你打我干嘛。”

    萧金衍也道,“大师,你怎么还打人啊。”

    真灵禅师道,“这小子,好吃懒做,一人吃俩人的饭,睡得比我还多,教训他两句,还学着顶嘴,我打他是为了帮他。”

    赵拦江道,“要不,我也帮帮你?”说着就要上前揍真灵禅师,萧金衍连伸手拉住,“人家家事,帮也不落好。”

    这小和尚跑得跟兔子似的,倒也没吃亏,真灵禅师追了半天,气喘吁吁,先前那副得道高僧模样荡然无存。他说,“各位施主,来便是缘分,既然有缘,不如坐下来,品一品茶?论一论道?若有缘分,贫僧赠一卦,也无妨。”

    萧金衍说论道就不必了,讨杯茶就可以,我还真有些渴了。

    众人在客房落座,小和尚烧水奉茶。

    小红鱼见院中有池,池中养着数十条锦鲤,色彩斑斓,跟小和尚要了些鱼食,给锦鲤投食,小和尚站在一旁陪着。

    “这些锦鲤,养了有些年头了吧?“

    小和尚道,“打我记事时,就在这里了。美女施主姐姐,你喜欢嘛?我送你一条如何?”

    小红鱼点了点头,“当然喜欢。”

    她中带着鱼字,所以对这些锦鲤十分喜爱,对着锦鲤指指点点,道:“这条不错,可以清蒸,这条也很大,可以麻辣,一锅可能装不下。就要这条吧。”

    “呃呃……你这是要杀死那条锦鲤啊。”

    小红鱼笑吟吟望着他,“怎么,小和尚,舍不得了?”

    “我们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不杀生的。”

    “那你吃不吃肉?”

    小和尚挠挠头,“我偶尔吃点,我师父天天吃,他无肉不欢。”

    “那他不杀生嘛?”

    “我师父说鸡鸭为人腹中物,世间万物皆有命,他吃这个时候,都要念经的,还说叫普度众生。”

    这时,不远处墙头之上,有道黑影一闪而过,小红鱼认出那人,与小和尚交代了两句,于是追了出去。

    客房之内,萧金衍等人被真灵禅师的高谈阔论震惊到了,这个印堂发黑,那个大难临头,挨个指点了一番,本以为他们会向他求破解凶兆之道,好趁机索要一笔钱财,没料到赵拦江很有礼貌的揍了他一顿。

    小和尚见到师父鼻青脸肿缀在后面要卦钱,众人头也不回,最后真灵禅师一个狗扑,抱住了李倾城大腿,说:“你们不能就这样走了,算卦不给钱,喝茶不给钱,把人打了还不给钱,天下哪里有这样道理,还有王法和天理嘛?”

    李倾城不耐烦,取了快碎银子,往地上一扔,真灵禅师就势一番,在银子落地之前,将银子抄在手中,身手之灵活,出乎众人意料,赵拦江“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萧金衍问,“跟你一起的红鱼姐姐呢?”

    小和尚道,“红鱼姐姐说有点事情,先走一步,迟些到客栈跟你们汇合。”

    ……

    寒山寺外。

    小红鱼追着那一道黑影,在松林涧停了下来。黑衣人身材矮小,其貌不扬,面容枯黄,仿佛大病初愈,刚一停下,忍不住咳嗽起来,若不是方才展露出高明的轻功,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上去痨病鬼模样的人,竟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小红鱼望着来人道,“你来干嘛”

    痨病鬼道:“苏红鱼,你这些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我若不提醒你两句,怕你忘了自己身份吧。事情查得如何了?”

    小红鱼道,“我没有义务向你汇报。”

    “宇文大人对你很不满意,你要小心了。”

    小红鱼冷声道,“吴法天,我苏红鱼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大人那边,我自然会去解释,倒是你,别有事没事就跑到宇文大人那里说三道四,嘴碎的还不如个妇道人家。”

    痨病鬼大怒,“你!咳……咳……”

    这痨病鬼,正是光明神教八大邪王之一“无法无天”吴法天,此人行事狠辣,性格乖戾,虽未入三榜,死在他手中的三榜江湖豪杰,却不在少数。年轻时,吴法天练功时走火入魔,伤了肺经,落下了病根,气血稍不顺畅,便会咳嗽。

    不知何时,小红鱼手中多了一柄短匕,红光粼粼,一看便知不是凡物。

    “你想动手?”

    小红鱼一言不发,欺身向吴法天刺了过去。

第13章 请佛首

    吴法天是魔教八大邪王之一,论武功远在苏红鱼之上,可是他也清楚,苏红鱼是宇文天禄的义女,在教内地位举足轻重,更何况,宇文大人又派她接近萧金衍等人,无法全力施展修为。

    小红鱼身形灵活,处处攻击吴法天要害,偏偏吴法天又碍手碍脚,只得被迫只守不攻,弄得狼狈不堪。双人拆解十来招,小红鱼招招狠辣无比,不由让吴法天暴怒,他趁着小红鱼换气之际,施展出看箱本领无法神功,一时间,树林之内阴风怒号,一道黑雾缠绕在吴法天身边。

    小红鱼此刻却及时收手,轻轻向后一跃,笑吟吟道,“吴法主,承让了。”

    吴法天此刻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气得冷哼一声。

    小红鱼又道:“吴法主此番前来苏州,想必不是为我的事吧。”

    吴法天冷冷道,“本法主没有义务向你解释。”

    方才小红鱼这番话,又原封不动还给她,小红鱼为之气结,只得笑道,“祝法主旗开得胜,别让一笑堂的赵无极抢了先机。”

    这句话戳痛吴法天痛处,魔教八大邪王,虽然以宇文天禄为首,但其余众人之间也明争暗斗,争权夺利的厉害。这些魔教中人,向来谁也不服气谁,吴法天投诚宇文天禄,被派到了苏州执行任务,然而宇文天禄并不怎么信任他,又派一笑堂赵无极前来督战,这让吴法天很是不爽,闻言冷哼道,“不用你来提醒。”

    小红鱼微微一笑,款款施礼,纵身消失在林中。

    ……

    萧金衍在大堂内扫地,看到小红鱼走了进来,招呼也没打一声,径直上楼,还与楼上的伙计吵了两句,回到房间,砰得一声关上了房门。萧金衍觉得奇怪,端了盆洗脸水,来到小红鱼门口,敲了敲门。

    “谁?”

    “红鱼姑娘,我来给你送洗脸水。”

    小红鱼也不开门,“你忙你的,不用你来献殷勤。”

    萧金衍觉得奇怪,又问了几句,小红鱼始终不肯搭腔,只得悻悻然回来。范无常看到他,“你很清闲嘛?后院还有三十多个碗没有洗呢。”萧金衍说我这就去。

    就在此时,门口来了一高、一矮两个差人,胸前带了两朵大红花。

    范无常见到,心中咯噔一声。

    “范乡绅在嘛?”

    范无常脸上堆笑,上前道:“两位官爷,前来敝店不知有何贵干。”

    高个差人从怀中取出一张大红喜帖,道:“范乡绅,我们是府台衙门口的听差,今日前来是给您道喜了。”

    “道喜?”范无常一头雾水。

    “不错,这月十五,我们大人母亲有喜事,府台大人要在衙门内设宴款待苏州城的乡绅。我们特意前来送拜帖的。”

    范无常道:“上月十五,府台大人不是刚给母亲办了六十寿宴嘛,怎得又要请?”

    矮个差人道:“对啊,上月十五寿宴,这月十五是满月。大人说了,为了增加与城内乡绅百姓的感情,要建立定期联络机制,时不时一起聚聚,走动一番,也算是大人亲民、爱民的一种德政啊。大人还说,上月十五寿宴,范乡绅去杭州访友,老夫人见到您去磕头,心里很不舒服,病了一个多月了,这次务必请您参加,是给老夫人冲喜来着。”

    范无常暗骂,真是躲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这次周扒皮点名要我去,若不去,恐怕到时候要给我穿小鞋了,于是从怀中取出一百文钱,一脸心疼的交给二位差人,“两位辛苦了,您看,我这月十五,刚好……”

    那高差人看了一眼,只有百来文钱,心说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到了寿宴那天有你瞧的,也不去接,“行了,范乡绅,好意心领了。对了,范达人也交代了,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要搞些奇`淫巧技的礼物,大人实在人,直接送银票就可以了。”

    说罢,两人将请帖放下,转身便走。

    范无常在后面喊道,“喝杯水再走吧。”

    见二人走远,范无常将请帖拿过来,伸手要撕,迟疑了一番,又放在桌子上,不满道:“我算是混明白了,在大明朝天下,做商人的地位太低,自己赚再多的钱,还不如衙门口一个听差地位高。”

    萧金衍在一旁附和,“掌柜说得有道理。”

    “如果我有钱,我也弄个官来当当。”

    萧金衍嘿嘿笑道,“若是范掌柜当了官,我估计也是个贪官。”

    范无常哼哼道,“那也未必,我生活是抠门了一点。但节俭也是一种生活的艺术,能把日子过称我这样子的,天底下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我若当了官,一定要彻底改掉这个风气。”

    萧金衍道,“我看也未必。据我所知,前几日应天巡抚宋大人过寿,周潇送了三万两银子过去。就算你当了官,不肯搜刮百姓地皮,但上面这些人三节两寿、冰敬、炭敬,还有一些路过上任的行官别敬,到处都用银子的地儿,若不贪不抢,这些银子你从哪里来?”

    范无常无语,“那怎么办?我给你十两银子,你帮我把那知府宰了吧。”

    “就算杀了一个周扒皮,你能保证下一任不是张扒皮、李扒皮?你能杀得完嘛?”

    范无常说有道理。于是从怀中取了十两银子,交给萧金衍。萧金衍说你不会真让我去杀人吧。范无常说你想多了,我给你十两银子,是让你去想办法帮我给府台大人准备礼物,既不能丢了份儿,又要给我长脸,这件事,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办了。

    萧金衍将银子往范无常怀中一推,“掌柜,我办不了。”

    范无常又推回来,“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办好了,这客栈你接着住,办砸了,卷铺盖走人。你也知道,今年就业形势不好,先是美联储加息,又是贸易战,客栈生意不好做,我最近还在考虑,要不要裁掉几个伙计呢。”

    萧金衍一把接过银子,“掌柜的您放心,这事儿我给你办妥帖了。”

    范无常满意的点点头,“你准备怎么做?”

    萧金衍寻思了半天,道:“既然府台让你送东西,你又不能不送,不如给府台大人送一只公鸡,还可以暗示大人,你是铁公鸡,一毛不拔,就算表达无声的抗议吧。”

    范无常说这主意不错。他家那老太太不是属鸡嘛,你在上面涂一层金粉,就算是金鸡报晓了。他爹死得早,送他娘个公鸡,就当给他送个爹了!哈哈!

    “你要是这么想,也未尝不可。”

    范无常说:“既然如此,就去城东李铁匠家,他手工精美、价钱又公道、童叟无欺,去了报上我名字,还有折扣。”

    萧金衍拿了银子,来到城东李铁匠家。

    李铁匠一听逍遥客栈的范掌柜要定铁公鸡,说你这找对人了,在苏州城,能想出这么别出心裁的礼物,也只有范掌柜了。两人商量好价格,萧金衍交了一两银子定金,又办了加急,李铁匠让他明天过来取货。

    到了第二天,萧金衍又来铁匠铺,李铁匠从内屋取了一个木盒,递给萧金衍,“你要的铁公鸡。”萧金衍打开一瞧,差点笑出声音来,李铁匠嘿嘿笑问,“像不像?”

    萧金衍哈哈大笑,“像极了!”

    李铁匠信心满满,“我就说嘛,找我就对了。”

    带回逍遥客栈,范无常正在抓耳挠腮,萧金衍问怎么回事,范无常说,“奇怪,今天我账上明明收入是三两银子又八百三十一文,可数来数去好几遍,怎么都短了一文钱。”

    “不就是一文钱嘛,至于嘛?”

    范无常正色道,“这不是一文钱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他见萧金衍手中拎着盒子,问,“礼物做好了?”萧金衍笑了笑,将盒子递了过来,“掌柜的,您瞧?”

    盒子打开,范无常顿时发火,“我让你弄铁公鸡,你弄了个什么过来?”

    原来盒子里,竟是李铁匠按范无常模样打了半尺大小的铁人。

    萧金衍说,“是啊,李铁匠说你就是铁公鸡,可我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再说了,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你心里觉得想着这是公鸡,这边是铁公鸡了。”

    范无常很生气,后来越看越觉得这铁人手中拿着算盘,上面写着日进斗金,像极了自己,心说当个藏品也不错,于是将铁人收了起来,“这件事我不跟你计较,但是你乱花我银子,这礼物的事儿,你得给我办好了。”

    萧金衍摊摊手,我哪里有办法。

    范无常眼珠子一转,“前不久,苏州城刚开了一家天宁寺,据说寺内有十六尊金佛,你若有心弥补本掌柜损失,就去弄一个佛头过来。”

    萧金衍奇问:“为何是佛头?”

    范无常道,“男戴观音女戴佛嘛!我打听过了,这十六尊金佛,身子是泥胚,只有佛头是黄铜做的,上面涂着金粉,用来做礼物,最合适不过。”

    “那我不是去偷了嘛?”

    范无常说:“怎么会是偷,你分明是去请的!”

    这种事情萧金衍没怎么做过,他准备去喊赵拦江一起,赵拦江却说要去找李隐阳喝酒。萧金衍知道赵拦江的心思,同样是刀客,李隐阳(秋衣)是江湖上用刀的大家,赵拦江心中技痒,想要去找李秋衣比试,想到王半仙之前的叮嘱,他有些无可奈何。

    来到天宁寺,到了大雄宝殿,萧金衍却发现方丈主持正在招呼几个和尚搬梯子,手中拿着一把锯条。再看这十六尊佛像,有十五尊已经没了脑袋,萧金衍觉得奇怪,问怎么回事。

    主持方丈来自西域的番僧,据说是大昭寺请来的得道高僧,法号糖葫芦僧,道:“这知府太狠了,来了还不到一年,咱们庙里十六尊金佛,已经送了十五尊了,这不十五又要摆宴,这最后一尊佛首,也要送过去了。哎,下月,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好了。”

    萧金衍说你们天宁寺香火不是挺旺嘛?

    糖葫芦僧道:“香火旺,不过是繁荣的假象。我们来这里建寺,本是上任知府邀过过来,前期投入太大,基本上靠官府补贴度日,这周知府一上任,新官不理旧账,断了我们的补贴,还要从香客的打赏中抽三成的香火税,现在也不过是勉强支持而已。”

    萧金衍心中感慨,都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如今大明整体形势不好,北周、西楚两大强敌伺机而动,朝廷内部又争权夺势,斗的厉害,这番僧在西域那一套,来了中原,也行不通了。

    这样一来,萧金衍从天宁寺“请”佛头的事也没法继续了,想来想去,实在没有法子,去山下挖泥捏了个泥头,又在其中藏了铁疙瘩坠重量,自己掏银子买了三两铜粉,去找李铁匠帮刷了上去,递给范无常,范无常竟然没有看出破绽来。

    到了十五这一日,范无常换了一身绸缎衣服,上面绣了金丝线,对萧金衍道,“今晚,你陪我去知府衙门作客。”

    萧金衍说我约了赵拦江喝酒,这样不合适吧。

    范无常说,“好歹我也算一方乡绅,出门总得有个跟包的伙计吧?”萧金衍说你祖上八辈都没出个举人,算哪门子乡绅?范无常沉着脸,“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李倾城这时从楼上下来,“既然有免费的酒席,不去岂不对不起你我?”

    萧金衍重新审视李倾城,“你不是你的风格啊?”

    李倾城悠然道:“今天的客人中,也有你我的朋友呢。”

    “谁?”

    “新来的钦差大人。”

    “温哥华?”

    “不错,登闻院监察大人,也在这次受邀人内。”

    萧金衍拍了拍手,笑着道,“既然这样,那就免不得去一遭了,又可以跟老朋友喝酒,又不用花自己的钱,这等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啊,范掌柜,咱们现在就走吧。”

    范无常有感而发,“苏州城人人都说我是铁公鸡,依我看,在贪人便宜这种事情上,你与我相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萧金衍拱了拱手,“过奖,过奖!”

    众人收拾一番,拎着礼物前往知府大人家赴宴,却不知,这一去,给范无常引来了滔天大祸。

第14章 送人头

    与应天巡抚衙门只有两街之隔的苏州知府衙门,今夜张灯结彩,车水马龙,热闹非凡。顶 点 X 23 U S

    苏州知府老夫人过寿宴满月,苏州府内辖内八县一州的父母,苏州城及周边的乡绅、商贾、有功名的人家,都受到了邀请,就连那些要在苏州境内讨生活的江湖门派、黑白两道的掌门、帮主,也都纷纷前来祝贺,就算来不了,也早早遣人送来了礼物,以免失了礼节。

    有人将这件事捅到了应天巡抚赵金廉那边,巡抚大人以一句“苏州府与民同乐,不便过问”为由,将这件事压了下去。毕竟前两天他才给母亲做寿,里外里赚了十几万两银子,同在朝廷为官,讲究睁只眼、闭只眼。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巡抚大人是不会去做的。不过,暗中还是觉得,这周潇吃相太难看了,下属、士绅、三教、九流,来者不拒,有些失了为官者的身份。

    岂不知周潇自身也有苦处,巡抚大人代天子守牧一方,来钱都是大手笔,下面几个府台、守备、将军,一出手就是万两计,周潇这边要敛财,只能是将这些挑费层层拨下去,要么对邻里乡绅搜刮,找个理由修理一番,要他们吐点金银;要么寅吃卯粮,马年收龙年的税,据说太仓府那边已把税收到康熙年间了,如果真这么算的话。

    幸在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府乃江南富庶之地,鱼米之乡,商业、手工业发达,再加上这些年来边境无战事,百姓又逆来顺受惯了,只要有口饭吃,倒也不会造反。若赶上边境西陲荒凉之地,比如隐阳城,若这个收税法,恐怕早已十室九空,揭竿而起了。

    苏州、扬州、常熟、金陵、松江、杭州这几个州府的官职,向来是肥缺,若非在朝廷内关系极硬,靠山很大,或者花了重金,寻常官员很难出缺到此处。据说上一任知府,调往礼部做员外郎,光搬家就雇了十艘大船,一时间,京杭大运河上旌旗林立,好不壮观,有监察御史向朝廷奏表弹劾,结果那位知府连夜跑到大都督宇文天禄家中跪了一夜,痛哭流涕,要悔过前非,在捐出了将近半数的财产后,大都督才将这份奏折压了下去。

    大明王朝以武立国、以文治国,武将向来在朝廷中地位不高,但宇文大都督是个例外。这位当年在靖难中立下大功的大都督,在朝廷内权倾朝野,被朝廷封为安国公,若是在开国之初,早已封为异姓王了,即便如此,他在朝廷内也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纵是内阁大学士,也都避让三分。

    临出门前,范无常思索再三,把先前的缎子长衫换成青布直裰,袖口还打着两个补丁。一来是他没有功名在身,出席这种场合若着装不得体,容易被人抓住把柄,二来,他寻思着不是去炫富的,若穿得太耀眼,容易被人盯上。

    萧金衍则被要求换上了小厮的装扮,他原先那件衣服,全身上下的都是补丁和窟窿,实在穿不出门了。反观李倾城,依然一身富家公子哥打扮,锦蓝的长衫,腰间配明黄色玉佩,手持潇湘扇,一副风流俊雅的装扮。赵拦江可不管这些,依旧一身兽皮,披头散发,作江湖客打扮。不过,临行之前,还是将长刀放在了客栈。

    四人来到知府衙门,这等重要场合,府衙内部的大管家、二管家忙不过来,从府衙调了几名差人在帮忙迎宾。

    宾客也分三六九等,若来者是有诰命或者爵位的官员,或者巡抚、附近同僚,由周潇从正门亲自迎接,若是下县的官员或府内下属,按职位不同,由大管家、二管家从二门迎接。像范无常、各大帮派的首领,轮不到走大门,有府衙的执事从偏门迎接。

    正巧,在偏门迎接三人的,正是前两日送请帖的那两个差人,见到范无常,高个差人皮笑肉不笑的打个哈哈,说:原来是范老板,我们兄弟还寻思,范老板这次家里又出什么幺蛾子,来不了了呢。

    范无常哈哈一笑,两位差爷哪里话,府台大人是我们苏州府父母官,家中有喜事,我们前来那是祖坟上冒青烟,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高差人问,“你祖坟着火了?怎么会冒烟?”

    “没有啊!”范无常说,“我就一个比方。”

    “大人说了,家中有白事儿的,就不用来了。我们周大人也不缺一两个来见礼的。”

    范无常心说上个月我没来,就被周扒皮点名了,这次若再不识趣,他若真想修理我,随便找个理由都让我灭了家。更何况,前不久,赵拦江深夜闯入知府衙门,把大刀架在周潇脖子上,把他放出来。如今赵拦江还在苏州,他自然不方便出手,若哪天赵拦江一走,这事儿准没完,还不如这次趁机跟周潇修好,免得那天他想起来,又要秋后算账。

    李倾城在一旁道,“范掌柜,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两位是要跟大人讨人情呢。”

    范无常猴精,哪里会不知这事儿,在苏州府,阎王难见,小鬼更难缠,他们故意刁难,正是不想让自己轻易进去,想到此,从怀中掏出了二两银子,假装上前,左手一搭肩膀,右手一拉差人手,将银子塞了过去,低声道:“小小意思,请两位差爷喝茶。”

    高差人脸色这才稍缓,一边说我们哪里好意思收范掌柜的人情呢,一边将银子随手放入怀中,两人哈哈大笑,勾肩搭背,将范无常等人迎到了后院。

    周潇为一州之长,住在苏州府衙。

    府衙设计的极为精致,前院衙门办公,后院私人住所,是四进的院子。头一进是知府会客、办礼所用,二进是宾客大厅、书房,三进和四进则是内宅和起居之处,假山、流水、花园,布置的错落有致。

    这次宴请酒席,在后院头一进。苏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士绅、官员,都被请到了上厢房,其余商贾、江湖门派及没落的乡绅,则在院落之内就坐,等级分明。

    大院之内高搭院台,如今宾客未满,从昆山县来的戏班子,正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萧金衍也没听清楚是什么,大约是好像是一个叫李二嫂的寡妇要改嫁之类。

    高差人带着范无常去随礼,萧金衍将礼盒往傧僚一放,道:“金佛首一尊。”

    有小厮唱诺,“苏州城范掌柜,送金佛一尊!”

    席间有人认出范无常,见他出手如此阔绰,心说这铁公鸡竟改了性子,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转念又想,对了,听说前不久他吃了官司,差点没把小命丢进去,经此一难,这算是金钱看淡,花钱买命了。

    高差人道,“范掌柜,今儿老太太喜事,除了能亲自给老夫人磕头外,大人还从新开的天香楼请了头牌杨笑笑大家前来献唱,这次您算来着了。一会儿给您安排个雅座儿。”

    萧金衍嘀咕道,“要知一块铁疙瘩就能来看戏,前两日就不该去那天香楼。”

    “你说什么?”

    萧金衍连哈哈道,“我说久仰天香楼杨大家之名,托大人洪福,今日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这时,有人喊道,“范乡绅!这边坐!”

    范无常闻言,不远处桌上坐着三人,看穿装打扮,应是江湖中人。范无常并不认识这三人,不过在这种场合,有个认识之人,总聊胜于无,于是带着三人坐了过去,一脸茫然的看着对方。

    为首那人道,“范乡绅不认识我们了?”

    范无常疑惑道:“三位是?”

    为首大汉哈哈一笑,拱了拱手,道:“真是贵人多忘事,五年前,我们绑架过你家小公子啊。”

    范无常一脸黑线,真是要了亲命了,原来是江南三鬼。

    老大恶贯满盈张亮,武功高强,老二飞天老鼠苟不利,轻功超绝,老三拾金不昧庞春天,盗术无双。这三人是江南一带有名的江洋大盗,干得是打家劫舍的买卖,专门挑江南大户下手,屡屡犯案,当年劫走了十岁的范小刀,若不是逍遥派高手搭救,范小刀几乎命丧其手中。正因如此,范无常才打定主意,让范小刀出门学艺。

    这几年来,江南三鬼销声匿迹,极少在江湖上露面,想不到竟在这种场合碰到。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范无常正要起身,张亮连忙将他按住,范无常有些惊慌,“你们想干嘛?”

    苟不利嘿嘿道:“最近手头有点紧,想跟范老板借点银子花花。”

    范无常说不借。

    恶贯满盈张亮道,“令郎今年差不多十五六岁了吧?”

    范无常说,“嗯嗯。”

    “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

    范无常点点头,“不用客气,小刀那不孝子,现在逍遥派学艺呢,你们要见了他,给我往死里打。”

    拾金不昧庞春天哈哈一笑,“我说范老板有恃无恐呢,原来令郎投名师了。不过,跑了儿子跑不了老子,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就给你撂下话了,你们范家,我们去定了。”

    范无常看了赵拦江一眼,赵拦江心领神会,往旁边一坐,端着酒杯,往三人面前一放,“喝酒。”

    江南三鬼说,咱们这里说话,没你插嘴的份儿。

    赵拦江反手一巴掌,“我让你们喝酒。”

    三鬼躲闪不及,每人脸上挨了一巴掌,怒火中烧,正要翻桌子踢凳子,却发现李倾城和萧金衍早已站在他们身后,李倾城折扇顶住他们后背要穴,只要内力外吐,轻则残废,重则当场毙命,三人心知遇到硬茬,不敢乱动。

    萧金衍呵呵道,“让你们喝酒呢。”

    三人不敢反抗,连忙端起酒壶,一人一壶干掉。赵拦江觉得不够,又拎过三坛酒,“再喝。”三人老老实实又干掉,赵拦江又拿酒,江南三鬼道,“这位大侠,我们真喝不动了。”

    赵拦江一拍桌子,三人吓得连忙接着喝,酒宴还没开始,三人已经酒劲上头,醉的东倒西歪,好在院内人多嘈杂,众人并没注意这边。

    萧金衍说,“俗话说,少喝酒,多吃菜,够不着,站起来。你们怎么喝这么多?”

    三鬼哭丧脸,“你们让喝的。”

    李倾城冷声道,“我们让你们去死,你们也去死吧。”

    恶贯满盈心中愤懑,无奈穴道被制,冷声道,“兄弟,我们三鬼在江湖上也算有名有姓,看样子你也是江湖中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做事情没必要这么绝吧。更何况,如今我们是一笑堂的人了,你这样欺人太甚,不怕与一笑堂为敌嘛?”

    “我说你们怎得来这种地方,原来给赵无极当了走狗。难怪,难怪!”李倾城自言自语道。

    这时候,忽然身后一阵拳风袭来,李倾城、萧金衍心生警觉,来不及转身,一掌一扇,反手向后拍出,与偷袭之人硬接了一招,噗噗两声,两人向后退后几步。萧金衍只觉得全身气血翻涌,连忙运气,片刻才将不适感化解,李倾城显然也不好受。

    两人满脸警惕望着来人。

    一名头戴金梁冠,身穿太极袍的道士,兀自站立身后,“咦”了一声,斜眼睥睨二人,傲然道:“江湖上后生之中,能接赵某人三成功力一击之人,也算是个中翘楚了。不知二位如何称呼,师承何派?”

    萧金衍心呼糟糕,原来此人,便是一笑堂主赵无极,魔教八大邪王之一,想不到实力恐怖如斯。年轻一代中,李倾城位列地榜,算是江湖上数得着的高手,萧金衍虽榜上无名,武功也是知玄五六品的境界,想不到联手之下,连接赵无极三成功力都如此费力。

    岂不知赵无极心中也暗中惊讶,他看到江南三鬼受欺,心中动怒,悄无声息靠近,准备出手教训,若是寻常人,必是先回头,再迎击,他出拳迅捷,两人不死也伤,谁料拳风未至,这两个年轻人却生出感应,直接反手相迎,硬碰一记,并未受伤。这般修为,在这个年纪之中,极少有人做到,要么是江湖有名,有么是师承名门,这才出言相试。

    萧金衍打个哈哈,无门无派,无名小卒,不值一提。

    赵无极闻言,心中动了杀念,但今夜来知府衙门,另有要事,于是强忍心神,道,“既然两位不肯告知,赵某也不强求,稍后若赵某出手没有分寸,不小心打死二位,见到阎王可别忘了告诉他,取尔等性命之人,姓赵名无极。”

    萧金衍哈哈大笑,“原来是一笑堂赵堂主,你放心,在下别的本领不高,逃命的本领,自负还有些斤两。”话虽如此说,但对上江湖上八大邪王之一,萧金衍心中也发憷。

    就在此时,一声锣响,有人唱道,“苏州知府周潇周大人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487/ 第一时间欣赏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 作者:三观犹在所写的《大侠萧金衍》为转载作品,大侠萧金衍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侠萧金衍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侠萧金衍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侠萧金衍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侠萧金衍介绍:
剑修的阴谋已败露;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萧金衍和他的朋友们,还有三十秒钟到达战场。 三观犹在搞笑新作书剑山系列之《大侠萧金衍》全面上线,且看这群大侠如何玩转江湖,纵横天下!微信:sanguanyouzai 公众平台:三观犹在大侠萧金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侠萧金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侠萧金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