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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也耳     世宦txt下载     世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五十一章:帮助,担心

    徐元出门后直接去见了李博章,之后便没有回府,直到东方亮问及,他才想到出门前丫鬟和婆子一直候在院里,等他走后很快就进屋去了……

    该早点发现的,此刻说什么都晚了。徐元也不争辩,只想尽快把手上的事处理完,然后去公主府找宝贞公主商量对策。

    把东方亮拉到一旁,徐元细声细语道:“师傅您先别急着生徒弟的气,我保证一定把菱菱安全带回来。”见东方亮没有射来凶狠的目光,徐元继续道:“博章兄为了保住父亲的性命,愿意与我们联手,并助我们切断李大人的一切后路。”

    李重山有后路吗?东方亮挑眉,颇不屑地告诉徐元:“带他回去吧。你经历过一次,该知道李重山有一贵人相助,死不了的。”

    贵人是谁,东方亮和徐元都不知道,却也从未想过去查,因为根据从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位贵人从来都没有助纣为虐的企图,只是单纯地想保住李重山的性命而已。

    李博章没有如愿见到承平王,出来时难免有点不甘心,“徐兄,王爷不愿见我,莫非是事态已经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

    徐元本想说不是,但仔细回想东方亮的神色,以及眼前的状况,似乎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经容不得任何人去更改了。“莫要多想,回家以后你一切如常便是,王爷那儿我会帮你多说几句。”

    事到如今,李博章也明白多说无益,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眼前的这位同窗兼好友。

    “往后若有机会,我带你见见我姑姑的儿子……说起来他从前在平阳府长大,你们应该见过。”

    明知道李博章是在强撑着找一些轻松的事来缓解紧张,徐元还是不忍打断他,顺着他的话说道:“我只对陆公子有所耳闻,不过我家夫人却与他很熟,你有空带上他到我府中坐坐,我必定扫榻相迎。”

    待李博章整顿好心情回到府中,先是见了李夫人和堂弟陆钺,待要去见李重山时,管事及时提醒道:“大人半个时辰前出门了,也没交代清楚去何处。”李博章心就像灌了铅似的往下坠,头脑发懵,站在院里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行走。

    直到管事偷偷将陆钺请过来,陆钺三言两语一顿劝慰,才让他清醒过来。

    这一清醒倒让他想出了个救急的办法,李博章一把抓住陆钺的袖子,“堂弟,哥哥劳烦你一件事!你与阮家三小姐相识,公主府的护卫应当认得你……”

    陆钺没等他说出请求,按住他的手道:“堂兄不必细讲,舅舅、舅母还有堂兄待我很好,这一趟是我该去的。”

    公主府自上回失火以后,府内外四处都戒了严,陆钺经过重重检查进到一处僻静的院落时,徐元已经和宝贞公主说了好一阵的话。

    看到陆钺来,徐元心中暗叹,李博章终究还是信不过他。

    “陆钺拜见殿下。”

    宝贞公主看向陆钺,目露欣赏,倒不是因为他令人惊羡的神童身份,而是在此时此刻,他小小年纪敢孤身一人前来。

    在她的沉默中,陆钺瞥了眼端坐不语的徐元。虽然徐元看着镇定自若,但那游移不定的眼神无时无刻不泄露他的担心。

    “殿下,陆钺可以在贵府叨扰几日吗?”

    宝贞公主坦然笑道:“当然。可需要派人去知会李大人?”

    陆钺垂首道:“有劳殿下。”再无他言。

    张皇后宫中檀香袅袅,少了一分宫外的紧张,多了一分平和。

    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已经占据了棋盘的大半,隐隐约约映出架上高烧的烛火。张皇后起手落子,看了一眼外面黑尽的天,又看了眼对面的阮妙菱,讶然道:“原来天色已经这般晚了,宫门都关了……徐夫人今晚就歇在宫里吧。”

    阮妙菱含笑点头,宫婢碎步过来伏在张皇后耳边叽叽咕咕说了好几句话,张皇后的脸色瞬间变了几变才勉强镇定下来。

    “想是送臣女入宫的家仆未曾见臣女出宫,一时慌了手脚……”阮妙菱起身道:“请皇后娘娘容臣女去见一见他们。”

    张皇后摆手:“不必了,来人,送徐夫人去勤政殿。”

    去勤政殿的路上,隔着很远都能看到侍卫比往日多出两倍,林连站在台阶上,双手交握在腹前,眼睛不知看向何处,侍卫在他身后仿佛是一副肃穆的石雕画。

    林连看到阮妙菱由远及近走来,暗暗松口气,眉梢自然上挑,上前去道了声好,“三小姐闻一闻这个,能提神。”

    他送的是一瓶薄荷水,阮妙菱嗅了嗅,不解地看林连。林连摸了下眼睛,“承平王已经在里面和皇上说了很久,恐怕还得再说,小姐可得坚持呢。”

    阮妙菱看了一圈,问道:“我娘……没有来吗?”

    林连道:“依老奴看,承平王来是再合适不过的,小姐以为呢?”

    确实如他所言,阮妙菱大概猜到张皇后和新皇想做什么,可她不清楚宝贞公主会如何应对。如果提前知道的话,她应该能应付得更自然一些。

    徐元盯着陆钺足有小半个时辰,“陆公子是为李大人而来?”

    陆钺道:“是,舅舅虽然选错了路,但他依旧是我母亲的亲哥哥。不管母亲在不在世,舅舅待我一向很好,我来此就是为了报答这份恩情。”

    “所以陆公子甘愿被我们利用,以此要挟李大人。”徐元给他满上茶,道:“但是你估算错了一件事,你来这儿,并不能威胁到李大人。”

    陆钺道:“我懂,能威胁到舅舅的不可能是我。”能威胁到他的,只有他去世的妹妹。可是陆钺想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李重山,及早回头,还能保住舅母和堂兄。

    “你其实还想帮三小姐,对吗?”徐元轻笑道,“你们这群孩子可真有趣……放心,她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她有事。”

    陆钺坦诚接受他的说法,却并未被徐元拿捏分毫:“如果陆钺没看错的话,徐大人此刻在担心,并不是担心三小姐,而是担心你自己。”

第四百五十二章:哭闹的大街

    供应勤政殿的茶水更换了一拨又一拨,殿外有几个年纪轻的小黄门趁林连不注意,悄悄捶大腿,扭脚后跟,偷摸瞧站在阶上木桩似的林连。

    他们很少在林连脸上看到肃穆的神情,一般遇到这种情形,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敢去问林连。

    “今晚可有得等的。”林连扭头看他们,神情没改变一分,道:“你们这些眼皮子浅的小子,满脑子只想着暖和的被窝,好好瞧着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吧,保准你们受益终生。”

    小黄门点头如捣蒜,可心里还是惦记着被窝。

    像这样平静又美妙的夜晚,大伙就该早早歇下,在甜美的梦乡中迎接第二日的朝阳。

    京城夜市的夜晚今夜照样是和平静绝缘的,繁华熙攘中,酒楼依旧是游人聚集最多的地方,不过他们今夜不为了吃喝,仅仅是想在人山人海中一睹单先生的尊容。

    如今单先生出场可是一票难求,若不是恰逢京中贵胄为高堂祝寿,请来单先生为老人家耍宝逗乐,他们不花钱哪能享受到如此天籁?

    “今儿单先生说的是哪出啊?”一个拎着竹篮卖些零嘴的**岁男孩子挤进人群,趁空跟买主寒暄道。

    买主出手很是大方,多给了男孩子几个钱,把零嘴递给坐在他肩头扎着两个小辫的女儿,想着男孩子光顾着生意,恐怕也没细听单先生说书,心生怜悯,便跟男孩子讲了梗概,还把听客没注意到的几个细节也一并说了。

    男孩子两眼雾蒙蒙的,显然对买主所说的这段成康年前的旧事很是陌生,不过他方才游走叫卖时,倒听了几个趣闻。

    他觉察买主此时没把心思搁在听书上,又想自家拎出来的零嘴卖得七七八八了,但天色尚早,就和买主你一言我一语谈起天来。

    “可算是巧了,小子在里边席间行走也听到一件和成康初年有干系的事,虽不清楚真假,但听来字字是血,叫人心惊……”

    能坐在酒楼席面上的人非富即贵,他们所谈论的不一定都是真话,但偶尔能从添油加醋的话中窥见一星半点的真相。男孩子的声音不高,但胜在清脆引人注目,他才说了几句,周边的人就都被他吸引过来。

    “话说当年成康帝未登大之前,曾去过太子府,和太子一同哀悼无上皇,之后太子一夜之间染病,最终不治身亡……”

    他讲到一半,有个还记得成康初年旧事的人出声道:“太子溘然长逝,好多大臣都慌了,我还记得好几个晚上,街道上全是兵,谁家的小狗小孩要是贪玩跑出去,都得被抓走!”

    “爹爹,慧儿也要被抓走吗?”坐在买主肩头的小女孩突然指着自己问道,其他人听了哈哈笑,那买主好声气哄着她:“慧儿最乖巧惹人爱,谁忍心抓走你?”

    有孩子插话逗乐,大家也都有意识地不去谈沉重的话题,不过卖零嘴的男孩子似乎是咬定了似的,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听说今日办寿宴的官老爷为撑场面,特地请了承平王爷。谁知承平王的外甥女,就是当今宝贞公主的亲闺女阮三小姐在宫门落钥之后还没回家,被承平王知道了,酒席也不吃了,着急忙慌进宫去了!”

    “这会子是甚个情况?承平王爷来了吗?”

    男孩子摊手,眨眼间发现听他们谈论的人不知几时竟越来越多!本来有一腔话要说,因为围观的人实在太多,数不清的眼睛全都盯着他,一时便没了胆子,只指着酒楼里面道:“给王爷安排的位子是空的!”

    一只白嫩嫩的手突然扣上男孩子挎在臂上的竹篮,男孩子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是个穿着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冒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落回了原处。“小公子要来些零嘴吗?”

    小公子摇头,两道浓密的眉紧蹙,一派严肃地问:“阮三小姐还没出宫的消息,你是从何人口中听说的?”

    男孩子遥遥一指,“里面坐着一位刑部的大人,我路过时听他同其他大人讲的……小公子您真的不买点吃的?”

    那孩子却不再搭理他,吆喝着仆人挤出一条道,飞快离开了。

    周遭开始议论纷纷,有些领着孩子出来逛街的大人们渐渐不耐烦起来,喝起自家孩子来:“救什么救!三小姐是生是死跟咱家有什么关系?”

    孩子却很拧巴,啪啪地拍大人的手,边哭边吼:“你们都不懂……真笨啊……”孩子脚边的狗也在乱吠,大人被吵得脑仁疼揪着孩子要混合双打。

    场面混乱,直追成康初年最喧嚣的那几个不眠的夜晚。此情此景,让记得成康旧事的人连连哀叹,若是太子还在世,登大,治理天下,这位阮三小姐便是皇上的亲外孙女……谁不想去救?救了她,足以光耀门楣啊!

    孩子们被大人们生拉硬拽回家,街上的人便少了大半,其他人觉得没甚意思,或是忙着去办要紧事,也都散了。

    酒楼内的席面上,单先生乐此不疲地演绎完成康年的趣事,快板拍定,问官老爷家的管事拿了差使钱,乐呵呵出了酒楼。

    卖零嘴的男孩子见他出来了,窜上去笑嘻嘻道:“先生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办好了!”说着,把卖零嘴的钱孝敬单先生:“先生别忘了收我为徒!”

    单先生笑了笑,没要他的钱:“我还差这几个钱吗?留着给你爹娘买块新鲜肉吧。改天带几斤茶来拜师,我就好这口。”

    男孩子连忙改口叫师傅,左跑右跳要搀扶单先生走路,都被单先生打开了。

    他也不失落,把一直揣在心里不明白的事提出来问单先生:“师傅先前说再过半月才办此事,怎么改到了今天?还有啊,今天这位官老爷身份不高,随便请个说书的足够了,师傅为何要亲自下场?”

    单先生道:“凭感觉。”

    “师傅……师傅,我还有问题呢!”

    谢敏喝得微醺,扶着门走出酒楼,街上除了来参加宴席的官吏和来接官员回家的仆人,再看不到寻常百姓。

    “谢大人搭我的马车走吗?”一个官员探出头来问道。

    谢敏拱手致谢,没有上车。

第四百五十三章:亲王后裔?

    顾成铭府中的堂屋里,此刻正坐着李重山和在兵部任职的几位要员。

    就在半个时辰以前,包括顾成铭在内的几位要员从眼前这位当朝首辅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秘闻李重山竟然是开国功臣暨皇室亲王鲁中王的后裔!

    当年鲁中王在宋国建立之后便萌生退隐之意,不久挂冠而去,谁都寻访不得。世人只知道鲁中王在隐退前育有一子,至其子孙后代如何传承,如今已经无从考证。

    是以李重山所言之事,在几位要员看来可信度不高。

    退一步讲,就算他们几个相信李重山真的是鲁中王之后,进而认可他想要以此为理由推翻新皇合情合理,可天下数以万计的百姓,如何使他们信服?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又该怎样让他们心甘情愿匍匐在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皇室后裔的脚下?

    “大人,这没有凭证的话说出来都不可信啊……”

    兵部侍郎勇敢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心里还是有些怵,他敢这样说还是仰仗着尚书大人顾成铭在场。

    即便李重山有半点不高兴,关爱下属的顾成铭随时都会替他们解围,亦或者提出比他们的更高明些的看法。

    果然,李重山听了兵部侍郎的话,脸色瞬时沉下来。

    顾成铭睨了侍郎一眼,小心翼翼给李重山满上茶,“其实侍郎所言不无道理,大人既要成大事,这些细微之处不可不做到位。自古认祖归宗,有两样东西是不可少的,一乃物证,二是人证,如若大人只得其中之一的人证,那此人的身份必须经得起任何人考究!”

    李重山颔首,给顾成铭以及其他几个要员吃了一个定心丸:“只要今夜举事成功,你们想要见到的人证就一定会有!当然,许给你们封侯拜相的承诺,本官也绝不会忘记!”

    几人谢过,李府的管事和顾家的下人一路推推搡搡进来:“大人,小公子他被困在宝贞公主府中,现下还未出来,恐怕是宝贞公主意图将小公子当作人质来威胁大人……”

    李重山记得自己出府时,陆钺分明还在家中玩耍,难道李宝贞一直派人潜伏在他家附近?“公主往家里寄了信件没有?”

    管事擦汗道:“一封都不曾收到。方才寻找大人的途中,老奴听路人都在议论齐王不配当宋国的皇上,还说……”

    “是该你吞吞吐吐的时候吗,说!”李重山拍案怒道。

    管事道:“还说成康帝当年是因为谋害了原太子,才有机会登大……”

    兵部要员闻言都睁大了眼睛,毫无根据的话可是谣言,怎能在坊间流传?

    “胡言!”李重山中气十足地喝道,“当年是我力推成康帝即位的,他们这样胡编乱造,明日岂不就要变成是我加害了原太子?”

    “大人消消气。”顾成铭搀住颤颤巍巍的李重山,轻声道:“礼部的史大人来了。”

    史张弼还是披着那一袭从未变过的披风,进门前摘了兜帽,这下将屋里的人悉数看了个清楚,心下暗暗惊了几许。

    他目不斜视快步上前,对李重山道:“适才五军都督府派人来询问是否见到大人,像是有十分紧急的事。”

    “想必是秦海找我去坐而论道,都这个时候了……”李重山没把余下的话说完,又问史张弼外面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史张弼觉得今天的气氛与平时大大不同,但他素来接触不到太多事情,是以了解得不够深入。

    他心中虽有很多疑问,却不敢过问太多,只把他知道的事说出来:“外面都在传皇上将徐修撰的夫人以及承平王召入宫中,欲效仿当年成康帝谋害原太子的举动……一刻钟前,宝贞公主听闻了这些风言风语,坐立难安,带着五十几名护院闯皇宫救人去了!”

    “眼下公主府定然无人看守。”顾成铭灵光一闪,道:“大人,不若下官先带二十名兵部的兵去营救小公子?”

    李重山却将此事交给史张弼去办,等他离开了顾家,才对顾成铭和几位要员道:“原定的计划做些变动。等宝贞公主和皇上打得两败俱伤了,再入宫。成铭你到宫门口找一个叫阿成的兵,他会通过太监得到宫中所有的消息,你就在宫门外守着,有任何风吹草动及时派人来告诉我。其他人即刻回兵部调遣人马,谁有异议,秘密处决了。”

    城门上的士兵擦了擦眼睛,见一支军队如黑蚁般浩浩荡荡而来倾轧过路面,迫近京城的城门,顿时头皮发麻。

    正规的军队就算到了京城外,也会在城外驻扎一晚,等到次日才入城。此刻城外的这支黑压压的军队一直在前行,每走一步都带着腾腾的杀气,怎么可能是正规军!

    士兵马上高声叫道:“警戒……警戒!”

    弓弩手、炮手全部就位,大军已到了城下。

    “城下是什么人,因何入夜后入城?”

    城下领军前进的将领抬头,浑厚的嗓音直冲城门之上的兵卒:“我乃前往米脂城镇压部落动乱的将军古仁,奉命连夜入城!”

    “奉谁的命令?”

    “自然是兵部和五军都督府!”徐元走上城楼,把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令牌交给守城官,“古仁将军率领的将士有半数归属于兵部,另一半归于五军都督府,有了这两块令牌,还不够?”

    守城官为难道:“徐大人,这不符合规矩。”

    徐元斜他一眼,问道:“你若不信,我这就入宫草拟圣旨,给皇上过目盖印,再拿来给你,只不过到时候有麻烦的只有大人你一个了。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大人何必给自己平添麻烦呢。”

    “可……”守城官瞥了眼城下乌泱泱的大军,若是期间混入了不该京城的人士,后果会更严重啊!

    徐元又道:“大人信不过我和古仁将军,难道还信不过前阵子在西北屡建奇功,一心为国的宝贞公主?我身为宝贞公主的女婿,可以用公主的名义担保,城下的军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若大人还不信,可以开城门一一检查他们的身份!”

第四百五十四章:入瓮急对峙

    在李重山四十载的为官生涯中,从没有任何一个夜晚似今夜这般特别,就连成康初年他突然萌生推举成康帝即位的念头时,也不曾像今夜这样心潮澎湃。

    顾成铭的宅子坐落在一条狭长的胡同里,左右居住的都是寻常百姓,刚过子时,李重山立在顾家的花棚下就听到了从间壁传来的开门声和说话声。

    间壁的屋主一家似乎刚从夜市回来,饶有兴致说着在夜市的见闻。

    李重山侧耳细听,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名字,但提到的都是些老生常谈的事,毫无新意,他便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甩手踱回堂屋里等顾成铭把宫内的消息传来。

    想是被间壁屋主的话勾起了久远的记忆,成康年间发生的事竟一桩桩一件件出现在李重山眼前。

    成康帝能够顺利即位是他精心谋划的结果,但他没想到,平日里在太子跟前表现得碌碌无为的成康帝,在即位之后竟然似换了个人一般。

    在起用新臣时,成康帝每次都会提前跟他商议,但圣旨颁布之后,上面的内容却与商议的截然相反。疏通黄河淤塞,减免受旱、涝两灾地百姓的租税,重用五军都督府分散兵部实权等等,都出自成康帝之手。

    等他意识到成康帝的意图之时,已经晚了,他已经错失了控制成康帝的最佳时机……

    就在李重山回首往事时,替他办事的卖鱼人推开大门冲进来道:“大人,顾尚书已得到确切消息,宫门内九成的兵力已全部汇集到勤政殿。坊间流传的猜测应验了,皇上当真是想除掉承平王和阮三小姐,这样即便宝贞公主即位,皇上也可以公主无后为理由,逼迫公主放弃继承皇位!”

    卖鱼人说了一堆话,李重山却没怎么在意后面的内容:“九成的兵力聚集到勤政殿?先前得到的消息说宝贞公主只带了五十人入宫,难道这五十个人有通天的本事不成,竟要用一城之兵力去镇压?”

    “兴许公主调用了诛远军?”卖鱼人说道,从之前的调查结果来看,他也不是很确定诛远军在不在京城。

    李重山轻笑道:“她若真的调动了诛远军,才是合了我的心意!传令兵部人马,一刻钟后在宫门前会合,我们坐山观虎斗,当个得利渔翁。”

    皇宫,勤政殿前刀光剑影,殿内却出奇的安静。

    被传将被新皇处之而后快的阮妙菱和承平王此刻放松地坐在一旁,观看宝贞公主与新皇李麒对弈。

    “堂姐的棋艺深得太子伯父真传,无论朕再勤学苦练多少年,都难以和堂姐匹敌。”李麒执棋子的手悬了许久,无奈落到不想走却不得不走的点上,回头看向承平王:“就是不知堂弟的棋艺是否如堂姐这般惊人?”

    承平王刚要回答,阮妙菱已经先他一步说道:“舅舅的棋技是我娘手把手教的。”

    宝贞公主和承平王听她这样回答,不禁看她一眼。

    这孩子说起谎话来毫无滞涩的痕迹,也不知得了何人指教,若是有机会自己也得学上一两招,危急时刻兴许用得上。

    李麒听罢莞尔:“这么说妙菱也是跟你娘学的棋咯?”

    阮妙菱听他口气完全像是在逗三岁孩童玩,一时不乐,往日若是李麒如此问,她会半真半假地回答,但今天娘和舅舅在旁,她的胆量顿时大了不少,老老实实道:“不,我是跟我爹爹学的。”

    “啊,原来如此……”李麒只觉口中发苦,心气不顺。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下棋输给了阮妙菱,本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此刻又得知教她下棋的师傅竟然是出身微末的阮延良……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

    看他面有异色,一副深受打击后一蹶不振的模样,宝贞公主出声劝慰道:“其实妙菱她爹也是跟我学的棋。”

    “姐,听说姐夫当时只跟你学了一个月便出师了?”承平王说罢,对阮妙菱偷偷一笑。

    李麒和张皇后是一体夫妻,张皇后硬把妙菱扣在宫中的账他跟张皇后清算不了,但可以算在李麒头上!

    承平王几乎是宝贞公主一手培养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心思,宝贞公主看一眼便知道了,“是,只学了一月。”

    李麒一颗心如同沉到了海底,然而没等他兀自伤怀,守在殿外的林连疾步进来:“皇上,李首辅带领着兵部的兵马闯宫了!”

    “堂姐、堂弟,我们出去迎接一下这位两朝元老吧,毕竟他到此时此刻还被我们蒙在鼓里呢!”李麒由林连扶着起身,看到阮妙菱已经站到了承平王身边,“妙菱外甥女,你就不去了,皇后方才派人来请你过去,说是给你准备了好吃的糕点。”

    承平王眉头一皱,直接拒绝:“妙菱她不饿!”

    阮妙菱接触到他的目光,欢欢喜喜往承平王身边靠去,“多谢表舅舅关心,舅舅说我不饿,我便不饿!”

    还有这种说法?李麒仍要坚持,林连提醒他李重山快到了,拖延不得,李麒这才作罢。

    “林连,你出尔反尔!”

    李重山一路长驱直入赶到了勤政殿外,却看到大内侍卫和从宫门处调来的兵卒演戏似的举着兵器敲敲碰碰,顿时得出了结论他中了李麒和李宝贞、承平王联手策划的计了!

    林连问道:“李大人何出此言?你想知道的宫中情况,我也派人告诉你了,至于期间是否有人颠倒事实,我可不知道……

    还有,李大人让我帮你伪造皇室身份,恕我无能为力,因为鲁中王归隐后并未生养过子嗣,而世人所知的鲁中王世子,其实只是鲁中王的养子。”

    顾成铭见兵部的人马都被大内侍卫包围起来,赶忙跑到李重山身边问道:“大人不是说自己是鲁中王之后吗,怎的和林公公所言大相径庭?”

    林连高声对顾成铭以及追随李重山的兵部要员道:“因为你们都被李大人欺骗了!”

    李重山不死心道:“林连,你说鲁中王只有一个养子,有什么凭证!”

第四百五十五章:好事成双!

    是鲁中王后裔需要凭证,那扬言鲁中王世子实为养子同样得有证据,只要攻破了这个难点,李重山相信自己还是有机会翻盘的!

    然而林连却没有直接告诉李重山,他恭敬地对宝贞公主拱手道:“请公主为林连正名!”

    “舅舅……”阮妙菱轻轻扯承平王的衣袖,“娘又不认识鲁中王的家人,怎么能替林公公正名?”

    承平王正要回答,抬头见李麒也侧着耳朵往这边凑,于是干咳两声,李麒颇尴尬地站好。

    “你娘确实与鲁中王的家人不相识,但别忘了,你外祖父是众望所归的太子。太子身为储君,有机会接触到一些外人无法知道的事情,比如鲁中王归隐后其家人的去向。”

    阮妙菱接道:“我记得爹说过,娘未出阁前颇得无上皇的喜爱,所以娘才知道的,对不对?”

    承平王颔首,这边宝贞公主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宣布林连乃是鲁中王养子的后代。

    “怎么可能!你明明出身行伍……”李重山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连。

    他还记得当年李夫人与林连相识的时候,林连还只是一个普通小吏的儿子。当时李夫人娘家看林连长得眉清目秀,又发现林连似乎对李夫人怀有别样的情愫,这才断绝了两人往来,将李夫人许配给了他……

    如此不被人待见的林连,怎么可能是世人所知的鲁中王世子的后代!

    “请公主允许我跟李大人单独说几句话。”林连对宝贞公主道。

    朕才是皇上,难道不应该请示朕吗?李麒颇为震惊地盯着林连。

    奈何林连自从扶他走出勤政殿之后就再没正眼瞧过他,此时同样不会回应他。

    林连走到李重山身边,凝视他的眼睛说道:“李大人如果从此刻开始不反抗,我会让你活着回到尊夫人和令公子身边。”

    李重山笑道:“就算我因反抗被下了大狱,你一样有办法让我活着出去,不是吗?”

    “是。”林连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怜惜,“但你会因此受皮肉之苦,尊夫人一定不愿意看到。”

    “林连你知道我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夺取帝位吗?就是为了她,因为有你这样的痴心痴情的人在,我怕她在我死后另嫁他人!”

    何必呢,林连摇头叹息,“林某如今已是一副残身,大人还有何可担心畏惧的?”

    “不必多言,我李重山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决计不会回头!”

    “你不回头,可你的部下想回头。”林连指着他身后的顾成铭等人说道,“就算兵部的人马愿意誓死为你效命,今夜与大内侍卫殊死相搏,可也只是蚍蜉撼大树。大人忘了,公主手上还有一支诛远军。”

    林连话音刚落,一声虎啸自远处传来,震撼宇内。

    李重山循声望去,隐隐看见古仁所率部队的大纛,古仁身后是杀气腾腾的军队,这股气势绝非古仁前往米脂城之前他所见到的大军该有的。

    “千算万算,我竟没有料到诛远军会藏在米脂城!”

    林连对李重山说你没有料到的事情还有很多,然后回到宝贞公主身侧,高声发号施令:“诛远军听我号令,全力捉拿叛臣李重山!”

    “得令!”

    “得令!”

    “得令!”

    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比先前那一声虎啸威慑力更大,呆滞住的李麒忽然之间觉得自己竟然一无所有。

    看着密密麻麻如黑蚁的诛远军迅速包围了叛军,李麒顿时想到了战死在西北的汉王李麟,他们为了皇位付出了满腔热血,到头来竟然不敌无上皇留给宝贞公主的一支军队!无上皇不公啊,不公!

    “秦爱卿!”李麒突然在杂乱的人群中看到了秦阶,险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出来,他倒忘了还有秦家是支持他的啊!

    李麒哽咽道:“秦爱卿可是带五军都督府的兵来保护朕的?”

    秦阶穿过人潮走上来,面色凝重地对李麒抱拳:“臣奉大都督之命前来告诉皇上,无上皇驾崩前曾留有一份遗诏在林公公手中,若是诛远军现世,不管当朝在位者是何人,必须按照遗诏的内容行事!”

    李麒心头一突,直觉是不好的事,林连已经取出了遗诏。

    “为避免皇上说遗诏是伪造的,奴才会请李大人辨认真伪。”

    “不必了。”李麒有气无力地说道,看到诛远军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未战先败了。

    鸡鸣唱晓,这一场宫廷动乱终于平息,宫外的各条街道却开始繁忙起来。

    动乱虽然平息了,但之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宝贞公主和承平王一起处理,所以出宫的马车上,只有阮妙菱和徐元依偎而坐。

    “你好像很高兴啊!”阮妙菱吃着徐元随身带着的几块糕点,眯着眼笑问,“娘和舅舅此次既擒住了李重山,又让齐王主动放弃皇位,一箭双雕,真让你这么高兴?”

    徐元点头:“高兴,好事成双的事都值得高兴。”空出手来替她擦嘴边的碎屑,“一会儿我们不回家,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阮妙菱等他擦完了,再咬一口糕点,又吃了一嘴的碎屑,笑嘻嘻等他抖去了帕子上的残渣,再伸过来擦,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那儿也有好事成双的事情发生吗?”

    徐元含笑,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给她擦嘴,“如果你想,就会有。”

    阮妙菱切了一声,“世上哪有这种地方,又不是做梦……”她突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子,严肃地问徐元:“经过昨夜的事情之后,你还觉得自己身在梦中吗?”

    望着眼前满含担忧的眼眸,徐元舍不得把那个“会”字说出口。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这样满含爱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希望和她永结同心,甚至早得贵子。

    入寝时,会习惯性地把里侧的位置留给她。

    半夜惊醒时,第一眼看的是她还在不在自己身边。

    逢人夸耀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说她是自己的夫人,而不是三思之后颇为尴尬地说她是自己的恩师……

    “会吗?不会吗?”阮妙菱点了点他的手心,然后漫无目的地在上面画圈圈。

    徐元攥住软软的手,笑道:“若果真的是一场梦,未免也太久了些,我这般自律……”

第四百五十六章:青衫入桃林

    上喜二年,上任刚半月的县令正在与县令夫人洒扫屋舍,准备离开住了有一年的桃川之滨,搬到县衙去住。

    桃川之滨素有世外桃源之称,一到三、四月,漫山遍野尽是桃花,河岸边的花开得更是盎然。住在这一带的农家因受了此地山水、花草的熏陶浸润,心性言行也与别处不同,待人接物颇为自然真切。

    徐大娘熄了灶,冲着对门二儿子家喊了两声“大莱”,不一会儿她那乖孙孙大莱应着声跑来,拎起灶上有他一半高的食盒,嘴上问装了什么这样沉?

    “乡邻给县令家的土货。”

    徐大娘家离县令家不远,走百步路便到了。

    起先因知道自家和县令是同姓,就比别家更关照县令一些,一来二往处得也亲近,知道他们一家要搬到县衙,徐大娘还很不舍。她最是喜欢县令家的夫人,人长得标致,性格还好,关键是做玩具的手艺,别个都比不上她。

    这一带的男娃子在她没来之前,每天上山下河,野得很,一次瞧见县令夫人编了个小玩意在桃花树底下逗得县令哈哈笑,便再不到山上河里去了。整天搁了饭碗就到桃树底下蹲着,有时还能得一个她亲手做的木活儿回来,傻呵呵地在阖家面前炫耀……

    因徐大娘对县令一家颇有照顾,大莱便沾了点他祖母的光得了好多别个没有的玩意儿,今一早听说县令夫人要走了,偷偷闷被子里哭了一场。

    家里人瞧见了也没说他,等他缓过来就好了,这不眼下拎着食盒也不哭不闹。

    大莱看着徐大娘上了锁,扭头要走,差点被站在他身后几步路的锦衣男人吓摔了食盒,赶紧扯徐大娘让她看。

    “烦问大娘,徐元家怎么走?”

    男人没等徐大娘开口,自己先问了。

    徐大娘瞧见他腰上系着块金牌,样式与她在县令家见到的那块相似,以为他是县衙来的,撤了戒心说道:“我们正要过去。说起来县令家住在桃林里边,没有人引路,外人可有得找呢!”

    “哎,是河对面给人看病的三叔!”大莱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到三叔刚从县令家里出来。

    三叔听到人声看过来,徐大娘问他跑这儿来作甚,三叔拍拍簇新的绸衫,十分神气道:“给县令夫人把喜脉来了!哎徐大娘你给县令夫人送吃的可得仔细着点,我先来检验检验……”

    瞧那神气样儿!徐大娘啐走他,敲了门,来应门的还是金亭。

    “秦大人!”

    金亭一呼,倒把门前的徐大娘跟大莱惊着了,敢情这人是位大人物,方才那么热情地塞给他两串馒头吃,会不会太失礼?

    祖孙两个心里都有些骇,搁下土货,去和县令夫人道了喜便匆匆告辞。

    兔月把他们送到门口,问说这次怎么走得这么匆忙。徐大娘就把路上的事跟她说了,捂着半边脸羞道:“乡下人没见识,待下去怕是再给县令老爷和夫人丢面。”

    “怎么会呢,有大娘您在,我家小姐不知有多高兴呢。”兔月塞了一袋钱给她。

    徐大娘刚要推,兔月就道:“小姐说她十分喜欢在这儿和姑爷度过的时光,说不定以后还要常来,所以这屋子还得劳您常来洒扫,这钱是我们该给的。”

    这十里八乡都知道县令和县令夫人的感情极好,他们刚来那会儿,身边从不带仆人,整日走到哪里都携着手,两个人倒像一个人似的,一碗清水都能给他们喝出蜜来。

    徐大娘当时看到他们小夫妻甜甜蜜蜜的样子,常常会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知道他们以后还要来小住,岂有不愿的。

    “那……我就不推辞了。”

    徐元叫金亭摆了棋盘,烧了热水烹茶,这才不紧不慢走到竹棚下,与秦阶相对而坐。

    “你们这一走就是一年多,可叫人好找。”秦阶捏了棋子,含着愠怒啪的落子。

    “只瞒了秦家人而已。”徐元跟着落子,对他的怒气视而不见,淡淡然道:“秦大人成了大都督,徐元还未及恭贺呢。”

    他举起茶杯,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适才大夫说滴酒不沾对未出世的孩子有利,徐元只好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秦阶深深看他一眼,终是不甘心的握住茶杯碰上去:“同喜。”

    茶毕,两人接连落了十几子,轮到秦阶时却暂时止住了,他取下腰上的小金牌送到徐元面前:“家中已经为我物色了合适的妻子,这块金牌……”他顿了顿,最后一次抚摸上面的字,“应该给你,和她的那块配成一对。”

    徐元道:“我会好生把它们供着。”

    可以束之高阁的膈应玩意儿,他才不会天天戴在身上。

    秦阶笑而不语,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转头看去,阮妙菱拿着一支风筝正往这边来。

    “十哥哥,这个送给你和将要过门的新娘子!”

    风筝上画的是一对交颈鸳鸯,秦阶看了很久,“多谢师妹,我很中意……”

    “姑爷,小姐,风筝备好了,可以去放了!”兔月捏着一支画满桃花的风筝跑来。

    秦阶看了眼徐元和阮妙菱紧紧牵着的手,知道如今不能再改变什么,心中微涩。“皇上说了,等你在此地做满三年县令,便以政绩颇丰为由召你入京。毕竟许多人都知道你曾在汉王幕下做事,要抹去他们的印象需要时间。

    另外,师娘还让我带句话给你,‘做完县令就老老实实回京,别又想带着我的宝贝闺女乱跑!’若是你再不听劝,师娘会把你送到西北去,三年五载也见不到师妹,你好自为之。”

    徐元说知道了,挽着阮妙菱一起目送秦阶离开桃花源。

    金亭在竹棚下面道:“公子,这局棋你们还没下完呢!”

    “就这么摆着吧,等放完了风筝再回来收拾……”徐元指了指在一旁收拾茶盏的兔月,“你俩自己找地方放风筝,不用跟来。”

    兔月闻言要追上去,金亭伸手拉住她,“公子分明是想和夫人单独相处,你去了就是煞风景。难道你忘了问儿就是因为缺了点眼力,才被公子指派给了初五吗?”

    “可……”

    兔月望着在桃林中越行越远的两个身影,跺脚叹气。

    “放心,公子知道分寸的……”金亭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

    ……

    ……

    (正文完)

番外:千山阻隔万里远

    承平帝上喜四年四月,位于京郊半山腰的广菱院里遍栽的桃花,终于等来了属于它们自己的春天。

    这广菱院外部修建得十分豪贵,内里却颇为素雅清幽,据说是承平帝为追忆芳华早逝的外甥女而下旨修建的,如今这院里只住着一个主人、两个家仆。

    不过今日却与往昔略有些不同之处……

    “得有三四年没见过脸生的人往广菱院去了!”山脚下忙于割草的大娘撑起腰,望着徐徐往山腰上去的华贵马车,啧啧一叹。

    和她同行的小媳妇闻声抬头,正巧看见两个娃娃掀开车帘,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看到小媳妇的时候也不怕,甜甜对她一笑。

    小媳妇回笑,一只大手猝不及防地放下帘子,那两个长得像金童玉女似的娃娃顿时不见了。

    广菱院的大门咚咚咚响了好半晌,门内才传来应答声,金亭嚯的拉开门,见两个小人儿捧着风筝站在门口,瞬间咧嘴笑起来。

    “小公子、小小姐快请进!”金亭一边让,一边絮絮叨叨:“怎的不提前告知一声,小的去接你们。小公子和小小姐是自己过来的?可有和皇上告假?太子和太子妃知道你们到广菱院来吗……”

    “金亭你就别念叨了,是秦叔叔送我们过来的!”小女孩把风筝交给金亭拿着,跳进门来左右四顾,“好久没看见爹爹了,我好想他啊……”

    小男孩不像她那般心急,虽也把风筝给了金亭,却立在门口等秦叔叔过来。

    “秦大人别来无恙。”

    金亭捏着风筝,看小公子小小姐四处跑来跑去找爹爹,再抬头看秦阶鼻下蓄了四年的胡须,不免生出时光飞逝之感。

    金亭将他们三人引到后院,自进门那一刻起,秦阶便发现了半躺在桃花树下的徐元。

    小女孩见到熟悉的身影,拉着哥哥的手飞奔过去,却在离徐元仅有一步之地处刹住脚步。她蹑手蹑脚靠上去,软乎乎的手掌贴在徐元的心口上方,小声说道:“爹爹,我和哥哥来看你和娘亲了。”

    小男孩没有说话,却也学着妹妹的样子把小手覆上去。

    “思宁,友端!”秦阶板着脸叫了一声,两个小人立时收回手,悻悻地望向金亭,想让他帮他们说情。他们一年只能见爹爹一面,很可怜的……

    金亭正背对三人抹泪,感受到小人儿迫切的视线,急忙转过身来:“秦大人就让小公子和小小姐多看看公子吧,若是夫人天上有灵,也希望大人这样做的。”

    说来也怪,思宁和友端这对龙凤胎是徐元收养的,并非阮妙菱所出,但两个小人的言行样貌却像极了他们夫妇两个。

    思宁肖母,聪明活泼。而友端则像徐元,平时不善言辞,但一到关键时刻总能一鸣惊人。这两人搭在一块,不管在皇宫还是东宫,都颇得众人宠爱。

    友端见秦阶若有所思,碰了下思宁:“咱们先到兔月那儿吃些点心,过会儿再来看爹爹。”

    “这盘棋还摆在这儿啊。”秦阶轻扫了下花棚下蒙尘数年的棋局,“这还是上喜元年,我同他下的最后一局棋,还没下完他就……”

    金亭宽慰他道:“皇上赐的鸩酒,公子他是心甘情愿喝下去的。”

    谁能知道那杯鸩酒因为搁置的时日太长,药效无法发挥极致,这才留了公子一条性命,也使得他四年来一直与梦为邻。

    “你家公子对阮师妹……是情根深种,还是有愧难表?”

    秦阶坐在徐元对面,怔怔地盯着他沉睡的容颜,发现即便过了四年,自己还是读不懂徐元此人。

    金亭道:“兴许二者都有吧,不然公子也不会在夫人离开后,不要命似的在朝中周旋,助承平王爷夺回皇位。”

    以前夫人和几位侯府夫人说笑时,无意中提到将来若是有了孩子,男孩子要叫友端,至于女孩子得请舅舅赐名……

    这些公子都听到了,也从忘过,所以那个时候才会收养模样和夫人很相似的小公子、小小姐。

    “金亭你看看思宁水汪汪的眼睛,是不是很像她?”

    “友端的小嘴跟她最像了,我还记得她刚嫁给我的时候,看到我蠢笨的样子,总是会噘着嘴很不开心……”

    “可是她从来都没说一句嫌弃我的话,还耐心的教我如何与上峰相处,怎样分辨谁是否对我别有用心。”

    “给她休书的时候,我甚至在想,若是,若是能重新来过,我一定一定要早些告诉她我的心意。可我知道那样的机会微乎其微,只有寄情于来世……来世,我不想负她。”

    “呜呜呜呜……公子……”金亭忆起往昔,泪流满面,扑在徐元的躺椅边上低声抽泣。

    秦阶当作没看到他在哭,走到徐元身边,低声念道:“睡了四年了,也该醒了。你不是说过想做一世奸相吗,那就不要永远躺在这里,让她失望!”

    “秦叔叔!”思宁突然出现在秦阶身后,手里已经拿好了风筝,眼睛闪闪地道:“等我和哥哥放了风筝给爹爹看,再回宫好不好?”

    秦阶颔首,揉揉她的软发:“去给你娘上香了吗?”

    “嗯,娘亲今年还是很漂亮!”思宁点头,扯着风筝要金亭帮她的忙,心里琢磨娘亲画像上的颜色比去年的又浅了一分,回宫后一定要找画师来补色。

    秦阶见友端捏着风筝站在徐元身边不动,问道:“怎么不跟思宁一块去?”

    友端把手里的风筝递给秦阶看,小脸上看不出一点喜色,从秦阶的方向看去他竟与陷入沉思时的徐元颇为相像。

    “我想等爹爹醒了,和他一起放风筝。”友端突然话头一转,说道:“秦叔叔,我昨夜梦到娘亲和爹爹在一片桃林里放风筝,她还回头对我笑了很久。”

    秦阶抖了抖友端自己做的风筝:“所以你写了这个?”

    友端点点头,秦阶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想了许久,最后只是拍拍他的肩道:“去放风筝吧,放低些,免得被风刮了去。”

    “哥哥你看我的风筝飞得好高啊……金亭你跑快点!”

    “小小姐你跑慢点,仔细跌着……小公子你跑得太慢了,风筝飞不起来的……”

    广菱院内笑声不断,两只风筝一高一低在碧海晴空中翱翔,偶尔擦肩一过,偶尔并行齐飞。

    欢声笑语中,烂漫的桃花树底下,徐元缓缓睁开了眼睛,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浸入发丝。

    风筝上的黑字赫然入眼:来世再续。

    “菱菱……”

    ……

    ……

    全文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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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宦介绍:
世代簪缨的徐元满心以为今生终于能当一回反派,可偏偏遇上前妻阮妙菱。独一无二金手指没了,反派大旗摇摇欲坠,难道只能屈膝做命运的奴隶前夫os:不成亲了,拜个把子,当个反派赚钱养她,别来添乱就行。前妻os:能让你活着已经给足了你面子,还想拜把子,没门儿!Ps:这是一对前世夫妻重聚首,大杀四方的故事。不主宅斗,放心入坑~世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