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 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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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洞仿若幽晦的阴间，深埋在地表数千米之下，空间高阔，峻岩堆砌，石质灰冷黝黯，紫烟作为唯一的光源，迷蒙闪耀，如云聚散，体积约莫有数立方米，跟当初生长在壤坡上鳞次栉比的梦翼竹相较，不禁显得稀疏。
梦寐兽姿态优雅，既然是妖食，对它来说自然不会吃得狼吞虎咽，一口口精心品尝，眯眼回味，循序渐进。
叶知秋百无聊赖，见这里没他什么事，便走进曲曲折折的深邃长廊，其内阴森，干燥沉闷，他每走几步都会驻足观察，手掌抚过粗糙的岩壁，于甬道中他的眸中泛着星辰般的淡淡紫韵，仿佛能撕破浓郁的黑暗。
地洞内，苏贤寻了一块吊在半空的乱石盘膝而坐，感受着这片幽暗空间内的平静，心如止水，随后涌起马到成功的振奋，辗转奔劳数月，先前还心怯冰帝山只是抛出一个噱头，一番探索后，终于找到了让梦寐兽突破瓶颈的蒙昧衍一烟，再步步深入，直到眼下这副隽永的画面，他甚是欣慰。
这段日子说安逸也不安逸，说艰辛也不艰辛，它只是一个按图索骥的过程，寻寻觅觅终有斩获，待梦寐兽突破，苏贤的神念增长也迎来井喷期，那才是真正的圆满。
艰难的，是往后的岁月。
本来，此次计划十分完美，苏贤有自信撑到梦寐兽安稳晋升，等五族发现时想必他已逃之夭夭，将所有接踵而来麻烦和包袱都丢给第一宫了。
奈何，一条漏网之鱼的出现，让他颇感头疼。
苏贤是心慈手软之辈？
善良是相对的，他不敢对连策游仁慈，那是对自己的残忍。
可最后放过连策游是迫不得已，因为心地善良的梦寐兽替连策游打抱不平，不满苏贤滥杀无辜的行为，甚至以绝食相逼，所以才出现了闹剧性的一幕苏贤放过了连策游。
早知道梦寐兽是个祸害，没想到这妞在关键时刻还要坑人！
苏贤脑中飘忽着丝丝愁绪，心念微动，召来祖楼影，让他沿着这条古道一直往外走，守在通道口附近，一旦有其它修士靠近，立马回来传讯，这样子至少能给苏贤逃跑的机会，届时巨鲲遨游帝山，穿梭八阶大阵，五族根本奈何不了他。
祖楼影遵命，迅疾钻入悠长的通道内。
现今苏贤最愁的，就是梦寐兽这妮子能不能及时晋升。
“喂，你要吃多久？”苏贤没好气地问道。
梦寐兽心里美滋滋的，如舔舐棉花糖般，撕下一片片紫云塞入口中，馋得心花怒放，听苏贤询问，不由扇动梦翼，清雅道：“这里的大概四五天就吃完了。这些还不是全部，我感应到地下还有，这些都是从下方逸出的。我也不用把下面的都吃完，能突破就够了，顺利的话我估计要一个多月，应该能让你在冰帝山再次开启前出去。”
“下面还有？”
苏贤还以为这地洞里就是全部，此刻微惊，他可没忘冰帝声称自己留下了一枚神念种子，但苏贤的神念搜遍这方空间内的所有角落、裂缝等，仍未寻到神念种子的半点影子，如今听梦寐兽说这里的蒙昧衍一烟只是部分，他豁然明悟，看来冰帝也不会把自己的种子藏匿得太过草率，毕竟她要躲的不是后来者，而是天上的妖祖，不费点心思怎么可以？
“是啊！”梦寐兽琼鼻翕动，笑靥如花道。
苏贤立即起身，唤来巨鲲，道：“我下去看看。”
闻言，梦寐兽动如脱兔，眼中潜藏着淡淡的畏惧感，飞到苏贤边上，似是受了惊吓道：“呀！带上我带上我。”
苏贤一脸狐疑，“你自己不会下去？”
岩壁可拦不住梦寐兽这样的神念体。
梦寐兽撇过了玲珑的脑袋，身后轻薄蝉翼紧张地掀动着，不肯接苏贤的话茬。
“你不会是怕吧？”苏贤突然脑洞大开，想到了某个令人莞尔的原因，缩着脑袋问。
“哼！不吃了。”梦寐兽羞恼道。
还真怕黑啊？
是怕黑还是怕一只妖啊？
“别别别。哈哈，那一起下去。”苏贤忍不住笑道。
“你还笑？”
“对不起。不笑不笑。”苏贤神情陡然肃穆，但微微抽动的嘴角暴露了他的心迹。
被叫回来的叶知秋眼睁睁看着苏贤让梦寐兽驯得服服帖帖的，算是开了眼界，翘着嘴角就是一通嘲笑。
两人踏入巨鲲嘴中，梦寐兽跟在一旁，身影开始缓缓下沉。
这次深入约莫持续了一天的时间。
大约地底一万米处，岩石皆为灰烬，空间里一片虚无，仿若黑暗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没有光线，没有生命，诡异超凡。
群聚的蒙昧衍一烟宛若新生的烈日，炽热耀眼，如星云散布夜空。
巨鲲游到此处，梦寐娇呼一声，示意他们已抵达目的地，于是苏贤和叶知秋闪身而出，目光奇异地打量着周遭，即便是能够夜视的他们都无法洞穿此地的空虚和深邃，就像山指穹苍、万物复苏的原始现象般，这方空间的一切都充斥着原始气息，赫然是一处异象诞生之地。
“这种感觉，有点像空间河流，但没有威胁。”苏贤站在原地，修长的身躯融于黑暗，眼神微动，朝叶知秋说道。
叶知秋没去过空间河流，却也略知一二，点点头道：“蒙昧衍一烟孕育于元始，虽然不太懂这是什么鬼地方，但恐怕也就这种地方才会出现它了。”
梦寐兽又变成了一个小吃货。
苏贤则是站在原地沉思，虽不知这片神异空间有多广阔，但光是苏贤神念所及便有万米之广，黑暗中苏贤也很难看到东西，却可以确定，在紫光照耀得到的地方，都没有出现冰帝所谓的神念种子。
“似乎没有啊！”苏贤说道。
叶知秋换位思考道：“有心的人会竭力挽救，无心的人连找都不会来找。如果我是冰帝，为了躲避天上那几位的监视，自然藏得越隐蔽越好。”
“她能深入到这么深的地底？”苏贤有点怀疑，若是没有血鲲鹏，他根本来不到这种地界。
叶知秋解释道：“对一个妖帝来说，并不难。你别忘记东域大陆破碎的壮举是怎么完成的。”
这一句话说得苏贤哑口无言。
“那找找吧！”
“分头找，谁找到归谁？”叶知秋笑眯眯道。
苏贤犹豫片刻，旋即点头，两人一人一边，一触即发。
……
第一重山某处，伞状雪林身姿挺拔，忽然开始抖落浑身簌簌坠雪。
轰！
轰！
沉闷的巨响不断从地底传出，地动山摇，似有恶兽出笼，附近的雪绒貂被吓得四处窜逃。
伴随着声势达到顶峰的最后一击，雪堆轰然爆开，一具寒光冷冽的冰尸迅速跃出，紧接着一道面色惨白、身形狼狈的青年爬出。
连策游坐在苍茫阴沉的天空下，大喘着粗气，悲恸地凝望着帝山的盛妆，白雪落下，象征着冰冷，象征着哀悼，刺骨的风似在呜咽低泣，他缓缓地绝望躺倒在地，倾听着世界的悲鸣，心中涌入彻骨的凉意。
沿着通道狂奔一日，凿穿了被落雪积堵的出口，他终于重见天日，享受到“活着”的滋味。
恐惧仍未卸下，那种心惊肉跳感他此生都会铭心刻骨，他闷头逃了一天，这也是失去理智的一天，连策游完全是出于本能的逃亡，可当真正踏足地表，重新回看那令人疯狂的黑暗隧道，连策游神色茫然，大脑开始恢复运转，支起身子，一步一个脚印，宛如行尸走肉般走出好长的距离，边走边思考着。
“他为什么放过我？”
“他明明不是什么善类，也不可能有所谓的良心发现，可为什么？难道不怕我报复吗？这种怜悯人的行为也太愚蠢了吧！”
“我接下来要去哪？族人恐怕都误以为我死了吧！我要去通报族老吗？”
“对啊！他为什么要杀我们？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那么深的地方，而且不是像我们一样从通道进入？”
先考虑生存，再考虑到生活，最后一个疑问冒出时，连策游整个人如同被闪电击中，憬悟如潮水涌来，眼中精芒乍现，浑身一震。
“蒙昧衍一烟！蒙昧衍一烟！梦寐兽！”
连策游口中念念有词，他想通了，好像自冰帝山开始时的一切蹊跷都有了解释，将所有古怪的景象串联在一起，答案浮现！
“供奉亲临，全员面具，未穿第一宫服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连策游气息还有点虚浮，自爆妖宫这种做法等同于自断一臂，创伤很难痊愈，他失去了四位妖宗的庇护，本身就是个弱小的半步妖宗，外加严重的伤势，陷入虚弱很正常，可这丝毫影响不了他此刻的思绪。
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连策游蜷缩在一个安全的角落，抱膝思索着。
“第一宫有梦寐兽？是了，供奉都前来保驾护航。我接下来要怎么做？祸水东引？引给谁？那位老者太恐怖了，他是一个神修，还是一个强大至极的神修，即便倾尽此次进入冰帝山所有青年才俊之力都不可能在他手中占得一丝一毫的便宜。告诉族老？也不行，第一宫早就谋划好了，供奉都来了，冰帝山五族在那位供奉面前就是蝼蚁。”
连策游脑海中掠过一个又一个想法，接而一一排除，他恍然发现这对他、对冰帝山五族来说好像是个死局，根本就无懈可击。
所以，他瞬间把抢夺梦寐兽这个念头挤出了意识。
因为这种事没有一点儿可能，当那神秘青年站在他身边时，连策游能感受到来自对方身上那种无上压力，简直是气势和实力的碾压，令他升不起一丝觊觎之心。
于是，问题又绕回来了。
“现在，可能我是唯一猜到真相的人。那我要去告诉族老吗？不行，不能去。他放过我这次，完全是有恃无恐，如果我敢找族老出头，先不说五族讨不到好，到时我还会被那个供奉盯上，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我，我能干嘛？”连策游低垂下了脑袋，扪心自问，迷失在内心的暴风雨中。
……
第四百零五章 我愿为奴
日居月诸，昼夜交替。www.uu234.cc
第一重山，连策游踏出心灵的泥泞沼泽，嘴角微微牵动，起身拍掉雪屑，目光犹疑地走在雪地里，当初的脚印早被大雪覆盖，月辉在他的身躯周边镶上银色光晕，青年的体内仿佛燃起无边燎原的勇气之焰，步履平静，毅然回到了那个他曾视为噩梦的隧道口。
连策游盯着深邃通道发呆，踯躅良久，最终抿着嘴就要进入。
“你还回来干嘛？”突然，一道声音似雷霆劈中了他，令其心灵波动，皮肉颤抖，遽然和一个老者四目相对。
连策游心生寒意，陡然颤巍地退了两步，紧接着佯装镇定，正色道：“你是来杀我的？”
祖楼影早就注意到这个青年了，他一整天蜷缩在角落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言语模糊紊乱，像只受伤的野兽在阴暗处舔舐（防和谐）着自己的伤口，直到天黑，他又像是想通了什么，径直朝此处走来。
若不是苏贤亲自放过了他，祖楼影还真的有可能在追上连策游那一瞬就替苏贤斩草除根。
对于连策游的问话，祖楼影连眼皮都不屑掀动，束手而立，沉默以对，浑身隐于通道侧边的幽暗，给人一种心悸感。
见老者不理会自己，连策游猜到了点缘由，虽有点涩然，却自知身份，神情略微僵硬，试探地问道：“我猜到你们是来干嘛的了。我没有别的意思，也没有泄露你们的消息，我只想回去和那个人谈谈。”
“你知道了？”祖楼影白眉微抬，干枯的脸皮紧皱，一语如暴风，冲乱了连策游的精神海。
连策游苦苦支撑着身体，尽力不让自己因头晕目眩而昏倒，紧咬牙关，喝道：“你听我说完！”
暴风收歇，祖楼影冷漠地注视着连策游，听他如何诡辩。
“我知道，你们这次派来了供奉，倾尽五族之力都不是你们的对手，此次你们势在必得。我想了很久，还是不愿做无谓的挣扎，就算我通报族内，又能改变什么？所以我没去，我只想证明，我很珍惜自己最后一次生命，不会做一些飞蛾扑火的愚昧之举。”连策游只觉得全身如火烧般炙热，鼻息粗重不堪，眼前景象都变得混沌，连忙召出冰尸，倚靠在它身上，强撑着与祖楼影交谈。
祖楼影自来到冰帝山后就几乎足不出户，不闻世事，可当知晓梦寐兽的那一时刻，他就瞬间了然，结合自己所见的一些蛛丝马迹，推出整个事件的轮廓，继而猜出大帝的安排，无非是想把脏水都扑到第一宫身上，此刻他故意混淆视听，玩味道：“五族没有反抗的力量，但天外有天，引来一些中洲大势力也不错。”
“呵呵。不要用那么讽刺的口吻，我听得出来，你们根本就是有恃无恐。我怎么会没想过？可有什么用？真有比第一宫更强大的势力君临，北域风云动乱，五族就是风暴中心最渺小的存在。五族能得到什么？我去通报，他们定会询问我为何捏碎族牌，我又该怎么说，隐瞒还是坦白？
不论是哪一种，我又能得到什么？我的一个妖宫碎了，修炼之道黯淡，族内秩序森严，不浪费一点资源，必有顶替我的人出现。而我就算为族内带回重要情报仍旧会沦为弃子，失去一切，泯然众人，没有族内的支持，我能走多远，我会止步在哪里，我的父母该何其失落？这完全与我的初衷相悖！”连策游痛心疾首道。
祖楼影微漠恻然，不可否认，这名青年将整件事都看得很透彻，涉及生存法则，他同样是一个家族的至高掌权者，亦是从家族各种冰冷黑暗的倾轧中上位，只要稍稍深想，便可笃定青年将来的路注定崎岖，荆棘密布。
“所以呢？”但祖楼影还是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连策游终于说出目的，铮铮道：“放我进去。由我来跟那人说，我想追随你们。”
祖楼影：“……”
这人是不是有病？
我们是你的仇人啊，你现在要跟仇人一路，先不说愿不愿意收留你，把你这样的异数带在身边，任谁心里都会别扭吧？
“想让我们栽培你？还是弥补你？我们毁了你，然后让你成长起来毁了我们？孩子，说点不浑的话吧！”祖楼影忍不住嗤笑，摇头道。
连策游早就料到了老者的反应，他承认自己的行为太过搞笑，宛如异端，不想着复仇，还反其道而行之，像是一个思维扭曲的变态，但他自己却不这么想，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我懂。我撞破了你们的秘密，的确该死。推己及人，如果是我，我也会毫不留情地杀戮。我恨的，只是我的渺小，我的软弱，当然，不排除还有妖宫破碎的怨念。
但你能指引我的归途吗？
我的路在哪里？
如果跟随你们，我会变得更强，甚至超越原本那个我的极限，这就不是仇恨，而是感恩了。
妖宫破碎也会成为我人生中的一个转折点，是我涅??的契机，我为什么还会去恨。我认为我还是个恩怨分明的人，而非善恶不分的魔物。”
闻言，饶是祖楼影都不禁哑然，神色动容，浑浊的目光凝视着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青年，心想其思维之厚度令人惊叹，话语遒劲，面容坚毅，祖楼影甚至把自己放到对方的位置上去思考，他震撼地发现自己绝不会想出投奔仇敌这种背离本心的做法，不应该选择回族蛰伏，韬光养晦，待日后复仇吗？！
这青年竟然可以将仇恨理解为恩赐，解释得如此圆润，令他讲不出一点破绽。
就好像，这是最正确的一条路。
“我突然明白公子为什么捏碎族牌，说欣赏你，并且放过你了。”祖楼影心中浪涛汹涌，暗叹大帝眼光之毒辣，放过此人，然后等此人回来投靠，再招至麾下么？
捏碎那四位妖宗的族牌，是在击溃青年的心理防线，让他自己陷入崩溃和自我放弃。
接而放过他，任他远走。
回族潜伏，除非青年有逆天到天地不容的际遇，才有那么一丝望其项背的可能。可一旦这么选，说明这名青年压根儿没有一点培养的价值，思维套入桎梏，陷入复仇的深渊，永生挣扎不出。
大帝为他留了一条路，一条看似最不可能、却能给予他新生的路。
前提是青年自己能看破，能达到大帝的期许。
大帝竟在他的眼皮底下谋划到如此程度？
这思考的深度，该是多么恐怖！
祖楼影光是想想就觉得匪夷所思，这是算准了人心啊！就这种把弄人心，看似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不动声色，却一点点将猎物引入陷阱，这等把控入微的手段，完全无法形容，不但让祖楼影自叹弗如，更让他毛骨悚然。
原来这就是大帝的独到之处吗？
果然，活了那么久，不是白活的。
如果苏贤在这里，一定会告诉他：你想错了。老子根本不是这么想的！谁知道事态是这么发展的！老子捏碎他的族牌，只是为了让他死的明白一点罢了。老子说欣赏他，是肺腑之言，因为老子真没想到一个人可以在瞬间就说出“我愿为奴”这样没骨气的话，令人“钦佩”。老子不杀，不是不想，只是因为被某个祸害威胁了而已。就是这样。
听到祖楼影的话，连策游猛然一怔，旋即面色愈加苍白，没有血色，脸上布满惊惧，仿佛感受到自己一直都被一只恶魔凝视着。
恶魔龇牙咧嘴，凶焰滔天，桀桀道：“不是你聪明，而是你别无选择。就算你想通又如何，你还不是只能按照我的设想，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坠入深渊。”
猝然，连策游惨然一笑，他觉得自己已经毫无秘密可言了，想什么做什么都被那人料到，这种感觉真的太恐怖了。
“带我去吧。原来，是这个意思。我现在才明白。”连策游认命道。
回族，丢失天骄的光环，遭人冷眼，落魄终生。
将灵魂出卖给恶魔，或许能更强，虽然结果不一定符合他意，但他真的逃不掉了。
毕竟，在族内看来，当他捏碎族牌的那一刻，他就是个死人了。
回不回去，没有区别。
这样也好，用死人的身份坚强活着，如果有一天能变得强大，有机会回到族群部落，荣归故里，还能让父母感到惊喜和骄傲，用自己的力量报答族内多年的辛勤栽培，让族老看到冰尸族振兴的辉煌时刻。
祖楼影心情沉甸甸的，他不知道大帝为何要把一个孩子算计得如此绝望，难道大帝不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吗？
他不怕未来被自己培养出的强者反噬吗？
还有，一个妖宫破碎的人，究竟有哪一点值得培养？
“如果我现在要杀了你，你会怎么做？”祖楼影眼眸沧桑，悲悯地看着这名被算到生无可恋的青年，突然发问道。
连策游微微一愣，警惕地退后一步，又凝聚出一枚神念种子，浮于身前，肃穆道：“神念种子给你，我愿为奴。不过，我不想当奴仆。听上去有点矛盾，但我想说，一个骄傲的人如果失去自尊，等同于失去生命，他会丧失做人的底线和准则，你们能得到他的身体，却永远得不到他的心。”
祖楼影：“……”
虽然猜到这青年会怎么做，可当看到他又一次毫不犹豫地说出这种话，印证了自己心中所想，就是祖楼影这活了几百年的人都哑然失笑，一个人为什么可以随随便便就为奴。
但青年的后面一句话，却道出了青年心中真实的想法。
他是贪生怕死，但他心怀丈量生命的尺度。
“你叫什么名字？”
“连策游。”
祖楼影默默记住了这个名字，侧开身子，示意连策游进入，而他则是继续镇守通道，以防不测。
用神念望着连策游远去的背影，祖楼影嘴角一勾，呢喃道：“连策游。难怪大帝看得上你，好有趣的年轻人。”
……
第四百零六章 月无涯
铅灰色的云翳层叠于空，渲染出山雨欲来的压抑。www.uu234.ccUU小说
冰帝山开启已二十余日，岁暮的热度减退，崇山峻岭间一片凄清，行人稀少，就在这雨雪霏霏的阴天，一道缥缈的人影掠进薛素妍所在的香室，此人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眼眶深邃，棱角似雕刻般俊美，身穿浅灰色的长袍，背后浓墨勾勒出一副海上明月的壮阔之景，只是眉宇间掩藏着一抹心竭的疲惫。
早在苏贤两人进入冰帝山后，薛素妍便命穆秋返回第一宫，面见宫主，让宫主速至冰帝山。
之所以薛素妍自己不去，一是因为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五族的监视之下，行异常之举会引来猜疑，二是她怕苏贤和叶知秋留了阴招，就等着她离开冰帝山回宫禀报，但薛素妍承认，此次不回第一宫，当真是有一点私心裹挟在内，这就涉及她与苏贤两人的交易了，不为人知，亦不可告人。
“参见宫主！”薛素妍本慵懒地端坐于案前，忽察一缕青烟飘入，娇躯一震，尤其是在见到月无涯本人的那一刻，美眸中毫不掩饰仰慕之情，迅速拜道。
月无涯微微点头，也不因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而感到拘谨，扶起薛素妍，负手道：“宫里出了点意外，来迟了。”
闻声，薛素妍心如明镜，帝山与第一宫往返只需数日，何况是月无涯这等修为，穆秋赶回第一宫起码在十多天前，月无涯姗姗来迟，必定是被某些棘手的事情牵绊住了。
“什么意外？”薛素妍也不避讳，拉着月无涯一同坐下，眉眼如画，又似举案齐眉，轻声问道。
月无涯长叹一声，剑眉低垂，揉揉眉心道：“风雅跑了。我和父亲追了她许久，期间还交了手，奈何……仍旧拦不住，挽留也无用。哎，技不如人，又不知其所求所想。所谓至尊，深不可测。”
“风雅尊者逃了？”薛素妍微感震惊，一个被太上宫主视为救命恩人、尊为贵人的太上供奉就这般无情地背叛了第一宫，连一点商讨的余地都没有？
“真正感到心力交瘁的还是父亲。我倒还好，你这边呢？是梦寐兽无疑了吧？风雅既然跑了，其实我猜到你这边肯定有问题，就算穆秋不说我也会来你这边一趟。”月无涯询问道。
薛素妍呼吸稍窒，思绪繁杂，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将自己初见苏贤两人、途中偷闻、互相摊牌等细节娓娓道来，月无涯凝神静听，明明是半百之人，脸庞却仍俊朗，恰如古井无波，不起波澜，直到薛素妍谈及叶知秋的允诺以及百步牵线兽时，月无涯才动容地抬起面颊，目有惊异，却不明显，可见其城府和心态。
薛素妍未尝隐瞒一丝一毫，但月无涯第一时间没去管第一宫即将面临的危机，而是质问道：“锦瑟的百步牵线兽找到另一半了？中洲之人？”
“呃。这你要问穆秋，你以前一直没告诉我，如今我也是一知半解。”薛素妍白了月无涯一眼，嗔怪道。
“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除你之外，宫里也就三人知道，现在你是第四个了。”月无涯安抚了一句，神念则是如风云弥天，顷刻间唤来了与他同行而至的穆秋。
须臾之后，穆秋局促不安地站在月无涯面前，只听他淡淡问道：“鸳在谁那？”
闻声，穆秋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和惊恐，心中不禁发苦，夹在月锦瑟和月无涯之间，她不管怎么做都要忤逆其中一人，现在月无涯问起，她自知瞒不下去，面容怆然，噗通跪下，恭声道：“禀宫主，不是老奴不报，只是小姐一定要老奴封口，老奴不得不从。”
“鸳在谁那？”月无涯语气越发冷漠，目不斜视，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瞧过穆秋一眼，再度问了一遍。
薛素妍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在屋内，她能感受到月无涯眼眸中的森冷。
见月无涯陷入这种怒而不发的状态，穆秋浑身一颤，惊惧叩首，凄声道：“鸳，鸳已经没了！是那贱种捏碎了它！三年前，老奴陪小姐到东域南荒寻觅青丘祖狐，那贱种与小姐做了交易，毁掉百步牵线兽，赠予小姐青丘祖狐，当时小姐责罚我面壁思过，小姐则独自外出与那贱种见面，交易之时老奴并不在场，也是事后才得知鸳被那贱种毁了。”
听到这番话，月无涯面色变幻，瞥向穆秋的眸光极其晦暗，阴晴不定，令穆秋愈发胆寒，饶是薛素妍此刻心里都掀起惊涛骇浪，第一宫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寻得的宝兽，冒天下之大不韪，竟然已经被人毁了！
月无涯当下没有暴怒起身，那完全是自身涵养在极力克制。
“把三年前的事，详细道来，再敢隐瞒分毫，我废了你！”月无涯目光如刀，这么重要的事这个被他视为心腹的奴仆居然联合女儿欺瞒他三年之久，对女儿他自升不起责怪之心，可对穆秋，他的杀意已经在暴沸。
穆秋如受惊的老鼠，佝偻蜷缩，立马将三年前的月夜相遇以及后续发展尽数道来。
听完穆秋的讲述，月无涯的怒意略消，皱眉道：“苏贤？中洲苏家？”
“正是！”
轰然间，妖力涌动，月无涯身如魅影，一脚扫出，以薛素妍都看不清的速度将穆秋踹到墙上。
嘭！
即便月无涯收敛了力道，但这一脚中灌注了无穷妖力，崩灭穆秋体内的经络，令其全身鲜血淋漓，呼吸孱弱。
“百步牵线兽挑中的人，也容得你看不起？一口一个‘贱种’，你当你是谁？若不是你从中捣鬼，那少年怎会到捏碎鸳的地步？这是视鸳为洪荒猛兽才不得已而为，你这蠢货究竟懂不懂啊？锦瑟都未曾说什么，何时轮得到你在外头狗仗人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月无涯知晓来龙去脉后，瞬间洞察到苏贤当时的心理，立马将矛头指向穆秋，重创于她，斥责道。
穆秋根本不敢有怨念，强忍着痛楚继续跪拜，磕首求饶道：“老奴知罪！老奴知罪！”
论碰到一个猪一样的奴才该有多么绝望，月无涯今天算是尝到其中的滋味了。
“那丫头原来一直没说，我们都不知道她一个妖宫已经碎了。”薛素妍生怕这样下去，月无涯真的动手把穆秋给杀了，念及穆秋好歹也是忠心耿耿服侍第一宫数十年的老人，她升起一丝包容之心，言中带愁，插话道。
月无涯寒冽地扫了穆秋一眼，冷厉道：“你先出去。”
穆秋得令，慌忙起身，踉跄离开。
月无涯不再去想穆秋，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再怎么惩治穆秋都没用，此刻月无涯的心情无异于雪上加霜，感慨道：“付出一个妖宫的代价得到青丘祖狐，这丫头……哎，那少年既然当时没死，说明那丫头动了恻隐之心，或者说，那丫头也十分抗拒百步牵线兽，苏贤毁了她反倒让她感到解脱。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去贪求那宝兽，缘分天定，这种感觉的确不好受。那丫头从小倔强，不喜欢被安排，百步牵线兽的存在是害了她啊！是我考虑不周。”
薛素妍默然，眸光幽幽，抿唇无言。
没有在这个伤感的话题上停留太久，月无涯又将思绪扭转回眼下，沉吟道：“据闻，天机院这一代十大圣子皆在外游历，足迹遍布中洲和四域。那紫衣少年能拿出八阶传兽珠，身份已是圣子无疑。倒是另一人有些神秘，和锦瑟交集甚多？我印象中根本没这号人，锦瑟初至天机院时，圣子已全部外出，他难道不是圣子？若他不是圣子又为何能让紫衣少年如此善待？”
“此事的确疑点颇多，也不排除他们在胡诌，实则与那丫头没一点牵连。”薛素妍分析道。
“有可能。不过，两人的身份毋需猜忌太多，如今我们已经能确定他们的目标，背后又有天机院的影子，即便第一宫不愿入瓮，却已经被人算计在内，当务之急是考量应对之法。如若真按他们与你所言那般，此次是第一宫崛起的契机，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怕他们食言。我们不能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那怎么办？命令五族开启冰帝山，我们直接进去找他们谈？他们也就欺负我无权主事，从他们不允许我回宫来看，这两人对你还是颇为忌惮的，你觉得呢？我的无涯尊者。”薛素妍风情万种地眨眨眼，趴在桌案上，螓首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红唇轻启，笑着调侃道。
月无涯对薛素妍娇媚的语气恍若未闻，还淡淡揶揄道：“你是傻吗？一旦我们选择强闯，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五族这次第一宫行事有猫腻？等吧，那两人也会尽可能地隐蔽行事，五族发现的越晚，对我们和他们都越有利。”
“可是，我那晚听他们闲聊，他们好像可以无视八阶咫尺天涯阵，如果他们事成溜走，你不是来扑了个空？”薛素妍担忧道。
月无涯的脸上倒无紧张感，淡然一笑，目光超然，道：“有这种通天的本事，你我又能如何？这次事情来得太突然，若是消息发酵，处于漩涡中心的第一宫也只是任由中洲势力倾轧的小喽??樟耍??n∫蛭?颐谴t诤诵模??砸裁挥邢胂笾械哪前阄o铡l旎?菏钦嫘南嘀?故枪室饫?茫?焓弊约?窒?d憧杀鹜?耍?俨角o呤抟丫?换倭恕o衷谖颐鞘枪饨诺模?咕迮麓┬?穆穑看蟛涣耍?疑咸旎?鹤咭辉狻8美吹淖芑崂矗?挥门碌模?谝还?芤倭15诒庇蛑?郏?制衲苋稳巳嗄螅俊?/p>
……
第四百零七章 梦寐真的是祖宗
这片虚空虽不知其形，但苏贤在搜寻半个时辰后抵达尽头，幽晦之外重新变成了地下岩层，却仍不见神念种子的踪迹。www.xuu234.cc
返回后，两人碰面，同时问了对方一句：“你找到了？”
尔后，彼此异口同声道：“没有。”
“奇怪了，是我们找的不够仔细？”叶知秋心有不甘，目光沉重地回首看向深邃星宇般的茫茫虚空，疑问道。
苏贤嘴角抽搐，默默腹诽，他是真的没找到，这一点他自己最清楚，但叶知秋有没有找到，谁知道？
这家伙可能在演戏呢！
“十万年前种下的因，被各种意外磨灭了结不出果很正常。”苏贤摇头微叹，实则偷偷给梦寐传音，问道：“你有没有看到一枚神念种子？”
“唔唔。”梦寐正咀嚼着妖食，不假思索地摇头。
叶知秋凌空踱步，忽然眼神一动，似听到了某种解释，眸中的疑窦渐渐如水化开，突然间就不再纠结种子的事了，这种变化看得苏贤一愣一愣的。
他懂了？
他怎么懂的？
半晌后，苏贤问道：“梦寐，这片空间是什么你知道吗？”
“虚空。”梦寐眯着眼答道。
豁然，苏贤目瞪口呆，这货居然真的知道，你知道还不告诉我，让我自己猜半天？
这是否意味着岁月兽也知道这里是哪？
“虚空是什么？”苏贤好奇询问道。
闻言，梦寐灵性地抹了抹嘴，歪着螓首，像是在思考要不要告诉苏贤，后来才轻缓地阐述道：“虚空是一个种族，即虚空族。你现在所处的区域就是一只虚空兽的身躯内，黑暗是它们的领域，你找的那枚种子可能早就被它偷偷消化了。它虽然是幼年，但其实是活的呀！”
“活的？！这特么是一只妖兽？”苏贤面色骇然，吓得骤然弹起，环顾四周，后脊涌上森森寒意，他实在无法想象这黑黢黢的世界竟是在一个妖兽的体内。
活了起码十万年，还只是幼年！
成年虚空兽该是有多么可怕？
是不是黑暗蠕动，然后他就被这只妖兽吞噬了？
梦寐轻蔑地瞟了苏贤一眼，仿佛对他惊恐的表情喜闻乐见，紧接着安抚道：“你怕什么？虚空族乃大陆上真正的巅峰种族之一，但对我们宝兽还是很友好的，你是带着我来的，叶知秋又有岁月兽傍身，所以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威胁。你说的那枚神念种子，估计是十万年前冰帝投机取巧放入此地，虚空当时打不过冰帝，所以伪装成异象之地一动不动。待冰帝去了所谓的中心大陆，它就直接一口把种子吃掉了。”
“巅峰种族，之一？”饶是青羽都是第一次耳闻，两人目中泛有异彩，听梦寐一席话，一个超乎想象的恢弘世界向他们展露了冰山一角。
梦寐又慢悠悠地啃起了紫烟，边吃边说道：“其实我不该多说的，就像它们为我们保守秘密，我们宝兽也应该为它们保守秘密。像叶知秋，岁月应该就没多跟他解释，或许只是告诉了他种子消失的原因。但你不同，因为你……惹过它们。”
苏贤脸颊一抽，神情古怪，问道：“我惹过它们？”
梦寐兽不接话，留苏贤一个人呆在原地回忆，忽而震惊道：“该不会是皓月和那神秘的雷金火三属性妖祖吧？”
“嗯。”梦寐点点脑袋，“它们也是两个不同的巅峰种族。”
苏贤一点即悟，内心复杂，震撼道：“所以，所谓巅峰种族，就是那帮妖祖？”
“也不是这么说。种族是种族，它们是它们，它们只是在祖妖榜上挂名，因此它们所在的种族被誉为巅峰种族，跟帝妖榜一个道理。”梦寐解释道。
“它们是祖妖榜上的祖妖？”苏贤惊叹连连，目有精光，就像挖掘到了一个秘密宝藏般，如今梦寐向他敞开心扉地坦露某些隐秘，让他如闻仙音，无比近距离地开始感知这个神秘瑰丽的世界。
梦寐撇了撇嘴，鄙夷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它们不上祖妖榜，那你觉得谁还能上？我不能和你多说，但那两支种族都垂青于你，再跟你提一句也无妨。虚空族是大陆巅峰种族不假，但它们也有死敌，那就是能燃尽虚空的金乌族，两族的仇怨可追溯至亿万年前，也没什么好探究的，秩序形成后就一直是这样。”
“金乌族？！”苏贤又是一脸懵逼。
青羽的灵魂陷入了一种极度振奋的颤栗，追问道：“天上那轮曜日是不是就是一只金乌？所谓黑夜，就是虚空兽？”
“唔，我什么都没说，这是你自己猜的。”梦寐拒绝正面回答，可它的神色出卖了答案。
苏贤整颗心都在翻江倒海，建立十九年的世界观在顷刻间被颠覆，那灼热的烈日竟是一只妖兽所化，无尽黑夜居然也是一只妖兽？
这样的妖兽光芒覆盖整片远古大陆，这是有多么恐怖？
“青师，你那太乙青莲没跟你说过这些吗？”苏贤的心脏噗咚狂跳，师徒俩火热地讨论着。
青羽脸色发黑，莫名有种错过几百亿的感觉，痛悔交加，道：“它说了个毛啊！你还没发现啊！如果宿主不问，宝兽它们提都不会提一下，我十万年前哪想得到宝兽知道那么多。关于祖妖榜，我还是从吞天妖蟒那听来的。”
“哇靠！你居然是十万年前的老怪物？”忽然，有一道沉寂已久、极其不和谐的声音穿插进了两人的聊天，像是潜伏许久的卧底，终于探知了一个价值雄厚的情报般的那种惊喜感。
这道声音的主人赫然是青史年轮树无疑。
苏贤脑海里总有一道莫名其妙的声音，具备古老的底蕴，小树很早就发现了，但对方一直不鸟它，也不告知它身份，它就一直郁闷地猜测，现在它成功逆袭了，因为他好像偷听到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闻言，苏贤无语，怎么这个时候你就冒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青史年轮树同样是有种族传承记忆的，但这货也不知道是真忘还是假忘了。
“梦寐，你知道年轮族吗？”苏贤问。
“知道。”梦寐言简意赅地回答。
“哇，梦寐姐你居然知道，怎么样，我们族群是不是超级强，你大声告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小树颐指气使，洋洋自得道。
梦寐：“……”
小树极其欠揍，见梦寐抿嘴不愿说，它不由急了，催促道：“梦寐姐，你说话呀！”
“作为年轮族整个族群的希望，你这么欠扁是活不久的。”梦寐一语诛心，令小树讪讪地沉默下来。
倒是苏贤一头雾水，问道：“什么意思？”
“它们孕育于原始体质，自诞生就有自己的使命，里面有一些秘辛，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说实话，你那天稀里糊涂地继承这棵树，把我看得也目瞪口呆，人类就是贪心，这玩意儿怎么能瞎继承，你都不知道你在得到它后肩负的是什么。像你和宁轻狂还是幸运的，倒是那个古无锋，他有点倒霉。”梦寐幽幽道。
“古无锋怎么了？”青羽内心开始抓狂了，他好想把这梦寐抓到面前把它知道的所有秘密全部榨干。
苏贤此时也烦闷得很，这祖宗为什么说一半就不说了，搞得他整个人很难受，难受得想揪梦寐的脸。
但他不敢。
现在，梦寐真的是祖宗，连青羽都认了。
“这事只有完整接受原始体质传承的人知道，估摸着宁轻狂是知道的。古无锋，他有点惨，你现在知道他怎么了也没用，除非你能强到正面硬撼一个妖祖，我指的妖祖是天上那几位，而不是吞天妖蟒那流的，不然你帮不了他。”梦寐说道。
以往，只有青羽对别人说“你现在知道了也没用”的份。
如今，当梦寐用这种口吻跟他说话时，他的心似是中了一箭，绞痛不已。
这句话听似温和，可潜在含义甚是伤人，但青羽知道，梦寐的意思就是现在的你还不配！
“苏小子，为师现在很想打它呀，怎么办？作为徒弟，这种小事要不你替我动手？”青羽只是被噎了一会儿，转眼变得懒散，十万年修心可不是白修的，只听他慵懒道。
苏贤略有不满，旋即笑容漾开，尊严掉落一地，义正言辞道：“青师，梦寐那么可爱，是拿来呵护的，是该捧在掌心的，我们怎么能对它动粗呢？你说是不是，祖宗。”
梦寐完全不理这厮，相处那么久，苏贤的口蜜腹剑它早就领教到了，话说得好听，心里不知道把它摆出多少种姿势蹂躏呢！
现在捧着它，改日它又不小心坑了他，说不定下一秒又开始破口大骂了。
十足的贱人一枚！
但真正感受到背叛的还是青羽，师徒情谊脆弱得如一张纸，淡薄，易碎。
接下来，苏贤拐着弯不停向梦寐请教各种有可能牵扯到的世界隐秘，可梦寐又恢复到了那种高冷清雅的状态，一心扑在妖食上，不再有跟他扯淡的意思，这种感觉令苏贤如鲠在喉，形象点来说，就是裤子都脱了，结果……
咳咳。
梦寐，你说话呀！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你像个石头一样？！
“如果你想我快点晋级，就最好别打扰我。不然，我可能会厌食，尤其是有一只苍蝇一直嗡嗡嗡，换你你吃得开心吗？”梦寐一句话终结了聊天，苏贤悻悻而归，脸色极度难堪，却不敢反驳。
天是聊不下去了。
苏贤眼珠子骨碌一转，试探道：“呃，我突然想起祖老一个人呆在上面很危险，万一他有事情通报我，结果我不在，追兵来了他一个人被堵在地洞里，岂不是很可怜？要不，我上去看望一下他？”
“不行！”梦寐兽那不容亵渎的模样瞬间消失，绝美的眸子气呼呼地瞪着苏贤，但转念一想，苏贤好像也没说错，只好松口道：“你在这陪我，真危险让小血走一趟，反正你在这也没有危险。”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
苏贤表面低眉顺从，内心则是乐开了花，哈哈哈哈，看来梦寐还是需要我的！
“要不我把叶知秋也赶走，我们在这享受一下二人世界？”
梦寐愣了一下：“？？？”
小树幽幽道：“苏贤，梦寐姐不是人……”
……
第四百零八章 十万米长的祖妖
一天后，叶知秋孤单地呆在血鲲鹏的嘴里，浮游而上，蛊惑道：“鲲啊鲲，你瞧瞧，苏贤他根本不爱你，有了梦寐，就把你当工具使唤，要不你还是跟我混吧！”
鲲不理他，带着淡淡血丝的眸子都不带眨的。www.uu234.ccwww.uu234.cc
血鲲鹏天生双魂，血鹏暴戾高傲，巨鲲温润如玉，无论是哪个，都不是叶知秋能挑拨得了的。
没人可以扯淡，叶知秋深感乏味，好在回到了地洞，但当他跃出瞥见恭候已久的连策游时，倏而惊诧道：“你怎么回来了？”
连策游重回地洞时，发现悬空的紫烟似乎比之前少了些，却不见另外两人的踪影，如今看到面戴紫星面具的叶知秋冒出，他略有迟疑，但还是上前道：“我来找另一个人。”
“你找他干嘛？”
叶知秋一头雾水，这年头还有嫌自己活太久的？你回来是要急着投胎啊！
“追随他。”连策游主要还是被祖楼影误导了，心中坚信苏贤欲要招揽于他，因此根本不畏死，坦荡荡直驱而入。
叶知秋：“？？？”
“你再说一遍？”叶知秋掏了掏耳朵，声音高了几分，诧异道。
连策游神色不改，从容自若，道：“我愿意追随他。”
这都什么玩意儿，苏贤灭了你一只替死兽，让人杀了你的族人，毁了你的前程，你居然跟我说你要追随他？
想报仇也不用这么露骨吧！
叶知秋纳闷道：“之前他给你传音了？”
“传什么音？”连策游同样是一脸疑惑。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彼此都无法理解对方的思路，交流充满了障碍。
沉默良久，空气都渐渐凝滞，叶知秋决定从头开始捋，问道：“你先说说，你为什么要追随他。”
连策游念及叶知秋应该是和苏贤一路的，所以无需掩藏，如水流向深处般宁静悠缓，却又将这种选择视为最终的归宿，平静陈述。
听完，叶知秋开始怀疑人生。
为什么你说的人，和我认识的那货，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这种蓄意不轨的处事之法，无形中让叶知秋感到一丝熟悉，就像当初苏贤执意带着舒鸳三女转悠的那种感觉，难道他就是故意想逼她们上绝路，直到自己开口才愿意网开一面？
这也太阴暗了吧，跟他认识的苏贤完全判若两人啊！
“呃，如果你诚心追随，那就先在这等等吧。他现在有要事，脱不开身。”若是一个潜在天骄，叶知秋或许还会衍生出一丝截胡之心，可连策游的一个妖宫废了，残忍现实地说，这就是前途堪忧，宛如一个人缺胳膊少腿，修炼之道残缺，跟身体残疾是差不多含义。
……
苏贤不知道地洞里的事，此时的他无所事事，这片虚空隔绝了妖力，修炼都成奢望，如今苏贤唯一能做的，就是聊天。
甚至，聊天可能会成为接下来一个多月的唯一主题。
梦寐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油盐不进，苏贤也不自讨没趣，神念浸入精神海，金色小人开始插科打诨，四处撩拨，他的身躯则悬浮于虚空中，如同卧在舒软的床榻之上，闭目假寐。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半个月，金色小人也似老僧入定般昏睡，精神海陷入沉寂，飘浮在虚空中的苏贤呼吸均匀，胸膛有律动感地平缓起伏，梦寐偶尔打量他几眼，见他神色安然，好像真的入眠了一样。
蓦然，苏贤睁开眼眸，瞳孔中精芒乍现，又如雷霆万钧，他猝然翻身而立，最近几日他的确有睡着的迹象，按理说到了他这个境界，睡眠是完全多余的，可他实在太无聊了，苏贤清晰地记得，他上一次沉睡还是在荒狩城，那时安若素就住在隔壁，他喜欢那种宁静淡泊的氛围，夜深人静，无欲无求，而后便如体力不支的老翁，坐在床榻上意识昏沉地睡了过去。
醒来，已是鸟唱虫鸣的黎明。
然而，这次不一样，意识从虚无到清明，呈现在眼前的仍然是惊心动魄的黑漆，促使苏贤猛然惊醒的，还是方才梦乡里依稀划过的一道雷电，撕裂阴郁，将一个大胆的想法以光明的形式送到了他的视线里。
“梦寐，你说，虚空是妖兽？”兀然回神的苏贤揉了揉眼，睡眼逐渐褪去惺忪，凌厉幽沉，出声问道。
梦寐撇了撇嘴，暗想，这傻子，终于想到关键了，不枉我给他送上了一记梦寐术。
“是啊！怎么了？”梦寐仍不厌其烦地在品尝着紫烟，一边嚼动，一边慵懒道。
苏贤问：“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使命。”
“使命？”苏贤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它的存在是虚空族的至高机密。”梦寐嘟囔道。
那你给我施展梦寐术是几个意思？
苏贤一开始还奇怪，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睡着和做梦，后来恍然醒悟，肯定是这货给他强塞了一记梦寐术，好像是在暗示他什么。
有什么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偏要借梦寐术来交流？
“它没有实体吗？”
“这就是它的躯体啊。”
“十万米长？”苏贤错愕，虚空族也太虚幻朦胧了吧。
梦寐见苏贤终于问到了关键，眉眼一舒，开怀道：“它的发育有点畸形，或者说，有点不正常，因为它吞食了一点蒙昧衍一烟，此烟诞生元始，最擅衍化，所以日积月累之下，它的体型也出奇的庞大，如果正常来说，它这个境界应该也才和血鲲鹏差不多大。”
“它什么境界？”
“妖王巅峰。”
“活了十万年，才妖王巅峰？”
说好的巅峰种族呢？你确定这不是巅峰废族？
一支种群位列帝妖榜，那种群内的所有妖兽都有资格被称之为帝妖。
同理，虚空族的至强者是祖妖榜上的妖族，那所有虚空兽都有资格被唤为祖妖。
这一点苏贤真的是突然意识到，不是他迟钝，而是他之前一直没有将虚空兽和他以往所见的那些妖兽挂钩联系起来，身躯为一片混沌，没眼没珠，没脑子没身体，这种妖兽该怎么收服，该如何沟通，这已经超出了苏贤的认知和常识，自然也陷入了思维的盲区。
而梦寐兽在点醒他的，恰恰就是这个！
人类修士对帝妖尚且趋之若鹜，苏贤，现在一个祖妖就在你面前，你居然无动于衷？
苏贤的这个问题可以说问得有点浅薄，但梦寐还是解释道：“妖兽的成长极其缓慢不是很正常？愈是血脉强大的妖兽，它们成长的条件也愈是苛刻，这是天地对强者的天然限制，可当这些潜力无穷的妖兽真正成长起来，必然威压盖世，虚空兽就是其中的典型，没有妖宫的协助，它们的成长历程可达亿万年，那时候的它们才有可能问鼎祖境。
就像血鲲鹏，如果没有你，它想要快速晋级，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那就是要不停地杀戮，它诞生在血之精华中，就注定要经历最惨烈、最炽热的鲜血的洗礼，才能迅速成长，杀到人神共愤，杀到天地不容，杀到令所有血属性妖兽都臣服才可以。”
“天上那位，活了亿万年？”苏贤的脸庞布满震骇之色，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仅有十万年，这时候梦寐突然告诉他这个世界的岁月长度至少有亿万年，而且天上就有这么一个活过漫长悠久时光的至强者，这如何让他不惊惧动容。
梦寐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否定了苏贤的猜测。
苏贤瞠目结舌，说需要亿万年的是你，现在摇头的也是你，那它是怎么成为妖祖的？
忽而，苏贤脑海里划过一个无比猛烈的念头，他的眼瞳中若有光芒万丈要暴射而出，梦寐嘴角荡漾起一抹浅笑，微微点头，明明没有一点交流，却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认可了苏贤的猜想。
苏贤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的，是在收服血鲲鹏的那时候，血鲲鹏亲口告诉他的，当它晋升妖祖之际，会有挣脱牢笼（妖宫）的机会，因此它与苏贤必有一战，若苏贤不敌于它，它便会选择弑主，因为它不会臣服于弱者。
先前，梦寐也跟他强调，妖宫是妖兽成长的一个捷径。
所以，天上那个至强虚空兽，既然不是活过亿万年，那它便是曾被修士收作妖兽，那位修士也一定很给力，修炼到了妖祖的层次，最后却不敌虚空兽，被它反杀了。
骤然间，苏贤又嗅到了无数隐秘的味道。
梦寐兽赞同了他的观点，那么层出不穷的问题又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那个妖祖是谁？绝对不是远古时期的人物吧？是十万年前那段不为人知的岁月吗？是更为久远的荒古吗？
很显然，这些问题都是忌讳，迷雾重重，梦寐又不愿多说，又只能留给苏贤一个人摸索。
但这种无厘头的事情，他断然是想不出头绪的。
所以，没有再深想，苏贤的思路跳回了原先的轨道，问道：“照你这么说，这只虚空兽是可以收服的？”
梦寐微微点头。
苏贤头有点晕乎，被巨大的惊喜冲得血液沸腾，如踩在云端，虚浮不堪，感觉听到的一切都有点不现实，这俨然是砸到脸上的馅饼啊！
“但你不能收服。”梦寐突然道。
苏贤一脸懵懂，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你又没有多余的妖宫。”梦寐白了他一眼，说道。
“那等我修炼到妖皇再回来收服？”
“不行！”梦寐果断否决了这个方案。
苏贤：“？？？”
什么意思？就是不让我收服的意思咯？那你跟我说那么多搞毛啊！
饥肠辘辘好久，好不容易有一块到了嘴边的肉，你突然跟我说不能吃？
“笨蛋！”见苏贤似乎被祖妖这个象征着无尽荣耀的头衔迷晕了眼，梦寐不禁嗔怒，撅着嘴嘀咕了一声，“有些事不能告诉你，但你就是不能收服。”
苏贤又是一脸懵逼：“？？？”
你好端端的骂我作甚？
骂我就算了，你为什么要脸红？
他好像有点懂了。
……
第四百零九章 赐缘
有些妖兽在成就妖祖时会弑主，这是历来的隐患，不得不防，苏贤还没膨胀到认为梦寐怜惜他的性命才阻扰他收服虚空兽，但苏贤的陨落极有可能引发连锁反应，导致梦寐兽自己的陨落，所以它和苏贤算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注定要同生共死。UU小说www.uu234.cc
这不是梦寐不相信苏贤敌不过虚空兽，可虚空兽出现在此不是被遗弃，而是前来完成它的使命，入驻人类修士的妖宫，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蜕变而后君临星空，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就算苏贤打服了这只虚空兽又如何，天上那位虚空之主呢，他会袖手旁观吗？
打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个善始善终的平等交易。
“它一定会杀我？”苏贤无奈地皱眉，“好聚好散不行吗？”
梦寐羞怒地翻了个白眼，暗叹苏贤当局者迷，想法天真，不由娇叱道：“好聚好散？所以，在你妖祖的时候，你会平白失去一只强力的妖兽，而它也要背负着曾受人奴役的劣名，这绝对是一段不光彩的经历，当它心生芥蒂之时，你能逃得过决战的宿命？别妄想了，你们两个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噗！
苏贤脸色阴沉，浑身散发着危险的锋芒，幽幽地盯着梦寐，金色小人蠢蠢欲动，好像逮住机会就会蹿出来偷袭它的屁股，同时他也不满道：“你这不是坑我么？听你的意思，你和虚空族背着我居然有一段‘肮脏’的交易，希望假借人类之手帮助这只背景莫测的虚空兽尽快崭露头角，不让我收，行，我认了。那谁来收？”
“叶知秋可以呀！”梦寐早已有了心仪的人选。
叶知秋的修为苏贤看不透，但看得出来，他想不想突破妖宗，完全是他一个念头的事，他的情况比苏贤来得简单的多，一宝兽一傀儡俩帝妖的组合，前期修炼简直不要太快，突破如喝水吃饭，手到擒来，虽说他暂时将天幕蝠视为最合适的第五妖兽对象，可若能带走一个超出预期的祖妖，那于他而言不失为一个惊喜。
但是，苏贤断然拒绝，面容肃穆，眼中蕴藏着阴郁之色，喝道：“不行！你这是要害死他？”
梦寐心虚地吐了吐舌头，见苏贤动怒，娇躯一颤，畏缩地不敢与其对视，撇过螓首，以吞食紫烟的方式掩饰着它的尴尬，边吃边含糊嘟囔道：“那你要怎样。我跟你说，虚空族与每一代的梦寐兽都有交易，蒙昧衍一烟不是白来的，虚空族帮助我成长，我也要回馈它们。如果我死了，下一任梦寐兽到了这里，仍旧会与虚空族完成协定，这是每一代梦寐兽传承中不可避免的一环任务。
不带走虚空，天上那位不满意，就不可能纵容我们离开。更何况，你干嘛拒绝得那么快，我知道你替叶知秋着想，但叶知秋真的这么想吗？你信不信，如果你把关于虚空兽的真实消息告诉他，冒着赴死的危机他都会将其收入妖宫。”
闻言，苏贤嘴角不羁地一抽。
信，他当然信！
现在的叶知秋恐怕快被悬在天机院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逼疯了，头一回见到无主的祖妖，还是一个潜力较之血鲲鹏都强悍的祖妖，他怎会有放过的道理，别看他表面不正经，内心的疯狂却如暴风骤雨般猛烈。
“叶知秋你别想，大不了我再给你找个人。”叶知秋拒绝不了的诱惑，苏贤大义凛然，袖袍一挥就替他拒绝了。
他要对那个将他带出荒狩城的人负责！
“找人？你找谁呀！你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指不定已经被冰帝山五族通缉了，你去哪找人来？不是我不通融，天上那位的本意是让你收纳虚空，但我没同意，所以它退而求其次，瞄上了出身不凡的叶知秋，以叶知秋的身份和地位，能最快促进虚空破碎桎梏，踏临祖境。”
梦寐兽可谓对苏贤的境况了若指掌，这货都快跑路了，全大陆的追杀即将一窝蜂地涌来，他去哪找人。
“出身不凡？挑个宿主还那么多要求？一视同仁懂不懂啊？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整天就知道比出身、比资质的玩意儿，你在这等着，我现在就去把人找来。”不给梦寐多嘴的机会，苏贤独断道，留给梦寐一个潇洒的背影。
两分钟后，梦寐一脸嘲弄，笑看苏贤悻悻地在原地打转。
血鲲鹏回地洞了，苏贤一个人怎么可能穿越数千米的岩层，所以他被困在此地出不去了。
“你怎么还不去找？”梦寐故作疑惑，眨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道。
苏贤：“……”
精神海内，金色小人大喊大叫，哗啦啦的潮浪声咆哮鼎沸，一座沉重的血色妖宫似被怪力从海底拉起，金色海水如喷珠吐玉般从殿身之上滑落，淅淅沥沥，小人犹如此方天地的神?，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大力轰击在血殿之上，澎湃之音震耳欲聋，隆隆作响。
没办法，血鲲鹏离苏贤太远，它的本体不在妖宫内，一人一妖根本无法交流，苏贤只得出此下策，让血鲲鹏感应到苏贤对它的召唤。
你家都快被拆了，火速归来，明白了吗？！
果然，停留在地洞里的血鲲鹏于冥冥中感受到了苏贤召集，二话不说钻入地底，逍遥游开启，只留下叶知秋独自傻眼。
喂，你怎么走了？
回来啊！
万一大敌来犯，我跑哪去啊！
两天后，叶知秋心心念念的呼唤终于有了回应，血鲲鹏带着苏贤浮出岩壁。
苏贤脱身也不容易，他把玄天龟留在了虚空陪梦寐闲聊。
“你怎么出来了？”见苏贤出现，叶知秋奇怪道。
苏贤出来自然是想找连策游，因为他记得之前祖楼影告诉他了冰尸族五人的聊天内容，其中就有连策游是半步妖宗的信息，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苏贤觉得自己和连策游肯定有不共戴天之仇，但连策游恨他，他却是无感，甚至心血来潮就可以给予他一点“恩惠”，譬如将虚空兽这烫手山芋丢给连策游。
你想报复我是吗？
没事，尽管来吧！最好快点突破妖祖，那样，嘿嘿嘿……
然而，刚一出来，看到连策游倚靠在满是尘灰的岩石上，听到叶知秋的声音慌忙起身，而后局促不安地盯着自己，苏贤的大脑猝然有点宕机。
什么意思？
我未卜先知了？
这货怎么不请自来了。
“他，什么情况？”苏贤指了指连策游，问道。
叶知秋试探道：“你自己做的事你不清楚？”
苏贤一脸问号，可惜隔了面具，叶知秋压根看不到。
苏贤站在原地，叶知秋目光如炬，隔了两层面具，他好像看到了苏贤一脸“你逗我玩”的表情，戒心大去，玩味道：“真不是你安排的？”
“有屁快放。”
然后，叶知秋给苏贤复述了一遍连策游的来意，前后因果让苏贤哭笑不得。
人心，琢磨不透。
苏贤也不管连策游是真情还是假意，向他招了招手，询问道：“你是半步妖宗？”
“是的。”连策游拘谨地答道，因为他听得出苏贤的语气不算友善，夹杂着一种说不清的意味。
“跟我来。”言罢，就带着连策游钻入鲲鹏嘴内。
叶知秋默默尾随，突然觉得有一双目光如灯盏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蓦然抬头，却见苏贤眼神幽沉，诡异地注视着自己，他不禁张口就来：“看什么看？半月不见，又觉得我变帅了？你是真有眼光，我戴着面具都掩藏不了自己的光芒，还是被你发现了。”
“谁让你进来的？”苏贤猝不及防地被叶知秋秀了一脸，旋即寒声道。
叶知秋：“你不带我一起走？？？”
“你呆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办完事情就回来接你。”苏贤拍拍叶知秋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苏贤是真不敢把叶知秋带到虚空，万一这货丧心病狂地抢了虚空兽可怎么办。
嘭！
叶知秋原本想死缠烂打，却被冷酷地一脚踹得目眦欲裂。
狼狈地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苏贤把连策游拐走了，叶知秋整个人都处于凌乱状态，他招谁惹谁了？
苏贤这性情怎么突然就变得暴戾起来，跟女人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又是一天后，连策游被带到虚空，于深邃的黑暗中茫然矗立，同时他瞳眸瞪大，虽早有预测，可当真正看到梦寐兽，那种感觉还是十分奇妙。
连策游心中一声轻叹，宛如水波漾开，宁静地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呢喃一声：原来，梦寐兽是长这样。
“毁了你一座妖宫，我赐你一桩机缘，如何？”苏贤负手而立，身影傲然，淡淡问道。
既然连策游误以为一切是他精心设计，他不如继续逢场作戏，假戏真做，给连策游一种他的确有意为之的错觉。
“什么机缘？”连策游下意识地反问。
苏贤嘴角一勾，缓缓转身，旁有玄天龟、血鲲鹏和梦寐兽的簇拥，二人面对面战站立，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黢黑，颇有一番仪式的韵味，只听他悠悠道：“一个传出去可以让北域覆灭的机缘。”
……
第四百一十章 试炼结束
光阴如潮，浩浩汤汤。www.uu234.ccUU小说
转眼已是新一年的二月，北域满是流霜飞雪，这个时刻是冰帝山年轻一辈试炼结束的前夕，五族高层蜂拥而至，龙首门户前搭建起高台，宾朋满座，待一位位满载而归的后辈走出，他们将对表现优异者进行嘉奖，最后便是属于五族高层的帝山时间。
随着晨曦降临，微光渐盛，只听风雪的呼啸声灌耳，大阵开启，迎接诸多天骄凯旋归来。
冰尸妖尊目藏阴翳，形销骨立，若一具枯瘦的尸躯站在首列，他瞳孔涣散，失去焦距，似人在魂飞，脑海中萦绕的是那五块象征着生命的族牌支离破碎的瞬间，一下子丧失了五位族内翘楚，冰尸族的竞争力将在未来的天机院招生中大打折扣，这点令他难以容忍，今日既是印证一个结果，亦是前来兴师问罪。
其余几位妖尊都察觉到了冰尸妖尊身上的阴寒之气，皆是眉宇微凝，恐其骤然发难，让大家下不了台。
薛素妍肌肤如雪，长发如瀑，身姿绰约地站在角落，她不需要多高调，因为她的美貌和实力永远引人注目，躲在黑暗里都会有星光朗照，此时的她表面平静，内心则是微微忐忑，第一宫的危难是否会在今日就爆发，答案即将揭晓。
由于试炼之日期限迫近，众多五族之人早就预留了赶路的时间，他们不会傻傻地驻守在门户边，除非他们打算强抢归来的诸多小队，否则所有队伍都会有意地错开返回时间，避免最后关头的摩擦。
如今大阵洞开，圣冰族的两队人气如凌霄，陡然间神采奕奕地冲出，躬身拜见笑容含蓄的圣冰妖尊，老者点了点头，十人便昂首挺胸地站立于原地，无畏一双双饱含审视意味的目光，仿佛胜券在握。
半个时辰后，冰鸟族的两队走出，眼神微黯，情绪低落，数人的衣衫上都已染血，有的轻伤，有的重伤，领头之人倒是无恙，却憎恶地瞪着圣冰族一行人，后者轻蔑一笑，队伍里的气氛云淡风轻，姿态傲慢。
“族长。”青年领队面色有愧，视线触及冰鸟妖尊时蓦然变得闪躲，声音细若蚊吟。
冰鸟妖尊鹤发童颜，白眉修长，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失望，只是略微点头，也不出声，这是五位妖尊之间的博弈，先失态的人，无疑会被人看轻。
又过了一会儿，木婉丽率领第一宫的七人走出，这一回众人的出现举世瞩目，哗然声忽然响起，窃窃私语的交谈声如瘟疫般迅速蔓延，大多的语气是轻咦、惊异和幸灾乐祸，藏匿于云端的月无涯负手轻叹，看来他们的期望已经落空了。
“少了两个人！”
“面具呢？他们进去的时候不是带着面具吗？怎么这个时候摘了？”
“……”
嗡！
一股壮阔如雪崩的威压瞬间逸散，覆压全场，旁观者猝然噤声，神色骇然，薛素妍可不管五族之间的蝇营狗苟，她目光冷冽，先声夺人，于角落中寒声道：“怎么就你们？铁青衣和孙石头呢？”
演戏演全套！
即使早就料到他们两人会逃之夭夭，可她还是要佯装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木婉丽抗不下责问，闷哼一声，唇色苍白，第一宫弟子纷纷乱了神，这时徐?迎着无数揶揄、冷嘲的眼光，抿着嘴低沉道：“进入帝山后的第十三天，他们嫌弃我们实力太弱，屡次冷嘲热讽，后来干脆抛下了我们，自顾自地踏过了第六重山，往第七重山去了。”
徐?神情隐含嫉恨，可谓满分，语气苦涩低落，伪装得惟妙惟肖。
在离开苏贤两人的那一晚，三人便商量好了措辞，待有人问起后以作搪塞。
说铁青衣和孙石头死了？
这个说法太假了，如果那两人死了，为什么她们三人还活得好好的。
既不能实话实说，要帮忙隐瞒，又不能胡乱捏造，她们索性想出了一个没有漏洞的借口，那便是她们遭受到了两人的冷眼和歧视，最后小队内讧闹翻，两人消失。
唰！唰！唰！
那是衣袍掀起的劲风声，脖颈扭转的杂音，还有许多修士没控制住妖力猝然迸发的暴鸣。
在场之人纷纷惊呼出声，甚嚣尘上，连五位妖尊都脸色剧变，目光灼灼地盯着徐?，像是凶兽贪婪垂涎地注视着猎物。
“什么？这女娃子在胡扯什么呢！”
“嗤！第七重山？也不怕笑死人。我们占据帝山那么多年，被第六重山的圣冰鸟卡得死死的，两重山之间如隔天堑，尊者们都不敢大放厥词说闯过了第六重山，那两人能去第七重山？”
“哎哎哎，这孩子说的没错呀！很符合逻辑嘛！所以两人一去不回了呗！死在路上，成为圣冰鸟的食物，不是很正常？”
质疑声响彻沸腾，所有人都把徐?的话当成一个玩笑，大肆讥讽。
轰！
忽然，一座庞大若山丘的妖宫似蛟龙出海，耸立高空，恐怖的威压震慑世人，薛素妍眼角藏着锐芒，幽幽回首，冰冷的眼神扫荡全场，被看到的人身躯颤栗，噤若寒蝉，门户前陡然鸦雀无声。
薛素妍看似是因损兵折将而愤怒，殊不知她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虽然她不知道冰帝山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徐?说的是真是假，但只要她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两人去找蒙昧衍一烟就够了。
陨落？
失踪？
重要吗？
回不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所有线索都无从考证。
“等。”待众人不敢再议论，薛素妍才缓缓收敛气势，红唇微张，只说出一字，却令得所有人心头一凛。
五位妖尊内心都在自嘲，他们方才似乎紧张过头了，被这个第一宫女弟子一句话给唬住，回头细想，区区小辈怎么可能有本事越过第六重山，他们一代代妖尊倾尽全力，绞尽脑汁都没破解王者般的圣冰鸟，两个不过二十年华的人欲上七重山无异于天方夜谭。
瞧薛素妍的样子，似乎很不甘心呐！
也是，那两位应该是第一宫里的佼佼者，不然这次也不会派出她这个供奉随行，只是如果那两位真的陨落了，那就有趣了。
谁都没有去想苏贤两人可以无视八阶大阵逍遥离开，因为这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都是不可能的。
人群中，徐?胆战心惊，被薛素妍的余光狠狠剐了一眼后，她就瑟瑟发抖地缩在队伍里，脑袋瓜里浮想联翩。
枪打出头鸟，舒鸳和杨西子推举她出来讲话，无疑是想让她们自己边缘化，这也苦了徐?作牺牲，惹得冰帝山众人贻笑大方。
但她不知道薛素妍也在演戏，她还以为供奉正处于暴走的边缘，正在内心谴责她们，待试炼一结束，还不知会迎来怎样的谩骂。
接下来，天色逐渐偏移，一日转瞬即逝，到了傍晚暮时，星空璀璨，属于年轻一辈的嘉奖仪式也落下了帷幕。
奇异的是，此次冰帝山开启，不光少了第一宫的两人，就连冰尸族的五人都集体失踪，下落不明。
唯有冰尸族自己清楚，那五人早在一个多月前就自主捏碎族牌，不知缘由地陨落。
明天将是五族高层进入冰帝山潜修的日子。
就在众人即将散场之际，冰尸妖尊突然出声，使得所有人身形一顿，只听他的身影隐于幽暗，轮廓瘦削，嗓音尖锐道：“等等。”
瞬间，众人视线齐聚于冰尸妖尊。
“历年来，冰帝山试炼鲜有意外。吾等乃帝山子民，只要不自相残杀，帝山内的妖兽亦会善待吾等。那请诸位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我冰尸族的五位天骄，会丧命于帝山之内？你们，谁曾与他们接触过？”隐忍了一天，冰尸妖尊终于爆发了，眼眸阴沉，气势磅礴，不针对五族高层，但浑身威压如扑食的猛兽朝其余四族和第一宫的人盖去。
“曲颂，凡事无绝对，你别过分了。”雪蟒妖尊皱眉道。
薛素妍轻挥衣袖，眨眼间驱散了压在第一宫弟子头顶的威压，旋即冷笑着抱臂旁观，她是没理由质问的，因为徐?自己都说了，是那两人自己作死往第七重山去了，没有逼迫，没人陷害，她自然也没发难的借口。
但冰尸妖尊不一样，他是五族妖尊之一，在帝山权势滔天，当有资格审查所有参加试炼的修士。
闻言，冰尸妖尊知道寡不敌众，就他冰尸族有损失，其余四族没一个缺胳膊少腿的，四族联手将会霸道地镇压他，所以他没有提出太过分的要求，只是淡淡道：“吾等制定了规则，但总有桀骜之人会去打破秩序。谁也不能保证是不是他们下的黑手，所以，我要查！尔等近五日就呆在冰帝山，我冰尸族会进入帝山调查，不管有无结果，五日后自会放尔等离去，如何？”
这一问，是问其余四位妖尊。
四位妖尊尚处于踌躇之际，忽然一道寒声响起，薛素妍开口道：“我倒也想查查。风雅尊者的弟子不是傻子，怎会以卵击石地朝第七重山而行？”
咻！
霎时，五位妖尊齐刷刷地看着薛素妍艳美的面颊，忌惮无比，圣冰妖尊讪讪一笑，恭声道：“宫姬尊者，这可不符合五族与第一宫订立下的规矩。”
曲颂要查就算了，你还查？！
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着审查的旗号，直接闯过了第六重山，前去挖掘帝山之后的宝藏了。
冰帝山五族无能闯过第六重山，不代表第一宫不行，五族妖尊甚至相信，如果真让第一宫染指帝山，帝山所有秘密分分钟就会被第一宫开采出来。
第一宫内有数位至尊，数位尊者，可五族什么都没。
“呵。”薛素妍唇角微翘，姿容动人心扉，只是一声冷笑令众人心神颤动，只听她幽幽道：“那还劳烦诸位顺带着帮我找找他们。还望诸位谨记，那两人是风雅尊者的亲传弟子，若是两人有误，至尊之怒，我可担待不起。”
五族尊者：“？？？”
关我们鸟事？
又不是我们把那两个人弄丢的，凭什么脏水都往我们身上泼啊！还拿风雅尊者威胁我们！
话是这么说，但众人畏惧是真的，第一宫的太上供奉啊，至尊啊！
一怒之下是不是就杀来了？
然后五族是不是就玩完了？
五族之所以能盘踞帝山，主要还是占了大义。可至尊哪管你大义不大义的，你们坑害了我的弟子，我就要宰了你们，这能找谁说理去？
北域，至尊最大！
“还请宫姬尊者放心，此次吾等自会竭尽全力找寻第一宫的两位天骄。不如，尊者在帝山再歇息五日，五日后吾等将传来消息。”圣冰妖尊虽不谄媚，却也有摇尾乞怜之嫌，这显然也是默默允可了冰尸妖尊的要求。
“那我就等诸位的好消息了。”
说完，薛素妍领着木婉丽等人悠悠离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五族视野，众人才敢大喘粗气。
许多人心中暗叹，这次破试炼的幺蛾子可真多！
……
第四百一十一章 追踪
当夜，趁着夜色的遮蔽，冰尸族的诸多族老遁入冰帝山中，有一部分直冲第六重山而去，同行的还有其它四族，他们要防止冰尸族借找人的理由背着四族有大动作，然而在第一重山的时候，冰尸族有两人静悄悄地消失在队伍后方。www.uu234.ccwww.uu234.cc
他人误以为连策游等人是丧命在妖兽横行的莽山之上，冰尸妖尊和一些族老却知道他们是派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因此线索应该在那盘根错节的地宫之内。
术业有专攻，大部分修士欲登顶战争之王，妖宫一出，倚天屠龙，但修士的发展路线不胜枚举，有治愈系、速度型、毒系等，作为冰帝山五族之一，冰尸族内十步必出芳草，招揽了诸多人才，如今跟着丘姓族老的便是一位追踪型修士，他天生走跟踪、寻觅流派，麾下妖兽不为战而生，极其通灵，绝对是蹑影追风的扛鼎妖兽。
孽迅鹰体型不大，妖宗时期与幼年的雪绒貂相差无几，头似犬，通体如覆盖鳞甲般漆黑，翅短身长，它的强悍之处在于视觉呈现，能寻觅到连神念都捕捉不到的蛛丝马迹，诸多妖术组合在一起，甚至有推衍出某个地点一段时间前的场景。
与其搭配的乃狩猎犬，两妖兽追随着主人来到了那通往地宫的树洞前，旋即灵巧钻入，白康是追踪大师的名字，为了还原踪迹、“捕风捉影”，他曾潜过泥潭，淌过溪涧，钻洞这种事亦然不在话下，纯属分内之事，二话不说猫着身子跃入地宫隧道。
丘族老面色难堪，但最后还是踏出了脚步，想起冰尸妖尊那张冰冷的脸，他硬着头皮都要上了，即使此行有点辱没其族老之名，可若不给出一个交代，估计回去他连族老的名头都被摘去了。
狩猎犬早就嗅过连策游等人的气味，此刻轻车熟路，灵活地穿梭在隧道里，一边与白康交流，一边循着连策游留下的痕迹而去，半个时辰后，狩猎犬郁闷莫名，不禁怀疑犬生，它抛开了白康和丘族老，独自走完了连策游五人辛辛苦苦爬了半个月的路程，但气味到这就没有弥留了，昭示着五人没有再往前爬。
孽迅鹰掀动黑翅，目露凶光，突然传来唳声，拍打了几下狩猎犬的兽躯，领着它开始往回走。
兜兜转转，寻寻觅觅，一个夜晚眨眼而过。
丘族老面色惆怅，脸庞蜡黄，艰难地忍受着雪绒貂一族打造出的臭熏熏的地宫，他双肘撑地，眼中已冒出血丝，头顶不到三十公分处便是岩石，这逼仄狭窄的通道如同囚牢，令他内心愈发暴躁。
当他看到孽迅鹰再度飞回之时，他终于按捺不住急躁的情绪，怒斥道：“怎么回事？绕了一整夜了，气味已经证明他们的确是进入此处，为何还找不到？”
“族老稍安勿躁。狩猎犬和孽迅鹰正在努力还原小队在历练期间行进的路径，好像已经有了眉目。”追踪大师的头衔虽威高尊崇，在冰尸族内也扮演着客卿的角色，可说到底还是矮了族老一头，眼看丘族老颇为不耐烦，白康神色饱含敬畏，极力安抚道。
说着，他的身躯已如灵蛇般滑出，这是他专门为追踪修炼的妖术，尤其是在这种促狭的地形，妖尊的移动速度可能都没他快。
地洞里往来的痕迹太多，两个月过去，近期路过的雪绒貂会覆盖掉许多气味和行迹，这在无形之中为两妖的搜寻加大了难度。
又过了半天，狩猎犬身形急转，向下而行，瞳眸逐渐变得亢奋，显然是找到了关键性的线索。
果不其然，得到孽迅鹰的回复，白康匆忙前来，爬行了数个时辰，先天的方向感告诉白康，他正不断地朝地下岩层行去，而当他身形猝然滚落，掉进一个宽阔神秘的甬道时，白康茫然地抬头望着黑暗，再查看了周遭的石壁，顿时如遭雷击。
这里居然有条人造的隧道，道阻且长，不知通往何处，可观其隐隐倾斜的幅度，赫然是通向帝山的最底部！
有那么一瞬间，白康心底升起贪婪，试图私藏这个秘密，可转念又想到连策游等人应该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隐秘而陨落，不由浑身一哆嗦，妄想散去，连忙派孽迅鹰前去通报丘族老，这位族老没有白康敏捷，硬是爬了一天才与白康汇合，他本来是想破口大骂的，因为此行崎岖，令其灰头土脸，然而当目光触及古道之时，他陡然凝气卓立，眼底有惊色浮动，怒气消去大半，面色凝重地摸索向前。
“族老，这是一条人工甬道，年岁悠久，我观察过，建造此通道的时间可追溯到数万年之前。”白康惴惴不安地说道，他在想的是他要不要先跑路，他毫不怀疑这条通道尽头隐藏着一个玄奇的奥秘，也正因为如此，他生怕自己被丘族老灭口。
丘族老倒没想到白康害怕自己出手，其实他在身处隧道之际，族中一段关于蒙昧衍一烟的秘闻便倏然浮上心头。
那是一位隐居在第六重山的前辈留下遗书，向后人说明了地底藏有一元始之物，描述其用，字里行间都在强调是此物推动着整座冰帝山直插云霄，横若列屏。
奇怪的是，自己明明是让连策游寻找貂王，他好端端地往下爬作甚，竟还误打误撞发现了这条甬道！
许久之后，庞大的地洞映入眼帘，峭壁?f岩，尽显峥嵘，最瞩目的当属悬浮于半空中的紫烟，饶是丘族老都眼神炙热，身影踏空，伸手招向紫烟，但不出其所料，他的手掌就这般穿过了迷蒙紫气，抓不到一丝一缕。
白康被丘族老的举止镇住，似回想起冰帝山的流言，幡然醒悟，失声道：“族老，难道这就是梦寐兽的妖食，蒙昧衍一烟？”
“看它特征，与先人的形容一般无二，想必是蒙昧衍一烟无疑，此烟是为梦寐兽孕育，与吾等修士无缘，只看得到，却摸不着，有如镜花水月。没想到，五族寻找了数百年的蒙昧衍一烟就藏匿于此地。白康，你有功。”丘族老目光闪烁，虽说此烟对他无用，可帮冰尸族占到了先机，知晓了其它四族不知之事，便是一种领先，妖尊若听闻定有重赏。
“属下不敢贪功，都是族老提携。”被族老认可，白康内心愉悦，眼皮微敛，犹豫了一下，趁热打铁道：“族老，据阿狩和阿孽所说，连策游等人就是到了此地。不过……”
“不过什么？”丘族老眉角略抬，气势沉渊道。
于是，白康立马如实汇报，道：“不过，阿狩说，此地不光有连策游小队的气味，还残留下了陌生人的气味，根据气味弥留的程度来看，除连策游小队外此地还来了三人。”
丘族老内心震惊，呼吸急促道：“什么？！还有三人也来到了这里？”
“是的。”
“出发前我曾让你记住了所有参与试炼者的气味，怎么样，是他们之中的谁？”压下震动，丘族老面色阴沉地问道。
接而，白康面露为难之色，声音微虚，不安道：“禀族老，没有一个气味是重合的。这说明，出现的三人不在他们之中。”
丘族老：“？？？”
见其一脸不信的样子，白康的神情愈发尴尬，也愈发卑躬屈膝，再次重复道：“族老别不信，事实的确如此。而且，看他们疏忽留下了气味，定然不是诱导我们，那么就说明阿狩侦察到的情况并没有错，当真有凭空出现的三人。”
丘族老还是不说话，他像是被扼住了咽喉，眼珠子瞪得圆圆的，仍旧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白康若说是两人，他倒可以联想到是第一宫那失踪的两人，可三人是什么鬼？
那多出来的一人是哪来的？
要知道，帝山每次关闭，五族内的所有人都会撤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可能被人钻空子，而每次开启，帝山都是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此次进去了五十人，那冰帝山里就应该只有五十人。
现在照白康所说，变成了五十一人？还是五十三人？
“啧，你容我思忖一下。”丘族老故作沉吟，实则思绪凌乱不堪，焦急地在原地踱步，抓脸搔头，百思不得其解。
紧接着，在丘族老思索之际，白康还将除连策游外的四人最后站立的地方推测了出来，照他的还原来看，那四人应该是猝然毙命的，尸体看来是被人带走了，为的就是毁尸灭迹，可疑点也出现在此处，那便是连策游不是死在这里的，甚至白康惊讶地发现，整条通道里，连策游的气味盖过了他的四位队友。
“族老，从气味散去的程度来看，那三人恐怕离开没多久！有一人应该在这里呆了很久，他的气息都滞留在此地，异常浓重，还有一人气味有重叠，这说明他在通道里往返了一次，可据阿狩所言，连策游也曾往返整条通道，这是为何？”白康被自己的推测所震撼，不禁叫出了声。
丘族老则是被他说的话绕晕了，完全是云里雾里的状态，狠狠瞪了他一眼，喝道：“说人话。”
“呃。这该怎么说？族老，让我捋一捋。就是说，那三个神秘人，其中有两人走过这条古道，阿狩追到了外头，却没发现他们残留的气味，这说明了最后这三个神秘人是消失在这个地洞内，没错，就是凭空消失，无迹可寻。就像他们的出现一样，根本不知道是从哪出现的。另外就是连策游，我猜，他太古怪了。照时间线来推，他在他的四名队友死后，居然安然无恙地走出了这条通道，还到了外头，可他好像又回来了此地，最后，同样消失在了这里。”
咕噜！
白康吞咽了一口唾沫，满脸期待地盯着丘族老，心里默默在想，族老听懂没。
反正，他只是还原了整个过程，却不敢做无端的猜测。
该做的他都做完了，至于推理整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就不在他的能力范畴之内了。
可就在所知来看，此事必有玄机，重重疑云背后，或许隐藏着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
……
第四百一十二章 我怀疑他叫苏贤
沿着古道一路向外，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丘族老心潮澎湃，此次他不但找到了连策游等人消失的线索，还附加了一个帝山起源的隐秘，曲径通幽，他瞬间御空而行，奔向帝山之外，很快就将这两日多的搜查结果上报给了冰尸妖尊。www.uu234.ccwww.uu234.cc
“带我去看看。”惊闻结果，冰尸妖尊猝然起身，威严道。
夜幕低垂，风清月朗，冰尸妖尊负手站立于地洞内部，每一次初见蒙昧衍一烟的修士都不会死心，想亲自证实一下自己是否能拥有它，曲颂也不例外，待他实践过后，声音透着森寒，朝丘族老吩咐道：“圣冰族的追踪师当日参加了帝山开启仪式，一定熟悉那两人的气息。你去跟夜圣说一声，把他找来。”
“族长，那这地洞的秘密我们就要拱手让人了？”丘族老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换作平常，曲颂不喜欢听到质疑声，可当面是此次追踪的功臣，他也不好给丘族老脸色看，只得失望地惋叹道：“丘悟忠，你目光怎如此短浅！此原始之物对修士无用，我们冰尸族又何必敝帚自珍？有一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却碍于第一宫的淫威不敢妄议，你可还记得，他们进入帝山时每个人都遮掩了容貌？据下面所说，第一宫弟子在帝山外游玩时，可从未戴面具的。所以这件事情的背后，绝对有第一宫的影子，也不是我们冰尸族仅凭一族之力能扛下来的。”
听曲颂怒其愚钝的教诲声，丘悟忠深感惭愧，汗颜地点点头后，便疾速掠向圣冰族求援。
……
而在真相即将浮出水面之际，香室内舒鸳三人如坐针毡，高高在上的供奉就坐在她们面前，四人处在一封闭空间，距离如此之近，然而她们却连脑袋都不敢抬一下，脸色惨白，心神颤抖，薛素妍那张美艳到连女人都会嫉妒的面孔上则是平静如潭，因为要找舒鸳谈话的人并不是她，她只是起到了一个传声筒的作用，幕后真正坐镇的，乃是月无涯！
下一刻，月无涯出现，舒鸳三人不自主地骇然仰首，在瞥见渊亭岳峙的月无涯之时，迎面而来的冲击令她们感觉自己仿佛在仰视群山，而这座高耸巍峨的山岳也淡漠地俯视着她们，如望蚁蛭。
“参见宫主！”三人何曾见过这般阵仗，供奉和宫主亲临，这一刻她们终于醒悟到事态有多么严峻。
“我懒得搜魂，那样等同于毁了你们，所以你们最好把帝山里发生的一切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要让我刻意强调此次事件的严重性，我想我既然来了，就足以说明第一宫的意志。”对待三人，月无涯都只需三言两语就可以镇得她们惶惶不安，不用谈任何条件，徐?等人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如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她们知道什么时候该隐瞒，什么时候不该，眼下第一宫才是她们的保护（防和谐）伞，若敢忤逆了月无涯，跟作死没什么区别。一个第五宫的管事就可以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终日夹尾行事，何况是一个实力和地位比管事不知高了多少重的宫主！
空间妖兽大鱼。
血属性大鹏。
两种形态！
神秘老者祖老。
第八重山的景象。
还有许多苏贤跟她们说的话。
这所有一切，徐?三人都告诉了月无涯。
随后，得到想要的信息后，月无涯屏退了三人，静坐沉思，眼眸深邃，整个人气息缥缈如仙，过了良久，似乎理清了头绪，问道：“你怎么看？”
“是梦寐兽无疑了。不过这两人的手法还是太过青涩，不够心狠手辣，她们三人有点多余了，不该放回来的。再回想之前我和他们的交流，他们的秉性我们大致也可以摸透了，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譬如利用第一宫，却又偏偏坚守着某种原则和底线，有借有还，这好像很符合天机院的风格。你就是这样的人。”薛素妍蹙眉评价一番后，浅浅笑道。
月无涯对薛素妍所言不置可否，淡淡一笑，尔后又收敛起笑容，缓缓道：“以上都是表面。以天机院的能量，找出第三只空间属性的妖兽不是难事，这点令人着实羡艳，也是大陆所有势力望尘莫及的。我看到的却是他们在整件事情中的仓促，漏洞百出，既有任意穿梭空间的大鱼，为何还要凭借第一宫的力量进入帝山？他们自己也可以进去啊！还有，这种事何必一定要找我们第一宫，找五族混入不行嘛，以天机院的威能，既然能驱动第一宫，又何惧不能驾驭五族？一旦事发，你觉得是第一宫作为当事人的目标比较大，还是五族影响力较大？况且，第一宫不是说灭就能灭的，五族却可以，天机院明明可以把整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何必多此一举，要把我们第一宫拖入这趟浑水中？”
“你的意思是？”薛素妍有点不太明白月无涯的深层所指。
“纵观整件事，感受得出，那两人没有太周全的计划，手法粗糙，可谓是随机应变，看一步走一步，这有可能是天机院不愿牵扯太深，因为动用力量太多容易暴露己身，也有可能是为了考验这两人，或者干脆就是整个计划从头到尾就是这两人自己策划的，只是借了一点天机院的力罢了。这只是其一。最让我感到古怪的是，如此梳理下来，我们第一宫反倒好像是被故意拉入局中的。明明可以不是第一宫，第一宫也不是最好的选择，可为什么偏偏是第一宫承受这无妄之灾？”
薛素妍扶额，见月无涯眼眸愈来愈亮，渐入佳境，随即摆了摆手，决定不掺和到他的分析中，免得暴露智商，索性道：“你继续。”
“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那就是锦瑟去了一趟东域后回来，为什么突然就被天机院特招了？当年发生这事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福从天降，砸得我都晕头转向，满心懵然。那丫头是优秀，可天机院既然能窥探到她有百步牵线兽和青丘祖狐，那就没道理不知道她其中一个妖宫已经破碎了，前路堪忧。
如果说一只帝妖能让她位列中洲天骄之林，那一座妖宫的破碎就足以让她黯然退场。所以那丫头到底哪点被天机院看上眼了？”
薛素妍怔怔地看着月无涯，她就这么静静看着，也不说话，因为无话可说，这时候她能做的估计只剩给大佬端茶递水了。
可见月无涯一直盯着自己，她不由嗔恼，狐疑道：“呃，所以这二者有什么牵连吗？”
“看似好像没什么关联，那我再问你。依你之言，当日你和他们两人的谈判陷入僵局，最后一语定乾坤的是谁？”
“铁青衣。”
“之前一直是孙石头在讲？”
“没错。”
“那铁青衣说的是什么？”
“他拿锦瑟那丫头的第三妖宫和第五妖宫威胁我。”
“为什么孙石头不拿这个威胁你？他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阿西吧！我哪知道啊！）
薛素妍努力回忆了一下，颇为纠结，当时“孙石头”的神情都掩于面具之下，她很难分辨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可看那两人的关系，她还是大胆猜测了一次：“我觉得是不想说。”
月无涯继续逼问：“为什么不想说？”
薛素妍幽怨地瞪了月无涯一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直接趴在了桌案上，表示拒绝回答。
“那我再问你，我们已经确定了戴紫星面具的人是圣子，那另一位是谁？作为同龄人，我想整个大陆上没有比圣子身份更尊崇的小辈了，如果二人同为圣子，为何孙石头不说锦瑟那丫头的事，而是铁青衣来说？还有，你之前也跟我说过，孙石头在那胡乱编排铁青衣和锦瑟的事，到底是莫须有，还是确有其事？”
“你是说锦瑟被偷看洗澡这事是真的？”薛素妍大惊。
月无涯一脸阴沉，呛了一声，道：“咳咳，不是，我指的是两人可能真的认识。”
在嗅到八卦气息之后，薛素妍满目放光，先前还是一般慵懒模样，如今好似真的来了兴致，催促道：“继续，继续说。”
“我本来觉得铁青衣可能是圣子之一，亦是锦瑟的爱慕者。可后来想想，我也曾提过，十位圣子早在锦瑟去往天机院之前就游历大陆去了，而在锦瑟去天机院前，她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那人根本没有和她产生交集的机会。唯独有一次，那丫头脱离了我的视线。”
“哪一次？”薛素妍适时发问。
月无涯的神色有些幽深，无法琢磨，眯着眼说道：“东域南荒。”
薛素妍在心里对月无涯卖关子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谴责，奈何还是抵不过求知欲，眼睛眨巴地问道：“所以，他到底是不是圣子？”
“他不是圣子。”月无涯肯定道。
“为什么？”
“我说了，他是圣子的前提，应该也是锦瑟的仰慕者。可你忘了他们最后提出的允诺吗？谁来与第一宫订下婚约？是苏家，可不是天机院。你觉得堂堂圣子，若倾慕锦瑟，会甘心将她拱手让人？”好在薛素妍早就习惯了月无涯缜密的思维，也不对其表示惊叹，但暗地里还是感到惊艳咋舌。
“可以毁约啊！”薛素妍理所当然道。
月无涯顿了一下，旋即幽幽地看着薛素妍，那眼神像是在看傻子，道：“你都说了，他们是有借有还的人，这种人会毁约吗？”
“行行行。所以你说了那么多，除了得出‘他不是圣子’的结论，还得出了什么？”薛素妍受不了月无涯那歧视的眼光，躲闪一阵后憋屈道。
“敢情我说了那么多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啊！”月无涯闻言，不禁哑然，感觉自己是在对牛弹琴。
薛素妍：喵喵喵？
“既然他不是圣子，却被圣子如此善待，圣子都没先提的威胁，他竟先提了出来，再加上那位圣子胡吹滥侃锦瑟和铁青衣的事，这全部都在说明，凡是牵扯到锦瑟的事，此人都有第一话语权！
为什么他能有话语权？
他被天机院圣子款待！
此次第一宫谜一样地被扯进了漩涡！
月锦瑟莫名其妙被招进了天机院！
古往今来，天机院十大圣子第一次顶着游历之名外出！
月锦瑟之前去过一次东域南荒！
宁轻狂在东域南荒十八岁成就双宗境！
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我虽然不知道圣子出游到底有什么猫腻。但我现在怀疑，那自称‘铁青衣’的人，真名特么叫苏贤！”说到最后，月无涯不由咬牙切齿，一向淡然儒雅的面庞有了怒潮，好像和苏贤之间有天大的仇怨。
是这厮，毁了百步牵线兽，几乎断绝了月锦瑟问鼎帝境的可能！
也是这厮，与他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有不解之缘！
如果那“铁青衣”真的是苏贤，那他还应该罪加一等，因为这厮不顾后果，心肠歹毒，居然敢利用第一宫，置第一宫的安危于不顾！
他究竟有没有把自己这个老丈人放在眼里？
……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一个问题
“苏贤？”薛素妍仿佛听到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睁大美眸以示震惊，月无涯仅凭这些几乎不能称之为有力证据的线索就做出如此大胆的猜测，偏偏有理有据，让她无法反驳，旋即她闷闷道：“他不是在东域么？”
“有圣子作陪，大陆哪不可去？况且，就年纪和修为而言，那两人也正好与之相符。www.uu234.cc”随着思考的深入，月无涯愈发坚信自己的论断，此刻目光闪烁，似韬光隐曜，神华尽显。
薛素妍总为月无涯的智慧所折服，那眼神中的神采令其目眩，但她仍保留着自己的一点思索，生怕月无涯是因百步牵线兽的事而先入为主，蹙眉问道：“这会不会有点牵强？”
月无涯亦是在脑海中抽丝剥茧许久，如同在黑暗中推开一扇扇门户，从记忆中大浪淘沙般筛选对应的人物，经过无数次的排除和联系，终于有一缕光洞穿了黑暗，携光明降临，这是一条他串联得最完美的思维通路，尽管缺乏了决定性证据。
月无涯沉睡于思考的惯性，思绪继续延伸，嘴上应付着薛素妍，道：“牵强吗？我的整个逻辑有纰漏吗？”
薛素妍被问的半晌无言，索性耷拉下眼皮，柔荑撑着皓首，语调绵长，不情不愿地道：“好好好。反正我永远没你想得透彻，那姑且就认定他是苏贤吧！然后呢？”
“然后？静观其变吧！如果真的是他，或许偌大第一宫都要承其恩惠。利用第一宫应该是有难言之隐，就像天机院不希望在这件事中暴露一样，但他们承诺的补救会很殷实丰厚，可能真的会让第一宫再上一台阶。”
饶是久居高位的月无涯都不禁唏嘘，眼神悠远缥缈，第一宫明明是北域第一大势力，宫内妖尊数十，妖皇不计其数，却因一个弱如草芥的后生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这个宫主也拉不下着脸啊！
薛素妍满脸不信，一场浩劫竟被月无涯看成福祉，这也太夸大了吧！
所以她狐疑道：“真的假的啊？”
薛素妍也敛藏了一点小心思，如果是真的，岂不是说她将来还真会成为第一宫的宫主？
“穆秋说，那一趟她们本来是找不到青丘祖狐的。那小子，用一只帝妖换一只宝兽，只是不喜欢被束缚，不信命，不信宝兽的姻缘，那时候的他只是一介妖师。通过这事，你能想象，他的眼界有多高？我虽然没见过他，却感受得出来，他根本没把区区帝妖放在眼里，这种心气，是个平常人会有的吗？你都没有。”
月无涯瞥了薛素妍一眼，心里好像把两人作对比，淡淡道。
闻声，薛素妍羞恼不堪，拍拍桌案，娇喝道：“喂，有你这么贬低人的吗？”
突然，两人面色骤变，神念如泼墨画展开，覆盖方圆数万米，他们本没这么警惕，也没有一个妖尊会闲着无聊一直将神念延展开，都说了神念如眼，如果每时每刻都睁着眼肯定会疲劳，更何况眼睛看到的无数画面都要被大脑所接收，所以两人在谈话期间，只是简单地让神念笼罩庭院，防止有人偷听罢了。
可就在方才，有一紫衣少年踏入，其面如冠玉，剑眉星目，犹若夜空中的璀璨繁星，在体会不到这种深沉的修士眼里，就跟仰望星空一样，星点无数，因此每一颗星都变得稀疏平常，可在懂的人眼中，他不是星星，而是整片星空，这便是叶知秋的气质。
此次，叶知秋没戴面具，北域几乎没有认识他的人，现在这个暗流汹涌的时期，戴了面具才会束手束脚，以真面目行事反倒方便，他已与苏贤分道而行，绕回这座小院主要还是帮苏贤擦屁股。
踏入院落，叶知秋瞬间察觉到自己被两道若有若无的视线锁定。
见状，他露出了一个不出我所料的笑容，薛素妍果然还是将月无涯招来了。
轻车熟路地溜进香室，叶知秋从容不迫地注视着坐在桌案两边的一男一女，极具风度地招呼道：“无涯尊者，宫姬尊者。”
“是你！”薛素妍第一时间认出了叶知秋，就差说一句“别以为你摘了面具我就认不出你”。
叶知秋大大方方地承认，点头道：“是我。”
“你还敢回来！无涯，就是他，那个拿着八阶传兽珠逼迫我就范的王八蛋！”薛素妍艳唇如火，美眸如水，盛满了一个女子的哀怨和委屈，水波盈盈，声音幽婉，令人不经意间就会升起怜香惜玉之心。
闻言，月无涯无奈地看了一眼她，怎么说的好像被人玷污了清白一样，旋即月无涯收回视线，直接无视了薛素妍，现在他的内心也有点惊愕，虽面无波澜，可他是没料到早已逃脱的圣子会这般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本以为那两人是不会与自己照面的。
“圣子？”月无涯没有起身，只是端坐，以他的身份和实力，没必要唯唯诺诺地去拜见所谓圣子，整座大陆上，能有资格令他弯腰的，或许只有天机院的那几位妖帝了。
叶知秋也懒得跟月无涯拐弯抹角，月无涯的足智多谋世人皆知，跟这种城府极深、胸藏谋略的人讲话，还是干脆点的好，所以他坦然承认，道：“小辈君莫问，常闻无涯尊者大名。传言道，有无涯尊者坐镇的第一宫，才是最难匹敌的第一宫。而有无涯尊者坐镇的北域，北域才是第一宫的北域。修士在北域行事，总要忌惮无涯尊者的威名，最怕投鼠忌器，因为只要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背后的真相就会被无涯尊者揪出。”
“原来圣子也会恭维人。薛供奉，这就是你跟我说的嬉皮笑脸、油腔滑调？”对叶知秋的称道，月无涯一脸无谓，类似的话他早听多了，这是天下修士对他的看法，他早已习以为常，此时他倒是玩味地看向薛素妍，调侃道。
薛素妍不屑地冷哼，置辩道：“他变了。典型的欺软怕硬！真是虚伪。”
叶知秋有点无语，但还是咧开嘴，笑道：“我是变了，没变的是薛姐姐，依旧的如花似玉，靡颜腻理。”
月无涯低着头凝视香茗，看茶叶的浮沉，看平静的水面，忽而出声道：“薛供奉与我一般大，你喊她薛姐姐，那该称呼我什么？”
叶知秋面色一僵，心里默默地想，月哥哥？
我呸！
半百年纪的人了，你要点脸？
旋即，叶知秋认真地朝薛素妍鞠了一躬，诚恳道：“对不起，薛阿姨，之前是我叫的不对，我道歉。”
随后，薛素妍的脸色冷若寒霜，玉手紧紧握住了茶杯，看向月无涯的目光足以将他千刀万剐。
月无涯只觉得周身有一阵寒气，于是更不敢抬头，目不斜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茶水，完全没有一丝转动的痕迹。
“我还以为你们从头打尾都要避着我呢。说吧，找我什么事？”月无涯被薛素妍盯得有点慌，立马机智地转移话题道。
你以为老子想和你打交道？
叶知秋觉得自己被苏贤坑得不浅，但这时候没什么可抱怨的，只是一本正经道：“我们虽然尽可能的不留下线索，拖延梦寐兽曝光的时间，可五族只要有心，很快还是能推出此事和第一宫的关联。该来的仍会来，冰尸族有五人失踪，其中有一人叫连策游，这次我来就是请第一宫顺势出手保下他的家人。”
“条件。”月无涯只简简单单地说了两个字。
叶知秋心想我特么就知道，跟这老狐狸提要求绝对要大出血。
“之前我们许下的承诺会全部兑现，我想这就够了。”叶知秋亦是滴水不漏道。
“不够。百步牵线兽已经毁了，仅凭一只青丘祖狐，天机院还威胁不到我。帮你们保密，你们回馈第一宫，这是之前的交易。保人，要有新的条件。”月无涯的态度无疑比薛素妍犀利得多，言语间满是锋芒，步步心机，让叶知秋满腹牢骚。
叶知秋心里叹了口气，服软道：“什么条件？”
“我问一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
闻言，叶知秋心念如电，感觉这个条件好像还行，不是很亏，谅他也没什么尖锐的问题可以问，于是立马答应了下来，道：“可以。”
月无涯问：“与你同行的人是不是叫苏贤？”
叶知秋：“？？？”
我特么怎么这么想打人呢……
他怎么知道的？！
我靠，果然这趟不该来啊！这是什么妖孽啊！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岁月回溯一下，然后从此不踏进这道门？
回答“是”，那他们藏了一路的身份岂不是就暴露了？苏贤可是天机院的底牌啊！老实讲，叶知秋是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他们相识的，虽然说知道的人已经很多了……
回答“不是”，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嘛，这个叶知秋很擅长，就怕被月无涯窥破，那就真的很尴尬了。
还有第三种回答吗？
譬如反问一句“苏贤是谁”？
天机院自称探查到月锦瑟第三妖宫的秘密，也知道了百步牵线兽的红线两端所牵何人，问出“苏贤是谁”这么愚蠢的问题，不就等同于告诉月无涯自己心里有鬼么。
犹豫再三，连薛素妍都察觉出猫腻，叶知秋终于长叹一声，点头道：“是。”
“真是他？”薛素妍惊得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看向月无涯。
真被他猜对了！
这男人的智慧上限，真的跟谜一样，令人着迷，吸引着她去探索。
叶知秋神情逐渐阴冷，目泛寒光，此时亦不惧月无涯，而是告诫道：“这是天机院最大的秘密。为了第一宫好，为了苏家好，为了天机院好，甚至是为了你、我、他、月锦瑟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好，还希望这件事就你们两人知道。如果传出去，我保证，第一宫将不复存在！”
说到最后，叶知秋的身上已经迸溅出了浓郁的杀意。
他就在站在这里，以妖王的修为，去威胁一个高高在上的妖尊，甚至是无限接近至尊，在北域象征着神一样的男人。
对于这种威胁，月无涯天生有一种反感，身居高位久了的人都喜欢对权力掌控到极致，可叶知秋的说法给他一种一只脚踏进了漫山迷雾中，大山里有太多不可触碰的未知和秘密，一时之间，他想到了十大圣子罕见的全部外出游历，想到了许多有迹可循的事，都象征着天机院好像遭遇到了某种缠身的麻烦，聪敏如他，强压下了抗拒感，微微点头。
“我只是在关心一个父亲该关心的事。其余的，我没想去了解。”月无涯皱眉说道。
此言说得中肯，就像月无涯其实心里也饱藏疑惑，比如为什么要保连策游，为什么天机院会和苏贤有交集，还有那空间妖兽究竟是什么，但他一概没问，在叶知秋说出请求的时候，他也单刀直入，只说了一个条件。
叶知秋也感受到了月无涯的不满，可他没法解释，只是同样点了点头，简单作了道别，便转身离去。
“这里面不简单。”薛素妍遥望着叶知秋离开的背影，秀眉微蹙道。
月无涯摇了摇头，低沉道：“无知者无畏，形容的就是现在的我们。世上有很多事，我也搞不明白。天机院知道的多，因此承担的也多，比我们更担惊受怕，更辗转不安。在其位，承其重。我们还没到那个层次，知道不该知道的反而危险，不如卧听风雨，静看雷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蒙在鼓里的滋味可不好受。”薛素妍嘁了一声，揶揄道。
“等我突破，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月无涯微微一笑，气势彻底沉淀下来，给薛素妍的感觉如同临渊而望，深不可测。
……
第四百一十四章 风暴
圣冰族核心殿堂，灯盏火红通明，华贵冰堇楠木所制的座椅依次摆放，序列严谨，夜圣身着黑袍居于首座，眼眸幽深，森森如鬼火，曲颂次之，他的拳头抵在薄如剑锋的嘴唇下方，黑白相间的须髯衬托出他的沧桑，两人皆是目光如豆，又似神游八方，在两人身前，一位追踪大师在禀报最后的探查结果。UU小说www.uu234.cc
恢弘的大殿外，风霜凛冽，大雪弥天。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屏退追踪师后，空旷的大殿内仅剩二人，僻静时分，夜圣的手指和着一种令人浮躁的节奏，“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座椅的扶手，嗓音沙哑，听起来十分晦涩，道：“这样子看来，第一宫此行所有人都戴面具的事就有了解释。”
“然后呢？是替第一宫隐瞒下来，索要好处，还是昭告天下，引来无尽纷争？”曲颂在洞悉背后潜藏的龌龊后，不仅没有追索下去的热忱，内心还涌上几分寒意，宝兽之争，他万万是不敢掺和的。
“第一宫倒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是你我能坐守帝山，还是能成为北域之主？”夜圣揉了揉太阳穴，面容紧皱，反问道。
圣冰尊者之意恰好契合了曲颂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道：“我们找宫姬尊者谈谈？”
夜圣眼睛虚眯，仰着脖颈慢悠悠地问道：“是圣冰族和冰尸族去找尊者谈，还是五族一起呢？”
“这么大的事，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否则，第一宫何以信任我们？”曲颂琢磨出了夜圣话语中的深意，嘴角微翘，笑道。
二人正要起身，忽而面露惊恐，只听大殿的门户传来“吱呀”闷响，一位灰袍者安然地站在了门槛前，此人背后如有皓月升起，面容俊逸，双目如潭，夜圣和曲颂最为惊骇的莫过于此，只因此人出现只在一瞬之间，连二人都是在其推门时才有所察觉，当亲眼目睹其容貌，两人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月无涯！
一直深居简出，坐镇第一宫的宫主，居然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冰帝山。
两人立即读懂了此举背后的讯息。
“你们的选择让我很欣慰，至少没留下什么把柄，让我有动手的理由。本来，我还想等你们有异心，顺势推波助澜一次，让第一宫彻底接管冰帝山。”没等两人说话，月无涯仿若瞬移般出现在了大殿内部，不见其有所动作，身后的殿门轰然关闭，寂静的殿堂内，唯有他温和的话音回荡。
“参见宫主！”
北域共主，作为第一宫管辖地带的掌权人，两人只要见到月无涯，都要毕恭毕敬地弯腰参拜，他们虽是五族族长，可在月无涯面前，跟孩童见了长辈般，不敢有一点冒犯之心。
同时，两人的后脊有冷汗冒出，自以为隐秘的谈话，不知何时早被月无涯听完了，还好两人明智，不然触到了禁忌，后果不堪设想。
月无涯若想接管冰帝山，那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就他们半吊子妖尊的修为，一百个都不够月无涯一个人打的。
“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来是为两件事。”月无涯站着，两人皆不敢落座，似聆听教诲般，低眉颔首，神情专注之下略显不安，只听月无涯平淡地吩咐道：“第一件，第一宫疑似有梦寐兽的消息，不用隐藏，放出去，缘由自然是五族看守的蒙昧衍一烟失窃。”
“什么？”闻之，夜圣还好，虽然震惊但勉强镇定，曲颂则是失声，询问道：“宫主，这难道不会损害第一宫的利益吗？”
月无涯看了曲颂一眼，让他心神狂震，汗毛乍竖，吓得妖宫尽显，却听月无涯平静道：“我自有考量。第二件事，倒是跟冰尸族有关，我不想看到连策游的家人因为此次的变故而有一点意外，如果有，那冰尸族就会陪葬，明白吗？”
“明白！”曲颂先前认定连策游背叛了族群，可如今月无涯为他发话，让他脑海中所有有关报复、折磨其家人的念头霎时烟消云散。
“就当世上没连策游这个人了。如果他再次出现的话，那可能就是五族的春天。”月无涯首先震慑住了曲颂，随后出言安抚，其实他也是瞎猜的，最主要的还是软硬兼施，收拢人心，“两件事完成的好，等风暴过去，第一宫无偿为五族开启八重帝山，这个条件你们满意么？”
此时轮到夜圣点头，他眼底有炙热，困扰了五族数代的帝山，有朝一日将在他的在位期间彻底揭容，第一宫还不染指分毫，这等好处足以让他满足，随即拱手尊敬道：“任凭宫主做主！”
“那就先这样吧。”
话音刚落，站在大殿中央的身影如风吹过般缓缓消散，又像砂砾坠落，杳然无声。
夜圣和曲颂恍若存于梦境，彼此对视一眼，原有算盘彻底打乱，急需重整，在两人潜心讨论了几分钟后，圣冰妖尊于帝山脚下的殿堂内盛邀其余四族族长议事，一条条讯息从四下传出，有人惊呼，有人垂涎，待会议散场，夜圣与曲颂会心一笑。
第二日，宝兽出没的消息如龙卷风般席卷了整座冰帝山，消息仍在发酵，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风风雨雨之后，无数修士携着沾染的雨露，走向大陆四方，一传十，十传百，随后在短短半月内，大陆震颤，屹立于四域之间中洲似有强者咆哮，迅影层出，风暴逐渐形成，北域第一宫成功地被推到了这个时代的风口浪尖。
宝兽，梦寐兽！
“冰帝山的蒙昧衍一烟失窃，据说是第一宫借试炼之名搞的小动作。窃取了妖食的两人从此就销声匿迹了。”
“家族已经派人去了。这次第一宫惨了，坐拥宝兽，却大意地传出风闻，在劫难逃啊！”
“……”
接下来，梦寐兽和第一宫已经一跃成为远古大陆最热门的话题，凡是修士见面，几乎都会谈此，整个修炼界如同遭逢了大地震，正有无数修炼者闻讯赶来，汇成了一股股浩浩荡荡的浪潮。
西域危险的黑南山深处，龙骨冢地带，天地间弥漫着苍古荒凉的气息，厚重的历史尘埃扑面而来，磅礴的伟力充斥在巍峨山脉之中，狂暴到隔绝了妖尊以下的修炼者。
放眼望去，无数处葬骨之地，一座座庞大雄伟的黑色石碑冲天而起，直入云霄。
黑色石碑上镌刻下远古不朽的复杂纹路，神秘晦涩，耀眼的黑光微微闪烁，似是穿越万年而来的幽灵鬼火，令人望而生畏。
这苍茫辽阔的天地间，呈现着介于暗黄与漆黑之间的色调，苏天痕骑乘着身形遮天的七折翼骨龙，骨龙通体森白，七翼断裂了一半，却又彼此重叠，周身燃着邪灵之火，幽森诡异，洞穿了半片虚空，庞大巨型的骨骸下没有一点血肉，连一片龙鳞都没有，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龙眼和闪烁着银白色钢铁般的光泽的骨骼外，最吸引人的无疑是头颅中间那颗闪烁着苍焰光芒的妖晶。
此刻，阴翳昏黄的天空下，一条风青色的巨蛇盘踞于空，蛇首上坐着一道秀雅娴静的身影，虽不勾魂摄魄，可苏天痕下意识地将其归类为蛇蝎美人。
“最近外界的消息听说没？”八岐帝的分身“风雅”上来就攀谈道。
苏天痕皱了皱眉，他闯入黑南山为寻龙种已有数月之久，几乎与世隔绝，哪听闻什么消息，但此人身上的气息让他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熟悉感，无形中会有一丝亲近诞生，随即他戒备地摇了摇头。
“你儿子为了获取蒙昧衍一烟，利用了第一宫，现在全大陆都误以为第一宫拥有了梦寐兽。”八岐帝玩味道。
苏天痕听得一脸懵逼，这是啥，大水冲了龙王庙？
那小子好端端地利用亲家作甚？
就算毁了百步牵线兽，也不必做得这么绝吧！
话说，这位是谁啊，她居然知道苏贤有梦寐兽？
“然后呢？”苏天痕心里有一万个疑问，不知从何问起，索性接了话茬道。
“你儿子想了个馊主意，利用完第一宫后，由你出面，去第一宫提起联姻，依两人的缘分，正好可以顺理成章地缔结姻缘，顺便以苏家和天痕尊者的威名帮助第一宫渡过难关。”八岐帝陈述道。
苏天痕：“？？？”
我儿子这么人才？拐了个弯娶媳妇儿？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去毁百步牵线兽呢！
真是坑爹啊！
在黑擎从东域回来后，苏天痕知晓了苏贤的近况，可谓是由衷的欣慰，自家孩子果然没让自己失望，这等起步，甚至碾压他当年的风采，未来成就说不定还会在他之上，这是作为一个父亲最乐意、也最希望看到的。
梦寐兽，本来就在苏贤那，帮第一宫扛过大陆势力的声讨算是一种责任。
苏天痕十九年未见苏贤一面，但若是能帮苏贤铺平道路，让他在前面披荆斩棘，那他绝对是一万个乐意。
“利用完还知道弥补，这小子还算有点人性。不然以后两家相见，多尴尬呀！”苏天痕心中乐呵地想道。
一念流转后，苏天痕又打量起面前之人，他绝非鲁莽之辈，遇事总有自己的判断，虽然可能不像月无涯那般见微知著，但也没差到哪去，一刹那的灵光闪逝，苏天痕嘴角一勾，笑道：“原来是你。”
在苏贤拥有宝兽的秘密没有暴露在大陆视野的情况下，能洞察到自家孩子拥有宝兽这种事，还前来告知，此人来意虽然莫测，但背景绝对非凡，眼前的风雅对苏天痕来讲甚是陌生，可苏天痕却感知到了一种他曾经见识过的气息，两相结合后一想，他便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呵呵。离院快二十年了吧？不枉我曾经教导过你，这么快就要追上我们了。”风雅唏嘘道。
苏天痕扯了扯嘴角，回想起八岐帝的怪癖，言谈中开始带有敬意，道：“栽培之恩，天痕没齿难忘。与诸帝仍旧相差甚远，天痕不敢逾越。倒是美貌的八岐帝怎会与我家孩儿有牵扯？”
“十大圣子出行，苏贤和叶知秋结伴，两人关系莫逆，天机院也有意看见一颗新星的升起，举手之劳罢了，倒是剩下的烂摊子要让天痕尊者跑一趟自行解决了。最后天机院会出面主持大局。”风雅说了一半，留了一半。
“明白。”苏天痕心中了然，见“风雅”传讯后便袅袅离去，他站立于骨龙的背脊上，望着逐渐变成黑点的背影崇敬道：“恭送美貌的八岐帝。”
强调“美貌”，就是八岐帝的怪癖。
得其要领者，总是能被她善待。
勾起十多年前在天机院的点滴生活和成长经历，苏天痕不由似喝醉般，眼神迷离。
待他恢复清明时，立马加快了寻找龙种的速度，等七折翼骨龙先一步迈出那一步后，就是他启程前往北域第一宫之时。
……
第四百一十五章 梅雨界
北域腹地，第一宫如高塔擎天而立，万千势力匍匐在其威严之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霸气昭然若揭，辐射数亿万里的影响力震慑宵小。
在第一宫的核心地带，外体碧幽的宫殿群高耸林立，一座座殿宇缥缈如烟，似雪裹琼苞，宛如仙人住所，其方圆百万里设立四界，四界为第一宫正统，由宫主亲自统领，四界的定义与一个皇朝的皇都类似，其内生活着数以亿计的修士和平民，分别为北边的玄门界、南边的梅雨界、西边的无涯界和东边的九宫界。
四界名号皆有来历，像玄门界北通神秘之地，越界而过，便是踏上神秘之地的领土，第一宫并不限定慕名而来的修炼者前往神秘之地找寻进阶修为、冲破桎梏的奥秘，只是古往今来，回来的人少之又少，仅有不超过万分之一的修士携带着收获安全归来，更多的人则是永远地葬身于冻土之下，飘雪覆盖了他们的尸体，掩去了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只是，人的贪婪往往会胜过恐惧，玄门界外像是有魔鬼的呢喃，不断吸引着修士不畏生死的鱼贯而入，最终脚踩地狱的倒影，投身天堂的幻景。
屹立于东方的九宫界自第一宫建立之初便诞生了，名称亘古不变，界内活跃的绝大部分都是修士，他们或多或少都与第一宫有不可磨灭的联系，比如曾经作为九宫弟子之一，后因修炼到期或年迈隐退后，便居住在九宫界中，还有许多被接引进入第一宫弟子的亲人也有机会入驻北域人心目中的圣地。
九宫界，身份尊贵的象征。
无涯界顾名思义，其实此界的名称几十年会有一次变动，这代宫主乃是威慑四域的无涯尊者，毕业于天机院的绝世天骄，曾在十多年前与天痕尊者并列的大人物，赫赫名望如烈日照拂这片极寒之地，高高在上。
梅雨界。
北域的冬天极为漫长，在东域四季分明，抬头可见艳阳，橘黄色甚至金色的光芒可以驱散心灵的阴暗，可在北域，冬季几乎贯穿了一生，冰雪永不融化，日曜时隐时现，气候干燥寒冷，传闻梅雨界自二十年前改名是因为当代宫主向往东域的梅雨季节。
雨打黄梅头，四十五日无日头。
季风刮过，连绵不绝的阴雨淅淅沥沥，带来北域难见的湿热，意指北域人对极寒的厌倦和疲惫。
不过，传闻终究是传闻，更有劲爆的消息称，“梅雨”之名是为了祭奠曾经的第一宫主母，她就像东域的梅雨季，永逝人间，找寻不回。
辗转半月，苏贤通过叶知秋留下的指引，以最便捷的方式来到了梅雨界暂居。
当然，北域有完整的传送阵体系，不像大陆破碎的东域显得凌乱和无秩序，按理说赶到真正的第一宫地界不用这么久，可途中苏贤还绕路去找到了蒙邈和何刺韵，并将连策游介绍给了他们认识，叶知秋离开，一行五人以苏贤为主核，不明所以地就到了梅雨界。
苏贤的最终目标，自然是穿过玄门界，踏上北域神秘之地，去探索冰阴幻犀在青羽残魂中响起的呢哝耳语。
半月前，梦寐兽顺利地吞噬并消化了蒙昧衍一烟，宝兽的晋升毫无瓶颈可言，只要美美地吃一顿好的，便可无忧无虑地进阶，期间倒是苦了苏贤的栉风沐雨和无言等候。
虚空兽的收服本应极难，因为妖修若想纳妖兽入妖宫，首先要种下神念种子，可不要忘了，在过去的岁月里，这只不到妖宗的虚空兽消融腐蚀了一枚来自妖帝的神念种子，这也意味着如果它不愿屈服，那世上几乎没有修士可以办到将其收入麾下，毕竟它有的是时间把神念种子再度吞噬。
梦寐兽是它的牵线者，连策游最后种下的神念种子它默默地接受，并进入了他的第五妖宫休眠。
当时听闻真相的连策游，整个人都木然了，双目呆滞，大脑嗡嗡作响，乱得如一潭污浊之水。
虚空兽，几乎没有形体，黢黑可怖，妖王巅峰便可辐射方圆十万米，这种范围简直难以言喻，而当苏贤给他普及帝妖之上的秘闻后，连策游转眼从惊喜转变成惊骇，随即逐渐心悸，灵敏地洞察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他有什么资格，可以驾驭一只祖妖？
连策游想问，也最终问出了口，可苏贤只回以一个淡漠的眼神，对此闭口不谈，这愈发得让他察觉到了这汪水潭的深不可测，在祖妖背后，定然有一个可怕的秘密，它像一头隐藏在黑暗中的凶魔向其露出了獠牙，但他无力反抗，只能默默承受。
其实，早在他做出选择走回地洞的那一刻，连策游就明白，在一定程度上他将失去对自己生命的支配权。
果然，这个神秘青年成为了他的噩梦。
连策游呆在苏贤的队伍中，接而认识了蒙邈和何刺韵，后来也知晓了祖楼影的名讳，他隐隐能感觉到，这三人对苏贤很熟悉，或者说，他们对苏贤的不同方面有各自独特的见解，而他无疑是团队中最无知的那位，但他又不敢擅自打听关于苏贤的消息，只能像一个游离在外的观众，无声地观察着每一个人，欣赏着他们在舞台上的“表演”。
在连策游半个月的观察下，他已有了些许总结。
譬如祖楼影这位实力媲美妖皇的老者扮演着奴仆的角色，他沉默寡言，与旁人似乎都有深邃的代沟，但对苏贤有绝对的信服和忠诚，就像是一个疯狂的教徒，虔诚信仰上苍之主一般，永远饱含崇敬，满怀谦逊。
蒙邈是一个善于伪装的中年汉子，他外表粗犷，心思却细腻，他有时像是苏贤的奴仆，有时又像是兄弟，不可否认是一个友善且靠谱的人，至少在这半个月来，在祖楼影和何刺韵都对其几乎不闻不问的情况下，蒙邈是给予自己关照最多的那位。
何刺韵，这女的总戴着面具，虽无法一睹其容貌，可丰腴妖娆的身姿令人遐想无边，她对苏贤似乎带有一种奇怪的情愫。幽怨？信赖？连策游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旁观者清，他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半月来，苏贤也很少与自己主动交谈，他与苏贤交流最多的那次还是即将离开冰帝山的时候，那时的他担忧家人会因自己的不告而别而遭遇诸多麻烦和困扰，毕竟族内总有百花齐放的手段可能推算出自己的生死，甚至怀疑自己背叛了冰尸族，但苏贤只是说了一句“我会帮你安排”。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似和风细雨，安抚了连策游的忡忡忧心。
第一次走出冰帝山，沿途见识了北域数地的风光，也途经许多不输冰帝山五族的势力范围，这种体验对连策游来说是别开生面的，换了一个环境，他居然有恍若新生的感觉，甚至涌上一股白活了二十年的念想，二十年来囿于一隅，视野狭隘，整个人生兀然觉得缺失了一些什么。
但是，这半个月来，还有一种更强烈的危机感徘徊在他的心房，每到一个地方，连策游总会听到有人在谈论第一宫拥有宝兽的消息，那一段段闲言碎语，嘈杂纷扰，飘飘洒洒如漫天纸屑，如帝山几乎不停歇的暴雪，风声愈来愈紧，情势愈演愈烈，风云搅动，人心惶惶，中洲有强者已经准备跨域降临，置身于北域，离开了冰帝山的漩涡，他顿然觉得自己又踏入了另一场猛烈的风暴里，颇有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尤其是他和真正的正主光明正大地来到了梅雨界。
梅雨界内，有辽阔绵延的冰原，有耸立似倒挂的冰川，真正繁华的地带则挤在群山中间，华丽又冰冷的宫廷盘绕于蜿蜒的崇山峻岭间，山间人烟浩渺，由半山腰远眺，能望见雄峰圈起的地域内一片富饶喧闹的景象，烟火浓重，演绎着人世之美。
五人似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就似长途跋涉没有组织的苦修者，自我追寻着修炼之路，不染纤尘，于山腰静静观望，却很快将跌入这浩浩荡荡的红尘之中。
苏贤目光深沉，青袍被雪雨沾湿，怀着故地重游的情怀，心神飘远，此时身后的四人次序分明，蒙邈和何刺韵紧紧追随，连策游次之，祖楼影缀在末尾，承担着守护的责任，突然四人心神微震，听到苏贤用怀念的口吻说道：“你们来过梅雨界吗？”
“我来过。”
苏贤独自一人完成了自问自答。
梅雨界的由来，当年黑老曾用一段凄美的故事给他讲述过。
没想到，十多年后，他也与第一宫有了不可分割的渊源和交集。
别人或许没有体会，可祖楼影又自行有了脑补，脑中仿若惊雷轰鸣，心中想到：看来大帝与第一宫有一段不可描述的过往。可是，大帝那个年代有第一宫吗？梅雨界，不是新改的么……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会暂居梅雨界，也会穿过玄门界，拜访神秘之地的古老种族。我不知道会在此地停留多久，但我希望，等我们离开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蜕变，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或强大，或阅历更丰富，最重要的是，活着离开。”
“走吧，入界了。”
……
第四百一十六章 通神
梅雨界，曙河庭。
此界在第一宫的三位供奉治下，三位供奉对应着三位名扬北域的尊者，分别为曙河尊者、大地尊者和水虺尊者。
团团落日树，耿耿曙河天。
“曙河”意指拂晓的银河，曙河尊者乃是北域罕见的纯走光属性路线的妖尊，凭借一只光精灵治愈救世，挽回了无数修士的性命，延续修炼之道，在北域可谓是德高望重，内外群僚皆敬，积攒了太多的人脉和资源，光属性修炼到妖尊这一步的，无疑在哪都是香饽饽，名利尽收。
曙河庭建于流云飘逸的半山腰，最顶峰是尊者的居所，因其威望堆叠到至高点，凡是求医者皆需登顶叩门，下方则是建造了许多供修士居住的庭院，成百上千个庭院星罗棋布，错落有致，划分等级，苏贤五人便暂居于一个五星庭院，其内屋舍数十，更像是一个宗族的地盘，演武场、修炼室等场所十分齐全，有一五阶聚气阵布在庭院中，这也导致五星庭院价格奇高，每日需支付一万软妖玉。
苏贤清点过储物戒里的财产，软妖玉有3700万，玉髓1万，住庭院是住得起的，但若涉及五人的修炼开销，或许要不了多久就要告罄。
苏贤的潜意识不断咕哝着，他还是一个穷鬼！
不光他是，连策游、蒙邈和何刺韵通通都是，而且比苏贤还穷，穷到露骨，穷到可怕。
除了苏贤，祖楼影四人都是初来乍到，对此地不熟悉，苏贤花了半天的时间，给四人普及了一下梅雨界的势力分布、各大势力后方坐镇的人物以及最核心的梅雨庭。
厅堂内，五人各自席地而坐，苏贤看向何刺韵问道：“你的烈阳皇尸要多少玉髓才能炼制？”
何刺韵上次询问过冰帝山的炼器坊，见苏贤有意解囊相助，她娇靥笑得烂漫，连道：“自备材料要50万玉髓，炼器坊提供则100万左右，我那具冰皇尸想大改成火属性的费用也包含在内。”
“哦。”苏贤点了点头，心情莫名忧郁，修炼最烧资源，妖、武、神三道最惨，除了游走在生死边缘寻找天材地宝或完全各种委托，几乎没有赚钱的路子，倒是像炼丹师、炼器师、阵师、铭文师等副职可引财源滚滚，时常演绎着“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样令人神驰的桥段。
“先休息一天吧。明天我们去找点赚取玉髓的门路。”苏贤还有一些东西没研究，天色渐晚，想着今天就先这样吧，把烦恼留到明天。
“苏如雪的哥，可以出去逛逛吗？”蒙邈按捺不住性子问道。
“可以，小心点。”苏贤说道。
闻言，蒙邈出言相邀何刺韵，挤眉弄眼道：“何姑，一起吗？”
“你抽风了？”何刺韵疑惑道。
蒙邈：“……”
“走吧。”何刺韵没有拒绝，正好想跟着蒙邈学一学，这家伙到哪都有门路。
蒙邈：“连策游呢？祖老？”
“好，好。”连策游愣了一下，旋即僵硬地点头，答应前还微惧地看了苏贤一眼，后者则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祖楼影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后，三人结伴下山，掠向了山麓边火树银花的“不夜城”，祖楼影告辞了苏贤，回到自己房内闭目冥想。
庭院顿时冷清下来，苏贤一个人呆了会儿，问道：“青师，祖楼影的境界怎样可以更进一步？”
祖楼影跟了苏贤也有数月之久了，虽然难以突破的瓶颈在苏贤这得到了解答，可修为还是无法有实质性的进展，苏贤也想帮他一把，至少祖楼影现在扮演着护道者的身份，他的修为越高，苏贤也越安全。
“三个方法。一是最粗俗的，砸资源，用各种提升血脉的资源把他妖兽的资质推上来，妖道增长，神道的极限也会随之增长；二是用同源置换术；三是等梦寐到了六阶，对其施展梦寐术，让他成为梦寐的信徒。他修为的停滞不是功法不够，也不是心境浅陋，完全是被资质拖的。大帝是能化腐朽为神奇，前提是我有取之不尽的资源，没有资源的支撑，换成是我也没办法让他想突破就突破。”青羽说道。
后面两个方法直接排除，祖楼影和自己的妖兽情感深厚，不是说换就换的，那样会显得薄情寡义。梦寐刚升到五阶，六阶遥遥无期，短时间没任何指望。
第一个方法才是最正常的法子。
奈何行不通，归根结底，还是太穷了。
贫穷是原罪！
“青师，换作是你，现在你会怎么去赚取玉髓？”苏贤试探道。
随着境界的水涨船高，苏贤辗转了一个个地方，这里已不是偏远落后的南荒，可以说能长存在梅雨界的修士没一个见识少，资历浅，但如何让自身腰包鼓起来，却是永恒不变的话题，这也不是苏贤想解决就能解决的，他还是个十九岁的孩子。
在南荒，他靠唬人、靠忽悠、靠眼力见都能凑到不菲的资源妖玉，但到了此地，傻子变少了，他的门道也就变窄了。
青羽没有思忖，啧啧道：“卖功法，卖妖术，卖远古的消息，卖我的见闻，不管哪一样，都够我赚得盆满钵满。再说，我是八阶炼丹师啊！闲着无聊，炼一枚八阶丹药拿出去卖卖？玉髓，什么东西，看不上。”
青羽言语中的鄙夷毫不掩饰，硬是奚落得苏贤脸色青白交替，上述不论是哪一样，他都不具备。
一阵泄气后，苏贤回到自己的房间内，平静地躺在床榻上，望着宽阔幽深的房梁，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可能是少年该有的愁思，这是一个思想沉淀的过程，眼前掠过往昔的一幕幕彩景，直到夜深人静，连蒙邈三人都回来后，苏贤?地起身，盘膝坐在香软的床榻上，心神收敛，专注于精神海。
自梦寐兽晋升五阶后，它就多出了一个新妖术，唤作通神。
如果说梦寐术是天赋宝术，展露了一个宝兽的神异，而后续的隐世之游、斩梦牙和梦翼都是宝兽自保的手段，到第五个妖术“通神”，梦寐兽再次展现了一只宝兽该有的经天纬地之力，在初闻“通神”之始，饶是苏贤都瞠目结舌，因为它的玄妙和强大已经隐隐有了百步牵线兽的味道。
通神，沟通神念，不限范围，有两个条件，一是对方的神念强度不能超过梦寐兽一个阶位，二是宿主必须记得对方神念的气息，这样才能沟通到。
最令苏贤震撼的，就是这个不限范围。即使两人位处万水千山，天南海北，只要符合先决条件，梦寐兽都能帮助宿主链接上对方的神念。
依旧是辅助妖术，没有进攻性，可这通神也有诸多妙用，比如传递消息、辅助修炼等，毕竟能通神也就意味着梦寐能施展梦寐兽，灌溉梦田。
精神海上，梦寐掀动着梦翼飘浮在金色小人身前，它已准备就绪，因为苏贤今天在梅雨界安定下来，决定尝鲜，好好领略一下新妖术的魅力。
“你要沟通谁？”梦寐清冷问道。
“第一个沟通谁呢？好难选啊！”苏贤陷入了苦恼。
梦寐撇了撇嘴，嫌弃道：“选什么选呀，一个个都沟通过去呗！”
“那就先叶知秋吧？我本来还想和黑老聊聊天呢！可惜，你还没到那层面。”苏贤颇为惋惜道。
梦寐冷哼着开始施展通神，它听出了苏贤的潜在意思，不就是嫌它弱嘛，能给你通神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倏然间，紫烟如清晨的海雾弥漫开来，环绕在金色小人周边，小人只觉得有一种熟悉感涌来，原来他想要通神，必须要结合梦寐术一起，沉入梦境般的世界后，苏贤只觉得眼前一花，场景变幻，当视野重新清晰时，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原始森林中，这里的景色与北域的荒冷截然不同，而他好像附身在了紫衣青年的身上，共享着他的所见。
叶知秋身边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妇人，面如芙蓉，像是三十出头，有着成熟女性的妩媚，又有一丝俏皮感，风韵娇美，与常人不同的是她有一头金色秀发用一根紫色缎带简单绑着，慵懒优雅，撩人的身材隐于镶金嵌银的圣洁白袍内。
此刻，叶知秋和妇人一同骑在一条白皮大蛇身上，大蛇在原始的黑暗中散发着神性的光辉，不断腾挪游动。
“咦，这是谁呀？”金色小人开口道。
叶知秋本来是警惕着周遭的环境，虽然八岐帝的光属性分身在，完全不需要他动脑子，但他潜意识里还是有提防的意思，这完全是一个修士的习惯，他星空般深邃的精神海仿若凝固，形成一张星幕，然而脑海中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他陡然一惊，身形剧颤，冷汗瞬息冒出，在确定声音是从神念里传来时，立马浸入心神，俯视自己的精神海。
这时，他看到了一个贱里贱气的金色小人就端坐在他的星空上。
叶知秋衍形的小人呆滞了一会儿，大概花了两秒钟从惊吓中挣脱出来，语气有点颤抖地问道：“苏贤？”
实在是金色小人的轮廓太眼熟了，再加上那一副贱样，让叶知秋猝然想到了对方的身份。
“你好像吓尿了。”金色小人嘲笑道。
确定对方身份后，叶知秋顿时咆哮，掩饰刚刚尴尬的反应，怒吼道：“你特么怎么会在我精神海里？”
“我在试验梦寐的新妖术，通神，可以沟通神念，无视距离，就是有点境界要求。”苏贤无视了叶知秋的恼羞成怒，摊手无辜道。
见苏贤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叶知秋也顺坡下驴，与之探讨道：“宝兽版的传音神念珠？这跟百步牵线兽有点像啊！”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拿你当第一个实验对象。有点可惜，你旁边居然有人罩着，不然你遇到了危险，我从亿万里之外送你一记梦寐术，你岂不是美滋滋？”苏贤扼腕叹息，止不住地摇头。
叶知秋瞪大了眼珠子：“？？？”
还有这种骚操作？
你这是要坑死我吧？
“哥，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叶知秋还真没把握说一定扛得住梦寐术，扛得住一次，也敌不过对方的狂轰滥炸啊。
真要那么来一下，瞬息之间战局扭转，他真有可能身死道消，英年早逝。
虽然他知道苏贤在开玩笑。
“别怕，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坑你呢。”金色小人一脸诚恳道。
叶知秋的小人笑容僵硬，这话听得怎么让他心里直冒寒气呢？
圣光尊者察觉到叶知秋的异常，撇头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叶知秋回了一句。
“没事你抖什么？怎么都起鸡皮疙瘩了？”圣光尊者含笑道。
闻言，叶知秋顿时泪流满面，我说我毛骨悚然你信吗？
……
第四百一十七章 寒暄
前行中，耳畔有大风呼啸，圣光尊者金发飘舞，吹弹可破的脸颊上流露出一抹哀愁，幽怨道：“不想说算了。哎，小家伙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刚出身赤条条被我抱在怀里的样子了。”
“能不能别提这事？”叶知秋一脸黑线，平时私底下说说就算了，现在我精神海里有个贱人在，这种**被听到了他很丢面子的。
见叶知秋这副表情，圣光尊者用一根白皙的玉指摩挲着下唇，变本加厉道：“怎么，有心上人了，所以就嫌弃我了么？不知道谁小的时候追在我身后，奶声奶气地说‘八岐姐姐我长大后要娶你’。”
“血口喷人！子虚乌有！”闻言，叶知秋瞠目结舌，脸色在黑夜中涨红，胸口一窒，指着她怒道。
苏贤已经傻了，默默汲取着两人言谈中的“养分”，暗叹信息量好大啊！
“急着否认干什么？你小时候的山盟海誓你忘了，我还替你记着呢。”圣光尊者掩唇笑道。
金色小人如同一个看官，兴致勃勃地望着这一幕，同时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叶知秋被调戏了！
“放屁！老子用岁月兽看过，压根没这回事，三年前你可以忽悠我，那时候我懵懂无知信了你的邪，现在铁证如山，你再瞎编也没用。”叶知秋仰着脖颈反驳道。
叶知秋在跟圣光尊者交流的同时，在精神海里还愤怒地向苏贤斥责道：“朽木不可雕！宝兽如此伟大的能力，是让你用来闲聊扯淡的吗？是让你来偷听的吗？通神是让你用来交换知识的。知识！懂吗？不是让你在这浪费光阴。”
忽略了叶知秋的害臊，金色小人歪了歪脑袋，谈及“知识”，他还真有事想请教，于是问道：“我最近有点穷，我在梅雨界，你有什么敛财的点子吗？”
“如果你有，请你一定要告诉我。”这是叶知秋的回答，圆滑婉转地告诉了苏贤他们有着近乎相同的境遇。
我要是能敛财，还至于那么穷么？你咋不捡起你的炼丹术呢！算了，不提了，一说出来你大概就会猜到我已经窥破你最大的秘密了。魂中魂啊！魂中魂中魂啊！纪浮世原来只是一个幌子，在深处，还藏着一位古老的存在。这是叶知秋的腹诽。
“那你有什么知识能和我交换吗？”苏贤调侃道。
叶知秋外头敷衍着八岐帝，里头还“后院失火”，心烦意燥地应付着苏贤，闻此忽而心机一动，目光骤亮，玩味地抚掌道：“有。但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才会告诉你一个等价的‘知识’。”
苏贤：“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帝山下的秘密，你把连策游带下去干什么。”
金色小人沉吟了一会儿，想想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没什么好瞒着叶知秋的，透底道：“你不是也猜到了吗？他晋升妖宗了。”
“问题是地底哪来的妖兽填补他的第五妖宫？”叶知秋前段日子快被这个问题折磨疯了。
“我们探查的那片黑暗区域其实就是一只妖兽的躯体，它的种族为虚空族，梦寐告诉我它们是大陆最巅峰的种族，也是祖妖榜上的存在，有些话不能明说，但你应该能想象，所谓虚空，对应的是天上的哪位。那位借蒙昧衍一烟，与梦寐兽达成交易，而我替它的子嗣寻找一个妖宫入驻，使其能跨过漫长的修炼岁月，以最快的速度跻身强者之列。”苏贤用最简洁易懂的措辞给叶知秋解释道。
陡然，叶知秋沉默下来，面部的所有表情消失，搞得圣光尊者都七上八下的，而在精神海里，叶知秋凝声问道：“第二只祖妖？为什么不找我，我可以提前突破。”
显然，叶知秋立马领会到了那只虚空兽的含义，这可是媲美血鲲鹏的存在，或者说更胜一筹。
“祖妖有一个特质，那就是当它晋升妖祖之际，可以通过反噬原主的方式脱离妖宫的束缚。那位只是想让自己的子嗣走一条捷径，用最短的时间到达祖境。”苏贤沉声答道。
闻声，叶知秋倏然怔住，握紧的拳头悄然松开，默想了一句：“谢谢。”
“所以，留下连策游的确是你计划好的？”叶知秋想起当日之事，心头凛然，问道。
“没有，那只是个巧合，梦寐心善温和，不喜我滥杀无辜，拿不晋升来威胁我，所以我才放他一马。”
叶知秋心思澄澈，思路灵越，脱口而出道：“那就是梦寐计划的？”
“呃。”苏贤被叶知秋这句话吓了一跳，心中猝然冒出一个令其颤栗的念头，梦寐有那么险恶吗？
“不是它，只是巧合。”旋即，苏贤摇摇头，强调道。
这是梦寐兽给予的通神，不管是否怀疑，都不应该在这番交流中露出马脚。
叶知秋只是给了苏贤一个让他自己体会的眼神，没再多言，而是开始探究虚空族，好奇道：“虚空族是什么属性？”
“暗或空间。不会有双生属性。连策游的那只是暗属性。”这是梦寐告诉苏贤的，由此可以推出，天上那位应该也是暗属性，这点叶知秋同样摸索了出来。
忽然，叶知秋问出了一个让苏贤如遭雷击的问题：“空间河流呢？也是虚空族吗？空间属性的？”
“不，不知道。”金色小人有如醍醐灌顶，猛地拍了一下大腿，神色震惊，磕磕绊绊道。
但是，叶知秋给了苏贤一个启示！
涉及神秘和超凡，两人都是点到即止，各有明悟，没有深入交流。
叶知秋点了点头，长吐一口浊气，道：“这个‘知识’无价，天机院也是第一次耳闻。”
听了他的评价，苏贤淡淡笑了笑，莞尔道：“该你了。”
“我给你的消息也是无价的。”叶知秋先是说了一句引言，这让苏贤面露严肃，正襟危坐，洗耳恭听，“我有两个‘知识’。一，你是不是想用通神找月锦瑟聊天？我是第一个，所以她是压轴的对不对？你不放心通神的功能，然后找我试验，就是想有一个心理准备？”
金色小人神情瞬间凝固，转眼用神念之力抹去了表情，心虚地咒骂道：“你这他吗的算哪门子知识？”
“嘿嘿。”叶知秋坏笑了几声，果真让他猜中了，随即他切入正题，道：“二，月无涯知道你是苏贤了。你没听错，你的准岳父，猜到了那戴白皮鬼面者的身份了。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我就是帮你去说了下让第一宫照顾一下连策游的家人，结果月无涯一句话直接把我震傻了。我早说了嘛，不该接触那个妖怪的。你偏不信，现在后悔了吧？”
“卧……槽！”怔怔良久，小人终于憋出了一句心声，“见鬼了吧？真不是你说的？他怎么知道的？”
“别问，问就是天赋。只因为你是个莽夫，而不是名冠大陆的无涯尊者。”叶知秋讥笑道，说的就好像是他推理出来的一样。
“完了呀！全完了呀！”金色小人懊恼地抱头，还有什么事比这事更尴尬？
准女婿利用准岳父的势力给自己牟取好处，居心叵测，最感人的是身份竟然被扒出来了！
“怎么样？这个‘知识’是不是无价？”叶知秋得了便宜还卖乖。
金色小人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切断了联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片“伤心地”。
见苏贤的身影消失，叶知秋嘴角微翘，总算是挫了挫他的锐气，让他刚才看戏，这波不亏。
“聊完了？”圣光尊者瞥了一眼叶知秋，冷淡道。
叶知秋豁然扭头，心里疑惑，看着女子想到：你刚刚的明艳动人呢？
“梦寐兽的通神，苏贤找我实验了一下。”叶知秋主动说道。
“哦。”
嗯？？？
不就没理你一会儿嘛，你何以如此冷漠？
叶知秋热脸贴冷屁股，道：“我从苏贤那听到了一个大秘密。关于虚空族……”逐渐地，圣光尊者的面颊上重新勾起了微妙的笑容。
……
结束和叶知秋的聊天后，苏贤不由自主地呆滞了一会儿，赫然是沉浸在方才那对他来说“毁天灭地”的消息中，为自己默哀了三分钟，他渐渐挣扎出来，抱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心态，准备顺其自然，然后开始想着下一个沟通的对象。
尔后，苏贤又发现，其实现阶段他根本没多少人可以沟通。
安若素？这是他刻意回避，也可能是某种难以描述的心理在作祟，让他秉持着“不打扰是最后的温柔”这种模棱两可的心态。
年肆泽兄妹？他都不知道该和对方说些什么，缺乏共同话题。
苏辰？苏贤虽然仍心怀尊敬，但还是不想贸然就沟通苏辰，那样会暴露他拥有梦寐的事实。
排除了一个个对象，剩下的两人已经呼之欲出。
一个是苏如雪，一个是月锦瑟。
因为纪浮世是和苏如雪在一块儿，所以沟通谁都一样。
于是，苏贤将下一个目标锁定在苏如雪身上。
开始沟通
忽地，苏贤感觉穿梭到了一个血红色的迷雾中，雾气深重，四周沉闷封闭，有一股如心脏般蓬勃跳动的热潮自身体底部涌起，位于苏如雪的精神海上，苏贤细心地感知着周围，他能听到苏如雪平稳安静的呼吸声，应该不是置身于危机中，再度打量，见其平躺，四壁方正，苏贤幡然想起，这不就是碧落活血棺嘛！
“咦，苏小子？”苏贤的出现是静谧的，没有声息，如果不出声连叶知秋当时都没察觉，可纪浮世不同，他透过寄魂宫可以观望到苏如雪神念中的变化，所以在第一时间看到了凭空出现的金色小人。
闻声，苏如雪睁开了美眸，眸中划过一道幽沉的血芒，给这个既冰冷、又黏人的她平添了一分诡异。
“苏贤？”看见金色小人，苏如雪惊喜道。
小人故作深沉，开口道：“喂，你应该叫我‘哥’。”
苏如雪在血道上造诣与日俱增，神道却没有太多的进步，连四阶都没触摸到，离衍形亦是很远，只是用充斥在精神海上空的“眼”心花怒放地看着苏贤，神采中满是迷恋和憧憬，还有一丝悸动。
“纪老。”小人和纪浮世打了声招呼。
纪浮世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学识渊博的他也有点转不过弯来，不解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贤将梦寐兽的通神给两人解释了一遍。
“那以后你要经常跟我通神呀！”苏如雪企盼道。
小人温和地笑了笑，承诺道：“放心，我会的。”
当苏贤一想到自己变成一棵树会无聊的时候，他就想到通神的妙用了。
“怎么样？最近有没有遭遇什么？修炼得如何了？”苏贤开始嘘寒问暖。
“我在年前就到了云海城，当然，听了你的话，也重新见到了鲁大师他们。你可以想象他们再次见到我的表情。最近，我和商万贯联系上了，有潮汐巨兽在，我还出了趟海域，在大海中狩猎。暂时修炼得很顺利，纪老头说了，我在妖尊前的路没有一点瑕疵，堪称最纯粹的血修。只是妖尊后，因为纪老头当年也才妖皇巅峰，所以后续的血道之路还需要摸索，我会和他一起钻研的。”少女笑靥如花，笃定道。
这时，纪浮世补充道：“文书虫还在幼年期，距离成年还需一段日子，前期成长缓慢是好事，有足够的时间奠定基础，尤其是你们提供了那么多精血的情况下。
说实话，数万年前，我从想过作为血修可以这么奢侈，祖妖和帝妖的精血用之不尽。现如今，如雪的底子远远超过了当年的我，未来可期。潮汐巨兽已经妖王七阶了，成长迅猛。
凭如雪的条件，作为血王，她现在还可以靠我的御兽血术掌控两只妖兽。本质上和妖修没什么区别，如果她的妖宫完整，甚至可以比同阶修士多出一倍的妖兽。
两个位置的空余，如雪正委托商万贯找寻潜力可达妖皇的妖兽幼崽，或者是未孵化的蛋或卵。”
听完苏如雪的近况，苏贤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逸，好像呆在这里，与两人闲谈，是一种天伦般的享乐和放松，他也侃侃而谈，道：“我在第一宫的梅雨界。如雪应该来过吧？”
“嗯。无涯尊者为纪念亡妻而命名的地界，阵老带我去过。”苏如雪点头回答。
“对了，我将我这段时间的见闻用梦寐术的方式传给你们吧！里面有涉及大陆的隐秘，纪老，你一定会感兴趣的。如雪，你也是，要记得你最初的追求喔！天上的皓月如此皎洁，有一天，我们把它摘下来怎么样？哈哈哈！”好在这是在梦寐的通神中，否则就这般的亵渎，说不定苏贤又要被某道雷劈得怀疑人生。
紧接着，苏贤用梦寐术为两人展现了这数月来的所见所闻。
有的画面平淡如水，昭显着生活的平庸和常态，有的景象惊心动魄，秘闻牵涉之深广，让纪浮世更不后悔追随了大帝，潜心教导苏如雪，因为如果只靠他一人，哪怕他穷尽所能，都无法触及这一段最恐怖、最震撼人心的秘闻。
原来，大陆是这样的……
随后，三人悠闲谈天，碧海潮生，一切恬静而美好。
……
第四百一十八章 吾乃造梦之主！
中洲浩瀚广博之地，鸾翔凤集，大陆英杰济济于一方，其威盖世，其名称雄，此谓天机院。
天机院屹立在中洲之心，覆盖方圆亿万里，各分院盘踞一界，每一界犹如一颗辰星，阴沉暮色下金乌黯然退场，护院大阵光芒齐绽，若有修士于九天之上俯瞰，便能见一颗颗星辰连缀，勾勒成恢弘壮观的星图，汇成银河，天命大衍，璀璨耀世。
幻神院，背靠十帝幽陵，周边有古老家族矗立倚靠，主持神修之路，内设沟通四域沧溟的八阶传音神念大阵。
此阵终年开启，修士在外修炼，有所牵挂，思乡情切者络绎不绝，每个人一年里都很难轮到一次。
正值深夜，幻神院内仅有寥寥几位尊者坐镇，一道秀色绝世的修长身影悄悄掠出，佳人似月，皓腕似雪，肤似凝脂，容颜精致到祸国殃民的地步，此时黛眉微蹙，心事重重，近来第一宫坐拥宝兽的消息传遍大陆，在院中她的被关注率一直居高不下，此时消息曝出，她的人气再度飙升到顶峰，期间无数古老势力派人造访，有可怖强者，有人中之龙，恶意和善意共存，每一个眼神和表情皆饱藏图谋，令其困扰不堪。
寒月拂水，月锦瑟等了足足半月之久，终于求得一次联络父亲的机会，虽然只有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可她近日的提心吊胆已被抚平了不少，一路如风拂玉树，芳香盈路，乘坐传送阵，两个时辰后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这是一座独立阁楼，由朴素的青砖堆砌，楼高三层，外饰精美，可凭栏望月，典雅气派，周边栽有西域罕见的掩铃树，清晨总有清脆的风铃声入耳，引蜂歌蝶舞。云窗雾阁，即不奢华，又不普通，整个横排还有数十座阁楼，皆是提供给在阵衍院求学问是的学子。
在月锦瑟被特招入院，有阵道特长，所以就被安排在了阵衍院附近的住宿区。
月锦瑟在天机院出名有三个原因。
一是姿容无双，这点毋庸置疑。在她面前诸多女修黯然失色，少有抗衡者，这给她增添艳名之余也招惹到了不少的麻烦，有嫉妒，也有垂涎和觊觎。
二是特招。天机院鲜有特招，若非惊才艳艳之辈，只有走正常途径才可入天机院。这说明了月锦瑟有不凡之处，奈何自入院后她一直表现平平，毫无出彩之处，迄今为止未曾展露一个“特招人员”该有的光芒，为此天机院内也有许多流言和猜忌。
三是她有一个名传全大陆的父亲，背景深厚。
因此，总的来说，入院已有两年，月锦瑟在天机院过得平凡，除了一些日常接触的同龄人和师者外，在天机院内她几乎没开拓什么人脉，每日折返于两点之间，潜心求学，娴静平淡，消化着天机院赐予她的丰厚资源。
这跟叶知秋吹得完全不一样，当日叶知秋跟苏贤吹的时候，说什么月锦瑟在天机院都快成圣女了，其实也就是瞎编的话，姑且听之，不可信之，毕竟叶知秋离院也有两年多，他哪知道院内真正的变化。
窗前，明月清朗，月锦瑟独坐，回忆着方才与父亲的交谈。
今夜，是月锦瑟两年来第一次与父亲交流。月无涯不改温柔，他或许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可在月锦瑟面前，他永远是一个没有脾气的父亲，心中的百般宠爱集于一身，在寒暄几句后，他也稍稍给月锦瑟讲了讲第一宫面临的困境，一切都是安慰为主，示意她不用担心，在天机院好好修炼。
月锦瑟听得出，自己的父亲有事瞒着她。
隔着山海，月无涯都能在脑海中具现出女儿脸上的楚楚忧色，剪断秋水的双眸里敛藏着牵挂和担心，可父女俩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角色，喜欢一人默默承担苦难，把最好的一面留给对方，何况月无涯清楚，这次欲来的风雨只是一场普通的风雨，而且极可能是第一宫腾跃的转折点，然而其中的原因，他不知如何解释。
最后，月无涯只是笑着说：“丫头，你也不小了，我帮你找一门亲事如何？”
闻言，月锦瑟心中一揪，眼底略有晶莹浮现，但她何尝不明白此次第一宫面对的是什么，那是整座大陆万千势力的逼宫和倾轧，这不是父亲和爷爷两个尊者就能扛过去的，或许她的牺牲是必要的，也唯有这样，才能救第一宫于水火。
于是，月锦瑟静静地点了点头，应道：“嗯。”
“有没有对我很失望？无涯尊者威名赫赫，结果浩劫一来，他被逼得也只有卖女儿的份。若你母亲知道，恐怕不会饶过我。”月无涯打趣道。
“不会。”月锦瑟浅笑，心情却是复杂，吸了吸琼鼻，抱膝轻声道：“无涯尊者还是那个无涯尊者。他会变成至尊，他会再次和天痕尊者齐名，他还可能称帝，再超越天痕尊者。他是一个为月锦瑟、为第一宫、为北域遮风挡雨的男人。”
“呵呵。这是我两年来，听到的最美的话。不久后，第一宫就会和中洲苏家联姻，丫头，你说怎么样。”月无涯年纪虽已半百，可风趣不变，赞美一句后便来了个神转折，话语轻柔，却如雷霆一击，惊得月锦瑟美目怔怔，一时愣了神。
瞬息间，月锦瑟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几乎重现了三年前那月夜下的一幕，少年张狂不羁的面庞，充满亵渎的话语，还有那熔炉般火热的眼神。
“他，他叫什么？”月锦瑟不知道这是命运的安排，还是来自父亲的试探，只是眼眸有点慌乱，皓齿咬着红唇，娇靥上有期盼、也有无措，紧张地问道。
月无涯笑道：“他叫苏贤。”
轰！
惊雷炸响，月锦瑟恍然明白，这就是父亲的试探，穆秋交代了！
“我……”月锦瑟想解释，可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去说。
“一炷香的时间快到了吧？你什么你，你瞒着我，是不想让我担心，还是想护住那个小子？别瞎想了，这事没那么简单，梦寐兽的事也是如此，有些东西我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过现在我倒很想看看，苏家会派谁来。你猜是苏天痕，还是那帮腐朽的老顽固？如果是苏天痕，丫头，你有没有觉得很有意思？”
噗嗤！
顿时，月锦瑟展颜一笑，方才的伤感已被驱赶一空，当年她只是猜测，没想到，苏贤真是中洲苏家的人，如果定亲的对象是苏贤，那她心中的排斥感在不经意间就会少很多，因为她已经想到，或许这就是逃不开的宿命，而不是捏碎了百步牵线兽就能阻断的缘分。
不过，父亲的语气为什么有点不满呢？而且着重提了苏家，是因为苏家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不好的身份吗？
“无涯尊者觉得有意思，那就很有意思咯。”没有深想，月锦瑟嫣然回道。
“唉，女大不中留，之前听到要被卖出去那语气幽怨的哟，听到苏贤后立马正常了。”
“哪有啊！”月锦瑟娇靥绯红，狡辩道。
“……”
一炷香时间到了，父女俩的谈话结束。
回忆也到此消散，心中忧虑减半，月锦瑟开始总结在天机院两年来修炼的得失。
五阶中期神念，妖宗七阶，还有阵道上的领悟更深，臻至五阶中期的阵宗。
有得必有失，两年多来钻在阵衍院中，她虽偶尔闲游于中洲，可愣是没走出天机院的一亩三分地，初到天机院她是荣幸和惶恐的，因为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被特招，她深知自己的普通，如果说青丘祖狐可以让她傲视同阶，那一座妖宫的缺失又会瞬间将她打回原形。
幽静中，身后袅袅青色光晕浮现，眼眸柔媚、姿态慵懒的青丘祖狐枕在了月锦瑟的怀里，陪着宿主一同望月深思。
“明年就是东域的天机院招生了。他会不会出现？哎，那晚我还跟他说两人注定有缘无分，没想到，他真的是苏家人。潜修两年，我也该出去走走了，不光是历练一番，还要物色一下适宜的目标作为我的第六妖兽。明天就去院碑，把那辅助招生的任务领了。”月锦瑟默默想到。
“天机院最不缺的就是天骄。我在北域或许惹人称羡，到了此处，和四域最年轻最精英的修士共同竞争，其中更不乏出身于底蕴雄厚的中洲古老势力子弟，这两年我的表现的确太过平庸了，有愧特招之名。但这两年来，我在山水院中像海绵一样吸收了无数关于修炼和阵道的知识，填补了我许多见识上的空白和一些前期进境太快的缺陷，这是最大的收获。天机院不愧是被全大陆称颂的圣地，第一宫几乎没有跟它相较的资本。”
“仔细想想，只要不是那些被封禁的资料，山水院的典籍我都差不多翻阅过，我在天机院还能呆八年，接下来的时日更不能懈怠和荒废。这里还有丰富的人脉资源，我以后也要做一下最起码的交际，这对我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弊，出了天机院，这代人中的佼佼者会出现在大陆的顶层，总是避免不了和他们打交道。”
时光清幽，月锦瑟查漏补缺了将近半个时辰，正打算收敛心思，再捧起阵道古籍研读一番时，猝然间精神海上有无尽紫气涌来，它似空穴来风，十分诡秘，紫光氤氲，眨眼间占领了她的识海，月锦瑟面露震惊，却根本没有反抗和挣扎的余地，下一刻陡然沉眠，娇躯昏昏倒在案前，被恐怖至不可说的力量拉扯进入了翻涌的紫海之上。
青丘祖狐见状，不由尖叫一声，青光一闪，回到了妖宫内探查宿主的情况。
就在这时，一声浩大深沉、如同梵音的话语响彻于紫海中，令月锦瑟的神念小人骤然升起数种情绪，饱含着惊悚、敬畏和胆颤。
之后，一种强大、神秘、古老的形象悄然树立。
月锦瑟只听那从紫气深处传来的声音在说：
“吾乃造梦之主……”
“吾乃造梦之主！”
重复回荡，一遍遍低喃，如涟漪漫开一圈又一圈，让月锦瑟的神智都近乎迷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