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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梦缘起     至尊妖魁txt下载     至尊妖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九章 晨会(一)

    晨曦,一隅光亮穿透蒙蒙浮动的尘埃降临,随着时间推移,光芒愈来愈炽盛,冥冥茫茫的虚空被接替,旭日东升,波浪般的金阳拂过大地,唤醒万物,一缕缕熹微之芒越过掩铃树的罅隙,阵衍院附近逐渐人影绰绰,布满生气。

    铃铃

    掩铃树颤抖着传来轻鸣,在窗前趴了一夜的月锦瑟忽然惊醒,乌发如云,清秀细致的素颜美艳不可方物,可她仍沉浸在昨夜那磅礴混沌的紫海中,听了一整夜的嗡嗡呓语声,她的意识一直介于半睡半醒之间,或者说,她知道自己的身躯已陷入沉睡,仍保持着一丝清醒的是她的神念。

    “那是什么?”月锦瑟呆滞地坐在窗前,看放晴的天色,迷茫不已。

    造梦之主是什么东西?

    月锦瑟在那片如汪洋般的紫海中,足足听了上千遍的呢喃,“造梦之主”这个称呼已彻底印入她的脑海,如小刀一笔一划地在镌写,铭心刻骨。

    她此刻唯一可以确认的是,那古老神秘的大能对她好像没有恶意,能在一瞬间如黑洞般侵吞她的神念,让她没有反应和挣扎的余地,想要毁灭她亦是在弹指挥手间,可她今朝还能安然地苏醒,直视晴空,这也就说明了那紫海没有对她造成威胁。

    所以这算什么?

    奇遇?

    当月锦瑟重新审视精神海时,已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仿佛紫海出没只是一场梦境,除了睡了一晚,没给她留下任何影响。

    确认自己没有损失后,月锦瑟才抱着疑惑,去了院碑领取任务。

    ……

    男人的心思你别猜。

    苏贤深思熟虑过,甚至一遍遍地自省内心,反复告诫自己,通神月锦瑟只是为了偿还第一宫的损失,消除愧疚,而非陷于泥沼般不可自拔的儿女情长。

    要用什么东西补偿月锦瑟,苏贤早就计划好了,那就是青羽记忆中的帝妖籍!

    然而,他不可能一上来就把这宝贵的残籍赠送给月锦瑟,那样子太古怪了。

    忽然陷入沉睡,梦境中有人送了自己好多页古籍,月锦瑟只要还有脑子都会洞察其中的猫腻,所以苏贤决定用一种迂回、循序渐进的方法,先塑造出一个古老诡秘的形象,给出一点暗示,步步渗透,欲擒故纵,最好还能用以物易物的方式,逐步将残籍的信息传递给月锦瑟。

    因此,昨晚苏贤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提了上千遍“造梦之主”的名讳,其它的什么都没做,但在脑海中早就构思好了下一次的接触。

    “奇怪,我只是想补偿一下第一宫,为什么要用这么麻烦的方式?我不能把帝妖籍一股脑儿全塞给她吗?被发现怎么了,无涯尊者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迎着黎明,苏贤望着房梁陷入思想的囹圄,沉思半晌后,他掩饰地自我安慰道:“算了,做都做了,就这样吧。我是一个正直的人,绝对没有心猿意马。嗯,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没错,我是一个正直的人!

    照惯例进行了一番自我催眠和自我欺骗,苏贤起身,神念发散,集结蒙邈四人道:“都来厅堂,我们开一个晨会。”

    有些计划,本来是零碎的。

    昨晚趁着小试通神之际,苏贤将数月以来的想法糅合在一起,隐约有了一个较为清晰的目标,并给五人的交谈下了个小定义,就称其为“晨会”。

    伴随着新的一天,苏贤也想让大家有焕然一新的面貌。

    一分钟后,四人高效地出现在厅堂内,苏贤晚一分钟踏入,随后坐下,开口道:“蒙邈和何刺韵,跟我有一段时间了。祖老和我的关系亦是密切,连策游是对我最不了解的一个,不过没关系,接下来我会和大家摊牌一些东西。”

    正式中透露着一点随意,却是一张嘴就镇住了四人。

    蒙邈算是在座对苏贤最为熟稔的人了,将苏贤的脾性摸得极准,听了苏贤的话,不禁挺了挺胸膛,粗犷的五官上多了几分肃穆,如今可不是油滑的时刻。

    祖楼影内心微动,得到大帝的亲口承认,“关系密切”,这四个字让他苍老的心都回光返照出蓬勃的朝气。

    连策游昨晚尝试着在蒙邈那旁敲侧击出一些关于苏贤的信息,可当时何刺韵在场,被她一个微眯的眼神瞥了一眼后,他心虚地停止了这种行为。

    “关于我,你们四人都知道一些,各有交叉,却都不全面。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比如,我来自中洲苏家,一个传承悠久却秉持着古怪规矩的家族,所以这个背景也不算背景,只能当作我的来历。”说到这,苏贤不留痕迹地看了祖楼影一眼,后者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下颚。

    说是摊牌,可有些身份是绝不可能广而告之的,即便是亲信也会存在着丝丝缕缕的隔阂,譬如“大帝”这个身份,祖楼影意识到他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这重身份的,也有为大帝保密的义务。

    尔后,苏贤用简洁几句话讲述了中洲苏家,四人皆是听得认真,哪怕有些人早就知道也没有插嘴。

    讲完苏家的部分后,苏贤话锋一转,凌厉地切入了主题,道:“你们跟着我,有的是被我招揽,有的可能迫于无奈,我不会管你们对我有无怨言,有但说无妨,我不会介意。但我的态度只有一个,既然你们愿意追随我,尤其是在我弱小的时期,陪我渡过一段艰难岁月,那我也会倾尽所能回馈你们。”

    关于怨言,苏贤指的是何刺韵和连策游,毕竟两人都算是他用不光彩的手段强掳来的。何刺韵还好,已经习惯跟在自己身边,他话中的深意自然是指向连策游,但连策游也无所谓,因为他可能注定是个“死人”。

    接下来,苏贤开始列举。

    “蒙邈,武王九阶晋升武宗。大家都不是修炼白痴,武王九阶的含金量我就不过多阐述了。我猜,能有此殊遇的,放眼古今,整座远古大陆都不会超过两掌之数。”

    “连策游,他的第五妖兽是一只十万米长的祖妖。祖妖的概念我可以给你们普及一下。世人只知帝妖榜,却不知帝妖榜之上还有一个榜单,称之为祖妖榜。他的虚空兽,就是祖妖榜上的存在。如果你们想让他陨落,很简单,把他有祖妖的消息放出去就可以,不用你们动手,他都会死的很惨。”

    苏贤语气平淡如水,可辞含锋芒,令四人如芒在背,在各自都接受着不同程度的震撼时,更惊叹于苏贤本身的能量。其中连策游最是胆战心惊,他严重怀疑苏贤这是在敲打他,暗示另外三位成员搞死他的办法。

    以上两件事,随便放出一件,可能都不比梦寐兽出世的消息差。

    关于虚空兽,苏贤只是提了一下就带过,不提种族,不提能力,他有自己的考量,叶知秋有能力接触到这些隐秘,不代表蒙邈等人就到了那样的高度,他们还欠缺一个巧妙的过渡,才能有资格去直面大陆的诡秘。

    “何刺韵,呃,送你一枚祭皇果的事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说。”谈及何刺韵,苏贤脸庞上的线条都柔和了几分,讪讪一笑,何刺韵则是白了他一眼,听听,蒙邈那憨子和刚加入的连策游都有这种造化,偏偏她什么都没有,除了祭皇果和同源置换术,苏贤几乎没有照顾她的地方,还时不时给她颜色瞧。

    皇尸也算是一份馈赠,不过烈阳皇尸还没玉髓炼制,何刺韵自动就将其忽略了。

    “不过,我们俩之间,就不谈这些肤浅的利益交换了,你说是吧?”苏贤没皮没脸地套近乎道。

    “哼。”

    何刺韵轻哼了一声,不理苏贤,可心情却是有点雀跃,苏贤这是在大家面前给足了她面子。

    苏贤时而冷淡,时而沉默寡言,时而开朗阳光,对每个人几乎没有斥责,但不代表大家不畏惧他,像蒙邈在云海城见过苏贤杀意最磅礴的时刻,祖楼影忌惮苏贤“大帝”的威严,何刺韵在十方山脉领略过苏贤的喜怒无常和冷傲凌厉,连策游更别说了,对苏贤满是惧意。

    基于苏贤在众人心目中建设出的威望,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条线,标示着遵守和僭越的分界。

    何刺韵很喜欢苏贤此时没一点领袖模样的讨好,堪比邻家少年,之所以喜欢,或许就是因为她见过苏贤黑暗的那一面,所以更懂得苏贤展露出平易近人的那一刻可谓来之不易,弥足珍贵,这个时分也往往代表着苏贤对她的认可和亲近。

    在座,苏贤年纪最小,却掌控着最大的权柄,何刺韵的傲娇透露着一种风情,没人觉得她驳了苏贤的面子,只是当做二人关系亲密的日常。

    苏贤含笑,不在意何刺韵故作的高冷,目光扫过四人,接而朝何刺韵悠悠道:“说起来,我一直瞒着你一件事,他们三个却都知道。”

    “什么事?”何刺韵下意识问道。

    蒙邈顿时目露失望之色,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傻婆娘,多做少问不知道啊?苏如雪的哥要说自然会说,你一问,万一苏如雪的哥不想说,你岂不是会触怒他?你还是不太懂人情世故呀,这样子直来直去,在外头很容易吃亏哒!”

    蒙邈用一副长者传授小辈经验的口吻侃侃而谈,说完还叹着气拍了拍何刺韵的玉肩,待迎来何刺韵冰冷深幽的目光时,倏然浑身一颤,悻悻低头,要多乖有多乖,好似刚才那番话不是他说的样子。

    望着这一幕,苏贤哭笑不得,两人不会真被他强行撮合成一对冤家了吧?

    他发现蒙邈好像很喜欢在言语上刺激、挑衅何刺韵,后者则是毫不掩饰心中澎湃的“杀意”。

    ……

第四百二十章 晨会(二)

    收敛起笑意,苏贤盯着何刺韵的眼睛说道:“这半月来,大陆疯传的梦寐兽,就在我这。”

    何刺韵淡然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一点吃惊的样子。

    这般平静的反应和苏贤的预期不太一样,他闷声问道:“你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你又不需要我的惊讶来让你倍感虚荣,何必多此一举。再说,跟你跟的久了,一些事就习惯了,什么武王九阶,什么祖妖的,什么圣子的,我觉得和宝兽冲击力差不多。嗯,我习惯了。”何刺韵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完了,何姑长大了。”蒙邈仰头,怅然若失道。

    苏贤补了一句:“在我们共同的悉心教导下……”

    两人仿佛下一秒就要举杯庆祝。

    连策游有所明悟,渐渐有点感受到了在座诸位的神(bi)格,祖楼影忍俊不禁,也开始习惯“大帝”如此风趣的一面,唯有何刺韵,眉梢微挑,按捺着暴揍两人一通的冲动。

    说过了蒙邈三人,苏贤再对祖楼影说道:“祖老,关于你如何打破桎梏,我已有了些眉目。最通俗的办法,就是用一些资源砸,不过,我想我们俩面对的困境是一样的,一是来源,二是钱财。等会儿我会带你们熟悉一下梅雨界的分布,将来甚至是第一宫四界的分布。祖老,那些来源就需要你自己关注,我可以给你列一份清单,像丹药、天材地宝等,诸如此类。至于钱财,我来解决。”

    “谢少主牵挂!”

    祖楼影没想到大帝真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他一直没说自己的困扰,不代表他心中没有忧虑,可说实话他已经做好了遥遥无期的准备,毕竟大帝自己也要修炼,怎么可能把太多的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上,此时心有涟漪,颇受感动。

    “别急,我只是说了最通俗的办法。其实我还有两个办法,不过想要完成需要给我一点时间。一个是用梦寐兽帮你,梦寐乃天地宝兽,梦寐术的神奇也在于此,它可以帮助你将神道彻底剥离出来,无视妖道的牵绊,但你也知道,梦寐现在还是五阶,对你帮助不大,到了六阶才会奏效。”

    梦寐术能剥离大道,年柒舞就是最鲜明的例子,她是一位纯粹的神修。

    “还一个办法是靠我的第五妖兽,它是木属性的极致,你们可能对极致不太了解,我给你们举一个形象的例子你们就懂了,玄天仙龟是冰属性的极致。它有一个妖术叫兴史轮印,可以促进妖兽的成长,没错,对所有生命体都可以,但它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才是妖者,我也才收服不久,成长起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祖老,简而言之,我提的第一个方法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后续的两个方法,只要给我时间,它们将会成为延续你大道的关键。我需要的,是时间。”

    闻言,祖楼影只觉得自己那颗苍老的心出现了一丝裂纹,裂纹蔓延,越来越大,旋即象征着年迈死灰的那层表皮脱落,让他的心重新有了拼搏的源泉,几欲喜极而泣,感激不尽地叩拜道:“老奴明白。老奴不急,愿永远追随少主,等待少主的赐予。”

    正如苏贤所说,陪伴他渡过弱小时期的人,他绝不会亏待。

    祖楼影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守护一尊大帝的恢复,这该是一件多么有成就感的事!

    既然曙光已经出现,祖楼影便一点都不急了,只要在苏贤身边,他相信他将拥有更精彩无限的人生。

    生命的广阔,经历磨难才会看到。

    如今的祖楼影看到了。

    稳住祖楼影后,苏贤微笑着点头,转而对四人说道:“修炼这种事,我想不用我来教吧?一万个修士都不会出现一条重合的大道。你们也有自己的路,我只会成为那个引导者,而不是事必躬亲。当然,我会适当地给你们一点建议,譬如怎样能更快、更有效、更稳固地提升自己。首先,我要为你们换一门功法。”

    言以至此,前面也做足了铺垫,苏贤对蒙邈说道:“还记得我在你换血期给你的残篇功法吗?”

    蒙邈小鸡啄米般地点头,他可没忘,用垃圾功法时他换血跟享福似的,换了功法后,从此开启了炼狱般的修炼岁月。

    那种痛苦,永生难忘。

    “记得,叫仿妖录。”

    苏贤微微颔首,笑道:“那是无锋大帝所创的功法,汇聚了他祖境前关于武道的全部心血,我会给你全篇,完整的。”

    顷刻间,四人的表情全部凝固,被苏贤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当场“重创”,宛如雕塑的同时,心潮中掀起惊涛骇浪,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表达震惊的话语。

    何刺韵努力地不让自己流露出崇拜、敬畏的情绪,尽量显得宠辱不惊,心中一遍遍不断暗示自己:“冷静!习惯!我要习惯!

    不行,我忍不住了。

    哇,古无锋啊,远古三大帝啊!

    苏贤为什么会有大帝的功法啊?!”

    蒙邈低着头,神魂俱颤,但他仍旧重复告诫自己:“格局!格局!我也是见过妖尊的人了。怎么能为一点惊闻就变色呢!呜呜,可是,那是大帝啊!”

    相对于两人的惊心动魄,祖楼影更多的是在联想,他忽而想到了冰帝留下的话,忽而想到了大帝的复苏,忽而想到了远古的隐秘,脑海中陡然冒出了一个令其动容的猜测:冰帝说所有帝境都要迁入中心大陆,而大帝能拿出无锋大帝的功法,这是不是意味着大帝与无锋大帝关系匪浅?大帝是远古时期的幸存者?用了某种手段,逃脱必入中心大陆的宿命,而后转世复苏?那青羽大帝呢!青羽大帝的消失从古至今都是个谜。他真的陨落了吗?还是提前预料到未来之事,伪装出陨落的假象,意图蒙混过关……

    无数的假想如蝴蝶翻飞,纷乱着祖楼影的脑海,越是碰触到诡秘,他越是心怀敬畏和恐惧,对苏贤更是有了百分百的信服。

    连策游已经傻了,呆若木鸡,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苏贤笑着无视了众人的惊骇,继续说道:“给蒙邈的只是仿妖录的武篇。仿妖录分妖篇和武篇,祖老、何刺韵、连策游,我会把完整的妖篇给你们,妖篇是青羽大帝和无锋大帝合作所创,包罗了所有祖境前妖道的奥秘。”

    又一言出,满座皆惊!

    恰似烟洄电烁,风惊雨骤,连呼吸同一并静止,人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大段失去思考能力的空白。

    苏贤有了适当的停顿,给足众人震骇的时间。

    寥寥几语,有如振聋发聩之音,引得众人想要拜服!

    我靠……

    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猛啊?

    远古三大帝之二齐心协力创造的功法,这象征着人类修士的顶峰啊!

    “苏如雪的哥,啥都别说了,俺给你跪了。”蒙邈全身缩成一团,成跪拜礼,额头“咚”的一声磕在了木质地板上。

    “注意点形象。”何刺韵一脸鄙夷地瞟了一眼蒙邈,而后严肃地看向苏贤,问道:“你真的很介意年龄差距吗?”

    苏贤:“……”

    苏贤隐约想起,自己说过何刺韵年纪大?

    所以何刺韵是在指这个吗?

    嗯?

    自己说过吗?还真有点记不清了……

    “仿妖录的精髓在篇页中已有阐述,两位大帝特意为后辈留下了宝贵的财富,所以我就不多说了。我只想告诉你们,仿妖录是从远古时期追溯至今,人类修炼界最伟大的至强功法,没有一门功法可以比拟,它可以让你们无忧无虑地修炼到帝境巅峰!当然,我不敢保证在远古时期之前,有没有更强的功法。但我知道,现在的大陆上,为了一门七阶或八阶功法,修士可以厮杀到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希望你们不要辜负它,我也不希望自己所托非人。有一句话,我希望你们一直要记住,凡是我给得出的,我都收得回。”

    蒙邈率先高呼道:“谨遵主旨!”

    “谨遵主旨!”后有三声附和。

    “蒙邈、何刺韵和连策游,我会以梦寐术的方式将这门功法教给你们,这也可以防止将来你们遇难被人搜魂。”被何刺韵幽怨的目光看了一眼后,苏贤娴熟地承接道,“当然,我不是说你们会死……只是保险起见。”

    “宝兽给修士带来无限可能的同时,也会带来一些禁锢和限制。像梦寐兽,它只有吞食相应的妖食才能晋升,而所有受其梦寐术眷顾的人,虽然在神道上的天赋会突飞猛进,可注定神念修为要亦步亦趋地追随着梦寐兽,无法逾越。所以,祖老,我不会用梦寐的方式将功法呈现给你,那样会拖你后腿。我会传念,但希望你记住,没有我的允准,功法不可外传、不可泄露,哪怕你面对搜魂,想必你作为神修,会有该有的决断。你们也是。”这一点,苏贤必须要警告四人。

    闻声,祖楼影郑重地点头,明白来自大帝的善意,感恩之心更浓。

    另外三人亦是铭记。

    “好了,所谓摊牌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可以去梅雨庭看看了,后续的一些事情我也会一一告知你们。”

    ……

第四百二十一章 团队

    梅雨庭,听似是香榭歌台的宏美大院,实则是一个兵家齐聚之地,整个梅雨界内有头有脸的人物或势力都会选择入驻其内,这里能散播名声,能寻到梅雨界内最丰富的修炼资源,还为广大修炼者提供了交流的“平台”。

    谈及修炼风俗和特征,势必要说到大陆格局。

    东域破碎,大陆碎片零散,浩瀚的沧溟海裸露在外,阻隔了一块块大陆之间的交流,导致其发展滞后,实力式微,此乃群雄割据局面出现的决定性因素。

    南域妖兽如海,那方天地间遍地山林,危险与机遇并存,修炼者都会抱团取暖,建立起一座座要塞或聚集地,若生活在南域,那每一日都将过得岌岌可危,恐怖的妖兽潮不知何时就会爆发,如飞刀擦喉,侵吞世俗,一场妖兽潮可能就意味着一个小型聚集地的幻灭。故此,南域有一个极其鲜明的修行特征,那便是强者恒强、弱者恒弱。

    西域混乱,鱼龙混杂,皆是一群亡命之徒,那里是邪修、魔修和血修的大本营,自诩正道的人士很少会前往西域。

    而秩序等阶最森严的便是北域,第一宫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身作北域第一,自然会防微杜渐,强烈抵制其它势力的异军突起,所以北域除第一宫外,有名的势力屈指可数,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

    冰帝山五族是出名,但他们是靠山扬名,而非本身实力,这也是第一宫一点儿也不忌惮他们的原因,还放任他们自由发展。

    梅雨界是最靠近第一宫的四界之一,在第一宫这道铁板面前,诸多小型势力就如一盘散沙,根本不成气候,但许多小势力会作为第一宫的附庸,驻扎各界,依第一宫法旨行事,在第一宫这个霸道的帝皇面前,一个极具北域风格的修行界特征应运而生,那便是“团队”模式。

    一种人数不像第一宫繁多、覆盖没第一宫广、影响力没有第一宫大的新型集结体。

    梅雨庭汇聚了浩如烟海的团队,有名或无名,强悍或孱弱,除却像炼器坊、药帝楼这般巨无霸的存在外,这些团队也经营着许多店面,对外出售、收购、交换诸多修炼资源,而这些资源无疑就是来源于玄门界外那广阔辽远的北域神秘之地。

    人流如织,象征着梅雨庭的繁荣和鼎盛。

    将这些北域的“常识”教给四人后,苏贤领着他们来到了梅雨庭的中央,此地附近坐落着许多强大的团队,或者说只有强者才能更接近中央地带,而这里也就是第一宫管理整个梅雨界的中枢,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梅雨庭”。

    梅雨庭是个可大可小的称谓,大时作为界内四庭之一,小时即是梅雨界内最特别的存在。

    庭内设有严谨的执事处,古雕盘卧于威严的黑墙之上,坐镇此地的亦是第一宫内下派的执事,掌管一方,论权势仅次于八大供奉,算是各方都愿意巴结的人物,不过尴尬也有一点,那就是一界内执事上十,往往代表着不同派系,盘根交错,形势复杂。

    晶莹透亮的赐冰台后,站着几位身着第一宫服饰的弟子,有的在跟人交谈,有的无所事事,他们出现在这里,一般都是接了偏向打杂性的任务,积累贡献或完成委派,真有什么大事也轮不到他们,坐在幕后的执事或供奉自己就会出动。

    每年慕名来到第一宫的散修或势力数之不尽,类似于注册团队名称、记录团队信息、统计、管理等琐事自然就落到了这些弟子的手上,等什么时候他们熬出头了,那时他们可能已成为了小有名气的强者,再也不需要以这种打杂性任务作为修行的过渡。

    第一宫的管理看似松散,实际上极其严苛。

    通过传送阵踏入第一宫地界时,第一宫的人不闻不问,哪怕此人是被一方追杀通缉的人第一宫都不屑去管,可当他想要行事时,譬如想在梅雨庭内购买所需的妖物、或加入团队等等,那势必要登记一次信息,否则将寸步难行。

    昨日在曙河庭入住时,苏贤等人就接受过一次盘问,今天来到此地,也是要补全信息。

    “你好,注册一下团队。”招来一位样貌跟苏贤一般普通的第一宫弟子,苏贤平淡道。

    此刻,苏贤心中感慨居多,想当初,他在东域就萌生了打造一个专属于自身势力的念头,但在贫瘠的南荒,这个梦想还未来得及实施就差不多破灭了,因为一个势力想要壮大,注定不可能在落后的南荒扎根,最后苏贤只是潦草地引入了几个人,随随便便叮嘱了几句,就算是有个垃圾势力的雏形了。

    “垃圾势力”是青羽送给苏贤所创势力的美称。

    苏贤也经常用于自嘲,因为事实的确如此。

    北域第一宫,或许是一个较为现实的势力起源地,规模不用多宏大,只需要有一个坚固的班底即可,待到苏贤的修为真正迈向大陆的顶峰,可作为一个势力的代表人物时,再脱离第一宫,在原本已有的基础上发展,那样会简单很多。

    龚凡是第四宫殿的弟子,比舒鸳等人高了一个层次,二十出头的年纪修为亦是不俗,已到了妖宗三阶,像在执事处被人招来呼去的任务,有的人会觉得枯燥和低级,但对他来说却是一份美差,偶尔结实一些日后会崛起的人物,提前与“沙漠里的金子”打交道,将来未必没有回报。

    望着眼前年纪比自己还小些许的青年,还注意到了跟随在他身后的四人,龚凡诧异了一会儿,而后下意识地认为苏贤可能是北域某个小有背景的年轻一辈,这才解释得通他此等年纪就可以统领四个看着就不一般的人。

    “团队名称,成员信息,简要陈述一下,我要登记。”龚凡礼貌地点了点头,手捏一份散发着荧光的玉简。

    “要起名字么?”苏贤头疼地皱了皱眉。

    龚凡表面微笑,嘴角标致性的上扬微咧,可内心愕然,你丫的连名字都没想好就来登记信息吗?

    出身不凡的人就可以这么草率?

    苏贤知道但凡每个团队都有各自的名称,或霸气侧漏,或神秘非凡,或通俗易懂,可真轮到自己起个名字,他还真没有细想过。

    “你们有什么好的想法吗?”苏贤回头问了问四人。

    四人皆是默然摇头,形同傀儡,心理活动却是不一样,祖楼影觉得这种事就该由大帝决策,事虽小,但意义重大,连策游不敢有想法,蒙邈一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模样,何刺韵心路历程最长,可自从上次尸傀山晚上和苏贤彻夜长谈后(单方面说话),她在某些时刻也不会多嘴了。

    行吧。

    苏贤领会到众人的意思,不再对他们抱有奢望,而是思忖了几秒钟,说道:“祖庭?”

    “祖庭”一词,最初出自于无锋大帝的祖庭苍龙体,但当苏贤渐渐拨开大陆的迷雾,了解到天生各种隐晦的存在时,他更觉得“祖庭”没有那么简单,反倒更像是那帮执掌天地的妖族构建成的一个殿堂级势力。

    用这个词,凸显高贵和霸气。

    “呃,不好意思,北域已有‘祖庭’这个团队了。”龚凡只是神念一扫玉简,发现无法登记,就知道了原因,带有歉意地朝苏贤解释道。

    “十宫?”苏贤又含蓄地问了一个。

    闻声,龚凡古怪地瞥了苏贤一眼,这次连记录玉简都没视,直接摇头否决。

    第一宫里有九大宫殿,又号称“第一”,你取个“十宫”是想怎样,造反吗?

    又被否定,苏贤有点气馁,暗叹起个名字真难,尔后迅速报出了一连串名称:“一元、二仪、三才、四象、五行……九宫、十方?”

    “抱歉,都已被注册。”饶是龚凡都感受到了这项任务的艰巨,羞愧地低下了头。

    “要不,叫‘小青’怎么样?”就在苏贤一筹莫展之际,他的脑海里想起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赫然是小树积极地加入了“群聊”。

    不提还好,一提“小青”,苏贤蓦然想到了什么“小青恶魔光圈”,果断拒绝了小树的提议。

    玄天龟和血鲲鹏都不想在这种话题上开口讨论,实在是它们也没什么令人称道的建议,青羽则是万分的鄙夷,就像是旁观儿童玩耍般,抽身于外,唯独梦寐歪着脑袋还专门为苏贤思量了一下,随后道:“叫‘造梦’呗。”

    “这多不好呀!”苏贤没有直接拒绝,梦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关键是昨晚他才编出个“造梦之主”,第二天就取了个“造梦”的名字,以后暴露了多不好意思。

    “不好什么?你还是先问问这个名称有没有被其它团队先注册了吧?”梦寐颇为嫌弃苏贤故作的矫揉造作,寒声道。

    于是,苏贤鬼使神差地问龚凡:“造梦?”

    龚凡动用了一下玉简,旋即飞速点头,示意登记成功,看那样子好像比苏贤还激动。

    接下来就是各自的信息。

    蒙邈和何刺韵都是老老实实地上报,还有粗略的修为,不惧有人认识。

    祖楼影在星火联盟里可谓是举足轻重的一位人物,他的名字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可能少,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就取了个化名,叫作“祖一”。

    祖家那一辈,他不是唯一存活的,却是那一辈中资历最老的,排行第一。

    连策游隐姓埋名,代号唤作“虚空”,像这种事第一宫里有很多,大多是不愿坦露本身姓名的,第一宫也懒得计较,他们可以对来者的过往不追究,可当此次信息录入时,有关于连策游的气息、相貌、特征等都会被记录在玉简内,玉简还会被逐一完善、复刻,如若第一宫想在北域境内揪出他,可以说易如反掌。

    除非,他的气息、样貌等都是假的。

    可这枚由七阶炼器师专门为第一宫管理而铸造的玉简,自身就带了辨伪的功能,当连策游被一阵微光扫过后,就可以证实他没有伪装,除了刚捏造出的称谓。

    但称谓本就不重要,第一宫不问前尘,只追究修炼者来到第一宫后的作为。

    一切从零开始,要么彼此相安无事,在规则下行事,要么违规,遭受第一宫的惩戒、驱逐或追杀。

    苏贤本来也是可以用本名的,可当他从叶知秋那知晓月无涯已经猜到他的身份后,他就不敢顶着自己的大名了,“铁青衣”的名字也不能用,苏贤一向起名无能,一般都是盗用认识的人的名字,可这次搜刮了大半天他都没想出一个名字,最后沉吟了良久,才吐字道:“我叫苏血。”

    苏如雪的本名,就叫苏雪,“苏血”是它的谐音,也侧面说明了自己的性别。

    龚凡默默记下了这个一听就知道是临时编出来的名字(废话,谁想个真名要想那么久),再询问道:“好的,‘造梦’团队,暂时成员为五人,等阶上为一星团队,想要提升需要展露实力,或者完全各式各样的任务。等阶亦可视为一个团队的名望,这是外界衡量一个团队的重要指标。现在,请问你们要购置驻地吗?”

    苏贤:“要。”

    “按照规定,此时你们只能购置相应团队等阶的驻地,在梅雨庭中十分偏远,排序到了三万号之后,不过自此更名为‘造梦’驻地,驻地可以打造成小型商铺、拍卖行等盈利型场地,具体的信息你们可以在这枚规则石内得到解答。”边说着,龚凡给苏贤递了一枚雕刻着繁复铭文的黝黑石块,“购置最低等的驻地,需要一百万软妖玉。”

    一百万软妖玉,对一个妖宗来说并不贵,从“贫困区”南荒出来的妖宗都支付得起。

    廉价,亦是意味着这个驻地的级别堪忧。

    在苏贤付出一百万软妖玉后,“造梦”团队悄无声息地成立,朴实无华,极不起眼。

    ……

第四百二十三章 复生之艰

    曙河庭。

    苏贤将方才途中购置的空白传功简册摆放在深红色的桌案上,这等简册制造粗糙,不如玉简那般精美,可用来记载功法绰绰有余,品阶上限六阶,别说什么好马配好鞍,苏贤表示自己没玉髓去买珍贵非凡的玉简,记录功法的方式层出不穷,根本载体的不同又可分为诀、法、术、功、经、录、册等等,传功简册勉强凑合,广纳繁多的种类,属于多而不精的那种集册,贵在实惠低廉。

    桌案旁,月铜傀懒散而坐,大帝就是大帝,一具没有生气的傀儡都能让他灵活操控,流露出栩栩如生之感,此刻它正执笔疾书,妙笔生花般,一册册远古流传的功法跃然纸上。

    “我当初为创仿妖录,心血来潮地搜罗了诸多先贤功法,切磋琢磨,穷波讨源,否则也不会接触到那么多功法,不料十万年后便宜了你。”饶是大帝,能背诵或铭记数百门功法的都极其罕见,寻常修士得一功法便修炼至终,没集百家之长的想法,自然不会去接触其它功法,生怕扰了修炼之道,念头动摇。

    苏贤笑而不语,眼绽精芒,看着这些从空白变成文墨飘香的传功孤本,仿佛在望聚宝盆。

    赚钱太难,啃青师的老本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金蝉秘巫经》,六阶中品……

    《万妖通晓录》,丹籍……

    《忏魂颂》,六阶下品,神修功法……

    ……

    青羽活得虽然不久,可眼界和广博的见闻摆在那,注定涉猎极广,丹道、妖道称帝,堪称双绝,药帝楼是他信手创下,不知被何人壮大,就单单丹之一道,他脑海中浩如烟海的博文估计就能让他笔走龙蛇数月而不歇,妖道更不用讲,《仿妖录》妖篇已灌注了他毕生心血,他这一辈子只创下一门功法,虽未流传开来,却等级问帝,威逼祖境,而青羽大帝的妖术早已光芒耀世,流芳百世。

    “造梦”商铺想赚取玉髓,当走高端路线。

    但又不能太高端,容易引来觊觎,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远古时期终结在一刹那,无数功法、古典、册籍遗失,孤本难存,一下子冒出大量年代久远的功法本就够瞩目了,再来七阶、八阶的,怀璧其罪,蒙邈等人也承受不起。

    所以,经过筛选,青羽只取六阶或与六阶相照应的典籍,功法若在市面上出现,价位会很尴尬,孤本自然价值极高,尤其是第一次交易,往往会创造出远超于自身价值的财富,而后续会愈来愈贬值,因为一旦功法流传开了,人皆可阅,人手一本,虽可传功颂德,可失去了“物以稀为贵”的外衣,价值必然缩水。

    大陆势力千万,镇族、镇殿、镇宫之类的功法极其罕见,那是因为它们的绝无仅有,又有森严的规矩防止外传,可谓有价无市,可有些六阶功法会极其廉价,那是因为凡是大势力可能都有收藏,那就没有交易的价值了,当然,对接触不到这些的修士另当别论。

    “记得叮嘱蒙邈,这些东西一点点放出来,妖皇层次的物品,售出最便宜的一本都可媲美烈阳皇尸的价值,太多容易适得其反。好吧,你之前也告诫过了,我就不絮叨了。蒙邈不是傻子。”青羽一边写,像是在唱些陈词滥调,都是他看不太上的东西,因此一边也觉得无聊,一无聊就想说话,一说话就暴露话痨本性,“话说,本帝神威盖世,今天竟沦落到这等地步,被你使唤来写这些玩意儿?”

    “嘿嘿,这不看你在妖宫里闲着也是闲着么?出来褪掉晦气,体验一下做人的感觉。”苏贤跪坐在一旁磨墨,印证着一物降一物的真理,笑眯眯地阿谀奉承道。

    “哦。”青羽横眉淡冷地扫了苏贤一眼,笔锋不停,随性道:“说到做人,你个逆徒到底有没有把重塑为师肉躯的事放在心上?”

    眼下,苏贤听得出青羽不是责罚,但此事他当真是时刻铭记,收敛笑意,肃然点头:“刻骨铭心。”

    “我铭你个头!”青羽笑骂了一句,“你知道重塑肉躯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吗?”

    苏贤愣了一下,惭愧地低下头,诚实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会问?”青羽说。

    “当初不是你说我修为太低,没到那层次,知道了也无用,所以就没告诉我嘛!我以为你觉得我够资格了就会告诉我。”苏贤无辜道。

    青羽轻哼一声,悠悠道:“哟呵!还会顶嘴了。行,我承认你现在总算到了知晓的门槛。听好了,就我所知,重塑肉身有三种方法。不过你只需要知道第三种就可以了,也是最麻烦的一种。”

    “前面两种呢?”

    青羽嗤笑了一声,摇头讥讽苏贤的好高骛远,但还是揶揄说道:“八阶太乙不死种,八阶圆满造化魂丹。你能找到一个,我立马恢复亿万分之一的修为给你看。我亿万分之一的实力,估摸着都能灭了天机院,你懂不。”

    “太乙不死种就不用我说了吧?太乙青莲晋升八阶结出的那枚莲子,八阶对应帝境,唯有八阶才能真正助我活死人肉白骨,恢复肉身。先不说这一代的太乙青莲在哪,作为它曾经的主人,我可是知道它想晋升八阶的要求有多么苛刻,这个时代没人可以完成。至少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八阶圆满造化魂丹。想要炼制这枚丹药,一要丹道造诣登峰造极的八阶炼丹师,譬如十万年前的我,就我所知,远古时期有本事炼制这枚丹药的只有三个人,我是其中之一,远古之后,再无丹修证帝,光是这一个条件就淘汰了大陆的所有修士。二要太乙青莲的八阶太乙造化种为主材,配三衍石、引魂珠、证帝丹等三十六种辅材,我说的这三样辅材必须是八阶,然后你懂的,光是证帝丹,又把如今的所有修士难倒了。”

    苏贤默默汗颜,点头认怂,道:“别嘲讽了,直接说第三种方法吧。”

    青羽一脸不爽,是你要我说的,现在知道错了?

    “化生圣水、阳鸦毕方血、九命狸的一条尾、造化精石和引魂珠。”青羽吐字,字字重若千钧,这些名词仿佛自带超凡的重量,象征着它们在远古大陆上的稀有和名贵。

    苏贤听得一头雾水,这些都是个什么东西?

    他一概不知!

    苏贤仿似回到了刚得到碧落活血棺、石猴和徵念宝符的那一刻,他对十九年来的见闻产生了怀疑。

    不对,苏贤还是依稀能猜出一点的,譬如化生圣水和远古猿陵的化生酒酿相近,九命狸则位列帝妖榜七十三,罕见的特殊属性帝妖,有修士称颂其属性为“生命”,传闻天生九尾,代表九条命,它的一条尾价值可想而知,染指其尾,简直是对九命狸一族的亵渎,一念及此苏贤便打了个寒颤。

    接下来,青羽为苏贤解释了这五样无上妖物。

    “化生圣水,出产自远古猿陵,此圣水自孕育之始便是八阶,猿族钟爱的化生酒酿,主材便是此圣水。此物化生,算是一种奇妙的法则,赐我再生之能。”

    “阳鸦毕方血,这是两种精血,即阳鸦和毕方,任一精血都行,这两种妖兽极其罕见,千载难逢,万年都未必会现世一次,传说是金乌化身,不在帝妖榜上,我怀疑是祖妖。这个传说从远古时期前那个年代流传下来的,据古籍所言,它们的精血有千变万化、浴火重生的功效,此血将赐我当年血液。”

    “九命狸的一尾,想必这就不用我解释了,此尾赐命。”

    “造化精石,八阶造化石矿里的精髓,它象征着‘生命’属性,赐我肉身白骨。”

    “引魂珠,亦须八阶,牵引我的残念,还原我当年大帝之身,此物是我复生的核心,因为没有它,我就不会是青羽,我的肉身也不会是我当年的肉身。此珠诞生于沧溟海,我当年曾在其它大帝那见过,具体来历我也没问清,只知道用处,它赐真我,有了它,‘我’才是青羽,青羽才是‘我’。”

    “五样妖物合一,接引我残魂入驻,我即可复生。”

    陡然间,苏贤只觉得肩上覆压着数重山岳,任重道远,内心却如顽石般坚韧,目光似被打磨过的玉器,透亮且富含信念,笃定道:“我定竭尽所能,为青师寻来五样无上妖物。”

    每一样的稀罕程度都在八阶。

    所谓复生,谈何容易。

    也不知道叶知秋当初承诺帮纪浮世恢复肉身是何来自信,苏贤也向青羽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青羽只是笑了笑,道:“那应该是一种不完整的复生。丢失肉身的‘真我’,只有灵魂才是‘真我’,而且如果不集齐我说的这些妖物,复生出来的修士注定是残缺的,他要么实力不足鼎盛的一缕,要么活不久已,要么此生再也无法进境,岂是我提供的重塑之法可以媲美的。不过,你可以问问天机院有没有上述妖物,不奢望五样都有,有一样都是至幸。”

    “今晚我就通神询问叶知秋!”苏贤心急如焚,一筹莫展,不知道这五样妖物还好,现今他知道了,恨不得立马为青羽寻来,哪怕踏遍四域大地,涉足天荒沧溟,他将无所不惧,只求轰轰烈烈的复生大道。

    “当作一个长远的目标就好了,此事急不得。换我当年,都不敢说一定能集齐这五样,有心就好了。”青羽难得有了慈祥之色,却不是由月铜傀袒露,而是金色小人感受到的一种温润力量。

    忽然,梦寐冒了出来,两人的交流从不避讳它,它也从头到尾听到了苏贤和青羽的谈话,出声道:“阳鸦毕方血,我知道在哪。”

    “在哪?”闻言,苏贤惊喜若狂,金色小人就差给梦寐一个熊抱了,只听他急不可耐地问道。

    梦寐扇着梦翼躲得老远,避开了苏贤炙热吃人的视线,略有羞涩,说道:“阳鸦、毕方是金乌的前一个形态,本来我是不能和你们妄议金乌的,但在北域,金乌族的通天之能被遮蔽,苏贤也与虚空族有了交集,我说一点也无妨。”

    “世人所见之曜日,即是金乌化身。金乌族是和虚空族、皓月族齐名的巅峰种族,掌管世界秩序,乃火属性的极致。这跟你们之前的猜测差不多,天地意象,各有所指,背后皆有祖妖,金乌亦是名列祖妖榜上。”

    “还记得认可宁轻狂的那抹红云吗?那就是金乌的意志。金乌有的天生,血脉最高贵的就是三足金乌,也有阳鸦、毕方进化成的金乌,不过它们之中几乎不可能出现最尊贵的三足金乌,当然也不是一点可能也没有,只是说希望极其渺茫,比玄天龟成就玄天仙龟还要难上万倍。”

    “阳鸦、毕方是金乌的侍从、仰慕者、追随者,它们永远紧随着金乌族,所以,如果想找到它们,只有在一个地方有可能,那就是天上,越靠近那抹曜日,越有可能寻到它们的踪迹。不过,苏贤,我劝你再强大一点后再去,不然,你会被烧成虚无的,火属性的极致太可怕,想要扛过金乌的灼烧,你起码要有武皇的修为才有资格,而且要远离金乌亿万里之遥,否则,你在顷刻间就会化为虚无,连灰烬都不会剩下。”

    听了梦寐的话,苏贤目光闪烁,暗自点头,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梦寐的劝诫极为中肯,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梦寐,谢谢你。”苏贤郑重地说了一句,饱含诚挚和虔心。

    梦寐褪去清冷,甜美地展颜一笑,没有多言便回到了妖宫,因为它有点拘谨,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在的苏贤。

    “梦寐当为吾师!”金色小人高呼道。

    “差不多就行了,又是祖宗又是吾师的,有种将来你不要叫嚣要打梦寐的屁屁。”

    青羽的一句话就冲散了精神海上凝重不堪的气氛,金色小人悻悻一笑,心头的压力消减了大半。

    修行本来就已经很难了,如果还成天想东想西的,迟早会把一个人压垮,人还是活得简单一点好。

    ……

第四百二十四章 玄门

    直至半夜,月色似白绫匹练倾洒极寒之地,月铜傀终于搁笔回到妖宫内,苏贤整理好六十本传功简册,塞入储物戒后,喜笑颜开。

    通神启动,联络叶知秋。

    南域撞钟山内,在茫茫森白的雾气遮掩下隐约见烛龙之形,它正蜿蜒盘踞着享受饕餮盛宴,周身演绎万象,昼夜交替,明暗不定,风雨交加,雷电齐鸣,乱象丛生,衍化着修炼界的白云苍狗,物是人非,浓郁的岁月气息令人一眼万年。

    叶知秋正默默侧立,身旁美妇顾盼生辉,端庄优雅,眉眼间尽是万种风情。

    忽然,叶知秋的身躯猛然一颤,茫然地抬头,问八岐帝:“院内可有化生圣水、阳鸦毕方血、九命狸的一条尾、造化精石或八阶引魂珠?”

    八岐帝的化身圣光尊者眼眸微敛,目有惊异,疑惑道:“他想复生谁?”

    “这是他的秘密。”叶知秋猜到了一点,却不好点破。

    圣光尊者将一缕金丝撩至耳后,轻点螓首,而后答道:“曾有造化精石,却用来帮大妖纪元的空域尊者重塑骨肉了,尚未找到新的造化石矿。九命狸你知道的,我们虽有幸得到帝妖籍,但二十八页只囊括了十二支帝妖族群,天机院只找到了十支,九命狸就是消失的两支之一。”

    叶知秋面庞抽搐,幽幽道:“那不就等于什么都没有?”

    “你想怎样?”八岐帝黛眉微掀,佯怒而视。

    下一秒,叶知秋服软地低下了头,心中却是在嘟囔,没有你说那么多干嘛。

    “他说他愿意拿天幕蝠的帝妖籍来换九命狸的 。”

    “可。反正九命狸已不见,算是缺失,你们先探天幕秘地,算是开荒,两者勉强等价,扯平了。天机院会在你们探完天幕秘地后派人接手。”八岐帝允准道。

    “他夸你‘蛇蝎美人’。”通神时苏贤共享着叶知秋的视觉和听觉,得到回复后小声咒骂了一句,叶知秋蓦然转脸,眼眸粲粲,像打小报告般激动道,“他改口了,说八岐帝美绝人寰,心肠却如蛇蝎含有剧毒,可一美遮百毒。他丫的还骂我!”

    叶知秋心中爆笑,这既夸八岐帝的千娇百媚,又损她的霸道和心眼小,此番评价可谓是一针见血,直中要害。因为在所有人的眼里,八岐帝就是这样一个女人,让人爱慕之余又心生敬畏,不敢靠近。

    八岐帝焉不知苏贤在怪其吝啬,她称“两者等价”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可谁都知道,一旦天机院插足天幕秘地后,剩下就没苏贤什么事了。

    她却佯装听不懂,而是笑靥如花地说道:“那你问问他,既然觉得我貌美,等他哪天到妖帝了,可愿娶我?我说的是本尊,没关系,我可以做妾,奉月锦瑟为正妻。”

    闻言,叶知秋似乎看穿了美妇的笑里藏刀,不禁惊惧一颤,尔后苦涩道:“通神断了……”

    苏贤被吓得赶紧切断了通神,溜之大吉。

    八岐帝莞尔,静默不语。叶知秋则是瞑目为苏贤哀悼,心中点了一炷香,袅袅燃烧,在岁月的云翳中,仿佛已看到了苏贤的坟头杂草丛生。

    ……

    卧榻之上,苏贤幡然睁眼,冷汗已将衣衫浸湿,他做梦都没想到叶知秋那厮转眼就告状,把他出卖,此刻口中喃喃,期望八岐帝胸怀宽广,海纳百川,不与他计较几句玩笑之语。

    “怎么,今天不去做你的造梦之主了?”青羽调侃道。

    苏贤支吾了一声,他觉得对月锦瑟的通神应该不能太频繁,最好时间都很突然,让人找不出规律,而后忽悠的时候还要想好万全之策,不留破绽,扮演造梦之主还可以缓上一缓,等入北域深处再说。

    “我问了,天机院一穷二白,我只换到了九命狸的帝妖籍,但据说天机院去寻觅的时候它们就迁徙走了。”苏贤答非所问。

    “没事。凡存在过,必有迹可循。除非它们到了祖境,否则一些痕迹是抹不去的。以后我们去看看。”

    第二天,苏贤将传功简册给蒙邈送去,告知他们四人可以随意翻看,至于如何贩卖,用何种手段,全由蒙邈来决断。

    连策游去梅雨庭闲逛了,声称熟悉一下环境,苏贤也不怕他有异心。

    “昨天有什么麻烦吗?”苏贤问。

    “没有。”蒙邈淡定地收起了六十本简册,“我打探了一番,最近第一宫有中洲强者降临,大有风雨欲来之势,人人自危。在眼下这艰险关头,虽不乏浑水摸鱼的蛀虫存在,但从我们这一星的小鱼小虾身上也榨不出油水来,日子姑且可以太平。”

    苏贤点点头,这方面他当真毋需操心,蒙邈绝对可靠,见何刺韵和祖老一大清早不在,荒地附近弥漫着凄凉之景,人烟稀疏,他不由问道:“何刺韵呢?和森驳团队谈得怎么样?”

    “这我旁敲侧击地了解到了,这个六星团队的口碑和信誉都不错,昨日基本就已谈妥,今天何姑是去和他们详谈具体建造的方案了。我们初来乍到,对方还算友善,应该也是看在祖老的面子上,按理说,有祖老撑腰,只要完成一些委托和任务,或者打响名号,我们成为五星团队亦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他们对何姑也颇为客气。”蒙邈对答如流。

    苏贤拍了拍蒙邈的肩膀,道:“行了,听到这些,我也知道你做的只会比我好,不会比我差,毕竟这方面的经验我不如你,我顶多是在修炼上有点成就罢了。我今天就会动身去玄门界,曙河庭的庭院我已经退了,希望我回来的那天,可以看到你真正的独当一面。”

    说完,苏贤转身就走,两个男人间不需要多婆婆妈妈,该絮叨的昨日也絮叨过了。

    “记得回来啊!你不回来,何姑会伤心的。”蒙邈冲着那逐渐远去的青衫背影高喊道。

    ……

    有传送阵,四界之间辗转一日便可抵达。

    次日的玄门界,容貌平凡的苏贤身着一袭青衣穿梭在通往玄门的大道上,道边寒霜嵌墙,偶有森白的冻死骨被丢弃在角落或道路中央,入目的修士皆是杀意冲霄、神色凌厉之辈,一看就知是经常出生入死,干着刀尖舔血的勾当,喋血无数,生活在安逸环境中的修士畏惧他们,唯独他们知晓,他们也只是一群苟且在修炼之道上的可怜虫,有今日,不一定有明天。

    此界血腥弥漫,气氛压抑,血迹斑驳,苏贤只见有三三两两的修士往那座高耸轮廓的玄门走,却几乎看不到有人与他反方向,因为很少有人能回来。

    苏贤混迹于人群中,较为年轻的脸庞和孱弱的修为让他引人侧目,像他这般年纪的青年,正值风华之龄,资质高的已进入第一宫,犯不着踏上神秘之地自寻死路,资质低的也修炼不到他这样的修为,可苏贤没穿第一宫的服饰,表面并非第一宫弟子,身份存疑,自然会被关注到。

    愈临近玄门,风雪愈大,如刀割般凛冽,肃杀的氛围越加浓烈。

    忽然,玄门边有一阵浪潮般的惊叹声响起,巍峨古老的门户下,有一个四人团队凯旋而归,为首的是一蓝衫女子,姿容秀雅,眉眼中透露着一抹疲态,身旁跟随着一老一少一中年人,年纪轻的那位跟苏贤相仿。

    苏贤已经走到了高数十丈、长百丈的青铜玄门下,门户会在苍茫的白日洞开,夜晚关闭,他默默地站在人流中,目送着那四人渐行渐远,他们身上没有伤痕,这不代表他们毫发无损,因为受伤的可能是他们的妖兽,妖兽在妖宫内舔舐(防和谐)着伤口,外人是看不到的。

    “这是半个月以来第一支回归的团队吧!”

    “玄门庭的六星团队,归魂!首领便是刚刚那蓝衫女,名叫蓝吟哦,三十出头已有妖皇修为,妖宫内有一猎魂兽,极其犀利,她是数年前的第三宫殿弟子,十年前没考上天机院,二十五岁后黯然结束了在第一宫的修炼生涯,拒绝留职,直接来到了玄门界,拉扯起‘归魂’团队,这是她第三次从神秘之地回来了,每一次她都至少在玄门外呆两个月以上,明显是有所深入。”

    “……”

    苏贤略微有点被玄门旁的氛围所感染,这里的生命是悲壮的,步调是沉重的,如果不是一个人走投无路,或是恒久困于一个桎梏,谁会愿意来这个九死一生的险地来冒险,趁着议论声鼎沸之际,他抵达了玄门旁。

    玄门由数万吨青铜浇铸,气势恢弘磅礴,门上有一方楼阁,里头坐镇着一位妖尊,守护玄门秩序。

    庞大如凶兽身躯的玄门只开了一丝缝隙,光是这道缝隙就可供十人同行。

    玄门边,驻守着接了任务来的第一宫弟子,清一色素白服饰,似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

    轮到苏贤时,他被右侧一位弟子拦住,只听那虎目熊腰的弟子盘问道:“身份信息。”

    “苏血,来自一星团队‘造梦’。”苏贤从容地报上了昨天才登记的信息,如果修士的身份没在第一宫内有记录,想跨过这道生死两判的玄门都没有办法。

    闻言,那粗犷弟子愣了一下,手捏玉简找到了有关苏贤的信息,语气古怪道:“一个人?你年纪轻轻的,这番资质入第一宫都可以,何必要去寻死?踏过这道玄门,十有**都无法生还,深处的妖兽可怕程度并非我等能想象的。在它们面前,你我皆凡人。”

    苏贤虚报了一岁,信息上登记的是二十岁的妖宗,这资质在第一宫都称得上优异了。

    苏贤曾观察玄门界的人,他发现人心几乎是冷的,每个人的脸上多是淡漠和麻木,若不是他有青师作后盾,他再自诩妖孽都不敢在妖宗时期就贸然前来,此时被这名第一宫弟子劝阻,他不禁感受到了刺骨寒冬里的暖意,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有没有兴趣来‘造梦’团队?”

    “你疯了?闫旭东可是第三宫的弟子,你的一星团队能容得下他这座大神么?更何况,去你的团队干嘛,和你一起进入北域深处,寻死觅活?”这时,和粗犷青年一同镇守玄门的左侧弟子吃惊道,言语中携带着质问,但苏贤听得出来,这只是正常的反应,而非轻蔑和嘲笑他的大言不惭。

    旭东,象征盼望东方升起朝阳。

    北域很多修士的名字都与曜日有关,因为他们有生之年来就很难看到霞光万丈。

    这是当着第一宫的面挖人啊!

    闫旭东被苏贤平淡的言辞震了一下,他依稀能辨别出此人心如止水,根本不像陷入疯狂的人,旋即摇了摇头,道:“你过去吧。”

    这是拒绝的意思了。

    闫旭东志在将来的北域天机院招生,前途一片明朗,怎会稀里糊涂地加入一个莫名其妙的一星团队。

    苏贤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他也就是随口问问,被拒绝才是正常的,接下来两人擦身而过。

    “好奇怪的人啊!”旁边,同样来自第三宫殿的弟子嘀咕道。

    ……

第四百二十五章 玄天老祖

    玄门以北,所谓神秘之地,稠云漫天,万籁俱寂,满目苍白的雪色,雁鹜匆匆掠过阴翳,湛蓝如净瓶的冰湖倒在雄伟的山壑间,湖光潋滟,悠远如仙洲。

    远离人世,世俗的尘嚣统统遁去。

    大鹏展翅,扶摇云霄,青年乘血鲲鹏而来,形单影只,深入浩渺的塞川间。

    半天后,苏贤已飞出数万里,途中时而俯仰,高见凶煞的吟寒鹜,俯瞰点缀在神秘之地的古迹,十万年内的文明曾蔓延到了这方神秘之地,像群星辈出的远古时期,何来与妖兽一分北域之说,然而这些古建筑早已腐朽斑驳,失去鲜活的内脏,仅剩骨架屹立在山巅或角落。

    涉足神秘之地的修士,有一部分就是专门冲着古迹遗址去的。

    北域不知其广,纵横无法言说,如果没有传送阵,苏贤穷尽一生也就可能只是恰巧从北域中部,飞跃到北域的尽头罢了,当然,等他的修为再高一些速度会更快。

    万米高空,四下俱寂,云影暗浊,脱离了第一宫监察的范围,苏贤照青羽所说,幽蓝色妖宫浮现,将他的残念释放而出。

    当一道残破的巅峰帝念不再刻意掩藏自己,可怕如深渊的气势顷刻爆发时,北域的半边天仿佛都在颤栗,那青色魂魄衍化为一位巨人,赫然是青羽的模样,遥遥立于云端,那暴涌的目光似穿透了亿万里,直抵北域深处。

    青羽气宇轩昂,盛气凌云,只是隐隐有张口的趋势,天地间的流云纷纷为之震散,大风飞扬,雷鸣般的雄浑之音滚滚陡然传荡开:“老乌龟,我来了!”

    轰!

    一道传音,空气都开始暴鸣。

    “大帝真是先知先觉,为了避开祖庭的规矩,竟把自己自残到如此地步,你可真忍心?”

    忽然,一道古老浩瀚似从北域深处发出呐喊,声音所及之处,冰雪冻结,万妖静止,饶是站在青羽身旁的苏贤都觉得心脏凝成了一块坚冰,森寒彻骨,抵不住那浩浩荡荡的遮天大音。

    青羽深吸了一口气,眉间抖动,咆哮道:“屁个自残!纯属巧合!我哪知道后续会有这种事,我苏醒的时候还纳闷呢!少废话,快把我徒儿带过去。”

    话音刚落,苏贤只觉得天地间有一道深邃的目光跨越亿万里的冰塞雪川,如囚龙般将自己锁定,这道目光充满了令人惊怖的威严,深处却带着一抹柔和,细细打量了苏贤一阵子,慢悠悠道:“好苗子,潜力比当年的你还强,就是底蕴浅薄了点。这就是东域之前那个打开祖境大门的小家伙吧?行了,过来吧。”

    豁然,时空结冰,苏贤仿佛看到有一座巍峨到数万丈高的山岳,漫山冰翠骤然雪崩,幽暗的底部露出了一双巨大的冰魄瞳眸,它只是轻轻吸了一口气,整片虚空的碎冰猝然凝结成一条通道,由深处通向苏贤,尔后被一股怪力轻轻一推,苏贤如同穿越了亿万光年,下一刻消失原地,出现在了一座直插云汉的古老山系中。

    其实,当青羽喊出“老乌龟”时,苏贤就有了猜测。

    如今他亲眼所睹,印证了帝妖录中所描述的“瞳若冰魄,形如山岳,一口鼻息便可冻结虚空”,苏贤整个身躯都微微颤栗,因为正在和青羽似老友般交谈的,赫然是十万年前活跃在远古大陆上的玄天仙龟!

    是这只玄天龟为赋予了整支族群仙名,亦是它独守帝妖榜第一百,超然于世,惊艳万古。

    自远古以来,有资格见到它的修士或妖兽,都会称它一句,玄天老祖!

    苏贤怔怔站在原地,环顾四周陌生的山脉,震撼于玄天老祖瞬息将人拉扯到北域深处的通天之能,青羽也跟随着他降临此地,傲然负手,倏而青色巨影蹲下身子,乐呵呵地跟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岳交流道:“妖祖?你这老家伙总算迈出那一步了,下一次的帝妖榜重排,估摸着你也没法厚颜无耻地占着那个位置了吧!”

    这座山岳的底部,就是玄天老祖。

    它若一动,将会是惊天动地的一幕!

    “离祖妖榜还有一段距离。再给我十万年我也难以成事。从初生到妖帝,我就爬了十万年,妖祖大道更是坎坷,我快爬不动了,其中耗费的光阴何止是万年。倒是这只小家伙或许可以。”玄天老祖阅尽沧桑,声音旷远,蕴含着一种洗涤心灵的魔力,声声似晨钟暮鼓,振聋发聩。

    闻言,巨影撇过脑袋,俯瞰了渺小如尘埃的苏贤一眼,或者说是看了一眼苏贤精神海内的玄天龟,嗤笑一声,道:“它?它不行。当年收它的时候还哭哭啼啼,说自己再逍遥几百年就可以埋骨山林,和你根本没法比。”

    玄天龟被青羽奚落得没一点脾气,惊怖地蜷缩在妖宫内,瑟瑟发抖。

    “孩子,出来吧!”玄天老祖淡笑了几声,温润和蔼的声音响起,苏贤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可属于玄天龟的妖宫兀自升起,光影一闪,玄天龟匍匐在地,四肢和脑袋尽数缩到了龟壳里,无颜面见老祖。

    “老祖……”玄天龟颤颤巍巍道。

    “你和我当年很像,我指的不是你的怯懦,而是你的血脉,和我一样驳杂凌乱,不名一文。这条路布满了荆棘,我没你的好运,有妖宫入驻,后来闲散惯了,也就不对妖宫耿耿于怀,世人皆知玄天仙龟之名,却不知它们本来就只是普普通通的玄天龟,稀疏平常,只是得了一点赏赐,才鱼跃龙门。其实,它们还是原本的玄天龟,就是血脉高了点,自我砥砺的意志被磨灭了点,其余没有一点改变。”

    “你愿跟我修行一段时日么?”玄天老祖问道。

    闻声,玄天龟忽而伸出了脑袋,眨巴着眼,狡黠道:“真的可以么?”

    见状,玄天老祖哑然失笑,嗬嗬的笑声震破云层,悠然道:“很有灵性的小家伙,我何须骗你?这十万年来,我教导的孩子没有一万也有数千,尔后我让它们自己外出闯荡,它们有的或许命运悲惨,遭人屠戮,有的或许适逢明主,平步青云,这都是修行。我从不觉得玄天仙龟有何特殊的,大道都是爬出来的,而不是固守那点虚名,沾沾自喜。你有幸回归北域族地,我当有赐予你一番造化的义务。”

    “但是,我顶多帮你打破那只鲲鹏带给你的枷锁。再给你讲点大道理。剩下的路,让这位小家伙陪你一起走。对了,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玄天老祖的声音令人如沐春风,玄天龟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搅乱了魂,欣喜到眯起了眼,而苏贤也忽然被玄天老祖拉入了话题中。

    “苏贤。”

    玄天老祖点头道:“好一个不卑不亢的小家伙,深沉内敛却有铮铮傲骨。不像你师尊,十万年前他明明修为比我低,还时常来挑衅我,找我打架,誓要轰碎大陆壁垒。结果十万年过去了,他一次都没成功。现在我都妖祖了,他还跟我没大没小地讲话。”

    “咳咳。”青羽面色阴郁,疯狂示意玄天老祖,做龟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与苏贤和玄天龟寒暄完后,玄天老祖正视青羽,气氛肃然,询问道:“大帝,十万年前的事,你真不是故意为之?冰阴当年重伤回到北域,被我救下,后陷入沉眠,我寻九阶广寒枝、生生玉为其疗伤,还找来冰精灵,它沉睡四万年终得痊愈。两万年前踏入祖境,可对你不说怨恨,也有芥蒂,不清不楚。”

    “你还怀疑我?我才活了多久?我能知道什么啊!这东西你别管,我会和它解释,老子有一万种方法证明我是清白的。但我问你,十万年前,你知道吗?”青色巨擘不耐烦地发了几句牢骚,遂问道。

    “不知道,我突破祖境才渐渐知晓,然后接触到祖庭。北域的天,就是我遮蔽的,我不喜欢被它们窥视。”玄天老祖也和青羽交代道。

    两位大佬的谈话,苏贤哪怕站在旁边不言不语,可也会因他们的谈话内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祖庭!

    还真被他猜中了,这玩意儿是真的有!

    苏贤愈发觉得,无锋大帝的祖庭苍龙体有猫腻,为什么当年无锋大帝没有真正唤醒体内的苍龙,这绝对是牵扯到了祖庭的秘密。

    还有,玄天老祖刚刚说了啥?

    北域的天就是它遮的!

    牛皮(破音)

    蓦然思量,对方是妖祖,而且不是一个一言不合就降天罚的妖祖,这么想苏贤心里就平衡多了。

    “你遮的天?我擦,你现在到底妖祖几阶?禽兽,背着我晋升了那么多!”青羽没有一点大帝风范,和玄天老祖坐一起,两位老友畅所欲言,极其融洽。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当年你若没陨落,现在的你估计还要在我之上。北域的气机虽被我遮蔽,祖庭那几位拿我没办法,但我也不能妄议它们,否则它们也不会给我留情面,你知我苦衷。”

    “没事,不能说的不用说,反正我已经猜到一点了。”青羽拍了拍山岳,大雪簌簌崩落,露出一块似大陆碎片那般宏大宽广的琉璃龟壳,冰蓝色下的脉络清晰可见,犹如一条条血龙蠕动,悚然可怖。

    “祖庭不能妄议,但我可以和你们谈谈年轮族。小家伙,你想听吗?”

    闻声,苏贤神情瞬间紧绷,心有涟漪,惊喜地点了点头。

    ……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且听青史

    饮风霜,醉曛雪。

    北域深处,雪峰攀霄汉,一方千山围起的狭长深渊处,玄天老祖数丈长的冰魄竖瞳前,映照着苏贤蝼蚁般的身影,青色巨影慵懒地倚靠在那张若星河棋盘的龟壳上,旁边还有一只渺小的玄天龟匍匐,画面宁静。

    “愿闻其详。”苏贤恭敬一拜,洗耳恭听。

    玄天老祖的龟首上布满紧皱的沟壑,纹路繁复如经风雨冲刷数万年的地貌,它不开口,用浩瀚如海的神念说道:“年轮族,荒古纪祖妖榜上的巅峰种族,名列荒古祖庭十二主宰之一,后来岁月滔滔,在荒古纪末期祖庭更迭,原十二位主宰寿命到了尽头,留下后代种子,化为原始体质,想依靠修士重新崛起,这就是你们人类修炼界理解的原始体质。”

    “听见没!我说过的,年轮族超强的!祖庭十二主宰之一!”小青扬眉吐气,枝桠招展,就差狂拍桌案,兴奋道。

    玄天老祖简简单单一段话,苏贤却读出了太多的信息。

    荒古纪,应该就是远古时期的一个辉煌年代,这才能解释帝妖榜是何时出世,追溯许多功法、妖术、丹阵器音等诸多大道的起源。

    至于荒古祖庭解体,究竟是荒古纪的终结象征了原祖庭的落幕,还是原祖庭的落幕代表了荒古纪结束,苏贤更倾向于后者这个说法。

    祖庭,十二主宰!

    “等会儿。”见玄天老祖正要继续说,同样疑惑的青羽及时打断,询问道:“你的意思是,如今是新一轮的祖庭?这次也是十二位主宰吗?”

    “妖兽对时代的划分和人类大相庭径。你们所谓的远古时期、太古年代、大妖纪元以及今朝这个未命名的年代,在妖兽看来都是新纪元,即荒古纪后的又一个纪元。妖兽以祖庭轮换为一纪,荒古纪末期,原祖庭宣告解散,新祖庭建立,随之而来的是祖妖榜和帝妖榜的重新排列。没错,现在就是自荒古纪后的新一轮祖庭,同样有十二位主宰。”玄天老祖详细道来,将古老画卷铺展在两人眼前,令人感慨历史的厚重感。

    青羽问:“金乌族,虚空族,皓月族的妖祖是其中三位主宰?”

    “你知道的比我预料的多一点。”玄天老祖点头之时,雪浪滚滚,“原十二主宰退位是因为寿命几乎到了尽头,后继无妖,所以与新一轮的祖庭和平交替,而它们与新祖庭达成约定,凝出自身最强大的种族香火投身于修炼界,化为原始体质,而它们的种族则由新的十二位主宰庇护。”

    “据我所知,荒古纪后,迄今为止,现世的原始体质有七粒,象征着曾经七位主宰的最强传承,但真正成功觉醒的只有三枚,分别是无锋大帝的秩序苍龙、宁轻狂的古荒炉狻猊和苏贤小家伙的青史年轮树。当然,青史年轮树中途出了意外,是极不完美的苏醒,不像前两者那般获得完美传承。我看得出它丢失了绝大多数的传承记忆,只有等血脉恢复才有望记起。”玄天老祖满怀沧桑道。

    “还有四粒呢?”青羽问道,虽然他知道其中的两粒,但他还是想从玄天老祖这边得到印证。

    “其中一粒修罗杀戮体,代表着十二旧主宰之一修罗戮魔,此魔为究极神念体,没有具体的躯体,实力极强。你知道的,十万年前无锋大帝与仇不二大战,你们可能只知无锋大帝嫉恶如仇,惩恶扬善才与仇不二死战,但其中是有内幕的。”玄天老祖道。

    青羽眼中闪熠着八卦的精芒,催促道:“别磨磨唧唧的,快说。”

    玄天老祖像是天桥上的说书人,摇头晃脑,侃侃而谈:“其实也没什么,妖兽之间也有仇怨,秩序苍龙原为十二主宰之首,声望遮天,掌管祖庭,而修罗戮魔一向嗜杀,怨念弥天,不尊苍龙,与它成为死对头,所以估摸着无锋大帝与仇不二的那一战,实则是两位旧主宰在了结恩怨,显然,无锋大帝赢了,也就是秩序苍龙赢了,彻底掐灭了修罗戮魔苏醒的可能。”

    “古无锋怎么回事?他是当着我的面武王九阶晋升武宗的,当时秩序苍龙怎么没出现?这么说,秩序苍龙是古无锋的第九妖兽?”这个疑问早就埋藏在青羽的心底,从他亲眼看见宁轻狂唤醒原始体质时,他就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这就又是一段秘辛了。无锋大帝当年是被如今祖庭的其中一位主宰算计了,那位在现今的祖庭里权势滔天,隐隐有成为主宰之首的迹象,故而忌惮秩序苍龙的苏醒,当时故意将秩序苍龙的苏醒时间延后,但在无锋大帝强势突破妖祖时,它被诸多主宰威慑,便不敢再压制了。恐怕那位现在还视无锋大帝为眼中钉吧!因为秩序苍龙记住它了,未来有可能会因此事而生变。”玄天老祖言词间颇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有趣有趣!”青羽满足地抚掌称赞,对于他来说,修炼可能都是乏味的,但听一些连他都不曾知晓的秘闻和大事,这绝对是令人感到稀奇和振奋的,旋即追问道:“那再来说说其它三粒。”

    “太古年代,木成舟的阴阳无锈体,对应的旧主宰乃阴阳无锈鱼,可惜,木成舟没有丰盛的际遇,尚未触到武王九阶就匆匆突破,后又遭人觊觎和暗算,中途夭折,连阴阳无锈鱼都无力挽回,两者一并消逝。”

    “大妖纪元,牧厄的生死幽冥体,对应旧主宰生死冥泉。此泉的诞生有点离奇,凭一缕妖性化为妖泉,后不断成长,它最可怕的妖术是逆转生死。它有两口泉眼,分别是生和死,只要有一口泉眼弥留,它便可以转换生死,世间第一朵太乙青莲便是由其孕育。可惜,大妖纪元是一段战争践踏生命的幽暗岁月,牧厄在十三岁便葬身兽腹。生死冥泉力挽狂澜都没救回他。还有小道消息说,大妖纪元的战争就是祖庭的其中几位特意掀起的,为的就是扼杀旧主宰,也不知是真是假。”

    “大妖纪元,钟无名的天煞白骨体,对应旧主宰天煞鸦神,同样死于非命。”

    “所以,目前还有五位旧主宰的传承香火没有现世,现今的十二位主宰亦正值鼎盛时期,离大限十分遥远。”

    听完这段关于原始体质的讲述,万古秘辛的谜卷被缓缓揭开,泛黄的扉页轻拈一角,让苏贤领略到了这方世界的无限神秘。

    忽然,苏贤想到了一个关窍性的问题:“祖妖榜上有多少个种族?”

    “二十四个。分别是新主宰的十二支巅峰种族和旧主宰的种族。不过,有好几位旧主宰的辉煌彻底落幕了,下一次祖妖榜更新,就不知道还有多少种族能留在上面,也不知道有多少新兴种族进驻祖庭。那个风起云涌的纪元末期,离我们还很远。”玄天老祖唏嘘道,苏贤或许没注意到,因为他根本无法直视玄天老祖那蕴尽深邃虚冥的眼瞳,但青羽却从老乌龟的瞳眸中读到一种如火燃烧般的野望。

    这老乌龟都有遮天威能,看来是想染指主宰的位置啊!

    青羽嘴角一勾,默默思索着。

    “喂喂喂,你们扯远了吧!说回年轮族啊!旧主宰之一,青史年轮树,有多强?你快跟我说说。”小青焦急道。

    闻声,玄天老祖微微一笑,恐怖森然的龟首流露出唯有妖兽才能领会到的慈祥,说道:“年轮族,很强!旧主宰的青史年轮树,地位更是超然!当年,十一位旧主宰最敬重的便是青史年轮树,与其交好,修罗戮魔敢忤逆秩序苍龙,却不敢对青史年轮树有丝毫冒犯,秩序苍龙虽被称为主宰之首,可它对青史年轮树也极为敬畏。”

    “哇!这么厉害?继续继续!”小青的枝条仿佛在翩翩起舞,津津有味道。

    苏贤震骇的同时,莫名感到一丝羞耻。

    那颗青史年轮树这么恐怖,声望尊崇,为什么到了你这一代,竟沦为如此模样?

    “青史年轮树在祖庭的地位特殊,一共有四个原因。

    一,它的史轮印太逆天,一念可扭转妖兽的状态,甚至给予一定的寿命,荒古祖庭之所以称霸了不知多少浩瀚岁月,最大的功臣便是青史年轮树,是它延长了诸多主宰的寿命,给予了它们无限可能;

    二,它与世无争,无欲无求,如同万妖之祖,呵护晚辈的成长,这也是最受妖兽爱戴的原因;

    三,祖妖榜和帝妖榜皆由它制定,此谓一叶留名,若没有它的允可,它的叶子上不愿留下谁的名字,那谁就会在历史长河中消失、泯灭,不留一点痕迹;

    四,也是最让后来者敬佩的一点,荒古纪末,其实它的寿命远远未到,只要有生命精露在,它就可以汲取世间妖植的精华,所以它的寿命可以是逼近无限。但是,它毅然选择了和其余十一位主宰共赴轮回,留下传承香火,投身人类的修炼界。我还记得当年它所说的,如果它还活着,年轮族里就永远不会升起一颗新星,它已经活得够久了,阅尽一切,了无牵挂,索性,将生命的火炬传递给下一代,由它来接替自己的使命。”

    也是这句话,换来整个妖兽界的恻然。

    “天地间,没有一支种族能伤害年轮族。这条训言是祖庭的共识,亦是青史年轮树用生命赢得的最高褒奖。”

    言至于此,饶是玄天老祖的眼眸中都有了闪光,这段亲身经历,听一位古老长者的谆谆之语,奉献自己,成全后代,这种伟大的精神让当年所有妖兽,不论是新旧主宰还是帝妖,皆是肃然起敬。

    因为只要它想,它就可以永远地占据一个主宰之位,长存于世。

    可它选择了燃烧生命,牺牲自己,留下可贵的传承薪火。

    苏贤的心脏处,小青听后便一直沉默不语,半晌后逐渐泣不成声,枝条耷拉。

    它的出现,是上一代的成全。否则,任光阴再怎么荏苒,它都不可能成为一颗有思想、有生命、有感知的树。

    青羽和苏贤听得内心动容,纷纷默然。

    “我就,我就说,年轮族超强的!苏贤,你承不承认?!”小青哽咽道。

    苏贤哑然一笑,旋即板起面庞,故意跟小青较真道:“瞧你这点出息,哭哭啼啼的,和你的前任差远了,亏你还是一脉单传。说到底,整个年轮族也就你一棵树,以后的年轮族强不强,在于你,不在于那一个已经与世长辞的古老生命。”

    ……

第四百二十七章 残缺

    据史册记载,帝妖榜现世于远古时期初,青羽问鼎三大帝的宝座时已是远古时期末,两者之间有三万年的跨度,而在当时的玄天老祖就活了十万年,至今更是有二十万年的岁数,寿命悠长到难以置信,就这么推测来看,玄天老祖又经历过荒古纪的变迁,因此祖庭轮换应该是发生在玄天老祖七万岁之时。

    在这究竟老古董面前,苏贤深感其见识的无穷,当即有了请教之心,拜问道:“玄天老祖,小青受过重创,保留了妖术生命精露,如果它想晋升到妖宗,约莫要用多久的时间来转化木之精华?”

    “这要看它选择用何种精露来吞噬。若是大陆上随处可见、生机盎然如野草的妖植,即使胜在量多,可生命精露的品阶低,它可能百年千年都积攒不到妖宗。若是寻找一些木属性本就接近极致,类似于帝妖榜上的木属性妖植,那它的晋升或许会快一点,可以缩短到十年百年。”玄天老祖不假思索地答道。

    听到答案,苏贤心中颇为惋叹,这成长速度有点慢得过分了。

    玄天老祖的眼瞳如一扇冰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内头倒映着世间的幻彩绝丽,苏贤的心事被它一眼洞穿,只听它笑道:“嫌慢?修炼是没有捷径的。想要收获超脱寻常的强大,忍耐蛰伏的孤寂就不可避免。不论是我,还是祖庭那几位,皆是如此。一步登天?太难了。”

    “太难了?”苏贤敏锐地抓住了玄天老祖的这句感慨,殷切道。

    只是难,没有全盘否决,说明尚有一线生机。

    修士争朝夕,苏贤或许忍受修炼的枯燥,变成一棵树站在万木之中十年百年,可他的心有牵挂,所以他等不了太久,无论是家中灯火下的父母,还是被阴霾笼罩的天机院,都容不得他耗费太长时间。

    “早年,大帝也是你这样。急功近利,以为有了太乙青莲在修炼一道上就可以为所欲为,结果太浮躁、太猖狂,最终栽倒在了半步祖境。”玄天老祖揶揄了一句,再说回正题,“我之前说的,只是青史年轮树最普通的修炼之法。十二位旧主宰将传承薪火寄托于人类修士体内,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看中了唯独人类拥有的妖宫吗?妖宫奥妙无穷,玄机莫测,有了妖宫的助力,修炼的时间就得到了节省。所以,一年到三年之间,这棵青史年轮树就有机会重新修炼到妖宗,时间长短取决于它吞食的生命精露是什么层次。”

    “谢谢老祖解惑。”叶知秋含糊了许久都给不出一个精确的答案,在玄天老祖这里,苏贤立马得到了一个可以心安、可以展望的回答,躬身表达感激。

    两人心中雾锁连城,有关年轮族的“版图”因玄天老祖的解答而被点亮,可还有诸多疑惑似云山雾罩,青羽便率先问道:“古无锋他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去往中心大陆?”

    “这是十二位主宰的决定,玄天一族尚未到窥视祖庭的地步,我也被蒙在鼓里。但我猜到了一点。”玄天老祖简直是有问必答,典型的教学者姿态。

    “哪一点?”

    “你半步祖境之时,把东域打得支离破碎。无锋大帝可是彻底巩固了祖境修为的,比当初的你还要强悍。若有越来越多的修士晋升祖境,整个远古大陆还不是要乱了套,哪承受得住祖境之威?”玄天老祖解释道。

    青羽:“妖兽势力这么强,人类却妄想奴役妖兽,为什么人族没被灭?”

    玄天老祖:“问的好。我也想知道。照理说,远古时期妖帝倾巢而出,哪怕远古三大帝在位都不堪抵挡,更别说如今这个式微的时代。再者,不用妖帝,祖庭那几位随便一个出手,人族在顷刻间就会覆灭。所以,人族尚存,应该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青羽:“说了等于没说。那我再问你,大妖纪元的战争究竟是为何掀起?”

    玄天老祖:“表面上是人类修炼界被妖兽潮数次侵犯,生命凋零,忍无可忍,最终爆发战争。可我说了,妖兽潮哪会无缘无故地爆发,何况大妖纪元的妖兽潮在短短一月内,在四域和中洲就动乱了上千次,显然是一场有预谋的计划。究竟为何,我也不知。”

    青羽:“那大妖纪元为何悄然落幕?是目的达成了?人族和妖兽,哪方胜出?”

    玄天老祖:“不知。”

    “你连两粒原始体质出世都知道,这点小事情还能瞒过你的耳目?”青羽满脸质疑,瞪大眼睛问道。

    倘若历史是一块又一块的拼图碎片,那在一张完整的拼图上,有许多地方都出现了令世人感到惶恐的残缺,像是被一只黑手抹去般,根本无从考证,譬如远众帝横世、群星闪耀的远古时期猝然落幕,随即悄无声息地过渡到了沉重压抑的太古年代,再到硝烟四起的大妖纪元,中间又缺失了一段关键信息,最后是大妖纪元的终结,古籍说是古弃大帝带领人族赢得了胜利,一言潦草带过,然后呢?

    古弃大帝呢?

    怎么赢取胜利的?

    新时代的修士貌似对此一无所知,像是被豢养在猪圈里的动物,只知吃和睡,繁衍得膘肥体壮,却没有一点探索古时秘闻和世界之谜的热忱。

    青羽的残魂游离大陆十万年,这只是一个大致的数字,更准确来说应该是九万多年,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沉睡,因为他要想尽方法来躲避觊觎者的窥探,免得被人发现掳去,偶有睁眼看世界的时刻,所以对这十万年来远古大陆的发展史,他也只了解大概,顶多是比苏贤知道的多了那么一些。

    他所问的,皆是历史中的残缺,堪称重中之重。

    对此,玄天老祖的回答是:“祖庭里也有勾心斗角,倾轧争夺,远没表面那般安逸。北域的天原本有万里无云的晴空,也有现在这样繁星点缀的夜晚,一万年前我意识到了祖庭中的漩涡,毅然选择了遮天,让北域远离祖庭的复杂和黑暗,换来一时安宁。

    那两粒原始体质的出世,我是听虚空族的那位说的。具体的它没多说,我也没问。你可以发现,我只遮了白天,却没遮黑夜,这是因为我和虚空族之间还算有点情分。当我选择远离祖庭时,我就再无消息渠道了。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没有涉足祖庭的实力,你知道的再多也无用。有了对应的实力,你不想知道,也会有人、有妖兽来让你知道。”

    这个回答很露骨,青羽却深有体会,因为当年他弱小的时候,他就是一直处于一个懵懂无知的状态,可当他登临大帝之位时,人不找事,事也会来找人,修炼界的许多风闻,他足不出户依然会知晓。

    “行吧。”

    青羽微微点头,有点拿捏到了玄天老祖和祖庭之间的关系,不再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纠缠,转而说道:“北域有什么地方有妖植林供青史年轮树成长吗?”

    “北域是冰属性最鼎盛的一域,并不适合它扎根。木属性帝妖,都生活在西域和南域。不过,真要找,我也可以勉强寻出几种,比如迦楼兰、矜夜树、樗栎等,它们都能凝聚出较为稀缺的生命精露。”玄天老祖说道。

    “你选一个,送苏小子过去。正好我要去冰阴幻犀族,小乌龟留你这修炼,他左右无事,不如去做一棵树,思考一下人生。”苏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青羽安排好了。

    说实话,苏贤的内心是抗拒的!

    又要站成一棵树,这是要多无聊啊!

    不过,还算能接受,或许趁着做树人的间隙,他将有大量的时间攻略“造梦之主”。

    “那就迦楼兰吧!它们一族祖上曾受过上一代青史年轮树的恩惠,与年轮族也算有一点渊源,它们的品阶也高,已诞生出迦楼兰皇。”

    “可以,就这么决定了。”

    前前后后,苏贤没说一句话。临走前,他只依稀瞥到玄天老祖的鼻间有一缕寒息喷出,如此轻微,却宛如一道飓风,转瞬即逝,而当他回神之后,他就又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茫茫雪野中兰香四溢,它们的叶片俱为雪色,花瓣低垂,质朴文静,淡雅高洁。

    幽兰香风远,蕙草流芳根。

    此刻,苏贤连这方迦楼兰的领地位于北域何处都不知,究竟是在玄门外还是玄门内?

    玄天老祖也太没骨气了吧!

    怎么青师说什么就什么,这一人一妖兽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蔽关系?

    而就在北域最深处,待苏贤消失后,青色巨影逐渐走远,步履无声,每一步的间距都不大,却仿佛一脚就迈到了天际,瞬息之间消失无踪,玄天老祖重新归于阒寂,闭目休眠,天地间一片静谧,这尊山岳似从未动摇过,大雪又开始永不停歇地堆砌,争取再垒出一座与天齐高的山峰。

    “老乌龟,等我恢复实力,跟我混怎么样?”远方,不见其人,却有一道声音兀自飘来。

    山岳仍陷于沉寂,岁月漫长,那双眼仿佛从未睁开过,而这个回答更像是早已苦苦等候了十万年,现如今才从十万年前穿越至今而来,汇成简单却无比深重的一句:“我等你。”

    ……

第四百二十八章 攻略

    未命名的僻静隐谷内,俏丽的花姿妩媚清雅,当夜色天降,霜雪暂停,一棵幼小的碧树似鹤立鸡群,怯生生地盘踞在一块白皑皑的松石上,根系朝蓬松的落雪下伸展,光秃秃的枝桠凝出一层冰霜,瑟瑟中顽强挺立。

    苏贤压根不知道迦楼兰位于北域何处,可从雪层厚度和气候仍旧可以揣摩出一丝端倪,此地位于幽谷,雪层较之冰帝山厚重,人烟难觅,应是在第一宫的玄门外,可大半夜的落雪却不下了,说明这里的严寒远远逊色于北域最深处,介于北域中部与深处之间。

    谷内,一缕缕黯淡的银芒浮动,伴随着这一颗颗银色露水凝聚出时,献祭出这股能量的妖者迦楼兰逐渐有衰败的趋势,这些便是迦楼兰作为妖植的精华所在,亦是青史年轮树的吞噬之物。

    漫山遍野的妖者迦楼兰正在默默付出,毫无怨言,因为它们期待青史年轮树的反哺,只要早日将其送上妖师境,待小青的兴史轮印出现,它们会获得更多裨益。

    树身中,苏贤的灵魂像是一个囚徒,他已经给自己找好了事情做。

    梦寐晋升五阶后,他焦急赶路,没时间静下来让神念更上一层楼,反正修炼神念也是一动不动,身躯处于辟谷状态,跟变成一棵树没任何区别,在等待中亦可修炼,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不过,修炼是白天才该干的事。今夜月色皎洁,雪色苍苍,世间还有第三种颜色等着他去临幸。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远在天机院的月锦瑟没有怨遥夜,亦未起相思。

    夜深露重,烛光已被吹灭,月锦瑟对窗而坐,深夜的静寂如同一张筛网,过滤掉白日的忙碌和焦虑,摒弃掉纷纷扰扰的杂念,给予人一种深入灵魂的宁静,或对自己的人生进行充满禅意的拷问,或对神秘未知的世界展开恐惧的遐想。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月锦瑟尚处于愣神之际,神念游荡,忽而一声声充斥着杂音和喧嚣的复古低喃将其瞬间拉扯,紫气袭来,她又猝不及防地昏倒在了明月洒落的窗前,代表着她精神海的衍形体眨眼间飘浮在无尽的紫色世界中。

    她是世间唯一的绝色。

    月锦瑟乌发碧眼,花容月貌,历经上一次的茫然,此刻的她已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好奇如猫的目光打量着这片世界,耳边蕴满沉重的古调久久萦绕,眼前仍旧是一望无垠的紫色烟海,除了她的神念体以外,她完全找不到可以推测出有关造梦之主的线索。

    忽然,月锦瑟神色一动,凝神侧耳,仔细倾听,因为她发觉那声永远重复的呢哝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蚊吟般的阐述:“遥远的云端琼宇,矗立着一座祖庭,庭中十二主宰执掌天地,皓月曜日,黑夜繁星,为并列的四主宰。千里共婵娟,誉为皓月族,寒宫内沉睡着皓月之主。善焚天煮海,誉为金乌族,亘古横空当称金乌之主。暗雾突汹涌,誉为虚空族,虚空之主遮天蔽日,绵延亿万里。迢迢牵牛星……”

    渐渐地,月锦瑟的身子微微前倾,一颗心随之下沉,因为那描述声愈发模糊,已彻底到了微不可察的境地,她无法辨别出这神秘古老的大能在呢哝着什么。

    但是,前面的话月锦瑟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有些不敢琢磨,因为这些耳语根本经不起揣摩,一想就无止境,她能很快联想到何谓主宰,却有点不好分辨其真伪,于是强忍着震惊,继续听下去。

    约莫过了十多分钟的杂音,耳语又一次清朗起来。

    “此上为新祖庭十二主宰。荒古纪末,新老交替,原十二主宰化为原始,薪火传承,投身于红尘大海。自此,新纪开启,历经远古、太古和大妖,新十二主宰日益稳固。旧祖庭执掌者,秩序苍龙化为祖庭苍龙体,借宿主之体,与对头修罗戮魔决战,戮魔陨落,天地流血。阴阳无锈鱼……”

    “生死冥泉……天煞鸦神……”

    月锦瑟有点懵逼,她又开始听不清了。

    “红尘空想蚕……吾乃造梦之主!”

    月锦瑟:“???”

    周而复始的六字真言又开始吟诵,月锦瑟驱逐杂念,蹙眉思索,将方才听到的有限的信息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这位大能好像是在给她普及历史秘辛,大陆有主宰,以荒古纪的消亡为界线分为新旧两批,皓月之主、金乌之主、虚空之主是她唯三能听清的三位主宰之名,应当是新主宰,还有一位与这三位并立的主宰名她没听清,似乎跟繁星有关。

    尔后是十二位旧主宰。

    化为原始?

    祖庭苍龙!

    月锦瑟本来不懂,但两者一结合,她如逢醍醐灌顶般豁然开朗,这是在代指原始体质么?

    无锋大帝的祖庭苍龙体,仇不二的修罗杀戮体,两人于远古有一场大战,居然是两位旧主宰的纷争?

    阴阳无锈鱼,乃太古年代木成舟的阴阳无锈体。

    至于生死冥泉、天煞鸦神、红尘空想蚕等等,月锦瑟就捋不明白了,她已猜到了极限。

    所以,造梦之主也是一位旧主宰?

    那?找上自己意欲何求?

    ?,乃是月锦瑟给予这位古老大能的尊称。

    思忖良久,月锦瑟突然意识到这些根本不是自己能想通的,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与这位“造梦之主”建立沟通的桥梁,她不应该一直闭口不言,或许她可以尝试着与?有些许交流,于是她开口道:“你希望我做什么?”

    清冷如雪的嗓音响彻在浩瀚紫海内,那声呢哝戛然而止,似是陷入了沉思。

    月锦瑟眉眼中掩有喜色,暗中振奋,心想果然有效!

    另一边,苏贤莫名焦灼,方才他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只要貌美如花”,要是真说出口那前面的架构和经验都全部毁于一旦了。

    苏贤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助月锦瑟,梦寐或许可以让她的神道上有一个较为明显的增长,可这事也太掉档次了,他暂时没想暗示,毕竟这点微末辅助完全不符合一个主宰的人设。

    为了让“造梦之主”显得出身古老,实力强大,苏贤绞尽脑汁,瞎编出了虚空之主等三位主宰,剩余的月锦瑟听不清的话语,那是因为苏贤自己都编不下去了,如今的他也就清楚这三位的名讳,就算以后月锦瑟接触到了那更神秘高深的世界也可以得到验证,可他如果不知道还胡扯,那将来被戳穿就尴尬了。

    所以,一切模糊的杂音和耳语,完全是苏贤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而故意掩饰罢了。

    他把知道的都讲给月锦瑟听了。

    红尘空想蚕,自然也是十二旧主宰之一,不过这是苏贤从梦寐那里问来的,因为就是这只蚕,初次孕育了梦寐兽和梦魇兽,梦寐是它历经红尘后空想出的善念,梦魇则是邪念,自古正邪不两立,因此自出生之初梦寐兽和梦魇兽就有不可磨灭的仇恨,一切都是这位传承尚未现世的旧主宰造的孽。

    现在,月锦瑟问他,希望她做什么。

    这个问题……呃,问得好!

    因为,月锦瑟给出了台阶,苏贤终于可以由一筹莫展转入主动的角色,可真要让她做什么,苏贤一时又没想好,他的焦灼正是来自于他的深思熟虑。

    月锦瑟俏立在紫海中,她只觉得时光好漫长,那位古老的大能自她问出那一句后便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眉梢微抬,屏息凝神,只听到几个或生涩或熟悉的词汇:“复生……化生圣水……阳鸦毕方血……造化精石……引魂珠……”

    什么意思?

    复生?

    这位大能,?想要复生?

    四个隐隐约约听到的妖物名字,月锦瑟只知晓化生圣水和造化精石,其余两个从未耳闻,但她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去哪寻找这些东西,而是狐疑道:“为什么要选择我?我修为孱弱,你所说的东西,恐怕都触及到了妖帝、妖祖的层次,我根本寻不得。”

    “汝……汝身怀大造化!红尘空想体尚未出世,乱世将至,吾已等不及……修为孱弱?吾乃造梦之主!吾需尔助之也,以作馈谢,吾亦愿助??一臂之力!”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段话,紫海陡然间沸腾,月锦瑟微惧四顾,却见紫烟如蜉蝣般形成字体,一个个蚊蝇小子涓涓出现,整齐排列。

    霎时,月锦瑟美眸眯起,紧紧注视着烟海上的小字,仿佛要将这些字塞入脑海,铭刻在心。

    这类信息,月锦瑟见过,因为第一宫里就收藏着,被列为宫内至高无上的珍藏!

    这竟然是一页帝妖籍!

    其上记载的,赫然是帝妖榜二十三,冰阴幻犀!

    从古籍上看,月锦瑟已知晓了冰阴幻犀族的栖息地,果然,与父亲猜测的一样,许多冰属性帝妖都隐匿在玄门外的北域深处,可那片地域被历代宫主列为第一宫的禁区,饶是她父亲都不敢贸然涉足,只因他们确信,北域深处潜藏着无数帝境妖兽!

    哪怕出来一只,都足以毁灭整个北域。

    所以,当看到冰阴幻犀时,月锦瑟的神色中有一缕企盼,又有一丝担忧和复杂。

    那是一种可望而不可即的眼神!

    就在月锦瑟牢牢铭记着所有显现的文字时,打算从长计议时,她的耳边又响起一阵苍老的低吟:“半年内,半步妖皇,至北域深处,吾赠汝冰阴幻犀!代价……”

    “代价是什么?”闻言,月锦瑟欣喜若狂,她不希望父亲为自己身陷险境,可得到这位想要复苏的大能承诺就不一样了,从?的言语中听来,想要获取一只冰阴幻犀似探囊取物,易如反掌。

    唰!

    尚未听得清后续提及的代价,月锦瑟幡然醒来,天际边竟已有鱼肚白,曙光熹微。

    一夜趴在窗前,湿重的露水浸染了她的衣衫,可她在经历短暂的恍惚后恢复清明,思绪繁多却秩序井然,条理分明地盘点着这一晚上的收获。

    “?说,半年到半步妖皇,去北域深处,?就会给我冰阴幻犀!代价我没听清,说不定下次可以再问?,照理说,?应该不会难为我,?貌似在倾力培养我,希望我快速成长,帮助?复生。?还说我有大造化,?还说……”

    猛然间,月锦瑟动如雷霆般的抬头,美目一眨不眨地遥望着渐隐渐现的晨星、冒出云端的晨阳、趋于黯淡的皎月以及缓慢逸散的黑色虚空,她心头像是堆满了重物,想象着在当下时刻同时出现的天上的四者,竟然是恐怖到闻所未闻的四大主宰,?们的威能该是何其强大,笼罩大陆十万年或更久。

    而世人全都被蒙在鼓里,对此一无所知!

    ?们是一只只凌立苍穹、俯瞰大陆的妖兽之主。

    ?们凌驾于人族之上!

    一念及此,月锦瑟的背后就渗出涔涔冷汗,忽地她长舒了一口气,未知才是恐惧,如今她通过造梦之主,已触及了大陆神秘的边缘,她好像被一个更古老更诡秘的大能纳入麾下,助其复生,虽然连月锦瑟自己都没有信心,可她却在一晚之间有了一个明确、清晰而可以为之奋斗的短暂目标。

    半年,半步妖皇,回北域!

    无须去想那些虚无空洞的事物,一点点进步,一步步成长,总有一日她也会成为一棵参天大树,前去探索大陆隐藏的玄秘。

    北域,幽谷内,苏贤的灵魂长舒一口气,这一夜的交流甚是顺利,简直是破冰式的进展,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极其迅猛,月锦瑟每一次提问都像是专门为自己在铺垫,让他可以逐步坦露“心声”,但飘飘然一会儿后,苏贤旋即又为自己的夸下海口而提心吊胆起来。

    冰阴幻犀,青师能搞定么?

    我牛吹出去了,万一到时摆不平,那造梦之主的脸往哪搁?

    忧虑许久,苏贤觉得这样想下去也没有价值,只希望青师能给力点,然后他就摒除杂念,沉浸在神念的修炼中。

    ……

第四百二十九章 帝境之下第一人!

    这是苏贤走出玄门的第十日。

    这也是苏贤嫁祸第一宫后的一个月后,沸沸扬扬的宝兽事件已被推至浪潮尖端,各方该活动筋骨的都开始动了,暗中的商议和摩擦已经展开,该来的也都来了,中洲的一流势力代表人物尽数跨域,齐聚第一宫。

    半城烟沙,兵临城下。

    近来,第一宫及四界皆处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之态,平日的天空虽阴翳低沉,却没有放肆庞大的妖兽影呼啸而过,可这段时间里已有数次恐怖的威压降临,如神?的匆匆一瞥,在一瞬间让世人吓得冷汗淋漓,眨眼后又是一片云淡风轻,只有那残余的惊悸感象征着诸多不惧第一宫的强者抵达了。

    第一宫中央,屹立着一座袅袅雪雾笼罩的极不真切的恢弘宫殿,它背靠逶迤魁伟的山脉,殿旁有淙淙潺潺的溪流点缀,溪水清冽空灵,在这极寒冻土之上竟没有结成冰,殿前铺展着仿若数十万座白玉铸成的台阶,此刻大殿四周一改肃然的氛围,反倒鸣钟击磬,乐声悠扬,似夹道欢迎远来的宾朋。

    殿内人数众多,不下百,只见第一宫似是摆起高台宴客,酒如琥珀,茶似碧玉,古琴涔涔,佳人雅丽,首座有一道温和朴素的身影,五官刀削斧刻般的深邃俊朗,他没有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气,只是跟凡人一般闲散而坐,两手松松垮垮地搭在华贵的扶手上,视线淡然地飘远,跟他的思绪一样出走宫殿。

    诡异的是,殿内之人谁都没有说话,没有端茶饮酒,万分肃穆,气氛压抑似海上暴风雨的前夕。

    殿外广场上,许多只气息强大到可以摧毁一城的妖兽或飞翔、或端坐、或偷懒睡觉,鬃毛符象、九宣天空马、青面獠牙狼等诸多妖尊针锋相对,目光充斥着挑衅、鄙夷和傲慢,总给人一种一言不合就要干架的感觉,届时混乱的场面难以想象,可第一宫可能就要被这群一击可动天的妖兽给践踏了。

    宽敞森然的宫殿内,两道坐满了来者不善的大人物,这种事其余三域都没资格掺和,携锋芒之势踏足第一宫的,全是中洲一流势力的修士,二流也被排挤在外,因为中洲二流势力和第一宫都相差无几,哪有威胁第一宫的底气,可位居真正顶尖势力之下的一流势力不同,他们有足够的底蕴和实力来裹挟称霸一域的第一宫。

    今日能坐在大殿里的,要么是名声在中洲都可摇山振岳的妖尊八阶、九阶者,要么是破军恣肆的至尊强者,而站在一位位强者身侧的竟然俱是各有千秋的年轻人,样貌、背景、修为皆不俗,有的正值在天机院内修炼,有的已从天机院毕业,有的将近天机院,总之衡量一个人的过去、现在和将来,天机院是一道绕不过的坎。

    如此庄重肃穆的场合,却有那么多年轻一代并立,这番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众人皆知,梦寐兽已有宿主,强取豪夺是不现实的,暗杀或许可以偷偷进行,却搬不上台面,所有势力能做的只有拉拢,而用什么方式可以与第一宫缔结不可分割的合作关系,这就不言而喻了。

    在月锦瑟那倾世的容颜前,再眼高于顶的年轻人都为之折服,沦为凡夫俗子拜倒在她的裙下,内心火热。

    “月某人都说了,梦寐兽在风雅尊者的徒弟那,而风雅尊者已叛出第一宫,远走高飞,下落不明,第一宫只是被她暗算,推出来顶缸的弃子罢了。你们在这跟我杵着,有何意义?月某人身正不怕影子斜,第一宫也不怕查,咄咄逼人有意思么?”干耗了数个时辰,在座全是有耐性的主儿,愣是不吭声,淡然地闭目养神,月无涯无奈地叹气拱手,打破了沉默。

    “嘁,好离奇的故事。风雅尊者数百年前于你父亲太玄尊者有大恩,被奉为太上供奉,坐镇北域不出世已有百年之久,怎就平白多出了两个徒弟?我看,风雅尊者倒是像你无涯尊者的弃子,被你推出来作了挡箭牌。”

    焱煤山乃是一座太古年代的帝山,原主人被称之为焱煤帝,非北域的冰帝可比,后在大妖纪元被发掘,几经风雨颠簸,更迭转手,当今被一个古老世家祝氏把持,说话的人是一个神色略显刻薄的中年人,唇上布满黑须,下颚胡渣细碎,唤为祝颂,尊号焚世尊者,他早年就到了妖尊九阶之境,后或至尊之名,可谓成名已久,资历和实力都强压月无涯一头。

    反正,来的人就没有怕月无涯的,该奚落的都会奚落,该冒犯、揶揄、顶嘴或落井下石的,没一个会心慈手软。

    月无涯也不恼,眼神中毫不掩饰苦涩,朝祝颂一抱拳,道:“焚世尊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为证清白,月某人可走一趟天机院验证给诸位看,这答案你可满意?”

    “哼。那你记住了,我们等你的验证。”祝颂轻哼一声,没再接话,他何尝不知一开口就是得罪了月无涯,联姻的事起码黄了一半,真正有机会的反而是那些佯装不在意的人,可不是他祝颂没城府,也不是他沉不住气,关键是他本就没打算和第一宫联姻啊!

    焱煤山和第一宫没有任何交集或瓜葛,他此行带来的子侄跟月锦瑟就更别说了,月锦瑟估计都不认得他,他们只是来走个过场,表个态度,顺便代表焱煤山关注一下事态发展的罢了,压根没指望什么狗屁联姻。

    月无涯真要想和焱煤山联姻,他说几句话怎么了?

    月无涯若真不想联姻,他不说话就能促成一桩美事了?

    所以,经祝颂机智地思量后,他索性就撕破了脸皮,心直口快,干脆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祝颂早料到月无涯会搬出天机院了,不论是哪个势力,只要被逼无奈且不心虚的,都会有恃无恐地让天机院作公证,这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手段了,在场都没一个人会觉得月无涯在唬人,说实话梦寐兽出世,别看天机院现在没一点反应,最后一锤定音的,绝逼是天机院。

    因此,天机院的验证是逃不过的一环,他祝颂自然也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的借口。

    不过,嘲讽了几句后祝颂觉得全身心都畅快了不少,心想你丫的月无涯在自己地盘上跟老子玩深沉,害老子在这一个月都见不得阳光的地方干等那么多天,整个人都快发霉了,不拆你的台都难解老子心头之恨。

    祝颂识趣地闭嘴后,于是,场面又一度陷入了尴尬之中。

    大家都不是脸皮薄的人,修海沉浮多年,谁没练就一张城墙厚的脸,只是在场都是同个层次的强者,若真腆着一张老脸说联姻之事,倒还真有点难以启齿,被拒绝了那真的是尊严都碎一地,所以在座的各位都默契地较量着养气功夫,眉目低垂,谁先开口谁牛皮。

    月无涯又靠在了椅背上,嘴角微妙地一勾,也不怕众人注意到。

    都不说话,那就等呗!

    反正正主还没到,谁耗得过谁?

    无涯尊者一向以深藏若虚、锋芒不露著称,但混到了这个层面,谁都知道无涯尊者是一个真正的狠人,可以微笑着杀人,也可以兵不血刃地就击败敌人,这是一只以狡诈闻名的老狐狸,偏偏他又是一头实力可怕的笑面虎,这便是第一宫令中洲诸多势力感到棘手的地方。

    又过了半个时辰,殿外忽然有狼嗥、嘶鸣、沉闷如鼓等各种妖兽的啸声响彻,似群妖震动,万兽齐鸣,诸多妖尊尽数侧目,一个个面色逐渐变得凝重,目光幽沉地注视着殿门,只见遥远的天际边有一只遮天蔽日的七折翼骨龙逐云而来,邪异的黑火随风曳尾,洞穿虚空,气势熏灼可怖。

    猝然,七折翼骨龙在瞬息间跨越数十万米,庞大森白的骸骨荡漾着令妖兽都畏惧的死气,在它降落之时,众多妖兽都躲得远远的,或厌恶、或惊惧地遥看着骨龙,端详着它那闪烁着诡异之芒的森森骨骼,匍匐在其阶位碾压的苍焰妖晶之下。

    龙息!

    具备龙息的龙族,才是真正的龙族。

    殿内在座的诸多修士皆是不安地望着七折翼骨龙,准确来说是仰望着站在骨龙上的那道黑袍身影,相貌非凡的苏天痕旁若无人地一跃而下,纵身踏入宫殿,嘴角一勾,简直是和之前月无涯同款的笑意,环顾一圈,拱手道:“大家都在啊!抱歉,苏某来迟了。”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因为大家都把话藏在了心里,表面一句不说,心里却顿时掠过千句万句。

    “尼玛,这货怎么来了!”

    “靠,我还以为苏家那群迂腐古板的老妖怪对月锦瑟那妞提不起兴趣,却没猜到这尊煞星会替苏家来。”

    “七折翼骨龙都有龙息了,看来是找到了龙种。他离帝境又近了,当之无愧帝境之下第一人啊!”

    “……”

    众人不惧月无涯,那是因为月无涯自从天机院毕业后,被俗事耽误了太久,修为滞后,不足为惧。

    可苏天痕不同啊!

    你说什么,同为妖尊九阶,同为至尊就可以不怕?

    如果说他一个能打七个至尊呢?!

    一只妖兽到了妖尊巅峰可称至尊,七只妖兽到了妖尊巅峰也叫至尊,可两者能相提并论吗?

    见许多人都略带敬畏地移开了目光,避免与自己对视,苏天痕轻笑了几声,反正在座的他都是熟识,不少的都打过交道,当下就走到祝颂旁边,拍拍他的肩膀,没话找话道:“祝颂,你咋也来了?我记得你有七房妾了吧?怎么,还金枪不倒,连月锦瑟那丫头的主意都打上了?”

    祝颂受不了苏天痕带刺的嘲笑和直接,耸了耸肩,抖掉了苏天痕的手,闷闷道:“为老不尊,扯毛呢!老子对黄毛丫头没兴趣,就是带祝梵来见见世面。祝梵,礼数呢?”

    旁边,被称作祝梵的青年诚惶诚恐地弯腰拜见道:“见过天痕尊者。”

    一干人坐了半天都没说联姻的事,这货倒好,一来就戳破了窗户纸,偏偏又不是莽撞,可谓恰到好处。

    “见过天痕尊者。”

    有小辈带头,殿内的其余年轻一辈都不需要长辈提醒,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纷纷对苏天痕表示了敬意。

    一位指日可待的帝境强者,容不得他们怠慢,没看到连自家长辈都对其礼让三分么。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苏天痕突破,到了帝境,那在座的和他都不会是一个层次的人。

    苏天痕,将会一跃成为与天机院那几位老怪物相媲美的盖世强者!

    “哎,无须客气,惊才艳艳呐!一个个丰神玉朗,全都胜过我当年。预祝你们顺利从天机院毕业,将来把你们旁边那一个个老家伙都挤下去啊!”苏天痕幽默了一句,闻言者皆是嘴角抽搐,可一点儿也跳不出苏天痕话里的毛病。

    一浪更比一浪强,把前浪拍在沙滩上也并非不可,可说“挤”就有点难听了吧!

    但是,众人不能否定,苏天痕当真是用实力震慑苏家那群老古董,把他们打怕乃至打服,最终硬生生把那帮人挤下去的,这是人家一贯的处事方式,完全没毛病啊。

    客套一番后,苏天痕就站在过道的中央,笑吟吟地望着坐在大殿之上的月无涯,怀念道:“几年没见了?”

    “二十一年了。”月无涯大大方方地靠在首座,淡笑道。

    二十一年前,月无涯妻子的葬礼上,苏天痕曾不远迢迢亿万里地赶来祭拜。

    苏天痕嗤了一声,嘴角咧开,嘲笑道:“二十一年才修炼成这样,活到狗身上去了?”

    “呵呵。”月无涯陪着笑,只是在两人轻微的笑声中,在座的年长者全都被勾起了回忆,回忆二十年前天机院双骄横世的一幕幕画面。

    没有人觉得苏天痕是真的在嘲笑,他们只听出了岁月流逝后的感慨,因为当年的两人名传中洲,耀眼瞩目,压下所有同龄人,令同辈在他们的光辉下黯然失色,并且两位绝世天骄友谊深厚,情同手足,堪称八拜之交。

    “我倒是觉得你有可能会来,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轻笑声停顿了三秒钟,月无涯微笑道。

    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我猜苏贤可能是你的孩子,可那概率太小了,苏家百万人口,简直小到渺茫,但世事就是这般巧合,他竟真是你的孩子!

    苏天痕听懂了。

    在座的人却有点傻眼,只是以为月无涯料到了在第一宫危如累卵到了的境地时,眼前这位会赶来救场。

    事实上,苏天痕真的来救场了。

    ……

第四百三十章 逢场作戏

    “我代表苏家而来。”

    苏天痕一言阐明意志,修长伟岸的身影就堵在过道上,气息平平,却压得众人都喘不过气来。

    中洲苏家,传承悠久,古怪的试炼方式导致族内人才偶有鼎盛,偶有青黄不接,数十年前苏家距离一流势力尚有一线之遥,可自从苏天痕横空出世后,所谓的一流势力已是众方共识,甚至苏天痕的存在,可能将重新定义“一流”,带着苏家跻身更高的层次。

    苏家换个人来都不会让大家感到局促不安,可来的是这位,那在座的诸位妖尊连说句话都要掂量掂量。

    “苏天痕,你先前不在,没听到我的话,我不怪你。现在我告诉你,第一宫是被栽赃的!梦寐兽幕后的黑手是风雅尊者,但她已经逃了。此事,跟第一宫没一点儿关联,你难道还要代苏家来逼宫?”月无涯脸庞冷峻,褪去温文尔雅的模样,上位者的气势震荡开来,声音冷冽道。

    闻声,祝颂等人的脸上纷纷流露出玩味的笑容,本来还觉得苏天痕来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忌惮的同时还要被牵着鼻子走,可此时他们反而饶有趣味地看起了好戏,心想接下来会上演什么,兄弟反目的戏码吗?

    众人都知道两人是不存在勾结的,天痕尊者在外寻找突破契机的消息不假,甚至有人在黑南山惊鸿一瞥过他的身影,两人相隔万重山海,想提前有商量都做不到,所以眼下绝对都是临场发挥。

    苏天痕仰面默然,他在想的是,月无涯究竟知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他觉得月无涯是知道的,之前那句话便是点睛之笔。

    那月无涯方才的凌厉和敌意是怎么回事?

    逢场作戏?

    掌控到分寸后,苏天痕疏狂一笑,目光与月无涯相交,淡淡道:“宝兽的事关我屁事?我来找你是中意月锦瑟那丫头,做我儿媳妇多合适。”

    众人心头一凛,这是摆明车马要抢了呀!

    “你儿子毛长齐没?能活着回苏家?你儿子比这帮人更不靠谱!”月无涯眉梢蕴藏着一股锐意,胸膛起伏,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愠怒,属于那种濒临火山喷发的状态,无数翻涌的火气被掩藏在山底,但表面的灼热已让众人感到不妙,尤其是用手指着在场的年轻一代时,那鄙夷和不屑展露得淋漓尽致。

    苏天痕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本来他还不确定,这会儿他笃定月无涯绝对是知情者,因为他太熟悉月无涯的脾性了,月无涯在拐着弯骂苏贤,这完全是被坑了之后的正常反应。

    苏天痕算是看出来了,月无涯非但在演戏,还在真正的刁难,今天他苏天痕如果不说出个子午寅卯来,月无涯估摸着不会松口。

    “你极力反对也没用啊!人家小两口两情相悦你有什么办法?你这个做父亲的还想从中挑拨不成?”苏天痕摊手道。

    祝颂等人:“???”

    月无涯:“……”

    月无涯想过苏天痕会怎么出牌,但终究没料到他会出这张牌,二十年这货真是一点没变,实力越来越强了,骨子里却仍是无赖至极。

    此时,趁着众人都懵逼之际,月无涯冷然一笑,道:“苏天痕,说话前动动脑子。你见过你儿子?你怎么知道他们有交集的?我看着锦瑟十九年,除了两年前去天机院后脱离了我的视线,他们俩现在有如天渊之别,照面没照面过都不知道,你跟我扯什么两情相悦?别告诉我你苏天痕带头破戒,要送你儿子上追杀榜单么?”

    此话一出,于是,众人立刻眼观鼻、鼻观心,敢当众让天痕尊者说话前动脑子的,估计也就月无涯了,换作是他们,说完这种话后,这时候尸骨都已经冷了。

    “瞧瞧你这样子,老呆在这破宫殿里,人都呆傻了。我苏家内部的事你知道个屁!”两人掀起骂战,苏天痕不甘示弱,直接还嘴道:“你还特么不服,我问你,月锦瑟第五妖宫里是什么?”

    闻言,月无涯陡然一惊,气势收敛,眼眸幽沉,如一尊冰冷的雕塑端坐在首座。

    见状,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起,视线聚焦于苏天痕或月无涯身上,求知欲爆棚,那神色仿佛都在问:是什么?

    苏天痕趁胜追击,问道:“是谁送的?”

    月无涯仍以沉默相对,可在大家看来,此刻月无涯好像已节节败退,完全处于弱势,苏天痕又说道:“月锦瑟为什么被天机院特招?”

    “够了!”月无涯冷冽一喝,眼底浮动着浓郁的杀意,居高临下地扫视过所有人,最后定格在苏天痕身上,话语从冰冷退至平静,幽幽道:“自梅雨走后,我就她一个人了。苏天痕,你过了。”

    世人皆知,暴怒的无涯尊者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无涯尊者明明心中已经杀意沸腾,可他却还能心平气和,或平淡或含笑地跟人讲话,譬如此时此刻。

    “二十年前,你这么跟我说话我或许还忌惮三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配吓我吗?”苏天痕笑容凝固,展现出至尊的姿态,如坐看天地浮沉的王者,毫无畏惧地迎上了月无涯的眼眸,沉声道:“宝兽这关就要把你苦心经营二十年的第一宫压倒了。你自己想想,二十年来,你换来的是什么?境界原地踏步,你狗屁不是!”

    “何况,他们两个孩子的关系,我有说错吗?你觉得梅雨是希望看到你把她的女儿紧紧攥在手里吗?松手吧!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也可以罩她啊!有我在,我给你时间,二十年后,远古大陆上未尝没有第一宫的一席地。”

    苏天痕忠言逆耳,循循善诱之。

    闻言,月无涯深深地望了苏天痕一眼,最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粗重绵长的呼吸却象征着他内心的挣扎和不平静。

    大殿寂静,苏天痕却环顾了一周,冷肃道:“诸位,我都快和月无涯结成亲家了,还要我下逐客令吗?”

    果然,天痕尊者的霸道只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祝颂懒洋洋地站起身,毫不在意地带着祝梵就往外走,显然是不想再掺和这鸟事了,只是即将和苏天痕擦肩而过的时候,他顿住了步伐,凑在苏天痕的耳边问道:“别勾我好奇心,刚刚那三个问题给我解答一下。我想在座的都一样,想让他们死心,就给个痛快,让他们明明白白地打道回府。”

    这句话,俨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不光是给苏天痕台阶,也是给所有中洲来的人一个台阶。

    苏天痕瞥了祝颂一眼,接受了他释放的好意,同样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青丘祖狐,本来我儿子想送我作第八妖兽的,结果那时候见到了月锦瑟,魂一下子被勾跑了,连老子都不认了,反手就把它送月锦瑟了。私定终身,你懂的吧?”

    众人面色抽动,强忍着尴尬睁大眼睛看两人表演,两人唯恐大家听不到,众人心里都在咆哮,有种你们传音啊,在耳边说有什么用,惺惺作态,在场谁不能听得清清楚楚。

    “虎父无犬子,你儿子路数有点多啊!”祝颂眼睛一亮,夸赞后询问道:“祖狐哪来的?还有没有?我焱煤山买。”

    苏天痕斜了一眼,低声道:“我说没了你信么?”

    “信啊!”祝颂一脸真诚道。

    “真没了,就那一只,是被阵法封印起来的。族群不知道是灭绝了还是迁徙了,我也不太懂。如果还有,我都不用愁第八妖宫了。现在你懂我儿子这份定情信物的重量了不?关键是,月锦瑟收了,这心意,你还不明白?”

    “懂了懂了。佩服佩服。那我就先告辞了。无涯尊者,下次再来拜访。诸位,祝某先走一步。再会!”祝颂连连点头,转而和在座的各位大人物告别,摆手后一点也不墨迹,妖兽转瞬腾空,甩出一道长虹。

    对在座这些至尊或临近至尊的强者而言,帝妖只是一个头衔,他们对帝妖的追逐和贪婪或许不能免俗,却也没有那么强烈,因为他们的前七个妖宫都已经确定了,连更换的机会都没有,再者,只要他们有朝一日突破帝境,那就说明他们的妖兽也有了媲美帝妖的资质,那时除了要为第八妖宫考虑外,也没必要对帝妖眼红。

    当下这个时代,现世的帝妖兽数量极少,拥有的修士更是凤毛麟角,今天过后,月锦瑟的名头或许要再传遍中洲。

    “天痕尊者,那我也告辞了。无涯尊者,此行叨扰了。”一强者拱手,随后也识相地离开。

    苏天痕既然把话放出来了,那他们断然是没机会了,除非,他们想跟苏天痕撕破脸皮。

    “我也走了。”

    “告辞,大家保重……”

    首座,月无涯没有一丝表示,依旧敛着眼皮,眉头紧锁。

    才不过几分钟,第一宫风烟俱净,殿内只余苏天痕和月无涯两人,其他人走得一干二净。

    苏天痕一直没说话,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微微一笑,道:“行了,都走完了,别装了。”

    “哼。”月无涯眉眼一舒,缓缓吁气,一扫之前的阴郁和愤怒,“你儿子是个坑货,你来也坑老子,老子是欠你们苏家还是怎么的?”

    苏天痕随便坐在了一个座位上,笑道:“缘分呐,月无涯!还记得我们二十多年前说的吗?”

    月无涯无奈地看了苏天痕一言,闷声道:“记得。”

    二十多年前,两人还未从天机院毕业,本有为将来孩子订下婚约的意向,后来思忖着不该给孩子强加父辈的意志,犹豫了一阵后又不了了之。

    结果,二十多年后,命运转弯,填补了两人以前的缺憾。

    “哈哈哈哈!”苏天痕舒心狂放的笑声盘旋在殿宇之上,“我都听说了,月锦瑟那丫头在天机院里声名不显,低调得很。这次我帮她说开了,她就毋需再束手束脚的,明明有青丘祖狐还藏着掖着,她还是想得不够通透啊!天机院既然向她伸出了橄榄枝,怎会不照顾她?”

    “改天,我让青幽去看看咱家儿媳妇。我就算了,我去有点不像话,哈哈哈!”苏天痕一个人已经想得乐呵了,自言自语道。

    “我同意了吗?”月无涯冷哼一声,斜眼道。

    苏天痕无视了月无涯的垂死挣扎,得意道:“这还由得了你?很快这事就会在中洲传开了。”

    月无涯没有跟苏天痕在这事上作过多纠缠,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问道:“风雅尊者是谁?”

    “你不知道?”苏天痕感到些许诧异,反问道。

    “天机院的棋子?我能知道个什么,我在第一宫那么久,那位一直说闭关、闭关、闭关,整天就闭关,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怎么知道她是谁。”月无涯郁闷说道。

    苏天痕最喜欢看月无涯吃瘪,此时心情愉悦道:“八岐的分身,她来黑南山给我传话我也觉得熟悉,后来才认出来的。”

    闻言,月无涯神情微怔,凝气后又倏然一松,想到她在第一宫呆了上百年的时间,不由苦笑着叹道:“她想闹哪样啊?有意思么?”

    苏天痕摊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十大圣子出行,天机院迟早有变动,苏贤怎么会跟天机院搅和上?”这时,月无涯将心中一直藏着的话说了出来,对于苏天痕,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天机院将有变动,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隐隐猜测!

    这话说出来,世上之人说不定都会嗤之以鼻,可月无涯却坚信自己的判断。

    “你问我,我问谁?我早就知道这事不简单了。两年前,黑老曾去过东域,回来跟我说了他的近况我就觉得有问题。”闻言,苏天痕的面色亦有凝重状,撑着下颚说道。

    月无涯:“什么问题?”

    “青丘祖狐和血鲲鹏都还好。关键是他梦寐兽的来源解释不清,后来黑老在东域秘密调查了一番,结果查到了圣子之一宁轻狂,他拿捏不准回来跟我汇报,可我也两眼一抹黑啊!我只知道,天机院应该没恶意,或许是在为某事做铺垫吧!”苏天痕说道。

    “血鲲鹏。”月无涯默念了一声,将其与舒鸳等人交代的那只诡异妖兽对上了号,尔后又说道:“不对啊!陪苏贤来北域的那位,并不是宁轻狂。宁轻狂我虽未见过,却也对其曾有耳闻,那人绝不是他。”

    “是叶知秋吧。”苏天痕悠悠道。

    “是他?”月无涯愣了一下,旋即哑然失笑,“那小崽子,还跟我说自己叫君莫问。好在我一开始就没信他。”

    “那两个家伙在东域南荒行事留下了痕迹,全被黑老查出来了。贤儿也是,黑老回来就跟我说,贤儿有事瞒着他。贤儿跟了黑老十六年,他一个表情黑老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不愿意说,黑老也就没问,但我猜,定然就是跟天机院有关了。怎样,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能推理出什么?”苏天痕玩味道。

    月无涯压根儿不吃这套,依旧藏拙,嘴角一掀,露出同款微笑,道:“你确定你什么都告诉我了?”

    “什么意思?”

    “青丘祖狐和血鲲鹏是怎么回事?怎么就都还好了?你家小子连帝妖兽都看不上,你觉得我猜不到他背后有依仗?”月无涯一语道破。

    “你属狗的?果然,跟你没什么好聊的。”苏天痕脸有点黑,太久没和这货聊天,他又大意了,几句话就被月无涯察觉出了端倪。

    ……

第四百三十一章 报应

    天痕至尊在第一宫做客了几日,期间八大供奉携手来拜见,连月无涯的父亲,许久不问第一宫事务的太玄尊者都出面与之寒暄,再怎么说月锦瑟都是她宠爱有加的孙女,苏天痕既是当今如日中天的至尊,又与月无涯兄弟相称,早年苏天痕拜访第一宫时便是由太玄尊者召见,数年不见,一代天骄已成为了威名赫赫的盖世强者,月家与苏家将来更有可能结成亲家,于情于理,太玄尊者都该出面。

    聚散有度,或行或止,筵席终有落幕时。

    没过几天,苏天痕便离开了第一宫,重返中洲,追逐他的修炼大道,苏贤不闻世事,栖身于苍茫的北域深处,父子俩同在一域,却没到见面的缘分。

    月无涯目送好友离开,心中默诵: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

    翌日,月无涯动身前往天机院,不但是求助天机院主持公道,更要为第一宫洗清嫌疑,昭告天下,宝兽与第一宫无关。

    数日后的天机院,阵衍院,修士纵横于空,妖兽之影呼啸而过,残余下一道道绚烂的流光溢彩。庞大古朴的院旁,古木参天,芳草萋萋,林荫大道上掠过诸多闲散的学子,或去阵衍院求学问道,或刚从阵衍院出来,或来往于院碑和分院之间,形形色色,编织出一幕蒸蒸日上的盛景。

    “听说月锦瑟的婚约已经敲定了,焱煤山、鱼家等一流势力联合宣告,声势浩大,传得整个中洲都知晓了。”

    “你也说整个中洲都知晓了,还来跟我吹嘘什么?我两天前就听说了。”

    “可是,对方居然是天痕尊者的儿子!天痕尊者啊!苏家规矩那般森严,天痕尊者的儿子也不例外,从小便被丢出去修炼了,我等连其名讳都不知,这段婚约是否订得太草率了,万一,我是说万一,尊者的儿子半途陨落了怎么办?”

    “你怎么比天痕尊者还操心这事?我劝你有空想东想西,不如想想月锦瑟的青丘祖狐吧!没想到,她来到天机院两年藏得那么深,我说她怎么终日琢磨阵道,妖道从不外显呢!原来是有帝妖兽!”说这话时,这名女修狐媚的眼底隐隐浮现出一抹嫉妒之色,“月锦瑟”的名字似乎被她视为禁忌,能不提则不提,一提起心境就受到影响,如柳条拂开水面,卷起涟漪。

    以上是女修之间的谈天。

    震撼的消息一出,天机院内诸多针对月锦瑟的谣言皆不攻自破。

    正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此刻许多人都意识到了月锦瑟的潜力,而月锦瑟在两年的沉寂后,又一次跃然成为话题中心,惹来繁杂热火的讨论。

    瞧瞧人家,要美貌有美貌,要实力有实力,要家世有家世,要什么有什么,紧接着崇拜、羡慕和妒忌便纷至沓来,如浑黄的脏水横流在天机院内,偌大的天机院也因月锦瑟一人,掀起了言论的涝灾。

    当中洲因宝兽的后续而闹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之时,许多风华正茂的青年也私底下聚集,心有怨怼,忿忿不平。

    “我尊敬天痕尊者,却不代表连带着他的儿子一起尊敬!他叫什么,有种让他出来,是男人就单挑,决斗,输的人不配拥有月锦瑟!”

    “天机院三大院花之一,我从远处也只看过一两眼,不料今朝被一个籍籍无名的人采摘了!”

    “……”

    很显然,性别不同,两类群体话题的侧重点也不一样。

    而作为话题漩涡中心的当事人,月锦瑟面容清冷,一身素衣不惹纤尘,每当听到身旁有人指指点点或低声议论时,她只会款款走过,温婉的面颊上不起一点波澜,双眸中却盛满了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幽寒。

    回到独立阁楼后,月锦瑟会孤坐在窗前,青丝如瀑,眼眸勾魂,唇边悄然掀起一抹浅笑,仿佛百花齐放、祸水滔天,旋即她蜷膝缩在椅子上,默想到:他竟是天痕尊者的儿子……可是,那也不能怎么样吧!传奇是不能复制的。三年前我见过他的玄天龟,想要崭露头角,实属艰难。罢了,一年后去东域看看吧!

    如今,饶是月锦瑟都有点说不准自己对苏贤的感觉。

    月夜下的少年,口出狂言,胆大妄为,心气甚高,那完全是一种与自身实力不匹配的自负,月锦瑟一旦回想起,总会一笑而过,如雁渡寒潭,不留痕迹。

    苏贤以为自己在那个月夜下给月锦瑟留下最深的印象,殊不知,那番痴情的傻话月锦瑟不止听他一人说过,天南海北的追求者舌灿如莲,能将情话说得天花乱坠,月锦瑟早已习以为常,如果那些画面值得她收藏,那未免太廉价了。

    其实,在与苏贤产生交集的那几日,最令她惊艳和铭记的瞬间,还是那目光幽深的少年执拗地捏碎百步牵线兽的那一刻。

    那时,少年的姿态是高大的,决绝孤傲,透露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尽管他是那般孱弱,但月锦瑟看到了他隐于体内的铮铮傲骨,那是一种不向命运妥协和低头的莫大勇气。

    最近,月锦瑟不得不承认,她逐渐将苏贤拉到了和自己同一水平线,即门当户对、背景相当,两人的差距或许只是由于出生早晚罢了。

    当然,这些改观的变化,全是天痕尊者带来的,而非苏贤亲手改变。

    又过了几日,天机院向全大陆宣布,梦寐兽确实与第一宫无关,幕后主使证实为风雅尊者,此人帮徒儿瞒天过海,顺手嫁祸于第一宫,趁机逃脱,行踪不明。

    第一宫彻底洗清嫌疑,大陆的风向顷刻转变,顿时掀起了一场追寻风雅尊者的滔滔浪潮。

    但这些消息,对月锦瑟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月无涯来天机院了。

    寂静的夜晚,弦月如钩,虫鸟脆鸣,无数闪耀的繁星挣破夜幕,细碎悬挂,阵衍院周边的阁楼笼着轻烟,一草一木皆显朦胧,月锦瑟等了将近一整日,浓郁的夜色下她仍执着地站在庭院中,将眼神中的一缕希冀精心安放。

    忽然,一道潇洒修长的身影逐渐现形,影子被月色拉长,嘴角含笑,负手而立,衣袍上那轮明月似遥遥呼应着天上的玉盘,周身犹有银边镶嵌,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女子,深邃的眸中满是宠溺和思念。

    月锦瑟怔怔望着那道中年身影,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无情的擦痕,可却将他雕饰得愈发成熟稳重,阔别两年未见,今夜重逢,月锦瑟的眼底不争气地涌上了泪花,过往种种的辛酸如云烟一般飘过心海,本有万千话语想要倾诉,可当真的见到了,所有委屈都随之消散,无言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丫头长大了,不像以前那样,一见到为父就会学乳燕投怀。”月无涯自嘲道。

    月锦瑟莞尔一笑,撇过螓首,拭去即将滴落的泪珠,关心道:“风雅尊者的事怎么样了?”

    “没事了。”月吴涯笑答道。

    月锦瑟轻微点头,心中的大石落下,道:“那就好。”

    “好吗?如果你知道真相,或许就不会这么觉得了。”月无涯噙着玩味的笑容,高深莫测地说了一句。

    月锦瑟秀眉微蹙,不解道:“什么意思?”

    “第一宫被人摆了一道,连我也始料未及,当真是无妄之灾。”月无涯兀自踏入了阁楼之中,月锦瑟紧随其后,在欣赏了一番女儿居住的地方后,月无涯坐在了月锦瑟经常独坐的位置,正对着敞开的玄窗,双眼微眯,遥望夜空,幽幽道。

    月锦瑟乖巧地站在月无涯身后,就像小时候她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身边一样,静待着月无涯的解释。

    “你猜梦寐兽是谁的?”突然,月无涯问了一句。

    月锦瑟微微一愣,茫然地摇头,问道:“谁的?”

    “苏贤。”

    闻言,月锦瑟又愣了好久,目光中有愠怒、有冰冷、有复杂,交替呈现,心中五味杂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就在这段沉默的过程中,这几日月锦瑟心中对苏贤堆积出的朦胧好感,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利用了第一宫,凭此一点,就让月锦瑟心生排斥!

    “你猜?”月无涯撇过头,看了月锦瑟一眼,笑道。

    月锦瑟想到了一些可能,可她不愿意猜,于是眼眸黯淡,心情如同连绵的阴雨。

    要不说月无涯的心是黑的呢?

    他完全可以不跟月锦瑟提起此事,只要不提,那什么事都没有。但只要一跟月锦瑟说起,那势必会引来女儿对苏贤的不满。

    这也是月无涯的小心思。

    第一宫哪是这么好利用的,从头到尾他月无涯被一个小辈安排得明明白白,毫无还手之力,月无涯就算胸襟再宽广能咽下这口气,可不论怎么说还是心怀芥蒂的,略施小计报复苏贤还不是手到擒来,只要跟月锦瑟一说此事,那苏贤将来的日子就不一定好过了,想追求自己的女儿也注定没有那么容易。

    这就权当是睚眦必报的老丈人随手而为的恶趣味了!

    想做女婿的居然给他使绊子,要做老丈人的他给苏贤设下一道不大不小的考验,也算扯平了。

    瞧见月锦瑟怅然若失的样子,月无涯淡淡一笑,安慰(火上浇油)道:“别多想了,苏天痕都来了,婚约也已经订下了。不过,那小子飘零在外,境遇未知,生死难卜,想回苏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强者之路注定荆棘密布,将来的事,一切都是未知数。你恨也好,怨也罢,或是喜欢,可能都是空谈。”

    此时,月锦瑟就算再冰雪聪明,在月无涯用片面信息的刻意误导下,直接以为苏贤是故意让第一宫陷于水火,再让其父亲出手搭救,想赢得她的好感,拐弯抹角地让两家缔结婚约,这种肮脏低劣的手段引起了她强烈的厌恶和抵触,不想再谈论此事,转移话题道:“我半年内会回一趟北域。”

    “嗯?好端端地回北域干嘛?”月无涯有点没反应过来。

    “半步妖皇后,我想回北域找第六妖兽。”月锦瑟隐瞒了造梦之主的那部分,又坦白交代了另一部分。

    中洲地大物博,找妖兽何必回荒凉的北域?

    月无涯心中有疑惑,却没问出口,月锦瑟已经二十二了,当有自己的考量,他只需默默地看着就好了,不会过多插手她的修炼和抉择。

    “行,到时我在宫里等你。”月无涯默默点头。

    此后,父女俩陷入了适宜且不尴尬的沉默中,各怀心事,望月思量。

    夜幕深沉,仍化作树妖傲立于纷纷大雪中修炼的苏贤不知道就在一夜之间,他就被月无涯坑得体无完肤,以往给月锦瑟留下的好印象,统统化为乌有,一无所知的他还幻想着借造梦之主的名义继续他的惨淡经营,甚是卑微。

    ……

第四百三十二章 黑手

    冰帝山,帐篷内灯火通明,橘红色的烛光将人影映射得像张牙舞爪的恶鬼,静谧中丘悟忠如灵蛇般悄无声息地游入,脸庞隐于阴影中,恭敬地站在阖目养神的曲颂身旁,轻声嘀咕了几句。

    一会儿后,曲颂平静地点头,摆了摆干瘦如柴的枯手,丘悟忠低眉颔首,身影如幽鬼缓缓消退。

    半夜,丘悟忠锦衣夜行,掠回冰尸族的庭宅,须发染霜,胸膛微隆,他裹着长袍目光阴郁地负手站在堂口,看夜幕下点点絮雪飘摇坠落,宅内传来轻微的呼吸声,那是他的族亲在修炼,无声陪伴着他,可丘悟忠仍觉得孤凄寒冷,心中沉甸甸的。

    原因无他,白康死了。

    冰尸族招揽的那位追踪大师,被他追杀一个月,亲手斩杀。

    圣冰族也有一位追踪大师,可夜圣心狠手辣,杀伐果断,连逃跑的机会都没给,在传召五族尊者之前就了结了他的性命,怪只怪,他知道的太多了。

    白康亦是,这位追踪大师勘察过现场,从气味等蛛丝马迹中知道了很多事,本来他是没必要死的,因为在月无涯的吩咐下,夜圣和曲颂本就要将梦寐兽的消息宣扬出去,两位追踪大师知晓事实真相也无伤大雅,可最致命的就是月无涯的一道口令,让夜圣和曲颂对这二位动了杀心。

    月无涯要保连策游!

    而那两人皆是知情者,他们都知道连策游并没有死,而且还是整件事的一个关键人物。

    死人才不会说话,两位妖尊将白康两人视为蝼蚁,夺其性命就如折断草芥般容易,两人知道将来绝对有中洲或其它大势力查到冰帝山的头上,而这两人在五族内也只是客卿,没有一点忠诚度可言,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早晚能撬开他们的嘴,两人绝不容许这种事情的发生,于是果断灭口。

    因为一旦秘密暴露,那两人可能飞黄腾达,夜圣和曲颂却要面临月无涯的雷霆之怒。

    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亡。

    这是一道没有悬念的选择题。

    出人意料的是,白康在接触到宝兽隐秘时就有了警觉之心,日夜提防,那晚丘悟忠被曲颂派去擒杀白康,被其侥幸逃脱,后来才有了一追一逃的追杀之旅。

    好在如今,尘埃落定。奈何丘悟忠竟有一种兔死狐悲之感,因为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亦是知情者之一,说不定哪天曲颂念头一动,他也落得横世荒野的下场,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让他一整晚提心吊胆,坐卧不安。

    上面的人说一句简单的话,下面就会掀起腥风血雨,尔虞我诈,斩草除根,这便是修炼界残酷的世态。

    同一片天的夜空,九宫界夜市如昼,店铺红火,拱桥边灯烛辉煌,人影绰绰,勾勒出一幅“东风夜放花千树”的鱼龙景象。

    舒鸳与挚友同游后,孤身返回居处,心绪仍沉浸在近日的晋升中,喜形于色,顾盼生辉,却不知她的身后浮出一只幽灵般的狰狞水鬼,牙齿尖锐紧密,寒芒一闪,咬在了她雪白的玉颈处,随后又有一道像被迷雾遮挡的影子倒映在墙壁,手掌覆盖在了舒鸳的天灵盖上,邪恶的搜魂一启,如风暴般席卷了她的记忆。

    半晌后,舒鸳于诡寂中垂倒,柔若无骨,明艳动人的香躯化为一具冰冷的尸体,美眸大张,死不瞑目。

    “铁青衣,孙石头,祖老,杨西子,徐?,薛素妍,月无涯。”被烟雾笼盖的神秘人口中悠悠报出了许多个名字,竟全是跟梦寐兽事件有关。

    饶是月无涯都没料想到,就在他远离第一宫之际,就在这场惊世骇俗的风波将要平息时,有一只黑手悄然伸出,掺和进了这件经不起推敲的谋划中。

    神秘人驻足片刻,思量后排除了其他人,只是重复低念着:“祖老?”

    祖楼影,在舒鸳的记忆中是露出了容貌的,这便是一个致命的破绽。

    杨西子和徐?的记忆应该与舒鸳相仿,神秘人没打算再出手,铁青衣和孙石头应该只是化名,根本无从查起,薛素妍和月无涯……神秘人还没莽撞到要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这位“祖老”才是最佳的突破口。

    打定主意,神秘人收起水鬼,身如青烟,眨眼间缥缈无踪。

    两天后,薛素妍一脸僵冷地站在舒鸳的尸体边,念头纷乱。

    昨日,应该是舒鸳到第四宫殿报到的日子,可舒鸳并没有去,舒鸳三人本就被月无涯派人秘密监视着,可今天薛素妍才发现连同那位监视者都莫名失踪了,这才让她意识到大事不妙,有些事情已然败露。

    这件事的处理上,月无涯和她都有点过分心软了,疏忽大意之下,被人钻到了空子。

    而且,此人专门挑月无涯不在第一宫的时日下手,在第一宫眼皮底下行盗天行径,胆大妄为,心思细腻,绝非等闲之辈。

    尤其是薛素妍探入舒鸳的精神海时,赫然看到一片残破之象,仿若海啸淹没后又吐出的村庄,满目疮痍狼藉,这让她猛然缩小了搜查范围,因为世上掌握搜魂术的修士只在少数,更别说是隐藏在第一宫内的人。

    “不将尸体毁灭,留下了线索,是为什么?粗心大意?还是有恃无恐?或许,此人的手眼亦是通天,根本不怕查。”薛素妍又作出了一番猜测,范围再次缩小,让她将视线投向了第一宫四界内修为超凡的修士。

    “这道咬痕是水鬼留下?不知道是哪类水鬼,捕魂水鬼?”

    薛素妍美艳的面容上流露出思索之色,随后命人封锁了舒鸳的住处,再亲自去看望了杨西子和徐?,见两人对此一无所知时,不禁郁闷,干脆暂时留守九宫界,等待月无涯的回归。

    幽谷内,苏贤化身的青史年轮树一动不动,小青的树枝已抽出了绿意盎然的嫩芽,周身生命精露浓郁到凝成雾气,丝丝缕缕连绵不绝,似削尖脑袋想往它身子里钻,此刻树身上的轮印正因生命精露争先恐后地灌入而熠熠生辉,小青的修为也在稳步提升。

    北域深处,玄天龟被玄天老祖丢进了一个个恐怖的妖兽族群内,沦为饱受欺凌的对象,它撑起的大陆壁垒被同阶妖兽一次次轰碎,又一次次重新凝聚,往日苏贤助它暴涨的血脉无形中愈发凝练,像是被它彻底消化般,彻底归为己有,而非格格不入,虚浮乖戾,同时它也冲破一个个瓶颈,飞速提升,越来越接近妖宗。

    苏贤在等青羽回来,如果青羽一直不回来,或许他就会一直闷头修炼下去,直到将神念修炼到五阶巅峰的状态才出关。

    又是半月过去,青羽仍没有一点音讯,一代大帝仿佛就消弭在了风雪如刀的北域,但苏贤猜想,大帝应该是被冰阴幻犀暂时缠住了身。

    九宫界内,月无涯回宫后立马收到了薛素妍的传讯,第一时间赶往,然后因薛素妍的通报陷入沉思。

    “你在怕什么?这事跟我们第一宫无关啊!该处理的我都处理了,该发声的也发了,再怎么折腾,也折腾不到第一宫身上。”忽而,月无涯破开思维的误区,豁然笑道。

    “对啊!宝兽在风雅尊者徒弟的身上。但我只是好奇,谁会在那时伸手?中洲的那些人?看来某些人并不甘心。”薛素妍寻到了主心骨,笑靥绽放,慵懒道。

    “你如果好奇,你可以去查,我可以给你一点思路,比如换位思考,把自己当作那伸手的人,他既然搜魂,那你从他的视角去想,去搜魂,去看自己会发现什么具有价值的信息,然后守株待兔或按图索骥……毕竟,第一宫暂时要交给你了。”月无涯侃侃而谈,话到一半,语锋一转,惊得薛素妍美目瞪圆,猝不及防。

    虽然早盼着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你要离开第一宫了?”薛素妍心中顿时空落落的,眉目间落满哀愁,含情脉脉地望向月无涯。

    “半年后走。”月无涯淡笑着点头,“其实你应该了解我,我对第一宫的权势毫无留恋。远古大陆,实力即为权势,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之前的中洲来客便是最鲜明的例子。若非二十年前的剧变,为了陪锦瑟长大,当年的我根本不会接过父亲的衣钵。苏天痕说我这二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我觉得他说的不对,这二十年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二十年,他没儿子陪,我却可以亲眼看着锦瑟成人,他没这福分,他在羡慕我。”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历经二十年的沉淀打磨,十年磨一剑,二十年呢?

    月无涯觉得自己也该出鞘了。

    薛素妍怔怔望着月无涯,难得见老成深沉的他竟升起攀比之心,深觉有趣,可转念一想到偌大的第一宫就将移交到自己手上,那股天塌般的压力顷刻袭来,一时之间手足无措,哭笑不得。

    ……

第四百三十三章 因缘巧合

    梅雨庭,造梦店铺,古色塔楼式的建筑上悬有匾额,附有山石点缀,鸟语花香,给苍凉偏僻的大道平添一抹春意,街上人烟稀少,门可罗雀,凄凉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座店铺惨淡的知名度。

    店铺内,楠木竖立,幽雅清静,仅有寥寥几本典籍摆放,何刺韵慵懒地趴在柜台后,院落后蒙邈**着上身练武,拳脚无影,虎虎生风。

    一个月来,四人的生活平淡如水,祖楼影依旧不喜外出,呆在塔楼顶部终日假寐。

    连策游活跃在外,满怀热忱地探知着这个世界。

    周边,渐渐地有零星店铺建立,搬来了崭新稚嫩的一星团队,造梦店铺终于不是孤零零得如汪洋上的灯塔般独自伫立,几个一星团队彼此招呼,偶有往来,相言照应,还有不少人被造梦店铺里的典籍所吸引,心动地出手购置。

    寥寥几本功法,追求的是高质量和高回报,数量稀缺,注定无法让造梦店铺生意火爆。

    不过,这一个月四人凭借售出的功法得到了丰厚的玉髓,蒙邈还学会偷偷将典籍带到梅雨拍卖行,借用他们的渠道来售卖,分成后的所得仍然不菲,何刺韵的烈阳皇尸早有着落,已经在炼器坊锻造,众人毋需患难,坐在楼中,便有财源如雨,淅淅沥沥飘来。

    然而,就在这个蒙蒙晨曦,繁荣的梅雨庭迎来两位意想不到之人,他们身影缥缈,径直朝造梦店铺而来,抵达店铺门口时才放缓脚步,一前一后,神色古怪地踏入了这间生意冷清的店铺。

    哒哒

    何刺韵早有所感,支起曲线玲珑的身子,目光投向了进入店铺的一男一女,中年男人眉骨微凸,一张成熟俊逸的面庞棱角分明,灰袍朴素,背后绣有一轮遮天的皓月,气息如渊,深不可测,另一位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容貌妩媚,身姿丰腴,凹凸有致,笑意盈盈地打量着这家店铺。

    “蒙邈,来客人了。”何刺韵呼了一声,她仍有点羞于言辞,尤其是跟陌生人,所以招待客人这种事一般交由蒙邈来做。

    院落中夯实武道的蒙邈一听声音,匆忙套上衣袍,蒸干汗水,清爽而来。

    蒙邈初见两人之时,神态微愣,深深被两人的气质所震撼,中年男人星目深邃,美妇勾魂摄魄,一看就知两人的身份绝对莫测,地位超然,虽不清楚对方的来意,蒙邈还是热情地招呼道:“欢迎二位光临造梦店铺,本店铺出售古时典籍,主打六阶,有功法、丹书、卦册等,不知二位想要什么?”

    闻言,中年男人没有一点表示,平静地站在楠木前,完全无视了蒙邈,令后者略微感到尴尬,只见此人随手拿起放置于楠木上的一本传功简册,唤作《牵引谷论》,直接翻阅起来,惹得蒙邈瞠目,想要阻拦,却发现自己竟被一股威压按得根本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

    何刺韵冷眼旁观之余,察觉到了异状,秀眉紧皱,但却被那女修注视着,如被蛇蝎凝望,顿时毛骨悚然。

    店铺内气氛凝滞,只有沙沙的翻书声,整个世界都仿佛安静下来,蒙邈的额角已挂上了冷汗,面庞僵硬,那两位不速之客给蒙邈和何刺韵带来了山岳般的压力,完全无力对抗。

    “这样的古籍还有多少?”中年男人翻看了一本又一本,直到将楠木上的传功简册看完,突然问了一句。

    蒙邈意识到自己能说话了,喘着粗气,双目充斥着血丝,瓮声应答道:“二位,我们好歹是入驻了梅雨庭的团队,你们就算修为强于我们,也不可如此仗势欺人。”

    听到蒙邈倔强的话语,中年男人嘴角掀起一抹玩味,道:“傻大个,苏贤在这都不敢和我这么说话,你知道吗?”

    蒙邈闻声,心脏差点漏了一拍,面有疑惑之色,强忍着震惊,故作镇定道:“什么苏贤?”

    常人这时候都会眼珠子瞪圆,大惊失色,中年男人直勾勾地看了蒙邈三秒钟,微微点头,评价道:“难怪苏贤派你坐镇,是个人才。”

    蒙邈其实已经知道对方这压根儿不是试探,这是早就摸透几个人的底了,话说得有的放矢。

    在这等局面下,蒙邈都略微慌了神,何刺韵更是不知所措,全场的节奏都被那中年男人掌控,两人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阻力。

    对方是谁?来干什么?有什么阴谋吗?

    诸多疑问涌上心头,两人形色紧张,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这时祖楼影从楼上走了下来,浑浊的目光如同飘浮着云翳,阴沉中蕴满警惕,直言道:“两位,不用兜圈子了,有话不妨直说。”

    祖楼影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人,有他的加入,蒙邈两人底气也足了些,惊惧地退到了一旁,看着祖楼影与神秘莫测的一男一女对峙。

    “半个月前,九宫界死了一名第一宫的弟子,叫作舒鸳。舒鸳之前参加过冰帝山试炼,见过你。临死前,她被搜了魂,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中年男人神色平淡,看到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心境没有一点波动,娓娓道。

    月无涯是真的没想到,他随便教薛素妍的一个办法,还真让她查出了东西。薛素妍通过杨西子和徐?的回忆,和那神秘人一样,找准了切入口,将整件事中唯一一个暴露了相貌的祖楼影记录了下来,尔后,她便惊奇地发现,此人竟与第一宫专门记录信息的玉简内的其中一人高度吻合,这就是她的意外收获。

    要知道,祖楼影追随着苏贤,找出他一人,就可顺藤摸瓜,扯出苏贤。

    之后,薛素妍调出了造梦团队的信息,当瞥见苏贤的画像时,她惊喜若狂,虽然只是一张没有生命波动的画像,可她却无比笃定此人就是那沉默寡言的白皮鬼面者,于是她立马禀告月无涯,连月无涯都被惊到了。

    月无涯本来对这件事根本无所谓。

    有人针对苏贤,关他鸟事?

    想以祖楼影为口子,寻出背后的宝兽,关他鸟事?

    未曾料想,无心插柳柳成荫,苏贤等人竟就在第一宫地界内,这瞬间让月无涯古井无波的心境都泛起了波澜,脑海中陡生数计,这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让他心情大好,索性一早就来到了造梦店铺,一探究竟。

    你苏贤坑完第一宫,没有远走北域,居然堂而皇之地入驻了梅雨庭?

    你这是在挑衅我月无涯吗?

    第一宫归月无涯统管,所有信息他皆可调阅,苏贤走出玄门的事他亦然知晓,但此刻,不论是那只黑手,还是祖楼影、苏贤等人,他都逐渐有产生了兴趣,当然,让原本想置身事外的无涯尊者突兀插手此事的根源,主要还是苏贤这家伙。

    店铺内,祖楼影瞳孔微缩,浑身紧绷,阴翳地望着月无涯,没有说话,静等月无涯的下文。

    “你大难临头了还不自知。”月无涯轻笑一声,转而看向蒙邈,道:“傻大个,所有古籍都给我来一份,知道吗?就当做,是买这老家伙的命,这价钱够便宜了吧。”

    “你们是第一宫的人?”祖楼影苍白的眉毛挤在一起,神色凝重,问道。

    从月无涯熟悉舒鸳死亡的这个消息,祖楼影轻易可以判断出两人的身份一定与第一宫有关。

    “你说呢?”月无涯淡然反问。

    “那啥,买命可以,不过,二位能帮我们引荐一下第一宫里的两个人吗?”一旁的蒙邈也嗅出了这件事中暗藏的凶机,祖老竟因宝兽的事卷入了一场可怕的风波浪潮中,蒙邈绝不可能置若未闻,于是佯装胆怯,眼神闪躲,唯唯诺诺道。

    “你说说看。”月无涯说道。

    蒙邈似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但仍保持着伪装,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无涯尊者或者宫姬尊者?”

    听到这话,月无涯和薛素妍同时愣住,随后月无涯古怪道:“为什么找他们?”

    “苏贤说了,第一宫是我们的靠山,有麻烦,就找无涯尊者或者宫姬尊者。如果连他们也没办法,那就找天机院。”陡然间,蒙邈昂首挺胸,眉宇间有一股说不出的神气,话语铮铮,似是威慑着二人。

    薛素妍:“……”

    月无涯嘴角抽搐,他心里有三分无语,三分怒火,以及四分不可名状的情绪。

    你苏贤到底是怎么想的?老子和你有关系吗?你就跟手下说第一宫是你的靠山?

    你这么膨胀的自信心是谁给你的?

    我们有仇知道吗?!有仇!!!

    这一刻,月无涯有一种又中了苏贤奸计的感觉,这家伙故意将祖楼影留在第一宫,自己却去了北域深处,是不是就是要借势保护这老家伙?

    在这一瞬间,月无涯胸口一窒,莫名觉得难受,还不是一般的难受,就像被一个无耻至极的人恶心到了一般,偏偏他还没法还击。

    忽然,月无涯眼中有凌厉的精芒跃动,威严毕露地盯着蒙邈看,冷笑着恐吓道:“原来,你们背后是他们二位啊!我突然改变主意了,古籍我不要了,你们,也留不得了。”

    何刺韵扶额,整个人如坠冰窖,心想蒙邈你的智商何时如此感人,对方身份不明,你怎么就把我们的底牌都说出去了?

    奈何,蒙邈只是怔了一怔,丝毫不受那一股阴狠的戾气影响,而是憨直地注视着月无涯和薛素妍,幽幽道:“咳咳,无涯尊者,您演着不累吗?我都累了。”

    身份被拆穿,月无涯感觉自己的脸都要裂开了,他从未有那么一刻,如此强烈地希望自己不是月无涯!

    薛素妍见月无涯竟在一个看似憨厚的汉子里吃瘪,就像看到北域有连出一月的骄阳般喜庆,霎时笑得花枝乱颤,那弯成月牙状的眼睛似在说话:让你装,早被识破了还装。

    月无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妖尊的威压竟在一个武宗面前完全不奏效,究其原因,那就是苏贤早给此人灌输了一种思想,即“无涯尊者是我们的忠实盟友”、“无涯尊者这个靠山很可靠”等诸如此类的观念,才会让蒙邈失去原本该有的敬畏感,连他都敢调笑。

    祖楼影闻之,赫然一惊,哪怕他的年纪远超月无涯,却也不敢有丝毫不敬,躬身拜见道:“原来是无涯尊者、宫姬尊者,老朽有眼无珠,实乃惭愧!”

    紧接着,蒙邈和何刺韵也“庄重”作揖,但所有人都知道,本该肃穆的气氛,早就被蒙邈的一句话给毁完了。

    ……

第四百三十四章 驾到

    一番端茶奉水后,月无涯脸色缓和了不少,他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架子全无,开门见山道:“苏贤去玄门外做什么?”

    月无涯来造梦店铺这犄角旮旯之地为的是什么,说到底还是想侧面了解一下苏贤。

    “不知。”蒙邈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月无涯斜眼瞥了他一眼,默默放下了茶水,后者随即面露苦笑,逢迎道:“真的不知。苏如雪的哥只是说了去修炼。”

    “苏如雪?”月无涯看向薛素妍,他的记忆有点模糊,于是问道:“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见过?”

    “苏家的追杀榜单,早年她的父母为她私藏了帝妖兽圣毒鼠,后事情败露,被苏家追杀。”薛素妍经常替月无涯管事,一直耳濡目染,大陆上的风闻大方向有月无涯掌控,小方面则是她了解得更透彻。

    “苏贤和苏如雪是什么关系?”月无涯嘴角勾起微妙的笑容,甚是渗人,心口却是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

    蒙邈暗骂自己嘴贱,平时说顺溜了,一时没管住嘴,祸从口出,此刻心虚地补救道:“纯洁的兄妹关系。”

    “你为什么要加个‘纯洁’?你是怕我误会什么?”月无涯莫名有一点得意,洞悉人心之后,尤其是捏住了苏贤的某些把柄,以此有望斩断他和月锦瑟之间的情丝,一念及此,月无涯也更加好奇了。

    薛素妍只凭一眼就知道了月无涯在想什么,她心中叹了口气,无言地低下了头。

    蒙邈的心理防线濒临溃败,这时何刺韵白嫩的纤手捏了捏他的肩膀,清冽道:“蒙邈,该练武了。”

    闻言,蒙邈捂面,起身狂奔回空旷的院落内,如避瘟神般躲开了月无涯。

    月无涯也不阻拦,他凡事只问七分,剩三分自己揣摩,这被他视为思考的乐趣。事实上,修士平常聊天,能诚恳说出的往往也就七分,就像苏天痕,他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这才是世人交流的常态。

    尔后,月无涯朝祖楼影招了招手,问清楚了他的来路,旋即沉吟道:“来第一宫后,有隐藏过容貌吗?”

    “没有。”祖楼影老实回答。

    “接触过人?”

    “是。”

    “素妍,你给他一道神罡印记。”月无涯安排道。

    言罢,薛素妍只是信手一挥,空气中没有一点波动,但祖楼影浑身猛然一震,惊觉精神海上多出了一道纹路奇特的印记,宛如一张诡异的铭纸贴在他的窍壁上,封印镇压着他的整片精神海。

    修炼数百载,被一个年龄小自己数倍的女修随手镇压,关键是人家还不是主修神道的,祖楼影顿然有点脸红,心酸之余无地自容。

    “我不知道是谁对苏贤的梦寐兽感兴趣,我也懒得管这件事。不过,你知道的事情多,如果有人专程找上你,根本不会严刑拷打,而是会直接搜魂。我未来几乎不在第一宫,手也不可能那么长能保住你,从今天起这道神罡印记就是你的护身符了。幕后黑手什么修为亦是未知,倘若宫姬尊者都保不住你,那我们也爱莫能助,你们还是让苏贤找天机院吧。”说完,月无涯悠悠起身,如风一般离开了梅雨庭。

    薛素妍一同离开,只留下祖楼影面色暗沉,如被套上镣铐,浑身不是滋味。

    因为他知道,自冰帝山的疏忽大意后,眼下的他已经沦为一个朝不保夕的诱饵,俨然是砧板上的鱼肉,大帝远离此界,也不知是不在乎,还是同样没料到计划会出疏漏,可他是真真切切地陷入了危机四伏的境地,不知哪天,就会有人找上门来,被其宰割。

    就这样,造梦团队的四人如同生活在岁月悠悠的小镇里,时光的溪流淙淙淌过,祖楼影惶惶不安地渡过了风平浪静的一个月。

    这一天,造梦店铺惊喜地迎来一人,当见到此人时,祖楼影激动得几欲老泪纵横,如见救星般,心中的忐忑顿时被抚平,只是眼角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原来你们藏在这啊!害我一通好找。”来者正是顺利晋升妖宗的叶知秋。

    他一进门,就跟回家一样随意,嘘寒问暖,却见众人的神色有点不大对劲,仿佛一群饿狼抓住了一只小绵羊般,眼眸中就差射出绿光。

    “呃,你们这是……苏贤不要你们了?”叶知秋眼珠子骨碌一转,身子被逼到了墙角,干笑道。

    骤然,蒙邈拉着叶知秋,把他按在待客的桌旁坐好,一通眼花缭乱的揉肩递茶后,蒙邈笑眯眯地说道:“圣子,看在苏如雪的哥的面子上,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呀!”

    “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叶知秋黑着脸拨开了蒙邈的大手。

    祖楼影拉不下老脸相求,但蒙邈厚脸皮专干祖老不能干之事,唾沫横飞,三言两语交代了整件事的经过,紧接着眼睛眨巴地看着叶知秋,等候着他的答复。

    “你说,月无涯找上门来了?”然而,两人关注的重点好像不太一样,叶知秋饱藏着幸灾乐祸之色,差点拍案叫绝道。

    老巢都被老丈人摸到了,知道真相的苏贤会不会哭晕在北域深处,连第一宫的门都不敢再进?

    在众人幽怨的眼神下,叶知秋终于清了清嗓子,不苟言笑道:“祖老,你动一动窍壁上的神罡印记,将宫姬尊者‘勾引’来。”

    祖楼影不禁无语,一听就觉得圣子在想什么龌龊之事,但他不问缘由,立马照做,金色神罡嗡嗡震动,远在九宫界跟月无涯学习如何管理宫内事务的薛素妍顷刻间有了触动,神情凝重,将情况告知了月无涯,月无涯也被幕后之人勾起了兴致,两人化为流光便赶至梅雨庭。

    抵达梅雨庭时,两人就用神念洞察到了造梦店铺的景象,危机的信号解除,薛素妍不由舒了一口气,月无涯笑容玩味,一步跨越虚空,踏进造梦店铺,喧宾夺主道:“我是该叫你君莫问呢,还是该称呼你为叶知秋?”

    座位上,原本养尊处优的叶知秋在闻声后,面有骇色,失态到身躯僵硬如石,讪讪地凝望噙着微笑走来的月无涯,他虽早就想到会面对万分难缠的月无涯,但毕竟一回生二回熟,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却不料对方先声夺人,打翻了他的心潭。

    “见过无涯尊者。名字只是一个不足轻重的代号,尊者雅兴,任凭称呼。”叶知秋心虚地拜了一下,没有一点儿圣子之首的威风。

    “我呢?”有了月无涯撑腰,薛素妍也不惧叶知秋,言笑晏晏道。

    叶知秋白了薛素妍一眼,有气无力地敷衍了一声:“见过宫姬尊者。”

    见叶知秋这般玩世不恭的态度,薛素妍顿时不乐意了,但还未来得及发作,月无涯便开口道:“唤我们来是为何事?”

    “舒鸳死在何处,带我去看看。”叶知秋也不客气,直接说道。

    月无涯没多问,虽然他的修为和年纪都占了上风,可在大陆上所处的地位较之圣子还略有不足,取长补短后,两人也可作平辈交流,吩咐薛素妍留在原地照看祖楼影等人后,他带着叶知秋划过长空,以最快的速度跨界,两个时辰后降临在舒鸳的居所。

    踏入蒙尘的住处,一股水鬼残留的阴风吹来,给此地平添一丝诡寂。

    舒鸳死亡的消息早被封锁,住处亦是如此,很多东西都维持着原样,叶知秋站在舒鸳最后死亡的地方,也不避讳月无涯,眼瞳恍然一变,如笼烟雾,古老沧桑的岁月气息逐渐弥漫开来,月无涯这个妖尊旁观者在刹那间感受到了叶知秋身上的变化,淡然的神色猝然微怔,随之眼眸闪烁,意味深长。

    俨然,月无涯猜到了这股震撼心灵的气息是何方神圣所逸散,这才是让他为之动容的根源。

    俗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略微有点明白了苏贤和叶知秋为何能结伴同行于修炼大道之上了。

    同时,对于天机院的手眼通天,他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此刻,叶知秋那双看破红尘岁月的眼眸仿似穿越回了一个多月以前的夜晚

    九宫街道喧闹拥挤,人流如织,灯火点燃苍穹,黑夜如昼,而舒鸳怀着雀跃的心情回到了住处。

    忽然,黑暗处浮现出一只凶神恶煞的捕魂水鬼,眼瞳紫幽,形如幽灵,身躯如牛马,头顶有两只锋利尖锐的犄角,没有实质的妖身宛如披着一件白袍,黏着唾液的血腥獠牙猛然一张,细长的牙齿刺入舒鸳的脖颈,吸吮鲜血,饮得酣畅淋漓,而这时有一位看不清面容的黑袍人如天边的云翳隐隐浮现,手掌覆压虚空,对着隔有一尺远的天灵盖悄然一摄,随后口中念念有词,在低吟了几声“祖老”后,迅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下一秒,叶知秋的岁月瞳缓缓褪去,这不是他第一次碰到岁月瞳失灵的状况,确切来说,岁月瞳并未失效,只是那个黑袍人的修为太高,已触及天机,所以下意识地屏蔽了来自岁月的探查,这种景象叶知秋深有感触,因为当初他曾用岁月瞳试看过天机院内那几位老头的未来,得到的画面比现在看到的更加模糊。

    当然,最究极的形态还是苏贤所呈现的岁月,比诸位妖帝的天机恐怖数倍,可怕到甚至要反噬他自身的地步。

    回归正常后,叶知秋思索了一下,没有隐瞒,如实说道:“看不清样貌,修为很高,应该是触及至尊的门槛,或已是至尊。身着黑袍,还有一只捕魂水鬼。”

    闻言,月无涯猛然一震,仿若听闻晴天霹雳,思绪被雷霆贯彻,迷雾豁然遁散,他呼吸略有急促道:“你确定?”

    “你有答案了?”叶知秋一脸狐疑地望向月无涯。

    旋即,月无涯低头思忖,负手踱步,脚步声略显凌乱,衬托出他内心的不平静,而他同样也对叶知秋坦诚说道:“第一宫没有至尊,这是大陆共识。当然,也不排除他们已经是至尊,却不对外宣称的情况,就比如风雅尊者。而第一宫界内,或者放眼整个北域,最接近至尊的只有两个人。”

    “太玄尊者和纯阳尊者?”叶知秋眼目一凛。

    太玄尊者,即上一任第一宫宫主,如今的太上宫主,亦是无涯尊者之父。

    纯阳尊者,即第一宫的另一位太上供奉,地位同样超然,于北域万分尊崇。

    涉及两人,无论是谁,对月无涯来说都是一个棘手的难题,局面一时之间变得诡谲起来。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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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古时期群星闪耀,太古年代压抑沉重,大妖纪元万妖崛起,这个无名时代委实太过平庸安逸了。 妖兽大世界,祖妖常隐于世,帝妖执掌大陆,修炼之道百家争鸣。 这是一篇驭妖的传奇,少年远离了屹立在大陆巅峰的古老家族,从一具被称作妖兽替代品的月铜傀开始,赋予这个时代一个亘古不灭的名字。至尊妖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至尊妖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至尊妖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