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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贱宗首席弟子     妻乃上将军txt下载     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次日傍晚,工部侍郎王游以及那些冀京的富豪便已按照约定,送来了贺礼,足足上百个大箱子的贺礼。

    尽管谢安府上前院院子颇为宽敞,可如今被这些大箱子一堆,竟也显得拥挤起来。

    不得不说,礼单上的数字终究过于抽象,直到亲眼望见那一箱箱的金银珠宝时,谢安这才意识到,这究竟是如何一笔巨款。

    心喜之余,他也不禁感到有些头疼,毕竟他的几位夫人,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三女一直就站在一边冷眼旁观,静静地望着那些送贺礼的脚夫将一个一个的大箱子堆在前院的空地上。

    “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待那些脚夫逐一离开之后,梁丘舞皱眉问道。

    看得出来,梁丘舞的表情并不是很愉悦,甚至于,眼神中隐隐有几分怒愕。

    见此,谢安苦笑一声,心中暗自埋怨以工部侍郎王游为首的那些人实在不会做事,竟然就这么不遮不掩地将昨日许下的豪礼送了过来,不得不说,尽管王游等人有意讨好谢安,但是却不清楚谢安家中的状况。

    这不,待那些脚夫一走,梁丘舞第一个便忍耐不住,向自己的夫婿谢安询问此事。

    “这个嘛……”舔了舔嘴唇,谢安讪讪说道,“就是别人送来的贺礼,为夫昨日去三皇子李慎府上赴宴,没想到李慎还邀请了其他人……所以就……就是那个嘛……”

    梁丘舞闻言皱了皱眉,瞥了一眼不远处望着那些大箱子叹为观止苟贡与钱喜二人,低声对谢安说道,“安,你昨日可不曾提及,王大人他们所送的贺礼。竟是……”

    “是是,这不是……为夫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嘛……”谢安一脸心虚地解释道。

    “好一个惊喜……”旁边长孙湘雨啪地一声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瞥眼望着谢安,咯咯笑道,“虽说奴家早有预料,不过倒也没想到来的这般快……不过。安哥哥没想过与奴家等人商量一下么,这着实叫奴家有些伤心呢……”说着,她用扇子遮住半张脸,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

    这边谢安讪笑不止,那边梁丘舞却已有些不耐烦,不悦说道,“行了,湘雨,少装模作样了!”说着。她转头望向谢安,正色说道,“安,不消几日,你便要荣升刑部尚书,朝中一品大臣……你要知道,下面有多少人看着你,倘若连朝中一品大员都收受贿赂。底下的人会如何看待?——想必是上行下效……”

    听着梁丘舞这一番话,谢安苦笑之余。暗叫不妙,因为从梁丘舞的口风不难听出,她似乎有意要将这笔贺礼送还原主。

    想到这里,谢安心中暗暗叫苦。

    姑奶奶,要不要这么清高啊?不知道为夫都穷地叮当响了么?

    就在谢安苦笑之余,长孙湘雨走了过来。右手玉指轻轻划过一只红漆皮的木箱,似有深意般说道,“小舞妹妹的话是不错,姐姐佩服,只不过嘛。未曾考虑周到……”

    尽管有些恼怒长孙湘雨口无遮拦地直呼自己为[妹妹],可梁丘舞倒也不想当着苟贡、钱喜以及府上下人的面与她争吵,皱了皱眉,不悦说道,“此话怎讲?”

    长孙湘雨微微一笑,颇为平静地说道,“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小舞妹妹亦久在朝中为官,应当清楚,贿赂这种事,我大周数百年屡禁不止,非是一、两人可以扭转……”

    仿佛是听出了长孙湘雨话中深意,梁丘舞不悦说道,“别人我不管,我的夫婿,便不能收!”

    在谢安暗自苦笑的目光下,长孙湘雨撇嘴说道,“小舞妹妹的意思是,你的准则比安哥哥的仕途更重要么?”

    梁丘舞闻言一愣,不解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长孙湘雨轻笑一声,语气平淡地说道,“倘若安哥哥仅仅只是九品、末流官员的话,收不收都无所谓……但是,安哥哥日后乃朝中刑部尚书,不出意外,日后少不了各品、各地官员送上的礼物,倘若安哥哥拒之于外,名声倒是好了,但是其余之事呢?”

    梁丘舞闻言眼中露出几分为难之色,虽说她脑筋并不如长孙湘雨活络,可终归也是久在朝中为官,理所当然也清楚一些官与官之间的事,因此,倒也不难理解长孙湘雨所说的话。

    毕竟大周官员中,清廉的终究是少数,其中大部分,私下里也有收受贿赂的迹象,这一点,连朝廷都心知肚明。

    确实,冀京的高层官员收受的迹象相对较少,就拿谢安的岳丈长孙靖来说,此人亦是如梁丘舞那样耿直,从不收受贿赂,可要知道,他的身后是长孙家,是深受皇室器重的长孙家。

    还有工部侍郎王游,他何以能面不改色向谢安送出那份豪礼?原因在于,他背后的王家,亦是冀京富豪世家。

    这些在朝中位居高位的世家子弟所具备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并不在乎钱财,因为他们家中富裕,他们想得到的,只是地位以及名声而已,这也是大周朝廷之所以数百年重用世家子弟的原因之一。

    正应了那句话,当家中的钱财多到一定数额时,钱的多少,也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要不然,为何冀京朝廷的重臣很少有出现挪用公款的事?

    对于那些家财殷富的世家子弟而言,钱财只是供他们与上官拉近关系的道具而已,而事实上,似谢安这样出身寒门却身居高位的官员,在冀京少之又少,梁丘舞、长孙靖、文钦、王游、孟让,哪个不是世家子弟?

    啊,冀京的官员,有多达九成九是不需要依靠俸禄或者下面官员的孝敬过活的,因为冀京的世家中都有专门的族人组成商队赚取银子,殷富家族,但是呢。倘若有下面的官员送上银子,一般而言官员并不会拒绝。

    一来是不要白不要,二来嘛,这也是一种与辖下的官员沟通的方式。

    你收了银子,底下的官员就心安了,他们会觉得你好说话。会觉得你把他们当成了自己人,而反过来说,倘若自恃清高回绝了下面官员送上的银子,那么,那些官员便会另找途径,于大局而言,无丝毫改变。

    一句话,你不收,总有别人会收。这冀京的官员,又不止你一个。

    别以为京官便高人一等,事实上,若是无法与下面的官员、尤其是各地方的首要官员保持一定的良好关系,有些时候,就会出现上令不达的事,而反过来说,倘若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良好关系。就算不是朝廷的政令,各地方的官员还是会照你所言办事。

    就拿长孙湘雨当初替谢安伪造通过乡试的文书来说。这也属科举舞弊,一旦查出来,广陵郡的官员都要倒霉,但是为何广陵郡的官员还是替谢安伪造了公文呢?原因就在于,长孙家在各地方官员心目中有着不低的威望与良好的关系。

    尽管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有些时候。人情确实要比冷冰冰的政令更能叫底下的官员信服,让他们为你所用。

    想到这里,梁丘舞尽管还是有些不乐意,却不再言语了,毕竟她也知晓其中利害。别看他夫婿谢安日后是刑部尚书,可一样有可能被底下各地方的刑官联合架空,虽说此事可以通过皇令教训那帮人,甚至将他们革职,但传出去,总归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也是,倘若你连手底下的人心无法凝聚,你当什么官?何德何能?

    见梁丘舞闷不做声,长孙湘雨轻笑一声,继而转头望向谢安,似笑非笑说道,“不过对于安哥哥嘛……安哥哥此事做得亦有欠周到哟!——安哥哥当真觉得,能在不惊动奴家等人的情况下私自收下?”说着,她眨了眨眼睛,一副将谢安看透的模样。

    也难怪,谢安的性格,众女可谓是知根知底,就连李寿、胤公、梁丘公等人也清楚,谢安贪财好色,好色暂且不论,只说贪财方面,当年谢安在冀京落魄,时而被钱财所迫,上顿不接下顿,这多少给他造成了一定的影响。

    不过比起女色而言,收点银子,众女倒是无所谓,毕竟银子是死物,总不至于活起来与她们争宠,而倘若此番王游等人送来几位美姬,那众女的态度可不似眼下这般平静了。

    “正所谓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见者有份……二一添作五,奴家要一半!——安哥哥意下如何?”

    谢安闻言倒抽一口冷气,讪讪对身旁的长孙湘雨说道,“湘雨不是还有八百万两嘛……”

    “那又如何?”轻摇着手中的折扇,长孙湘雨压低声音说道,“安哥哥不是不知,近日里筹备婚事所需之物,皆是奴家叫钱喜打理的,其中花费之巨,难道安哥哥不清楚么?”

    谢安闻言张了张嘴,哑口无言,毕竟这件事他还真的知道一二。

    不得不说,早前在长安时的分赃,使得梁丘舞与长孙湘雨腰包充盈,摇身一变,变成了拥有数百万两银子的小富婆,但是呢,梁丘舞却将那笔一千六百万两的银子用以提高东军将士的待遇,以至于在婚事的筹备上,梁丘舞手头亦颇为拮据。

    而金铃儿,她本来手中便没有什么闲钱,哪有什么余力替自己的婚事考虑,无奈之下,长孙湘雨只好用自己那八百万两的[嫁妆],替梁丘舞与金铃儿制备彩礼以及一切应用所需之物,甚至于连伊伊的那份她也考虑周到。

    近日来,不少时候皆以长妇自居的她,在这方面倒不吝啬,颇为照顾自己日后的同室姐妹,毕竟她们一同嫁给谢安,倘若梁丘舞、金铃儿、伊伊在嫁妆上被冀京的人指指点点,她面上也不好看。

    正因为如此,当长孙湘雨提出要一半的贺礼时,谢安还真找不到什么借口反对。

    然而在旁的梁丘舞却听得感觉有点不对劲,要知道,为人正直的她本打算叫谢安退还这些豪礼,只是听长孙湘雨那一番话,她这才勉为其难打消念头,可眼下长孙湘雨的话风。竟是要与她们的夫婿谢安各分一半,这将她梁丘舞置于何地?

    是可忍孰不可忍!

    虽说梁丘舞并不在意这些银两,可是身为长妇的面子,却是不能折在长孙湘雨这里。

    “我也要一半!”梁丘舞赌气般对谢安说道。

    不是吧,两位姑奶奶?

    望着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二女的眼神,谢安仿佛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在长安时叛军的金库。记得那个时候,这两位姑奶奶便要去了几乎全部的银子,只留给她们的夫婿谢安五十两银子。

    这件事,谢安至今犹历历在目。

    不行,要是自己再不说些什么的话,自己的钱包可是又要扁下去了……

    心中一转念,谢安正要开口,忽然身旁传来一声女人的娇斥。

    “都给老娘靠边站!”在梁丘舞与长孙湘雨意外的目光下,金铃儿对谢安不悦说道。“小贼,昨日你与余商量过,你说过,这笔贺礼中,要取出一部分给余,用亦资助那些孤儿的……”

    嘘嘘,别在这时候说啊,姑奶奶……

    谢安只感觉脑门冷汗淋漓。讪笑着望了一眼梁丘舞与长孙湘雨,果不其然。那两个女子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善。

    “哟?原来夫婿已与铃儿姐姐商量过呀……却为何不与奴家以及小舞妹妹提及此事呢?”长孙湘雨似笑非笑地望着谢安,眼中时而闪过的精光,让谢安察觉出此女眼下极其不悦。

    旁边,梁丘舞亦望着谢安默不作声。

    就在谢安倍感尴尬之余,三女凑到一块,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三三进九,每人各拿三成补贴家用,毕竟说到底,梁丘舞也不想在婚事的筹备欠长孙湘雨一个人情,而至于金铃儿嘛。同情心泛滥的她,总归还是惦记着自己村子里的孤儿居多,至于嫁妆,她倒是没考虑太多,这从她身上从无首饰便可以看出。

    不得不说,同为谢家的儿媳,长孙湘雨与金铃儿的着装打扮,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不过话说回来,此番三女倒是没太过分,还是给谢安个人的小金库留下了一成的贺礼,毕竟谢安如今亦是冀京高官,要是囊中羞涩,未免叫人好话。

    一成啊,唉,总好过没有吧……

    心中叹了口气,谢安忽然见到了站在一旁的伊伊,望着她眼中几分同情的笑意,心下一暖。

    “还是伊伊姐好,不与为夫计较这些……改日,为夫给伊伊姐买些首饰……”

    望了一眼正指挥着府上下人[分赃]的三位夫人,伊伊有些羞涩地笑了笑,对于谢安还记得她,心中着实甜蜜。

    诸事已毕,剩下的就是苟贡与钱喜的事了,他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贺礼登记入库。

    偷偷观瞧着谢安与众女离开,一直望着那些箱子的财宝处于呆滞状态的钱喜终于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忍不住从一个箱子中取出一挂珠宝,咽着唾沫,大有要私自匿下的打算。

    旁边苟贡瞧见,面色微变,一脸古怪地说道,“老四,这可是三位夫人的东西,你真敢拿啊?”

    “一挂珍珠而已,二夫人不会在意这些小东西的……”舔了舔嘴唇,钱喜兴致勃勃地将另外一挂珠宝递给苟贡,用意不言而喻。

    “你就作死吧,我可警告你,二夫人可不是寻常的女子,为兄劝你最好还是改改脾气……老大当了典狱官,为兄日后荣升大狱寺少卿,老三更是了不得,北镇抚司锦衣卫司都尉,替天子办事,监控京师,再看看你……”苟贡一脸古怪,摇头拒绝。

    “我对官位没什么兴趣啊,相比之下,我还是想在二夫人手底下办事,二哥你是不知,二夫人打赏那叫一个豪气……我稍微拿点,二夫人不会在意的……”说着,钱喜趁周围谢府下人不在意,将那挂珠宝偷偷放入怀中,露出满脸喜悦之色。

    “……”苟贡摇头无语。

    事实上,苟贡此前也颇为在意钱财方面的事,不过当他听说谢安有意要提拔他当大狱寺少卿后,他便对金银失去了兴趣,这一点,他东岭众中另外两位兄弟,狄布、漠飞二人也是如此,唯独钱喜对于金银财宝的热情始终未见消退,不难猜测,此番替长孙湘雨筹备婚事应用之物,这小子多半从中得到了不少好处。

    而与此同时,谢安与众女已来到了北厢房的书房中,因为长孙湘雨今日有去探望过八皇子李贤的伤势,谢安想听听李贤眼下究竟是什么态度。

    “不乐观,哦,并非指伤势……”见谢安问起李贤的情况,长孙湘雨忧心忡忡地说道,“爱哭鬼还是之前那个口风,一提到皇三子李慎的事,他便怒不可遏,直说此事无异于放虎归山,祸患日后……”

    “封王的事,你说了吗?”谢安皱眉问道。

    长孙湘雨点点头,皱眉说道,“奴家试探过,爱哭鬼拒不接受李寿封他的[齐王]王位,连封地也不要,一概赏赐都不要,他还说……”说到这里,她为难地望了一眼谢安,低声说道,“做下这种愚昧昏庸的事,李寿不配当大周天子……”

    “这样啊……”谢安闻言暗自叹了口气。

    似乎是看出了谢安心中的顾虑,长孙湘雨安慰道,“有一点可以放心,爱哭鬼做事向来遵从规矩,既然先帝将皇位传给李寿他也不会不顾父命,只是,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施展抱负,改变大周眼下的局面……”

    “湘雨的意思是……”

    抬头望着谢安,长孙湘雨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他要当丞相,把持朝政!——至少在他承认李寿有足够的能力担任大周皇帝之前,他会这么做……”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心中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未完待续。。)

第八章 封禅登基

    [安哥哥可要警惕了,爱哭鬼他……他有些变了,与奴家记忆中的他已有所不同……他,并非在开玩笑!]

    仰头望着苍穹,谢安脑海中浮现起长孙湘雨的提醒。

    为了确保大周李氏江山不会因李寿所败亡,所以,在确认李寿有能力肩负起整个国家之前,要以丞相自居,总督朝事么?

    这可真是……

    “谢大人?谢大人?”就在谢安思忖八皇子李贤一事时,他忽然听到一阵低声急唤。

    “唔?”谢安闻言回过神来,他这才想起,他此刻正在冀京南郊的封禅大典的高台上,四周围,高台底下,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少有也有十万百姓。

    而在高台之上,梁丘舞、阮少舟、荀正、孟让等众朝中官员,一脸紧张地望着谢安,生怕谢安在这种紧要关头出了岔子。

    糟糕,竟在这种时候走神……

    谢安皱了皱眉,暗自埋怨自己的失态。

    而这时,似乎是注意到谢安清醒过来,一名身穿黑色礼服的官员低声说道,“大人,该是时候由谢大人登台诵读祭文了……”

    点点头,从身旁一名佐官手中接过封禅祭天的祭文,谢安迈着庄严的步子走到高台的边缘,继而缓缓打开手中的祭文,在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神后,高声念道,“大周天子臣谢安,昭告于太一天上帝:天启李氏,运兴水德……”

    洋洋洒洒百来字的祭文,这两日里谢安已不知默读、背诵过多少次,简直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也难怪,毕竟封禅登基仪式那是何等的严肃隆重。要是谢安在这种关键时候念错一个字,那朝廷可就是颜面大失了,因此,尽管谢安天性没有什么耐心,却也只好一遍又一遍地背诵这片祭文,直到烂熟于心。

    而在谢安诵读祭文的过程中。封禅的高台下,十余万冀京百姓鸦雀无声,一脸虔诚地望着高台方向。

    “……子孙百禄,苍生受福。”念完最后一句,谢安左右两名佐官回头示意了一眼李寿。

    而此刻的李寿显然也已对整个大典的仪式烂熟于心,望见那两名佐官的眼神示意,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走向谢安。

    见此,谢安照着仪式的规矩。朝左退后一步,将手中的祭文双手呈上。

    “方才吓傻了吧?”趁着接过祭文的工夫,李寿压低声音一脸揶揄对谢安道,显然,他也注意到谢安方才有一小会的走神。

    然而话音刚落,便见其中一名佐官轻咳一声,多半是在提醒李寿莫要在这种时候说话,免得叫高台底下的百姓听见。有损龙威。

    “赶紧的,废话真多!”谢安小声嘀咕一声。

    目视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两名佐官。李寿磨了磨牙齿,继而面色一正,双手捧着祭文,恭恭敬敬将它放入面前不远处的巨大火鼎中,继而表情严肃地望着那篇祭文在火中缓缓烧却,化作片片纸灰。缓缓飘向半空。

    而这时,有一列宫女手捧玉盘缓缓走上高台,站成一排,手托玉盘跪在谢安跟前。

    只见在玉盘内红绸之上,摆放着一些列天子御用之物。玉冠、玄袍、锦带、天子剑,以及大周传国玉玺。

    “谢大人!”一名佐官点头示意了一下谢安。

    谢安会意,朝着先后步骤,先从一名宫女的玉盘中拿起那条上绣游龙的黑色腰带,面朝东侧百姓,高举过顶,继而转过身来,替李寿佩戴在腰际。

    “喂,你小子轻点啊,捆柴火呢?”期间,李寿龇着牙低声说道。

    “闭嘴吧你,我还从来没给男的穿衣服呢,废什么话?”低声说着,谢安又从另外一名宫女的玉盘中取过上修九龙的天子玄袍,朝着方才的规矩向上天以及周遭百姓显耀了一番后,替李寿披上。

    “没给男的穿衣服,这么说,女人就有咯?”李寿好似是抓住了谢安话中的语病,压低声音说道。

    “……”翻了翻白眼,谢安又取过天子玉冠来,照着与方才一样的规矩,佩戴在李寿头上,紧接着是天子剑,以及大周传国玉玺。

    当着高台下无数百姓的面,李寿左手虚扣腰间所佩天子剑,右手高举手中的传国玉玺,面朝台下百姓,待深深吸了口气后,沉声喝道,“朕,乃大周皇帝李寿,受命上苍,御率天下!”

    话音刚落,原本寂静一片的高台上下,响起一阵颂拜之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伴随着一阵阵犹如潮水般的喝唱,在场十余万人叩拜于地,久久不起。

    尽管整个过程用几句话便可以阐述完毕,但是却耗时长达一个余时辰之久,尤其是作为当事人的李寿,以及作为此番盛典司仪的谢安,二人更是累地半死,以至于当二人在乐律声中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原路返回,返回冀京皇宫后,且不说李寿如何,至少谢安已累地喘不过气来。

    期间,谢安在队伍中望见了混迹在百姓人群中的八皇子李贤,身旁跟着早已无罪释放的心腹护卫季竑,正如长孙湘雨所说,比起前些日子,李贤的气度似乎已有所不同。

    用自己的方式么……

    目视着混迹在百姓中面无表情的八皇子李贤,谢安微微皱了皱眉。

    其实在昨日,他便借着探望伤势的借口,到八皇子李贤府上拜会过,毕竟先前长孙湘雨的那一番话,着实令谢安感到有些不安……

    “小王算到谢少卿会来!”这是李贤见到谢安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谢安闻言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本府也算到八贤王会算到本府会来……”

    平心而论,这是一句蛮俏皮的话,倘若是以往的李贤,多半会因此发笑。然而此刻的李贤,脸上却连丝毫的笑意也无,这让谢安下意识暗自提神。

    从外貌上看,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皇八子李贤并没有大多的改变,依然是以往那副英俊的容貌,但是以往温柔儒雅的气质。却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让谢安感到莫大压力的气势。

    望着此时的李贤,谢安仿佛感觉自己面对的是前天子李暨、周哀王李炜、秦王李慎……

    啊,很像,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李贤,在气势上像极了以上三位,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度。

    “谢少卿大老远跑来,难道就是为了与小王说这些俏皮话?”目视着谢安。李贤沉声说道,“倘若是为了老三的事,小王洗耳恭听;倘若是其他事,恕小王无暇奉陪!——季竑!”

    “是,殿下!”已从大狱寺被放出来的季竑朝着谢安抬了抬手,其用意不言而喻。

    “殿下,且慢!”见以往素来和和气气的李贤眼下竟要将自己赶出去,谢安心中暗自惊愕于李贤前后改变之巨大。连忙说道,“不瞒殿下。下官此来,乃是为向殿下告罪而来……”

    “……”李贤目视着谢安半响,挥挥手叫季竑退后一步,点头说道,“倘若是因为金铃儿的事,大可不必。她害小王险些死于非命,可谢少卿亦救小王一命……小王从季竑口中听说了,在小王被老二、老五所陷害的时候,是谢少卿与湘雨……唔,与贵府二夫人几番维护。因此这件事,小王就当没有发生过,谢少卿不必担忧!”

    谢安闻言拱了拱手,说道,“下官代内人谢贤殿下宽宏大量……”说到这里,他抬头望着李贤,很显然还有事要说。

    “……”深深地望着谢安半响,李贤微微叹了口气,挥手说道,“罢了罢了,总归谢少卿是小王救命恩人……有什么话,谢少卿坐下说!——季竑,叫人看茶!”

    “是,殿下!”

    估摸半柱香后,待茶水奉上,李贤轻抿一口,摇头说道,“老三外封为王这件事,你等大错特错!——老三的能耐,你等都不曾见到过……”

    谢安闻言不禁回想起前两日李慎请他过府赴宴时的前前后后,对李贤的话深以为然,他原以为只有他才想得出那种高招来赚银子,但是事实证明,他太小看这天底下的能人了。

    尽管那日谢安得了一批价值不菲的贺礼,但从另外一个角度说,他何尝不是被皇三子李慎算计了?毕竟李慎是借着他谢安如今在冀京的权势,替自己赚了一笔不知数目的巨款,谁知道那家伙私底下收了多少好处?

    想到这里,谢安点点头说道,“倘若是李慎殿下的能耐,下官多少已见识了一些,怎么说呢……正如殿下所言,皇三子李慎,不愧是此前能与前太子李炜兄弟二人抗衡的枭雄,将这样的人物外放,确实无异于放虎归山……”

    “不错!”李贤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用略显沙哑的声音正色说道,“若非老三在京,小王何以能放心久留江南,以至……”说到这里,他眼中露出几分黯然之色,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谢安,低头默默饮茶。

    显然,明知不可能,可李贤多少还惦记着自己曾经的发小,亦是他爱慕的女人,长孙湘雨。

    而谢安显然也察觉到屋内的气氛亦变得微妙起来,咳嗽一声,岔开话题说道,“可贤殿下也要明白,眼下可非是过河拆桥,处置三殿下的时候……”

    “是因为老四么?”李贤淡淡问道。

    “不错!”点了点头,谢安正色说道,“冀京发生这等天大变故,纵然要瞒,也瞒不了……四皇子迟早会得知此事!——倘若我等这边先处置了三皇子李慎,日后岂不是给四皇子一个借口?”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李贤长长吐了一口气,摇头说道,“谢少卿啊,听你说出这番话,小王便知道,你并不了解老四……老四自小霸道,做事不顾前后,冲动易怒,他并不是会坐下来分析事情利害的人,他的想法很简单……不服从他的,便是敌人!——今时今日。无论谢少卿以及朝廷如何示弱、如何讨好,也无法挽回老四视谢少卿的敌意……其中道理,小王以为谢少卿应该明白!”

    是因为舞吧……

    谢安不禁苦笑一声,毕竟他早前便听说,四皇子李茂心慕梁丘舞,只是梁丘公不想自己的孙女日后陷入夺嫡的事中。因此不支持这门婚事。

    “老四可远不如小王这么好说话!”目视着谢安,李贤正色说道,“谢少卿以为,一个[燕王]的虚名便能安抚老四?——错!大错而特错!——在小王看来,朝廷与其想方设法安抚老四,倒不如集结兵马,做好最坏打算!——必要之时,先发制人也无不可!”

    谢安闻言一愣,诧异地望着李贤。古怪说道,“这话可不像是久传盛名的[八贤王]所说的……”

    听闻此言,李贤面色微微一愣,自嘲说道,“确实啊,这话不像是我李贤的为人,只是……”说到这里,他转头望向谢安。正色说道,“前段日子。想必谢少卿也感到意外吧?自负聪慧的皇八子,竟那般轻易便受人陷害,自身难保……”

    “这个……”

    摇了摇头,李贤喃喃说道,“老二与老五,可是好生给小王上了一堂课啊!——这两位兄弟教会小王。并不是人人都似你这般天真、幼稚,有些时候,即便你没打算去害他人,可他人却说不准会不会来害你……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殿下……”

    “行了。”见谢安似乎还要再说什么,李贤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容反驳般说道,“我李贤虽无缘皇位,却也不想我大周大好江山葬送在李寿手里……如今,有些不得不做的事,既然你等不欲为之,那就由我李贤来做!”

    谢安闻言一惊,惊声说道,“殿下要派人在途中行刺三皇子?”

    “……”望着谢安脸上的惊色,李贤双目一眯,显然是被谢安说中心事。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见李贤似乎有默认的迹象,谢安摇头说道,“似眼下这等处境,无论三皇子死在何处,世人都会怀疑是否是我冀京所为,倘若如此轻易便能解决这个难题,朝廷何以会那般犯难?”

    “犯难,那是尔等看不透!”注视着谢安,李贤皱眉说道,“主动册封老四为燕王的事,不可否任此计高明,依小王看来,若非谢大人府上二夫人所献之计,便是胤公所献……不对!依谢长孙氏的性子,按理不会献这等还未开打便自降士气之计……是胤公吧?”

    谢安不得不佩服李贤才思敏捷,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胤公!——却不知此计有何疏漏?”

    “有何疏漏?”李贤哂笑一声,正色说道,“此计的目的是什么?”

    “安抚四皇子……”

    “不错,此计的目的安抚老四,但小王眼下明确地告诉谢少卿,老四根本不会在乎区区燕王的名号,如此,此计便失却了效用……为了一条失却效用的的计谋,放虎归山,将老三外封为王,谢少卿以为,此计当真高明么?”

    要知道谢安向来敬重李暨、胤公、梁丘公这辈老人,如今见李贤出言不逊,将胤公所献的计谋贬得一文不值,心下倍感不悦。

    似乎是看出了谢安眼中的怒意,李贤缓和了一下语气,摇头说道,“谢少卿莫要误会,小王只是以事论事,绝无贬低胤公的意思,胤公自小教导小王学识,对于胤公,小王万分尊敬,只是……胤公老了,再没有少壮时的锐气,只想着息事宁人,未曾与老四交锋便失了气势,因此,此计也难免落入下乘……”

    谢安闻言默然不语,毕竟李贤的话说得确实有点道理,想了想,他皱眉说道,“倘若贤殿下当真欲助皇室,不如召集心腹之人,集思广益,一共商议此事,看看是否还有更为妥善的办法……可好?”

    “一同商议此事?”李贤闻言轻笑一声,望着谢安摇头说道,“谢少卿,就这么说吧,小王信不过你,信不过眼下的朝廷!”

    谢安愣了愣,疑惑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李贤轻笑一声,目视着谢安,冷冷说道,“据小王所知,谢安结识了一个叫做陈蓦的男子……此人的真正身份,谢少卿可知晓?”

    谢安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强忍着心中的惊骇,摇头说道,“下官不知!”

    “既然如此,小王来告诉谢少卿,”深深注视着谢安,李贤沉声说道,“此人乃太平军第三代主帅,总督江南十余万太平军信徒……这数年来,在江南挑起争端无数,意图推翻我大周,复辟前唐……小王暗中追查此人踪迹已久!——谢少卿倒是解释一下,为何谢少卿会结识江南那前唐余党的首领!”说到最后,李贤的口吻与质问无疑。

    “……”望着李贤那锐利的目光,谢安哑口无言。

    见此,李贤微微吐出了口气,平缓了一下语气,沉声说道,“无论谢少卿是真不知、还是假作不知,小王今日便不做过多追问了……但是,小王还是那句话,小王不信任谢少卿!——至少,眼下不信任!”说着,他缓缓站起身来,望着谢安沉声说道,“倘若谢少卿与太平军有什么瓜葛的话,小王建议谢少卿趁早与其划清界限!既是为了谢少卿自己,也是为了湘……唔,总之,谢少卿不消几日便贵为我大周朝廷刑部尚书,官居一品,小王希望谢少卿莫要自误!——季竑,送谢少卿!”

    “是,殿下!”

    ……

    ……

    在与新任大周皇帝李寿一同返回皇宫的队伍中,谢安转头望着混迹在人群的李贤、季竑主仆二人。

    先下手为强么?

    这家伙究竟打算怎么做呢?

    这位改行要当权臣把持国政的皇八子,[八贤王]李贤!(未完待续。。)

第九章 初闻六神将

    谢安与李寿最终又回到了皇宫养心殿,自国丧完毕,前天子李暨的遗骨送往皇陵安葬后,养心殿便成为了新天子李寿的寝宫。

    “安平王府准备闲置了么?”躺在养心殿内龙榻旁的羊绒毛毯上,谢安有气无力地问道。

    “不然怎样?”距离谢安不远,新任大周皇帝仰躺在龙榻上,目视着养心殿的殿梁,耸耸肩说道,“本来打算送给你的,不过既然老五将他的豪宅都赠给了你,我原先那王府就算了吧……”

    “感觉拿不出手?”谢安坏笑一声,继而嘿嘿笑着说道,“其实吧,我觉得可以这样,你可以叫工部翻修一番,然后送给我,反正我是不嫌多的……”

    听闻此言,李寿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对,你是不嫌多……”说着,他停顿了一下,语气颇有些沉重地说道,“其实,我并不想将那座王府做过多的改动……”

    “……”似乎是听出了什么言下之意,谢安张了张嘴,目视着李寿。

    “那座府邸,除了你之外,我不打算让任何人入住,如今你已有了更好的府邸,那座王府,我打算就这样让它安置着,平时叫人打扫下,当个念想……”

    谢安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李寿是想起了逝去的福伯。

    “我觉得你可以留着给你的儿子……堂堂一国之君,只有一位子嗣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对吧?”为了缓解李寿这份哀伤,谢安故意用较为轻松的话题打趣着。

    果不其然,话题一转到自己的儿子身上,李寿面色沉重的脸上微微露出几分笑意,摇头说道。“算了吧,我可不想步上父皇后尘……”

    “不是吧?”好似是听出了什么,谢安用手肘支撑着身体,面色古怪地望着李寿,讪讪说道,“你如今可是大周皇帝啊。难道不想……不想那个一下……三千后宫佳丽那什么的……”说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

    “……”倍感无语地瞥了一眼谢安,李寿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以为我是你啊?有皇后一人陪伴,我已心满意足……”

    李寿口中的皇后,指的便是曾安乐王妃王氏,也就是其子李晟的生母,如今,那位贤淑、恬静的女子。已贵为大周皇后。

    “……”谢安闻言目瞪口呆,竖起大拇指,由衷佩服李寿的豁达,毕竟从某方面来说,李寿比他谢安还要显得无欲无求。

    “谢安,你也收收心吧,”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目瞪口呆的神色,李寿笑着说道。“如今你已有梁丘将军、长孙小姐,危楼的鬼姬三位娇妻。若再像以往似的,处境堪忧哦……”

    谢安闻言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喂喂喂,这种哥哥教训弟弟的口吻算是怎么回事?”

    “不行么?”李寿坐起身来,居高临下注视着谢安。一本正经笑着说道,“本王……咳,朕本来就要比你年长一岁有余……”

    “得了吧!”谢安对于这位新任皇帝的话嗤之以鼻。

    见此,李寿忍不住笑了出声,继而很认真地说道。“知道么,谢安,我这些日子,其实挺担忧你我的交情会因此改变……”说着,他望向依然冲着他撇嘴的谢安,释然般笑道,“这样真的很好……”

    谢安闻言心中不禁有些感动,故意撇嘴说道,“陛下就不担忧龙威丧尽?”

    “要丧早丧了……”站起身来,将谢安从地上拉起来,李寿没好气说道,“起来起来,好歹你眼下亦是我大周刑部尚书,官居一品,要是叫此间宫女看到堂堂一品大员躺在地上喘地跟头死牛似的,成何体统?”

    “是,陛下……”拖着长音,谢安无可奈何地李寿拉起,坐在龙榻边沿。

    望着谢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李寿微微吸了口气,惆怅说道,“谢安啊,这些日子,我总感觉自己置身云雾,不知是真是幻……”说到这里,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谢安说道,“我说,你真不打算取个表字么?一直叫你名字,我总感觉怪怪的……”

    “感觉怪怪的,你不照样叫了一年多?”瞥了一眼李寿,谢安耸耸肩说道,“再一年半就弱冠了,到时候再说吧……”

    李寿闻言一愣,面色古怪地说道,“又不是非得等弱冠之礼后才能取表字,以你如今的身份与地位,没有个表字,实在不像话……可以请胤公与梁丘公替你取个表字呀,作为你老师的阮尚书也可以……”

    “是么?”谢安有些惊讶地望着李寿。

    “当然,”李寿点了点头,继而眨眨眼说道,“另外,请你府上二夫人也可以,你不总叫她姑奶奶么?姑奶奶帮你取个表字,外人也信服对不对?”

    “……”谢安闻言倍感无语,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李寿,说道,“别以为你小子当了皇帝,就可以无所顾忌,惹恼了谢大爷,叫你尝尝什么叫做砂锅大的拳头!”

    李寿闻言撇了撇嘴,不屑说道,“得了,旁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你?——就凭你那三脚猫的拳脚,你连本王……咳,你连朕都赢不过!”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最近可是在跟着小舞习武哦……”

    “当真?”李寿闻言心中一惊,一脸陌生地望着谢安,惊讶说道,“你竟然舍得抽空习武,而不是整日想着那些……啧啧,这可真是出人意外……”

    “喂喂……”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摆了摆手,李寿逐渐收敛脸上的笑容,惆怅说道,“这些日子,朕感觉还是有些无法适从,感觉周边的一切变得那般快,当初你我发下重誓要杀的太子,说死就死了,而且死的还是那般……唉!”

    谢安知道李寿想说什么,毕竟在太子李炜死后。谢安也问过李寿,是否要按照当初二人的誓言般,将太子李炜的头颅割下祭奠被他害死的福伯,但是最终,无论是李寿还是谢安,都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无非是他们被太子李炜临死前对其弟李承的情义所感动。

    “除了那四个王之王,我打算封老五为安陵王,当然了,只是一个虚名,无任何权利,也没有封邑……总归,他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放弃了皇位……”

    “李承啊……”谢安苦笑一声,摇头说道。“他不见得会接受……”

    李寿闻言愣了愣,继而点头自嘲说道,“我知道,老五也不认可我成为大周皇帝……”

    见李寿一副自怨自艾之色,谢安连忙更正道,“并不是李承不认可你,而是他不认可任何除了他的亲兄长[哀王]李炜之外的人成为大周皇帝,哪怕是他自己!——活着的人。是没法与死去的人相比较的,放弃吧!”

    “这一点朕知道。”点了点头,李寿苦涩说道,“只不过,可不单单只是老五啊……”

    谢安闻言一愣,继而顿时明白过来,试探问道。“八殿下?”

    李寿默默地点了点头,神色并不是很好看,显然,他多半是记起了前些日子在太和殿与皇八子李贤的争执,因为皇三子李慎封王之事的争执。

    “关于这件事……其实我昨日与八贤王殿下谈论过……”

    “唔?”李寿闻言一愣。疑惑地望着谢安,问道,“你昨日见过老八?如何?”

    “他……并不信任我,也不信任朝廷……”说着,谢安便将昨日与李贤见面时发生的事前前后后都告诉了李寿,只听得李寿面露吃惊之色,惊讶说道,“老八竟然知晓你那位大舅子陈蓦的事?”

    “不止,”摇了摇头,谢安压低声音说道,“当时给我的感觉,贤殿下似乎对太平军的一举一动颇为了解,不出意外,他在江南时,没少派人暗中监视太平军的举动……”

    “怪不得老八那日与我争执时曾说过,我二人放眼的事物高低不同……原来如此,在我等忌惮老四的时候,他心中所考虑的,却是太平军这颗在大周内部扎根生芽的毒瘤……”说到这里,李寿转头望向谢安,低声说道,“这件事,长孙小姐怎么说?”

    谢安闻言耸了耸肩,低声说道,“静观其变,稍安勿躁!——眼下我等对太平军的实力尚无准确估量,打草惊蛇,并非上策,需要有人先探探太平军的底细……”

    “那不就是你了么?”李寿轻笑着说道。

    “什么?我?”谢安愣了愣,疑惑说道,“我从哪去探知太平军的事?别说大舅哥眼下已不在冀京,就算他在,你觉得他会告诉我?”

    “朕指的又非是你那位大舅哥,朕指的是费国!——你不是忘了吧,他也是太平军的人啊!”

    “诶?”谢安闻言一愣,在李寿愕然的目光下挠了挠脑门,讪讪说道,“你不提我还真忘了……”

    听闻此言,李寿脸上表情更是古怪,难以置信地说道,“别告诉朕,你还未与那费国谈过这件事……”

    “呃,好像是这样……”谢安讪讪一笑。

    “喂,”无可奈何地望着谢安,李寿没好气说道,“朕还以为你已将此人收服……朕还封他一个四品参将,叫他总督冀州兵,你这……”

    “别急啊,来得及来得及……”讪讪一笑,谢安连忙说道,“过些日子不是我成婚嘛,到时候我私底下与费国好好谈谈,尽可能将此人真正地拉拢到我等一方来……此人素来韬晦养光,不显山不露水,实则乃大将之才,你日后用得上!”

    “趁早!”李寿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谢安,无奈地摇了摇头,继而,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压低声音说道,“对了,在此之前,我先替你引见一人!”

    “何人?”

    望着谢安脸上的疑惑,李寿微微一笑,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说着,他拍了拍手掌,顿时,只听嗖嗖两声。有两名身穿黑衣的人不知从何处跃下,叩地抱拳,跪在李寿与谢安身前。

    根据他们胸口所绣着的标示,此二人正是北镇抚司锦衣卫司都尉漠飞手底下的东岭众成员。

    眼下谢安麾下的东岭众总共分为两拨,一拨是由[蛮骨]狄布所率的大狱寺重牢狱卒,替谢安看管着整个大周最是藏污纳垢、最是黑暗的监牢重狱。而另外一拨,则由[镰虫]漠飞所率,属于锦衣卫名下一支,负责监控整个皇宫的境况,以及保护新任皇帝李寿。

    锦衣卫内分两种,一种是从北军调过来的精锐,衣着鲜艳,职权与曾经皇五子李承当值时相同,而另外一种。则是锦衣卫暗哨,全部由原东岭众刺客担任,替李寿与谢安监控着皇宫乃至冀京的一举一动,说白了,就是天子李寿手中的刺客谍报组织。

    “将那个人叫过来!”李寿沉声说道。

    那两名锦衣卫暗哨点了点头,嗖嗖两声跃上殿梁,消失不见。

    抬着头望着养心殿的殿梁半响,谢安笑着说道。“怎么样,我借给你的人好用吧?”

    李寿乐了。笑着说道,“好用……倘若这些人能从正门出入,朕对他们评价会更高一些……你是不知,我前些日子被他们吓到过多少回……尤其是那个漠飞,你当真告诉过他,他眼下是北镇抚司的司都尉么?”

    “怎么了?”

    “正五品的官啊。大半夜打扮地跟刺客似的,嗖地一声就出现在我书房内,向我汇报今日皇宫所发生的种种,他就没想过,我迟早会被他吓死么?”

    谢安闻言嘿嘿一笑。毕竟他此前也没少被漠飞吓到,很是理解李寿这种感触。

    “那家伙嘛,对于刺客那黑衣的打扮,可以说是情有独钟吧,尤其是脸上那条黑布,下次你可以尝试着叫他拿下来,很有趣的……”说到这里,谢安忍不住笑了出声。

    有一次,他曾叫漠飞摘下脸上的黑布,因为他想看看漠飞究竟长什么样,结果倒好,摘下了脸上黑布的漠飞神情紧张,举止无措,哪里像是什么凶名赫赫的东岭众杀人鬼,简直就是一个白面小生。

    起初谢安感到挺有趣,可当漠飞不慎打坏他府上几个昂贵的瓷瓶装饰后,倍感心疼的谢安赶紧叫这家伙蒙上黑布,毕竟再那么下去,不知要被这家伙弄坏多少东西。

    不难猜测,漠飞与陈蓦一样,有着某种罕见的心理疾病,陈蓦是无法呆在空间狭小的环境下,否则心情会变得极其冲动,而漠飞恰恰相反,他最喜欢呆在狭小的空间内,毫无隐藏地暴露在旁人面前,会使他手足无措,从某种角度上说,东岭众中赫赫有名的杀人鬼,其实是一个蛮胆小的人,当然了,只是指心理上。

    至于他脸上的黑布,与其单纯说是刺客的装束,倒不是说是他用来安抚自己心情的道具。

    就在谢安向李寿解释漠飞的性格与心理症状时,殿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继而,有一个让谢安倍感面熟的男子走入了殿内,朝着李寿单膝跪下。

    “微臣耿南,见过陛下!——这位想必就是谢大人吧?”

    “耿南?”望着跪倒在面前的来人,谢安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对方,难以置信说道,“你是……北军四大供奉之一,[朱雀宿将]耿南?!”

    “谢大人竟还记得在下,在下倍感荣幸!”耿南微微一笑,一副顺从之色。

    “……”目瞪口呆地望着耿南良久,谢安稍稍退后了一步,下意识地将李寿护在身后,压低声音对李寿说道,“你叫这家伙来做什么?这家伙可是……”

    “我知道,”拍了拍谢安肩膀,李寿低声说道,“你先听听他说的话……”说着,他抬手说道,“平身!”

    “谢陛下!”耿南闻言叩地谢恩,继而站起身来,见谢安面露忌惮之色,微微一笑,说道,“谢大人可以放心,眼下此养心殿内,有锦衣卫暗哨一十六人潜伏着,就连新任的锦衣卫之首,东岭众四人之一的镰虫漠飞亦在,监视着在下的一举一动,再者,殿门外……”

    “殿门外?”谢安闻言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养心殿门外,却见老太监王英正淡淡地望着耿南,待注意到谢安目光往来,微微一笑,低了低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难道这位王老太监是相当厉害的人物?

    谢安上下打量着躬身站在殿外的老太监王英,说实话,他实在是看不出这位侍奉了前天子李暨三十余年的老侍从有什么特别之处。

    就在这时,李寿斟了一杯茶递给谢安,示意他稍安勿躁,继而又自斟一杯,望着耿南微笑说道,“耿师傅,劳你将前些日子对朕说过的话,原封不动,与谢大人再说一遍!”

    “是,陛下!”耿南抱拳领命,继而转头望向谢安,轻笑说道,“那首先,先介绍一下耿某的身份吧……”

    “身份?不是北军供奉么?”谢安疑惑地嘀咕道。

    也不知是否是听到了谢安的小声嘀咕,耿南微微一笑,抱拳躬身,正色说道,“在下耿南,曾经叫做耿鬼,乃太平军[六神将]之一,[天枢神将]!”

    “六神将?”谢安闻言面色一惊,尽管他已稍许地接触到了一些有关于太平军的事,但他却不知所谓[六神将]的事,眼下听耿南这么一自我介绍,自然心中惊愕。

    谢安下意识地转头望了一眼李寿,见李寿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皱眉问耿南道,“何谓六神将?”

    耿南抱了抱拳,恭敬说道,“便是总督太平军各地方军务大事的大将!——包括在下在内的这六人,受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监督,奉命混入大周内部,逐步控制大周的势力,以待日后一旦太平军举事,倒戈相助……”

    “单单你六神将?”

    “不!——受命之日,每位六神将都少则百人、多则数百人跟随,一同潜伏于大周之内……哦,谢大人可以放心,在下本来就不欲投身为贼,早些年便将手底下那百来个叛党设法杀尽,改名换姓,逃到冀京,却不想仍然被叛党找到……”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其他五人的身份,你可知道?”

    耿南摇了摇头,说道,“太平军严令我等六神将私下接触,也从不透露另外五人消息,不过据在下猜测,但凡是重要人物,身边定有太平军细作潜伏,问题只在于是否受器重……”

    “重要人物?比如?”

    望了一眼谢安,耿南沉声说道,“四皇子李茂!八皇子李贤!”

    “……”谢安与李寿闻言眉梢一颤,相视不语。(未完待续。。)

第十章 婚礼

    [原来如此,在得力的皇储人选身边,就必定有太平军的细作潜伏么?]

    [照这样想,岂不是朕身边最干净?——嘛,要是你这家伙也是太平军的细作,朕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喂,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我要是太平军的细作,至于最初混地那么惨么?]

    [嘿嘿,不就是苦中作乐,开个玩笑嘛……]

    [分分场合吧,陛下!]

    在耿直错愕的目光下,李寿与谢安用眼神私下交流着,论默契度,简直是骇人听闻。

    “陛下?谢大人?”耿南一脸古怪地唤道。

    似乎是注意到了耿南目瞪口呆的表情,谢安咳嗽一声,沉声问道,“耿大人,是吧?——耿大人方才说自己乃太平军六神将之一,[天枢神将]?”

    “不敢不敢,罪臣早年只是迫于性命威胁,一时糊涂,这才委身于贼,绝没有反叛我大周之心,此心可鉴日月,望陛下与谢大人明鉴!”耿南一脸急色地辩解起来。

    抬手打断了耿南的话,谢安正色说道,“此事暂且不论,本府想知道,耿大人口中的六神将,太平军中究竟是何等地位!”

    听闻谢安问起,耿南不敢隐瞒,连忙解释道,“陛下,谢大人,据罪臣所知,太平军中地位,其身份最高者乃[公主],据说是前唐皇室后裔,此事究竟是否属实,恕罪臣能力有限,不曾探明,自[主公]以下,乃是[总帅]。此人身份,想必谢大人并不陌生……此人姓陈名蓦,出身不详,武艺高超,据说[六神将]便是此人挑选得出。而[总帅]以下便是我[六神将],此六神将分别唤作[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横]、[摇光]。总共六人,每位六神将手下有太平军信徒一万人左右可供驱使,比较我大周官位,几近于各地方郡尉、总兵、将军……”

    “一万人?”与李寿对视一眼,谢安皱眉问道,“这么说,你手下亦有一万左右的太平军信徒可供驱使?”

    “起初是这样,不过后来……”耿南连连摇头,解释说道。“谢大人有所不知,罪臣数年前便欲与太平军叛党划清界限,在太平军内部高层命罪臣潜伏到我大周内部当细作时,罪臣想方设法将那陪同的百余人杀尽,再不曾与太平军有所联系,想来,太平军叛党那边多少已起疑心,不会再轻易听从罪臣发号施令……”

    “换而言之。你这个太平军六神将,眼下可以说是有名无实?”谢安轻笑着问道。

    耿南点了点头。一脸忠心大周模样,义正言辞地说道,“是!——罪臣亦是我大周儿郎,岂能有负皇恩,轻身事贼?”

    谢安闻言摇了摇头,望着耿南似笑非笑说道。“不见得吧?——倘若耿大人对我大周当真是忠心耿耿,为何要隐瞒此事到如今?——耿大人早就可以将此事告诉朝廷,不是么?”

    “这个……”耿南闻言苦涩一笑,摇头说道,“实不相瞒。谢大人,罪臣早前便有心将此事禀告朝廷,奈何太平军叛党遍布天下,爪牙甚多,若是被那些叛党得知是在下告密,在下就算有十条命,恐怕也抵不过陆续而来的报复……大人有所不知,太平军对叛徒的处罚极其严厉、苛刻,一旦查证,非但死路一条,而且死前还要受诸般折磨……”

    望着耿南眼中那几分恐惧之色,谢安心中暗暗点了点头,继而沉声说道,“既然如此,耿大人何以还敢冒着天大的风险,将此事告密于陛下与本府?”

    “这个……”耿南闻言犹豫了一下,在思忖了一番后,咬牙说道,“罪臣就直说了吧,前些日子太子李炜谋反时,耿南曾与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对峙,当时,此人尽管放过了耿某一条小命,却已将罪臣判定为太平军的叛徒,说什么日后会有人来取耿某的小命……”说着,他便将当夜陈蓦与他所说的事原原本本对谢安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是考验么?以杀死[原天枢神将]耿南一事,作为新[天枢神将]的考验……

    唉,果然大舅哥也并非是与自己、小舞、以及梁丘公在一起时那样无害呢……

    谢安心中苦笑一声,由于与陈蓦称兄道弟的时间甚久,他差点就忘了,他这位大舅哥,那可是太平军叛党的首领,汉函谷关与长安两场战役,不知手染多少大周将士鲜血。

    于私而言,陈蓦有情有义,不可否认,但于公而言,他亦属暴徒、乱党,是让大周陷入战乱的关键人物之一。

    这边谢安心中倍感纠结地思索着他的大舅哥陈蓦,那边耿南却会错了意,还以为谢安闷不吭声还是在怀疑他,连忙说道,“陛下,谢大人,罪臣此番向陛下与谢大人袒露真实,不敢说不是为了自己身家性命考虑,可罪臣绝没有丝毫相助叛党的心思,数年来始终想与叛党划清界限,只是奈何太平军叛党势力强盛,因此,罪臣不敢泄露,恐遭来杀人之祸……而如今,既然太平军已知罪臣反叛,横竖是死,罪臣就算是死,也要将此事禀告陛下,禀告朝廷……”说到这里,他再次大拜于地,一副任人处置之色。

    “你怎么看?”瞥了一眼耿南,李寿低声询问谢安道。

    只见谢安深深打量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耿南,压低声音说道,“话……不像有假,不过,此人也不是什么忠义之辈,多半是见事迹败露,已被太平军当成叛徒,因此投靠我等……”

    李寿信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继而压低声音说道,“话虽如此,不过此人也并未与太平军叛党同流合污,也算是心中有我大周吧,眼下更值用人之际。此人乃北军供奉之一,武艺颇高,兼之对太平军颇为了解……”

    似乎是听出了李寿言下之意,谢安思忖了一番,缓缓点了点头。

    见此,李寿微微一笑。走上前几步,虚扶耿南一记,笑着说道,“耿师傅请起,耿师傅忠君爱国,不与助太平军叛党为虐,朕心甚悦……”

    “不敢不敢……”见身为大周皇帝的李寿亲自来扶自己,耿南面露惶恐喜悦之色,依言站起身来。连连鞠躬作揖。

    与谢安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寿微笑着安抚道,“耿师傅放心,朕非昏昧之人,岂会不识忠良?——这样吧,以往之事,朕既往不咎,只要耿师傅日后继续效忠我大周。继续效忠朕,朕不吝赏赐!”

    耿南一听面色大喜。叩地拜道,“多谢陛下荣恩,罪臣不甚惶恐!——日后罪臣自当效忠我大周,效忠陛下,若有二心,天人共戳!”

    要知道。耿南之所以冒着风险投靠李寿与谢安,原因无非是被陈蓦逼得走投无路,又兼太子李炜、五皇子李承相继倒台,纵观冀京之大,却已无他立足之地。唯一的出路,便只能借有关于太平军叛党的情报,来取得李寿与谢安的信任,毕竟他可舍不得他苦拼多年这才获得的地位。

    而这一点,谢安显然也看出了几分,要不然,他也不会同意李寿将耿南收服麾下的举动,毕竟耿南等北军供奉的武艺着实不低,要是他们打着什么另外的盘算,一旦日后发难,谢安先且不论,至少李寿的安危就值得商讨了。

    一番客套、场面话之后,李寿与谢安又详细询问耿南有关于太平军的种种情报,可能是二人的话让耿南仿佛吃了一刻定心丸,因此,耿南也没有隐瞒,将他所知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谢安与李寿,只听得二人心中震惊。

    这可真是不得了……

    听闻耿南的讲述,谢安心中犹如惊涛骇浪。

    早知道在此之前,谢安一直误以为太平军仅仅只是一个势力弱小的反大周组织,也难怪,谁叫身为太平军第三代主帅的陈蓦曾亲自临时客串长安叛军,坐镇汉函谷关呢?

    在谢安看来,要堂堂第三代主帅亲自出马,这太平军叛党能厉害到哪里去?

    然而如今听耿南这一番话,他这才意识到,太平军插根在大周的势力,要远远超乎他的想象,组织内部各阶级分明、纪律严明,甚至于,在隐秘方面做得极其规范,许多太平军的密探、细作仅仅知晓如何联络比自己高一线的上线细作,或者是比自己低下一线下线细作,其余却一概不知,从根本上杜绝了一人被抓、全员落网的局面,换而言之,就算李寿朝廷抓到一两个太平军的细作,也不过只是截断那一支而已,无损于太平军叛党那庞大的情报势力网。

    头疼……

    看来,确实有必要要与费国好好谈谈了……

    谢安皱眉思忖着。

    要招费国过来问话,其实这件事很简单,但是呢,谢安舍不得毁了费国这员大将之才。

    要知道,虽说廖立、马聃等人起初也是长安一方的叛军,可他们并没有要反叛大周的心思,说到引发此事的最根本原因,无非是太平军在暗中唆使南阳一带的商贾哄抬米价,引发民怨,从而一步步使得廖立、马聃步入了于大周朝廷对立的糟糕局面。

    但是太平军不同,太平军最初的目的就是推翻大周、复辟南唐,并不是什么所谓的走投无路,而作为太平军的一员,一旦费国真正的身份泄露,不难猜测他会被苏信、李景、甚至是廖立、马聃等将领排斥。

    虽说同是叛军将领,但是其中所代表的含义是截然不同的。

    因此,谢安最终还是放弃了当即招费国来问话的心思,打算趁着他与众女成婚,众将前来道贺的大好时机,私下与费国好好谈谈,这样一来,只要谢安不说,费国便能维持他的地位,以及与众将的良好关系。

    当然了,前提是费国配合。

    大周弘武二十四年正月十九日,正式继位后的大周皇帝李寿首此早朝,更改年号为[景治元年],大赦天下。

    同日,谢安迎娶东公府梁丘家之女梁丘舞、长孙家之女长孙湘雨。以及金铃儿,至于伊伊,这个温柔可人的小妮子一直坚持不能与她家小姐梁丘舞平起平坐,因此婉言回绝了谢安的好意,执意于侍妾的名分。

    见平日里温柔、听话的伊伊在这件事上这般坚决,谢安也不好太过于勉强。反正在他看来,无论妻、妾、还是侍妾,都是他心爱的女子,他断然不会厚此薄彼。

    值得一提的是,当谢安的准岳丈长孙靖听说谢安除了梁丘舞与自家女儿长孙湘雨外,竟然还要娶一个叫做金铃儿的女人时,这位朝中大员着实气地不行,直到最后听说自己女儿长孙湘雨亦认可了此事后,他这才作罢。

    不得不说。别看长孙靖整日里怒斥长孙湘雨这个不好,那个不好,实际上,他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女儿的。

    由于此次婚礼的司仪乃大周皇帝李寿亲自主持,因此,婚礼从巳时才正式开始。

    作为谢安的好哥们,李寿辰时三刻结束早朝后,换下皇袍。带着皇后王氏与太子李晟,风风火火赶到谢安的豪宅。继而,让王皇后与儿子在谢安府上稍歇,自己则驾驶着十余辆马车与数百人组成的迎亲队伍,与谢安一同迎接新妇。

    首先是东公府梁丘家,迎接梁丘舞与伊伊主仆二人,然后是长孙家。迎接长孙湘雨,至于金铃儿,她因为并非冀京人士,所以安置在谢安府上北厢房,倒是免了李寿与谢安多跑一趟。

    如此足足忙了一个时辰。谢安这才将四位身穿艳红婚袍的娇妻迎到自家府上、他在北厢房内的书房。

    按理来说,谢安应该将四女应该迎到她们在北厢房内各自的房间才是,毕竟那里那是真正的喜房,不过嘛,因为谢安等下要召见费国,与他好好谈谈有关于太平军的事,因此,谢安便将众女迎入了自己的书房。

    毕竟费国武艺不俗,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谢安需要借助梁丘舞与金铃儿的武艺,免得费国那小子因为事迹败露,仓惶逃走。

    但不得不说,当四位娇妻顶着红布一字坐在书房内的床榻上时,着实是赏心悦目,让谢安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喜悦。

    当然了,倘若众女能拉的下脸,在今夜与谢安大面同眠,那显然更叫谢安心猿意马,只可惜,这种美事谢安也就只能幻想一下而已,至少四女中,除伊伊以外的其他三位娇妻是绝对不会认可的。

    迎接完新妇之后,谢安剩下的任务就是接待前来道贺的亲朋宾客了,不得不说,单他与李寿二人,实在不足以应付如此多的宾客,因此,谢安临时叫来苟贡、丁邱、钱喜、周仪等人帮忙,就连李寿曾经的心腹幕僚,即将成为受职于吏部的王旦亦请了过来,但尽管如此,人手还是不足。

    幸亏眼下在冀州军中当值的苏信、李景、费国、齐郝、马聃、廖立等人来得早,在谢安的一句话下,众将顿时由宾客摇身一变,改行接待堵在谢安豪宅前的众宾客。

    不可否认,谢安的婚事,实乃是这些年来冀京除封禅大典外最是隆重的大事,前来道贺的冀京名流、朝廷大臣比比皆是,别看皇五子李承赠给谢安的豪宅会客大厅极为宽敞,可依然被前来道贺的宾客坐满,简直可以说是座无虚席,甚至于,到最后连大厅都坐不下,谢安临时叫厨房增设喜宴,在正堂外的院子中设置席位。

    由于是大周朝廷日后的刑部尚书谢安成婚,兼之又有大周皇帝李寿亲自担任主持,但凡是冀京有些名望的人,都争先恐后来到谢安府上道贺,以至于到最后,尽管谢安只送出三百份请柬,可前来道贺的人,却多达五、六百位,而其中辈分最高的,无疑是梁丘公、胤公、孔文等几位老人,而轮到身份最尊贵的,便是皇三子[秦王]李慎,皇六子[韩王]李孝,皇七子[楚王]李彦,以及皇八子、[八贤王]李贤。

    其次,便是谢安的岳丈兵部侍郎长孙靖夫妇、谢安的老师礼部侍郎阮少舟夫妇,卫尉寺卿荀正夫妇等等,就连光禄寺卿文钦,亦带着他的从子、侄儿文邱前来赴宴贺喜。

    而在谢安的亲信中,大狱寺重牢狱长狄布、北镇抚司司都尉漠飞,逐一到场。

    而叫谢安颇感喜悦与意外的是,南国公吕崧亦带着南军三将前来道贺,还有一位让谢安倍感纠结的女宾客,南公府的儿媳,苏婉,一个至今让谢安念念难忘的女人。

    当然了,众宾客中也有不请自来的,比如说,四镇之一的西乡侯韩裎。

    不得不说,当西乡侯韩裎向谢安拱手道贺时,他的表情很古怪,很显然,他多半是已经认出,眼前这位叫做谢安的新晋朝中红人,正是一年前饥寒交迫,曾在他西公府门前讨要过寿食的落魄之人。

    不过要论起众宾客中谁最叫谢安感到紧张,那显然还是皇八子、八贤王李贤……

    “真是想不到,贤殿下竟然也会来……”

    仿佛是看出了谢安的心思,李贤瞥了一眼远处席中的李慎等三位皇子,淡淡说道,“谢少卿放心,贵夫人长孙氏的大喜之日,小王是绝不会做出什么叫谢少卿难堪的事来的……啊,只是今日,今日,小王依然是曾经的李贤!”

    “贤殿下这话什么意思?”谢安本能地感觉李贤话中有什么深意。

    李贤微微一笑,拍了拍谢安肩膀,似有深意地望了一眼他,继而与亲信季竑朝着李慎那一桌走去。

    “待今日早朝,谢少卿拭目以待!”

    今日早朝么?

    望着李贤远去的背影,谢安本能地感觉到,今日早朝,或许会发生什么变故。

    终于准备完毕,准备要有所动作了么?

    还是说,纯粹地不想在湘雨与自己成婚之前,引发什么事端,以免婚期再有所变故?

    心中诸般猜测着,谢安暗自摇了摇头。

    以往,他就看不透这个叫做李贤的皇子,眼下,依然看不透。(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婚礼(二)

    ——大周景治元年二月十九日,午时,大狱寺少卿谢府——

    在大周,晚宴才算是正式的宴席,不过但凡世家名门,喜宴一般设为两顿,一来是有的宾客早早到场,你不替人准备酒水、吃食不像话,二来嘛,就拿谢安今日的婚事来说,单单晚上的正式宴席,谢安显然无法向到场的所有宾客逐一敬酒,虽说大周的酒水普遍度数不高,但关键在于此番宾客人数众多,挨个敬酒,哪怕是谢安,恐怕也吃不消。

    要知道据临时客串接待、账房先生的苟贡与钱喜二人初步估算,今日到场的宾客,人数多达四、五百位,真要是叫谢安一次性逐个敬酒,恐怕谢安也就坚持不到待会与四女拜天地了,更别说后续的洞房。

    因此,谢安与李寿合计了一下,打算先在晌午的宴席中先向一部分宾客敬酒,然后呢,让新郎官谢安抽时间休息一下,恢复一下酒量,期间由李寿顶上,倘若李寿不幸[阵亡]了,再叫荀正、王旦、周仪、苟贡等人接替,轮番倒班,总而言之,要是叫谢安一个人喝完所有在场宾客所敬的酒,那谢安今日非吐血不可。

    而说到敬酒的第一站,谢安首先想到的便是梁丘公、胤公、孔文、南国公吕崧、长孙靖、阮少舟等人这一桌。

    坐在这一桌可谓是谢安的长辈一系,梁丘公与胤公这两位老太爷自然不必多说,孔文老爷子亦是谢安所敬重的老人,再加上谢安的岳丈长孙靖,老师阮少舟,以及谢安在一年前初到冀京便结识的大人物,南国公吕崧。

    “竟劳陛下敬酒。老臣万分惶恐呐……”或许是见大周新任皇帝李寿陪着自己的孙婿谢安亲自前来敬酒,梁丘公连忙站了起来,颇有些尴尬地说道,“应该由老臣先敬陛下才是……”

    见此,李寿微笑一声,说道。“诸位,此筵席中,可没有什么君臣之别,朕亦非大周天子,只是谢安这小子的好友罢了……谢安,等什么呢?”说着,他替胤公亦满上了一杯。

    眼下李寿与谢安的分工是,担任司仪的李寿管倒酒,而作为新郎官的谢安管敬酒。等待会谢安醉地不省人事后,再由李寿代劳喝酒,毕竟若是可以办到的话,谢安还是打算由他与李寿二人敬完所有到场的宾客,毕竟这众多宾客是为道贺他新婚而来,倘若谢安叫苟贡等人代劳,未免有些失却礼仪,但倘若是由大周皇帝李寿敬酒。想来那些宾客绝没有半句怨言。

    “如此,老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梁丘公与胤公闻言相识一笑。继而望着李寿与谢安二人,面露欣慰笑容之余,眼中不禁露出几分寂寞之色。

    曾几何时,他们这辈老人与前天子李暨何尝不是这般亲近,只可惜眼下物似人非,他们这辈老人所效忠的君主李暨已永远地沉睡于皇陵。再无可能与他们一道饮酒作乐。

    饮下一杯不知是甘是苦的酒水,梁丘公摆了摆手,对谢安与李寿二人微笑说道,“小安,你与陛下去招呼其余宾客吧。叫老夫等人自得自乐便好……”

    在梁丘公旁边,胤公亦微笑着点了点头。

    显然谢安与李寿也理解这两位老人心中的感触,点点头,谢安轻笑说道,“敬完这一杯,我二人就开溜了,老太爷以为小子喜欢呆在这里?——这里的都是小子长辈,开个玩笑都要掂量掂量轻重,太没趣了!”

    除谢安的岳丈长孙靖闻言翻了翻白眼外,其余桌上众人皆笑,谢安的老师礼部尚书阮少舟更是打趣着说道,“那就遂了你的心意吧,敬完酒赶紧滚蛋,这里自有为师替你看着!”

    “嘿!”谢安嘿嘿一笑,端着酒杯按个敬酒,一直到南国公吕崧这里。

    “多谢陛下……”见大周新任皇帝陛下李寿亲自替自己倒酒,吕公显得有些受宠若惊,手足无措,不过话说回来,吕公终归亦是朝中重臣,不消几息便平稳了心神,举着酒杯,望着李寿苦涩说道,“这杯酒,既祝小安新婚之喜,亦权当臣向先帝与陛下谢罪……”说着,他长长叹了口气,一仰头饮下了酒水。

    “公博……”梁丘公脸上露出几分复杂之色。

    作为同代的大周臣子,梁丘公自然清楚吕公为何露出那般落寞的神色,毕竟他与胤公好歹还得前天子李暨临终托孤嘱咐,得以陪伴他们效忠三十余年的君王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可吕公呢?他甚至来不及见前天子李暨最后一面。

    或许有人会觉得,吕公那次不顾皇命私自离京,到大梁重振南军士气,已是触犯了军规,违反的皇命,幸亏如今前天子李暨驾崩,因此,吕公多半不会受到处罚,按理来说,吕公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可事实上真是这样么?

    要知道吕公亦是与梁丘公、胤公同代的臣子,亦是前天子李暨所信任的臣子,纵然吕公此前违背了皇命,可李暨真的会降下处罚么?顶多就是训斥几句罢了。

    相比之下,显然还是不得见到自己所效忠的君王最后一面,这最是让吕公感到悲伤。

    虽然这种说法有些不怎么合适,但不可否认,前天子李暨的驾崩,难免勾起了吕公对故子吕帆的思念,毕竟,吕公也不曾见到自己儿子最后一面,他等到的,只是自己儿子那冰凉的尸体。

    而梁丘公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吕公心中的悲伤,因此一脸难辞其咎般歉意地唤起了吕公的表字,毕竟归根到底,是陈蓦这位梁丘家的族人杀了吕公的独子吕帆,甚至还挑断了吕公双手手筋,这岂是轻易能够化解的死仇?

    得亏吕公识大体,在谢安的解释与请求下,强忍着失去爱子的痛苦,作罢了向梁丘家问罪的心思,要不然。梁丘家这番是难辞其咎。

    “没事,没事……”吕公朝着相识二十余年的好友梁丘公摆了摆手,意有所指地说道,“那件事,小安已向老夫解释过,并非是伯轩之过。也亦非那个孩子……要怨就怨老天捉弄世人,唉……”

    “公博……”见吕公竟没有丝毫打算怪罪自己的意思,梁丘公心中更是内疚。

    尽管早前为了拉近与陈蓦的关系,不曾提及吕家这件事,但是在心中,梁丘公一直耿耿于怀,不过反过来说,此事确实怪不得陈蓦,毕竟失却幼年记忆的陈蓦。如何知道自己在汉函谷关下所杀的周军主帅吕帆,恰恰正是他年幼时一起玩闹的发小?否则,以陈蓦重情重义的为人,虽然不会因此献出汉函谷关,但也绝不至于将吕帆斩于马下,仅看陈蓦对待梁丘舞、谢安等人的态度便可以证明。

    或许是见桌上的气氛显得有些凝重、尴尬,谢安打着圆场,岔开话题说道。“对了,吕公何时回的冀京?”

    吕公闻言微微一笑。暂时抛下对故子吕帆的怀念,轻声说道,“今日清晨回的冀京,得小婉告知冀京这些日子发生诸般变故,又知小安你今日成婚,因此急急忙忙赶来祝贺……恭喜啊。小安!”

    谢安颇为尴尬地笑了笑,眼神不由自主地望着四下,他当然清楚吕公口中的小婉指的是何人。

    或许是注意到了谢安古怪的眼神,吕公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揶揄说道。“放心,她不在这里……”

    话音刚落,李寿附耳对谢安说道,“女眷都在内宅偏厅呢,由你嫂子王氏代为招待着……”

    “哦哦……”谢安闻言恍然大悟之余,心下着实松了口气。

    他倒是忘了,他的岳母大人常氏、以及吕家的儿媳苏婉等等,似这些女眷眼下都在内宅的酒席宴中,由李寿的妻室、当今皇后王氏代为招待,本来嘛,这些事应该由谢安家中的女眷接待,可奈何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以及伊伊眼下不便抛头露面,因此,谢安也只有拜托自己那位胆小怕羞的嫂子王氏了,毕竟,这里唯有这位嫂子身份地位最高。

    见谢安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神色,吕公苦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望着谢安张嘴打算说些什么,但是最后又作罢,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小安,你去招呼其余宾客吧,老夫与伯轩、宣文、庆之自娱自乐便可!”他口中的诸人,指的便是梁丘公、胤公与孔文。

    见此,谢安拱了拱手,恭敬说道,“多谢吕公体恤,如此,小子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他望了一眼自己的老师阮少舟。

    阮少舟会意,点点头笑着说道,“去吧,这里自有老师替你看着!”

    “谢了!”没大没小地与阮少舟打了个招呼,谢安与李寿二人朝着下一桌而去,毕竟阮少舟如今也才三十来岁,算是谢安诸多长辈中极少数与谢安年纪相差不远的,因此,两人虽说是师生的关系,但是交情亦颇为深厚,比之长谢安两辈的梁丘公、胤公、孔文这几位老爷子显然要深厚地多。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长谢安一辈的人,谢安都能混得开,至少在岳父长孙靖这边,谢安就不敢报以任何奢望,毕竟在他看来,这位岳父大人在某些时候,甚至还不如胤公开明。

    告辞了梁丘公等人,谢安与李寿按着身份、地位高低,来到了众位皇子所坐的那一桌。

    刚走到这一座,作为这一桌的陪客,卫尉寺卿荀正便一个劲地朝谢安使着眼色,大有不堪重负的意思。

    好家伙,这种紧张的对峙氛围,没当场打起来就算是奇迹了……

    瞥了一眼众皇子这一桌,谢安这才明白荀正为何那副表情。

    只见在足够容纳八人的桌旁,皇三子[秦王]李慎,皇六子[韩王]李孝,皇七子楚王李彦三人坐在一边,一言不发,而另外一侧,坐着皇八子[八贤王]李贤,以及其亲信季竑。

    两方人默然对视,谁也不曾开口言语,时而间,当李慎的目光与李贤接触时,谢安仿佛隐约能够瞧见他二人视线强烈碰撞所触发的火花,那何止是一个惊心动魄!

    而在两拨皇子之间。光禄寺卿文钦带着自己的从子、侄儿文邱自斟自饮,对于那两方皇子暗中较劲的目光视而不见,简直可以说是抽身事外,自得其乐。

    也难怪,毕竟文钦所誓死效忠的,乃前太子[周哀王]李炜。就算是如今的天子李寿,文钦都不曾彻底的信服,又岂会偏向其余皇子?

    不难猜测,自前太子[周哀王]李炜死后,文钦心中的热情也像皇五子李承那样消逝无踪了,除了自己的侄儿文邱外,文钦心中恐怕再没有什么看重的东西。

    说实话,对于文钦,谢安还是相当看重的。毕竟此人非但是四镇之一,手掌两万北军,其自身亦是文武兼备的人才,可问题在于,亲眼望着所效忠的主公李炜身死,文钦如今心灰意冷,并不是谢安三言两语便能打动的。

    谢安很清楚,他知道世上有些人。是他谢安注定所无法打动的,就好比眼前这个文钦。因为此人的身份太高了,他乃是四镇之一,只要不做出什么傻事,就算是历代皇帝,也无法对四镇如何。

    这也是当初长孙湘雨要谢安感谢她的原因所在,因为若不是她。谢安这辈子也不可能与四镇之一的梁丘舞有任何交集,后者的地位太高了,单单东公府梁丘家的名号,就足以凌驾于大周皇室中的一些王爷。

    当然了,并不是说皇室就没有实力处置四镇之一。只是这样做牵扯太大,会叫天下心向大周李氏的无数世家名门感到不安。

    想来也是,倘若大周四大开国名门的后嗣都惨遭削官削职,旁人会怎么想?

    或许这也是前天子李暨不处置文钦的原因之一。

    当然了,从李暨的角度来说,他是很欣赏文钦与谢安这类忠心之人的,谢安且不说,至少文钦有胆气跟着所效忠的主公李炜一同谋反,如今李炜确实是在青史上留下了谋反的恶名,连带着文钦也背上了叛臣的罪名,可若是李炜成功了,文钦难道不是李炜麾下实打实的忠臣良将么?

    归根到底还是那句话,成王败寇!

    因为清楚自己无法说动文钦,因此,谢安只能将这件事让李寿自己来做,但是眼下,李寿显然还不具备能让文钦心服口服、誓死效忠的王者气度,除非李寿日后的帝王魅力能超过前太子[周哀王]李炜,否则,很难真正收服文钦这员猛将,唔,几乎不可能。

    “老弟啊,看你给老哥找的这是什么苦差事……从入座起,这些人就不曾说过一句话,老哥我是没招了,老弟你自己来吧……”在谢安打量这一桌的时候,卫尉寺卿荀正借着起身向谢安道贺的机会,在谢安耳边大倒苦水。

    望了一眼摆着一张苦瓜脸的荀正,谢安拍了拍他肩膀,端着酒杯走到桌前,举杯笑着说道,“诸位殿下,为何都板着一张脸,莫非是下官招待不周,如此,下官在此向诸位告罪……”

    “谢少卿言重了,”以李慎的城府,又岂会看不出谢安这是打圆场给他们台阶下,闻言笑着说道,“旁人如何小王不知,不过小王倒是颇为沉醉于谢少卿府上佳酿,无法自拔,方才一番细细品味,感觉此酒入口甘甜,端的是叫人回味无穷啊……八王弟,你以下如何?”

    不愧是以隐忍、圆滑著称的皇三子,真会说话,三两句就掩饰方才与李贤的较劲,还顺带地赞了一番自己府上的酒……

    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李慎,谢安转头望向李贤。

    只见李慎深深望着李慎,忽而脸上亦露出几许微笑,点头说道,“三王兄此言深得小王之心,方才小王亦细细品味此佳酿,正如三王兄所言……”说着,他向谢安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呼,还好,看来这两位皇子总算还给自己面子……

    谢安暗自松了口气,毕竟要是李慎与李贤当真在这个时候争执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虽说李慎眼下绝不会主动挑起事端,然而李贤可不这么想。

    好在李贤还算给谢安面子,或者说,是给谢安的二夫人,长孙湘雨面子,没打算在婚礼上与李慎撕破脸皮。

    挨个向几位皇子以及荀正、文钦敬了一杯后,谢安与李寿继续朝着下一桌而去,到了第十四桌时,谢安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见此,李寿拍拍他肩膀说道,“你先去休息下,这里交给朕!”

    “那好吧,”谢安点点头,朝着四周张望了一眼,喊道,“苟贡、钱喜,你二人陪着陛下!”

    “是!”苟贡与钱喜连忙跑了过来。

    可能是见谢安走路摇摇晃晃,似苏信、费国、李景等众家将连忙过来搀扶。

    “没事,没事,你等自去招呼宾客……费国,你扶我到后院书房稍歇!”

    费国哪里知道谢安的打算,闻言点点头,径直扶着谢安到北厢房的小书房。

    进门前,因为知道谢安四位夫人就在屋内,费国本打算就此离开,却见谢安招了招手,说道,“费国,先坐下,本府有话要与你私下谈谈……”

    将谢安扶到屋内的圆桌旁坐下,费国疑惑问道,“不知大人要谈些什么?”

    谢安闻言抬起头来,方才还满带醉意的双目中,闪过一丝精光。

    “唔,就谈谈太平军,如何?”

    “……”费国闻言面色大变,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佩剑,忽然感觉身前刮过两股疾风,继而,他两条胳膊已被人反制于背后。

    一左一右,身穿红妆的梁丘舞与金铃儿扣着他的手腕,叫费国难以动弹。

    [炎虎姬]梁丘舞,再加上[鬼姬]金铃儿……

    这等强力的组合,让费国彻底破灭了逃走抽身的奢望。(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婚礼(三)

    记得曾经在洛阳平叛时,东军四将之一的陈纲便对费国的武艺报以几分怀疑。

    要知道在洛阳东城门那场混战中,就连他陈纲亦受了不轻的伤,然而作为那次作战的诱饵,一个叫做费国的区区四品游击参将,在面对着洛阳叛军与其援军的双面夹击之下,身上却没有半点伤,这让陈纲暗自记下了费国这个名字。

    一个四品游击参将,武艺竟然远超身为东军四将的他?

    当时陈纲心中很不是滋味地想着。

    事实上,正如陈纲所猜测的,费国的武艺,确实要超过东军四将中任何一位,因为他乃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从世间无数豪杰中精挑细选所挑出来的[六神将]之一,[天玑神将]。

    与[天枢神将]耿南不服从太平军高层的命令、杀死了传讯的太平军士卒、隐姓埋名逃到冀京另谋生路不同,费国是受了太平军高层的指派,潜伏在大周的王都冀京,说费国是太平军在冀京的代言人,这丝毫不为过。

    按照本来的计划,费国应当慢慢地取得前太子[周哀王]李炜的信任,争取能够成为后者所器重的亲信,以便于太平军的下一步计划,但是由于谢安与长孙湘雨从中作梗,算计了费国一回,使得李炜一怒之下将费国赶出了东宫。

    不过对此,费国并没有感觉太多的失望,毕竟他手底下还有不少太平军的细作,这些人有的潜伏在前太子李炜手下,有的则潜伏在三皇子李慎手下,直到金铃儿的再次露面……

    对于金铃儿这个女人的再次露面,费国始终感到有些不安,尤其是在他得知金铃儿与谢安的关系后。他心中这份不安逐步扩大,因为当初在汉函谷关被金铃儿所制住时,费国在无可奈何之下曾透露过他并非前太子李炜的人这个秘密。

    平心而论,费国有想过是否要借机会将金铃儿铲除,以免惹祸上身,但是碍于他们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与谢安的关系。费国不敢有任何轻举妄动,退一步说,就算费国有心要铲除金铃儿,他也不是她的对手。

    并不是指武艺的高低,而是指金铃儿那神乎其神的用毒手段,尽管这个女人基本上只用麻药制敌,但是费国却依然不敢有任何轻视,毕竟那种四肢无力、任人宰割的无助,费国至今亦牢记心中。

    因此。费国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金铃儿这个女人忘却了当初的事。

    可惜的是,纸终究包不住火,令费国万般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

    冀京第一战力,东军上将军[炎虎姬]梁丘舞,再加上大周顶尖刺客之一,危楼刺客行馆当家[鬼姬]金铃儿,望着这一左一右将自己拿下的两位女中豪杰。费国心中暗暗叫苦。

    平心而论,作为太平军[六神将]之一的[天玑神将]。费国的武艺着实不弱,真正比较起来,恐怕连如今谢安手下最强的刺客,[蛮骨]狄布与[镰虫]漠飞都不是费国对手。

    记得在跟着陈蓦助谢安找寻金铃儿下落的那一晚,费国曾在皇五子李承府上撞见了北军四大供奉之一的[白虎宿将]许飞,被此人一拳打飞十余丈。口吐鲜血。

    可事实上,费国当真是打不过那许飞么?

    未见得!

    费国无非是不想因此暴露自己真正实力,以免被谢安、长孙湘雨等人怀疑罢了,毕竟一个拥有着万夫莫敌实力的猛将,甘愿屈居四品参将之职。默默无闻,这如何能不叫人起疑?

    只可惜费国不知,由于他们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最初与谢安见面时一句失言,使得他的身份早已暴露,换而言之,早在半年前,谢安、李寿、长孙湘雨等人便已经得知费国乃太平军安插在大周内部的细作这件事,只是不知费国非但是太平军的细作,而且还是太平军细作中的重量级人物,[六神将]。

    可就算是六神将,也抵不住[炎虎姬]梁丘舞与[鬼姬]金铃儿这两位武艺惊世骇俗的女人联手夹击啊!

    望着身旁那两位尚披着红装的主母,费国打消了反抗的念头,因为他很清楚,单单一个梁丘舞他就打不过,更何况再加上一个精于暗杀的顶尖刺客。

    就在费国暗道大势已去时,却见谢安微微一笑,挥了挥手,轻笑说道,“舞,金姐姐,先放开他……费国,我等坐下来好好谈谈,如何?”

    活动了一下脱困的双手,费国环首望了一眼四周,见梁丘舞与金铃儿一前一后断了自己的退路,也就打消了逃跑的念头,硬着头皮在谢安对过坐了下来。

    “来,喝茶……”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费国,见他一脸紧张、凝重之色,谢安笑着说道,“费国,不必如此拘束,你是太平军细作这件事,本府早在半年前就知道了……”

    “这……”费国闻言面色大惊,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

    “不信?”谢安摇头笑了笑,指着已揭开头上红布,正淡笑望着这边的长孙湘雨,笑着说道,“你问问长孙军师,本府可有半句虚言?——你的身份非但我等知晓,就连陛下亦知晓……”

    “……”费国闻言心中更是大吃一惊,惊愕地望着长孙湘雨,却见那位多智近妖的女人咯咯一笑,淡淡说道,“费将军以为瞒得过奴家?屋内之人,谁不知此事?”

    “唔唔!”谢安附和般点着头,忽然瞧见长孙湘雨身旁的伊伊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一副不明就里之色。

    配合点啊,伊伊姐……

    就在谢安暗自埋怨伊伊不配合时,忽听屋内响起一阵冷哼。

    “哼,我就不知!”

    “……”偷偷望了一眼面色有些难堪的梁丘舞,谢安稍稍有些心虚,毕竟,这件事他瞒了梁丘舞整整半年。直到方才将众女迎入府中时,他这才向梁丘舞透露。

    为此,梁丘舞很不满意,与其说是不满夫婿谢安的隐瞒,倒不如说是闹别扭,毕竟这件事长孙湘雨知道。而她却不知。

    姑奶奶,别闹了好么?

    求饶般对坐在自己身旁的梁丘舞连连使着眼色,谢安偷偷伸出左手,从桌子底下悄悄拉住了这位正妻的手,轻轻摆动着,权当是安抚。

    “……”察觉到了夫婿的小动作,梁丘舞面色微微一红,似羞涩似没好气般望了一眼谢安,脸色好看了许多。

    而费国显然不知谢安正安抚着梁丘舞。待皱眉深思了一番后,抬头望着谢安沉声说道,“事已至此,费某也不欲再行狡辩!——但不知谢大人欲如何处置费某?”

    在桌子下捏捏揉捏着梁丘舞的小手,谢安轻笑着摇了摇头,望着费国诚恳说道,“费国啊,本府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不想亦是这般糊涂!——倘若本府当真要处置你,你觉得还会将你请到这里谈话么?”

    “……”费国闻言一愣。想来他也不是笨人,经谢安这么一点拨,哪里还不知谢安的心思,皱眉说道,“大人的意思……欲招揽费某?”

    “说招揽就太见外了……本府只是觉得,费国。你是名将才,眼下位居冀州兵军副将,假以时日,高居大将军之位也不是没有可能,舍弃这般得来不易的身份。甘愿相助于太平军叛党,助纣为虐,惹来无数骂名,费国,你觉得值得么?”谢安将李贤前些日子劝他的话稍微改了改,用在了费国身上。

    不出谢安所料,听闻他这一番话,费国脸上神色连连变幻,不难猜测他此刻心中想必是在剧烈挣扎。

    见此,谢安趁热打铁,进一步劝说道,“有些事,其实你我可以摊开了说,本府那位大舅子的身份,本府其实也知道,太平军第三代主帅……”说到这里,谢安猛然感觉到捏在手中的小手一绷,连忙转头望向梁丘舞,聊以安抚,毕竟自方才听说了自己那位堂兄的真正身份后,梁丘舞的心情便远不如平日里那样平静。

    “大人连这个都知道?”费国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

    见此,谢安咧嘴一笑,说谎不打草稿,撇嘴说道,“费国啊,你真以为本府是在唬你么?太平军的事,本府可是相当清楚的!——公主、主帅、六神将……”

    当听到六神将三字,费国眼皮突然一跳,神色也变得有些不对劲,而这一切,皆被谢安看在眼里。

    好家伙……

    莫非这费国,竟然也是六神将之一?

    想到这里,谢安压低声音诈道,“而且据本府所知,费国你亦是六神将之一,对么?”

    “……”费国闻言一惊,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见费国这般神色,谢安心中更加笃定,摆出一副无所不知的模样,挨个数道,“[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横]?[摇光]?——哦,不对不对,[天枢]另有其人……”

    费国闻言一愣,诧异问道,“大人何以这般笃定?”

    只见谢安脸上露出几分难以捉摸的笑容,似笑非笑说道,“费国啊,你以为本府从何人口中得知这一切?——他可是什么都坦白了哦……”

    望着谢安那仿佛无所不知的模样,费国心中震惊。

    难道六神将之中,竟已有一人背叛?

    见费国闷不吭声,谢安正色说道,“费国,需知,良禽择木而栖,本府亦敬重我舅兄,但终归公是公,私是私,不可混淆一气……本府早前便说过,你是个将才,本府不欲见你明珠暗投,因此此番特地来找你谈谈……”

    费国闻言抬头望着谢安,良久长长叹了口气,抱拳低声说道,“罪将费国,乃太平军[六神将]之[天玑神将]……”说到这里,他深深吸了口气,展示出原本的气势,惊地梁丘舞与金铃儿目露戒备之色。

    好家伙,这小子给人的气魄,虽不如舞,但是却比狄布还要强啊!

    [六神将]之[天玑神将]……

    钓到大鱼了!

    强忍着心中的喜悦,谢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坦言相告,总不枉费本府视你为亲信……”

    “亲信?”费国眼中露出几分愧疚之色,苦涩一笑。

    似乎是猜到了费国心中所想,谢安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错。亲信!——你的身份,本府早就知晓,今日找你谈话,无非就是本府觉得,任由你这样下去,一错再错,诚为可惜!——这件事,只有陛下与本府,以及你诸位主母知晓。旁人本府不曾透露过半句,只要你肯迷途知返,这件事就让他过去,你依然是冀州兵军副将,以你的才能,日后位居将军、大将军之职,不在话下……费国,不可自误啊!——总归。你我乃大周儿郎,理当为国家效力。岂能失足委身事贼?”

    听着谢安一番话肺腑之言,费国心中着实感动,但尽管如此,他亦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见此,谢安并没有逼迫或者催促,因为他很清楚。太过于逼迫,是无法叫费国真心实意投靠的,这种事,还得他自己想明白才行。

    如此足足了小半盏茶工夫,费国猛地站起了来。在吓了梁丘舞与金铃儿一跳之余,单膝跪在谢安身前,沉声说道,“承蒙大人器重,罪将若是再作推辞,那就太过于不识抬举了……”

    呼,你小子总算是松口了,虽说揉捏着舞的小手,调戏调戏这个笨女人蛮有意思的,可若是湘雨那丫头一直在后面冷眼观瞧,你家大人我也会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呀……

    心中嘀咕了一句,面露大喜之色的谢安亲自扶起了费国。

    见此,费国心中更是感动,犹豫一下,舔舔嘴唇说道,“大人,有关于太平军的事,罪将其实知晓的也不是很多,绝不敢有任何隐瞒!”

    “呵呵,这个不急,”拍了拍费国肩膀,谢安笑着说道,“好了,我们先出去吧……你在此也耽搁地够久了,再等片刻,苏信、李景那帮人多半就要怀疑了……”说到这里,谢安转过身去,对四位新婚娇妻笑嘻嘻说道,“诸位夫人在此少歇,为夫再去会会那些宾客,待会我们拜天地见……”

    众女闻言羞涩一笑,即便是年岁最长的金铃儿脸上亦不由露出几分羞红之色,故作不耐烦地说道,“行了行了,快去吧!莫要怠慢了宾客……”

    “嘿,走着!”一拍费国肩膀,谢安跨出了书房门槛。

    望着走在面前的谢安,费国眼中闪过一阵复杂之色,古怪说道,“大人不怕罪将找个机会逃了?”

    谢安闻言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着费国,轻笑说道,“你会么?”

    费国愣住了,呆呆望着谢安,猛然间重重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不,不会!”

    “呵呵呵,既然如此,本府怕什么?——走,去瞅瞅我大周新任皇帝陛下眼下究竟喝趴下没……”

    “是,大人!”

    正如谢安所预料的,当谢安与费国再回到宴席中时,代替谢安去敬酒的李寿,早已喝得醉醺醺,也难怪,毕竟他乃大周新任皇帝,谢安府上哪位宾客不想趁此机会巴结巴结?

    “总算来了,你若再不来,朕……”见谢安走到自己身前,直喝得摇摇晃晃的李寿一把捏住谢安的肩膀,险些摔倒在地,得亏谢安与费国扶住。

    望了一眼费国,李寿转头望向谢安。

    仿佛是猜到了李寿的心思,谢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见此,李寿脸上露出几分微笑,拍拍费国肩膀说道,“朕是吃不消了,你陪着谢大人向众宾客敬酒……”

    显然费国也不是笨人,哪里会不明白李寿方才的眼神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见李寿当真没有要问罪的意思,心下愈发感动,接过了李寿的重担,陪着谢安向众宾客敬酒。

    这顿酒席,一直从巳时喝到申时,王皇后与谢安的岳母常氏,以及其余一些谢安亲朋的家眷,这才将身着红妆的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以及伊伊四女请了出来,手托红绸,与谢安行天地之礼。

    本来,自知身份的伊伊打算以陪嫁丫头的身份出席,不过被谢安拒绝了,毕竟,谢安可不承认伊伊仅仅只是陪嫁侍妾的身份,要知道在对待自己的女人这一点上,谢安一向是一视同仁的,不会存在什么偏见。

    行拜天地之礼,无可厚非是婚礼中最隆重的仪式,因此,到场的无数宾客都围到了大殿,亲眼目睹谢安同时迎娶四个媳妇的壮举。

    要知道,虽说他们不清楚金铃儿与伊伊的身份,但是作为[冀京双璧]的梁丘舞与长孙湘雨,他们又岂会不认得?那可是冀京非常厉害的奇女子,才能比较男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时迎娶梁丘舞与长孙湘雨这两位平日里强势的女子,日后谢安家中的处境,不难猜测会是如何一副场景,至少李寿就在心中暗自偷笑。

    不过话说回来,不管到场的宾客眼下如何,至少对于谢安而言,他此刻的心情可以说是五味陈杂、感慨颇多。

    在一年半前,愤然离开南公府的他,流落街头,饥寒交迫,甚至于在十冬腊月,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大年三十,尚在为明日的生计发愁,而如今,他即将升任大周朝廷刑部尚书,拥有一座比之王府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豪宅,家中蓄养美姬三、四十人,手底下有数十心腹之人,而更叫人眼中的是,他与新任大周皇帝李寿有着旁人无法理解的患难交情。

    不过这一切,都不如此刻站在谢安跟前的那四位穿戴红妆的娇妻来得重要……

    最最重要的是,谢安成婚了,他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家,一个让他心甘情愿为其倾尽一切的家,在景治元年二月十九日……(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啦啦啦,啪啪啪

    “对了,费国,方才你与大人做什么呢,耽搁那么许久?”

    酒席宴间,苏信一口饮尽杯中的美酒,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个……”费国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因为他知道,倘若他透露出了有关于方才与谢安对话的事,他势必会受到众将的排斥,毕竟长安叛军与太平军叛党这两支是性质完全不同的大周叛军,前者充其量也只是一小撮人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借助形势当一方军阀,企图割地自立,而太平军则不同,这支叛军从一开始就是打着推翻大周、复辟前唐的目的。

    而似马聃、廖立这一些将领,大多都是河北、河内一带人士,尽管一时失足,但也无法否认他们心向大周的忠心,更别说苏信、李景等原中原一带的地方守备将领。

    想到这里,费国不禁对谢安为他所考虑到的事而暗自感激,但是,该如何向苏信等人解释呢?

    就在费国犹豫之时,李景好似想到了,一脸古怪地望着费国,低声说道,“喂,费国,你小子不会是……”

    “……”费国还以为李景看出了什么,心中一惊,正要说话,却见李景嘿嘿一笑,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腰际,笑嘻嘻说道,“不会是私底下给大人塞贺礼了吧?”

    “啊?”费国闻言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边廖立没好气说道,“喂喂,费国,太不够意思了吧?不是说好我等一起凑钱送礼的么?”

    眼瞅着酒席上众将略带不满的目光,费国哭笑不得,就在他苦思对策之际,忽然,有一条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继而,身旁传来一个略显玩世不恭的声音。

    “哟!——哥几个聊什么呢?”

    “项副将?”苏信瞪大眼睛望着来人,一脸的惊喜之色。

    旁边,李景亦是一脸惊讶地望着姗姗来迟的项青与罗超二人,起身请道,“项副将。罗副将,请!”

    招呼了罗超一声,项青挤入费国与苏信之间,尚来不及坐稳,便端起桌上的酒壶灌了一口,继而一脸畅快地说道,“好酒!——这酒……是汇仙居的酒吧?”

    旁边,众将挤了挤,以便于罗超入席。

    “两位副将怎么这时候才来?”唤来一名在此间伺候酒席的谢安府上美侍女。叫她增添两副碗筷,齐郝疑惑问道,“项三哥与罗四哥今日亦在当值么?严大哥、陈二哥他们可是早就来了……”

    “可不是么!”项青闻言露出一脸晦气的神色,摇摇头无奈说道,“啊,当真是不凑巧,我与小罗这些日子当值,这不。完事急急忙忙赶来……谢兄弟呢?”

    马聃闻言微微一笑,说道。“那两位副将可来晚了,大人与众位主母早已拜完天地,这会儿,大人正与陛下一同向众宾客敬酒呢……”说着,他抬手遥遥指了指远处。

    “嘁!”项青脸上露出几分懊悔之色,望着罗超没好气说道。“我怎么说来着?叫那帮人自己操练就好了嘛……你看看!——我还想瞧瞧小姐穿戴红妆的模样呢!”

    “……”罗超闻言淡淡瞥了一眼项青,不发一语,多半在心中腹议什么。

    忽然间,项青好似想到了什么,摸了摸下巴。带着几分莫名笑容,压低声音说道,“这么说,待会就是那个了?”

    酒席间众将闻言相视会心一笑。

    “总算我二人还能赶上正戏……”嘿嘿一笑,项青一把揽住费国与苏信二人的脖子,望着众将眉开眼笑说道,“喂,哥几个,待会有没有胆量跟本副将一同去……嘿嘿嘿!”

    闹洞房?

    仿佛是听出了项青话中深意,众将面面相觑。

    疯了吧?

    [炎虎姬]梁丘舞,[鬼姬]金铃儿,再加上不在[四姬]中的[鸩姬]长孙湘雨,喜房内可是有三位惹不起的主母啊……

    别说李景、马聃等人,就连费国亦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毕竟他刚刚才见识过梁丘舞与金铃儿联手的气势,那种让他彻底丧失了反抗打算的强烈气魄。

    似乎是注意到了众将退缩之色,项青没好气说道,“喂喂,哥几个皆是沙场上冲锋陷阵的勇士猛将,难不成谢兄弟的喜房,比之沙场还要胜之一筹不成?”

    众将闻言面面相觑,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在他们看来,梁丘舞、金铃儿,再加上长孙湘雨,这三位主母从某种角度上说,确实要比他们之前所经历过的任何险境都要危险。

    “嘿,嘿!”项青用手指敲着桌面,催促着众将。

    话音刚落,他身旁苏信笑嘻嘻说道,“算末将一个!”

    项青闻言眼睛一亮,重重一拍苏信后背,赞许说道,“是条汉子!——还有谁?”

    李景、马聃、齐郝、廖立四人对视一眼,陆续点了点头。

    见此,项青心中大喜,要知道,这位项副将虽说胆大妄为,但是对于他们家小姐梁丘舞,还是有几分惧怕的,毕竟东军四将中,唯独他受罚的次数最多,多少留了一些心理上的阴影,要让他一个人去,他还真有些心虚,不过若是与众将一起去……

    法不责众嘛不是?

    “费国?”项青一脸期待地望着费国。

    费国闻言哭笑不得,心中为难之余,倒也有些感动于席间众人之间的交情,正如谢安一直想要一个真正的家作为归宿一样,费国这些日子跟这帮将领混迹在一起,这份情义又岂是轻易能够割舍的?

    一咬牙,费国点了点头。

    “好!”见此项青面色大喜,笑嘻嘻地给费国倒了一杯,继而望向席中唯一一个未曾表态的人,罗超,嘿嘿笑道,“小罗。你呢?”

    “不去!”罗超面无表情地说道,丝毫不给项青面子。

    “喂喂?太不够意思了吧?”项青歪着脑袋没好气说道。

    却见罗超端着酒盏,用怜悯的目光瞥了一眼项青,顾自喝酒。

    “你小子……别理他!——哥几个觉得,还有谁对此事感兴趣的?”想来项青与罗超自小相识,自然清楚罗超的性格。一旦罗超拿定主意,他显然是无法叫他改变想法的,因此,纵然项青感觉可惜,也不得不放弃拉拢罗超到自己队伍中的打算。

    “要说对此事感兴趣……”听闻项青的话,苏信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下,点头说道,“苟贡吧!——我去叫他!”

    想来这些日子,东岭众与众将也混熟了。毕竟同是谢安提拔上来的,自然有着一脉情义在。

    “还有谁?”项青又问道。

    李景闻言思忖了一下,犹豫说道,“我去跟金陵众的人说说……”

    不出一小会,苏信便带着作为接待陪客的苟贡一同回来了,而另外一边,李景亦领着金陵危楼刺客[鬼狼]萧离、[诡狐]徐杰回来了。

    听项青一番话,苟贡与萧离、许杰三人。皆露出几分跃跃欲试的神色。

    就在谢安与李寿尚在向众宾客敬酒的期间,项青逐步扩展着自己的队伍。让他感觉遗憾的是,似罗超、狄布、丁邱、严开、陈纲等人,对此并不感兴趣,至于漠飞,连这小子的人都找不到。

    就在众人偷偷摸摸商量之时,谢安与李寿顺道走了过来。瞧见项青、罗超二人,谢安笑着说道,“项三哥、罗四哥,方才瞧不见你二人,小弟心中还嘀咕呢……”

    “哪能啊?——兄弟与小姐的婚礼。哥哥如何会不来?只是方才有些军务耽搁了……”说着,项青笑嘻嘻地与谢安碰了碰杯。

    “小弟觉得也是!”谢安闻言笑了笑,与罗超敬酒时,意外地发现罗超一脸古怪之色,好奇问道,“罗四哥,怎么了?”

    话音刚落,还不待罗超说话,项青急忙站了起来,背对着谢安,睁大眼睛瞪着罗超,仿佛罗超有胆告密他就要与其拼命的架势。

    “……”注视着项青良久,罗超微微摇了摇头,继而饮下了杯中的杯酒,摇头说道,“不,没什么……”

    要在平时,谢安或许能发现罗超脸上的不对劲,可眼下,他早已喝得有七八分醉意,哪还有平日里的机敏,丝毫不觉有何蹊跷。

    见此,谢安抬头望了一眼朦胧的黑色,转身对李寿说道,“陛下,那这边就拜托你了……”

    想来李寿也明白谢安的话,笑着说道,“去吧去吧!”说着,他在项青、费国这一桌坐了下来,毕竟在座的都是熟面孔。

    而就在谢安转身离开之后,项青当即附耳对李寿说了几句,只听得李寿双眉一挑,脸上露出几分难以捉摸的笑意。

    “有意思……项副将,算朕一个!”

    显然,这位大周新任皇帝,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主。

    见李寿竟然也加入其中,众将仿佛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那就……走着!”抬头张望了一眼早已走远的谢安,项青打了一个手势,于是乎,包括李寿这位大周皇帝在内,一大帮人相继以如厕的借口离开了酒席,偷偷摸摸朝着北厢房而去。

    虽说途中有不少府上侍女、下人为了酒宴来回奔走,可要知道,项青的队伍中有苟贡、萧离、徐杰三位刺客,要避开那些侍女、下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半刻之后,一拨人偷偷摸摸来到了谢安北厢房小书房的墙外,蜷缩着身子,紧紧挨着墙根。

    “听到什么了?”苟贡小声询问着正贴耳倾听者屋内动静的项青与李寿、苏信三人。

    “好像在争执什么,具体,听不清……”项青摇了摇头,继而缓缓缓缓站起身来,右手手指在嘴里蘸了蘸唾沫,轻轻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窟窿。

    于是乎,一大堆人都不约而同地挤了上去,也不知听到、看到了什么,一个个脸上露出令人想入非非的古怪笑容。

    见此,苟贡心中大急,正要挤上前去,忽见眼前刀光一闪。继而,一柄明晃晃的链刀勾住了他的脖子,再深一分恐怕就要割入皮肉。

    在苟贡的记忆中,使用这种镰刀作为兵器的,想来也只有……

    “用不着这样吧?三弟……”

    苟贡僵着身子转过头,一脸讪笑地望着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他背后的东岭众刺客、眼下的北镇抚司锦衣卫司都尉。[镰虫]漠飞。

    “二夫人交代过,谁敢打探喜房内的事,就地拿下!”

    “……”望着漠飞冰冷的眼神,想来苟贡也清楚,再说什么都无用,带着几分遗憾叹了口气,再当他转回头去时,除大周皇帝李寿之外,所有将领一脸古怪面色。讪讪地望着架在他们脖子上的兵器,继而苦笑着转过头,讪笑着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背后的那一群身着黑衣的锦衣卫暗哨。

    唯独李寿似乎尚未察觉有何不对劲,依然努力地在窗户纸的孔洞中张望着什么,口中兴致勃勃地嘀咕道,“好家伙!在商议今夜究竟到哪房妻妾房中入眠么?嘿,正精彩啊……”

    望着李寿的背影,众将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眼睁睁看着漠飞走到李寿身上,右手轻轻拍了拍李寿的肩膀。想来,面对着李寿这位大周皇帝,漠飞可不敢对其刀刃加身。

    “急什么?待会再让你……”显然,李寿还不知他身后那群[同伴]已被长孙湘雨提前设下的伏兵所制服。

    在众将面面相觑之余,漠飞犹豫了一下,右手又轻轻拍了拍李寿的肩膀。

    “朕不是说了待会再让你么?”正偷窥到兴头上。李寿有些不耐烦地转过头来,这才察觉眼下的处境。

    “……”呆呆地望着面无表情的漠飞半响,李寿正要说话,忽听吱嘎一声,有人打开了窗户。不是旁人,正是谢安。

    听闻异动,李寿下意识地转回头去,正巧与谢安的目光撞了一个对脸。

    “……”

    一时间,二人相视无语。

    “你……你们……”谢安难以置信地望着以李寿、项青为首的这一帮人,继而转头望向费国,难以置信说道,“费国,竟然连你也……”

    费国闻言讪讪一笑,本来,按着他的性格,是不会陪着项青、苏信等人胡闹的,也不知今日怎么了,或许,是谢安方才一番推心置腹,使他颇受感动,情绪起伏较大。

    “老娘就说外面有人吧?”伴随着一个略显霸气的女声,金铃儿出现在谢安身后,当这位金陵黑道中的大姐发现窗外那帮人中,竟然还有她金陵众的弟兄时,可想而知,她是何等的羞恼。

    “萧离?许杰?臭小子……”

    听着金铃儿那咬牙切齿的声音,萧离与许杰二人浑身一震,轻轻一推架在脖子上的兵刃,当即逃地无影无踪,毕竟,那些原东岭众的锦衣卫暗哨,本来就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项三哥?”谢安的身后又走出梁丘舞来,目瞪口呆地望着被两名锦衣卫暗哨拿住的项青。

    “哈,哈,今日小姐的打扮真是没说的……”举起大拇指称赞了一番梁丘舞身上的红妆,在她暴怒之前,挣扎脱身,逃地无影无踪。

    他的举动,叫众将这才回过神来,几乎在一眨眼的工夫,一帮人都逃地无影无踪,只剩下手脚不怎么麻利的李寿。

    “好一个[剩下的事都交给我]啊……”谢安没好气地瞪着李寿。

    李寿张了张嘴,忽然,他浑身一震,露出几分震惊之色,望着左右一脸难以置信地说道,“咦?朕怎么会在这里?看来确实是喝多了呢……”说着,他谢安咬牙切齿的目光注视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朝着远处踱去,只是脚步越来越快。

    “……”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谢安微微叹了口气,对漠飞说道,“去,盯着那帮人!”

    “是!”漠飞抱了抱拳,与众锦衣卫暗哨消失在黑夜之中。

    且不说李寿、项青、苏信、苟贡那帮人逃到前院,一脸气愤地痛骂漠飞坏他们好事,且说谢安这边。

    “真是不叫人省心啊……”关上窗户叹了口气,谢安转过身来,望着坐立在书房内的四位娇妻,忽然一改面上表情。搓着手笑嘻嘻说道,“那个……诸位爱妻考虑得如何了?”

    听闻此言,屋内的气氛仿佛在一瞬间凝固起来,梁丘舞、金铃儿、长孙湘雨相视默然不语。

    正如李寿方才所偷听到的,谢安与众女正在商量今夜以何种方式入睡,而精彩之处就在于。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三女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也是,也不想爱郎在新婚之夜陪着自己?

    “那就只有这样了,”故意露出一副无奈的神色,谢安摊摊手说道,“今日就一起睡在这书房,如何?反正这床榻也够大……”说着,他仿佛想到了什么没事般,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呸!”金铃儿面红耳赤地轻啐一声。

    话音刚落。长孙湘雨白了一眼谢安,没好气说道,“你想得美!”

    而梁丘舞尽管没说话,但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显然很不情愿。

    “那你们说怎么办?”轻搂着没有在这件事上插手干涉的爱妾伊伊,谢安故意说道。

    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三女对视一眼,默然不语,显然她们也明白。要让另外两位在这件事上让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见此。谢安嘿嘿一笑,搓着手笑嘻嘻说道,“不如这样,我吹灭屋内的烛火,大被一盖,这样谁也瞧不见谁了。如何?”

    “……”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三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皱了皱眉,想来,她们如何会不知他们夫婿所耍的把戏,问题在于。就连长孙湘雨也想不到更公平的办法,又何况是梁丘舞与金铃儿?

    什么叫做人生最高享受?

    在谢安看来,那就是在一片漆黑的喜房之内,侧耳倾听着四位娇妻在漆黑中悉悉索索地退下身上的衣衫,躺在同一张床榻上……

    由于睁着眼睛也看不到,谢安索性就闭上了眼,在一阵悉悉索索的退衣响动中,幻想着四女脱下身上衣衫的情景,毕竟对于四女的**,谢安不可说不熟悉。

    也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内再度恢复了最初的寂静,这反而映衬出谢安砰砰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总归上天待我谢安不薄啊……

    按着记忆摸索着床榻的方向,谢安心中无比感动,简直感动地热泪盈眶。

    “嘿嘿嘿……”终于摸到了床榻的谢安坏笑两声,一股脑地脱下衣衫,钻入被窝。

    当即,他便摸到一条细腻绵滑的小腿……

    “呀!”床榻上响起一阵急促而短暂的惊呼。

    唔,听这声音,是伊伊啊……

    怀笑两声,谢安整个人都钻入被窝,右手不经意间搭在一处柔软而饱满的东西上。

    “小贼……”床榻上响起了金铃儿咬牙切齿的声音。

    唔,金姐姐的胸部还是那么坚挺柔软……

    谢安作怪似般地捏了捏,可惜的是,金铃儿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不想在梁丘舞与长孙湘雨面前出丑,死活不再出声。

    渐渐地,谢安的右手逐渐游走到金铃儿右侧的那一个温软的女人身躯上……

    唔,这个柔滑的手感……

    “湘雨?”

    遗憾的是,回应他的,只是一片寂静,想来,长孙湘雨也与金铃儿想到了一处。

    既然如此,那躺在这儿的就是舞咯?

    轻轻压在一具结实但比较其余三女欠缺几分弹性的女人身上,谢安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

    “唔……”床榻上响起一声短暂的呻吟,果然是梁丘舞。

    话音刚落,长孙湘雨那边不满说道,“这不公平!——就算吹灭了灯,你也知道奴家等人谁是谁……”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又仿佛强忍着什么般。

    呜呜,多年的夙愿啊……

    感受着四女那温暖娇柔的身体,谢安心中感动地无以复加,险些热泪盈眶之余,正要与四女缠绵一番,他忽然愣住了。

    等等……

    或许,谢安想到了一个极其严重的关键性的问题,毕竟看眼下四女的态度,他显然不可能厚此薄彼,要不然,错过的爱妻多半感到失落与不满,换而言之,谢安多少得做到雨露共沾……

    可问题是,单单一个梁丘舞他就摆平不了,又何况是眼下四女?

    隐约间,谢安感觉到,或许今日得偿所愿的他会在心理上得到极大的满足,但同样的,他也势必会累个半死不可……

    不管了,正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在梁丘舞一声难以掩饰的喘息声后,谢安抓紧时间,开始了他香艳的新婚洞房之夜,毕竟,他今夜的工作量……非常之大!

    话说回来,虽然并不清楚谢安最初是怎么想的,但是在他累得半死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倒也不难猜测。

    “果然,习武强健身体还是有必要的么?——唔!”

    有些时候,习武仅仅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而不是为了争强好胜。

    真的!(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局势得失

    ——大周景治元年二月二十日,大周刑部官署——

    对于大周六部之一刑部署内的官员而言,今日是一个提别的日子。

    早早地,刑部府衙正门大开,各品各阶佐官,皆在点卯到点之前便来到了各自的办公屋子,就连刑部辖下四司的司侍郎,亦早已来到各自屋内,或埋头于公务之间,或催促着手下官员整理公案文书,以至于整个刑部府衙,呈现出一片忙碌景象。

    见此,[秋审司]司佐丞章涛一脸疑惑地询问着他的上司,[秋审司]司侍郎王锦。

    “大人,今日府衙上这是怎么了?莫非发生了什么天大的案子么?”

    “怎么,你不知晓?”[秋审司]司侍郎王锦诧异地望了一眼自己的部下,古怪说道,“今日可是那位大人新上任的日子啊……”

    “那位大人?哪位大人?”章涛莫名其妙地问道。

    “你……唉!”无可奈何地望了一眼自己的部下,王锦低声说道,“还有何人?自然是我刑部新任尚书,谢安谢大人!”

    “哦哦……”章涛闻言恍然大悟,不解问道,“正式的赴任公文不是还没下达么?”

    “方才早朝后已然下达,不单单本官这[秋审司],[提牢司]、[赃罚司]、[律例司]的三位大人多半亦收到了消息……”说着,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正色嘱咐道,“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还说不定那位谢尚书对我刑部是何样态度,待会你记得机灵点,莫要叫本官丢脸……唔,本官失了颜面事小。可若是你不慎惹恼了那位谢大人,本官可救不了你!”

    见上司说得神色严厉,章涛不敢插嘴,唯唯诺诺应下。

    而就在这时,屋外走入一人,身穿正四品上官袍。脸上略有几分紧张、凝重之色。

    “于大人?”王涛瞧见来人,当即站了起来,拱手见礼,毕竟来人正是他的同僚,刑部辖下[提牢司]司侍郎,于时。

    “王大人!”于时亦拱了拱手,继而压低声音说道,“方才本官听到属下报讯,那位新任刑部谢安谢大人结束早朝。已然到我刑部府衙……”

    “已经到了?”王锦闻言吃了一惊,抚了抚胡须,点头说道,“既如此,我等身为下官,理当前往参见……哪位大人在何处?”

    “据在前尚书大人的房内小歇……”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请!”

    “请!”

    简单说了几句,王锦与于时当即走出了屋内。前往谢安所在之处,见此。章涛紧忙跟在其后。

    没过多久,三人便来到了谢安所在的刑部尚书公邸房间外,到了以后他们才发现,门外立着数人,不是外人,正是他们的同僚。其他两司的司侍郎,[赃罚司]司侍郎吴质,[律例司]司侍郎曹荣,以及他二人的司佐丞。

    “吴大人,曹大人……”王锦走上前去。与两位同僚见了见礼,继而目视眼前那间屋子,压低声音问道,“在里面?那位大人?”

    想来吴质与曹荣二人也知晓王锦所问究竟何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曹荣笑着说道,“本官与吴大人也是方才得知的消息,碍于独自拜见那位大人不妥,故而在此等候两位……”

    “但愿一切照旧吧……”于时闻言叹了口气,毕竟据他们的了解,那位新任的刑部尚书谢安谢大人可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倘若此人不满意他们四人,加以贬职,即便于时等人在刑部多有威望,也难以应付,毕竟,对方可是眼下朝中第一重臣,当今大周天子眼前的红人。

    “事到如今,虽不知是福是祸,却也容不得我等在此耽搁……该来的,总是要来!”总结性地说了一句,曹荣整了整衣衫,率先走了进去,其余人紧跟在后。

    刚踏入屋内,曹荣便瞥见内屋窗户旁座椅上坐着一人,看似十**岁上前,极为年轻,可此人身上所穿的官服,却是上绣驾云仙鹤的一品大员补服。

    便是此人了,原大狱寺少卿,现任刑部尚书,当今天子李寿的至交与亲信大臣,谢安!

    想到这里,曹荣神色一正,与身后众人互换了一个眼神,悄然走了过去。

    便走,他一边打量着不远处那位日后的顶头上司。

    而此时,谢安似乎尚不知曹荣等人走入屋内,犹自闭着眼睛,右手端着一杯茶,左手轻叩膝盖,脑袋一晃一晃,嘴里似乎还哼着什么,一副自得自乐的模样。

    不愧是是年纪尚未弱冠便坐到刑部尚书这个至高职位的男人,这气度,何等的从容?反观自己等人,却是战战兢兢,唉……

    唔?这位谢大人在哼什么呢?莫非他还懂音律?

    哦,对对,据说这位谢大人昨日所迎娶的四位娇妻中,有一位乃是前任丞相胤公的孙女,长孙湘雨,据说此女聪慧异常,善歌善舞,精于水墨丹青,名人字帖,其妻如此,想来夫婿亦是同道好手。

    心中暗自嘀咕着,曹荣索性停下了脚步,细细侧耳倾听,想听听谢安究竟在哼什么曲子,待会他也好搭话,毕竟在音律上,曹荣也是颇为自得的。

    可细细倾听一会,曹荣却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这个曲子……

    而此时谢安似乎尚沉醉了自己的世界当中,左手轻叩膝盖作为节拍,闭着眼睛,旁若无人地哼着一段叫曹荣等人目瞪口呆的所谓音律。

    “……半呐夜啊三呐更,睡呀嘛睡不着呐啊,摸头摸脚解心宽,叱吧隆咚呛咚呛,一呀伸手摸呀摸至在,金姐姐的头发边呐啊,姐姐的头发边有白梅香,叱吧隆咚呛咚呛……”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仿佛僵固了般,所有人脸上皆是那种白日见鬼般的目瞪口呆。

    “这个……十八摸么?”秋审司司佐丞章涛面色古怪地小声问道。

    话音刚落。他身旁有一人点了点头,满脸诧异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啊,十八摸……”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堂堂大周朝廷刑部尚书。一品大员,竟在这刑部府衙内哼着广泛流传于青楼内的小曲,这……成何体统?

    或许是他们的小声嘀咕惊动了尚在自娱自乐的谢安,只见谢安缓缓睁开眼睛,表情亦是颇为愕然地望着他们。

    说实话,早在走入屋内之前,曹荣便在心中暗自打好的腹稿,以免应对与谢安时所发生的一切,可似眼下这等万般糟糕的开场。他却是怎么也料想不到。

    不行,再怎么下去……

    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曹荣心中愈发着急,心下一横,当即拱手,正色说道,“下官曹荣,恭喜谢尚书新婚!——昨日大人喜宴。我等本欲前往道贺,奈何苦无门路。不曾亲赴,望大人谅解!”

    屋内其余众人闻言一愣,他们着实没想到曹荣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番话,不过转念一想,他们亦不得不承认,这算是眼下最佳的开场白了。

    “呵呵。”见刑部府衙名下的各名官员拱手向自己道贺,谢安一改方才惊愕的面色,缓缓放下手中茶盏,起身拱手笑着说道,“无访无妨。说来是本府失礼才对,不曾向诸位发出喜帖……坐,都坐!”

    “多谢尚书大人!”王锦拱手逊谢一声,与众人一道入座,继而频频观望谢安的表情,生怕这位传闻中脾气不怎么好的新任刑部尚书故意为难他们,毕竟,他们方才可是撞破了人家的丑事。

    想到这里,王锦有些不安,拱手说道,“大人,卑职等人方才多有冒犯,望大人见谅……卑职实在不知大人在屋内那个……”说到这里,他表情免得古怪起来。

    而听闻此言,屋内其余众人心中暗骂,尤其是曹荣。

    王锦啊王锦,这件事揭过去不就完了么?非要再次提起,给这位新任尚书大人难堪?

    不得不说,曹荣太小看谢安了,以谢安那久经考验的面皮,岂会在意自己哼着青楼小曲被别人撞见,闻言笑了笑,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无妨无妨,本府也就是初来乍到,闲着没事……”

    见谢安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曹荣暗暗擦了擦冷汗,继而望着一脸笑容的谢安,好奇问道,“大人……似乎心情不错?”说到这里,他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卑职倒是忘了,昨日大人新婚……娶了四位如花似玉般的夫人……”

    谢安闻言止不住笑了起来,正如曹荣所言,眼下的谢安可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看什么事都顺眼,但要计较原因,却并非如曹荣所言。

    顺利地迎娶了梁丘舞等四位爱妻,这确实叫谢安喜不胜喜,但是,这份喜悦如何比得上昨日谢安与四女大被同眠?

    一夜**尚且不提,而今早凌晨时呈现在眼前的美景,那才是叫谢安至今难忘。

    那是何等的壮观?

    每当回想起来,谢安便顿觉鼻腔仿佛有几分湿润。

    虽说昨夜由于吹灭了书房内的烛火,因此,谢安很遗憾地没有瞧见四女当时羞红的面色,可今早起来时,四女那惊慌失措、羞涩难耐的景致,却让谢安得以尽收眼底。

    尤其是四女当时在谢安贪婪的目光下惊慌失措,你推我攘地穿着衣服,啧啧,说实话,谢安当时甚至想过是不是要托病缺席早朝,来与四女继续昨夜的缠绵。

    “唉……”在屋内众人面面相觑之余,谢安长长叹了口气,露出一脸惋惜之色。

    要知道,昨夜那是特殊情况,毕竟是成婚当夜,无论是梁丘舞、长孙湘雨、还是金铃儿,甚至是伊伊,都希望爱郎能够陪伴身边,谁愿意孤守新房?

    也正是因为这样,谢安这才得以一偿多年来的夙愿,品尝到了何谓左拥右抱的齐人之福,只可惜,这等不浅的艳福,也就这么一次罢了。

    当着同室姐妹的面。惊慌失措地穿戴衣服,经历了似今日早晨那尴尬、羞愤的事,众女如何还会在这种事上妥协?即便是对谢安百依百顺的伊伊尚且倍感羞愤,又何况是素来就心高气傲的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三女?

    不出意外,自今日起,四女多半会睡在各自屋子内。不会再给谢安任何动歪脑筋的机会,尽管昨夜拼了命般的谢安颇为神勇,可谓是雨露共沾。

    可惜,可惜……

    想到这里,谢安摇头叹息不已,吃过珍馐美食的人,如何耐得住去吃那糟糠之食?尝到了四女侍寝滋味的谢安,如何会不想日日如此?

    只可惜,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罢了。

    “大人何故发叹?——莫非是因下官等人?”曹荣小心翼翼地问道。

    听闻此言。谢安重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摆手说道,“不管尔等的事……对了,你众人一道过来,莫非有什么要事?”

    “这个……”曹荣愣了愣,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初上任。下官等人按理应该过来拜见上官……却不知大人对刑部日后的运作,有何吩咐?”

    转头望着一脸小心的曹荣。谢安倒也猜到了几分,轻笑着说道,“诸位这般战战兢兢没必要!——本府此番虽任刑部尚书,可说到底,全赖陛下器重,并非才能……我刑部以往如何运作。日后便如何运作,这一点,诸位可以放心!”因为曹荣等人给足了谢安面子,因此,他说话时也颇为客气。

    屋内众人闻言松了口气。谢安的话仿佛让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说实话,他们还真怕谢安上任后将刑部来个翻天覆地般的改变,任用心腹,排挤他们,毕竟倘若谢安当真这么做的话,他们可没有丝毫办法,要知道,谢安的身后,那是东公府梁丘家、长孙家、南公府吕家等冀京名门,甚至是当今天子李寿。

    将屋内众人如释重负般的表情看在眼里,谢安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好了好了,日后本府与诸位同在刑部当职,是为同僚,换而言之是自己人,因此,虚伪客套的话,本府就不说了,总之就一句话:跟着本府混,本府绝不亏待你等便是!”或许是这几日金铃儿侍寝的次数较多吧,谢安不免也是满嘴的黑话。

    虽说谢安的话很是粗俗,但却也是屋内众位刑部官员最想听到的,听闻此言,众人站起身来,拱手齐声说道,“承蒙大人看重,下官等日后唯大人马首是瞻,为陛下效力,为大周效力!”

    “好好好!”连说了三个好字,谢安脸上表情一改,挥挥手懒洋洋说道,“好了,散了吧,诸位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吧,容本府在此偷个懒,小歇片刻……”

    屋内众人闻言哭笑不得,在他们看来,倘若旁人新任刑部尚书之职,那自当勤于公务,发狠要干出一番事业来,借此向朝廷、向陛下证明他们没看错人,要不怎么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呢?

    可这位谢大人倒是好,上任的第一天就堂而皇之地偷懒,再看他神色,根本就没有一丁点的干劲嘛!

    那自己这一帮人方才战战兢兢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想到这里,众人对自己方才紧张的心情感到十分不值,不过,能顺利与日后的上官搭上他,联络联络交情,倒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这般想着,诸位刑部官员陆续告辞,继续自己的公务,只留下谢安独自一人呆在这里。

    正如那些刑部官员所想,谢安眼下可谓是干劲全无,一副慵懒之色,一来是昨夜与四女那一番缠绵,着实叫他元气大伤;二来嘛,鉴于日后多半无法再经历昨夜那般美事,因此,谢安打算在遗忘之前,将昨夜乃至今日早晨众女脸上的羞涩牢记脑海中,毕竟,他可没有长孙湘雨以及皇八子李贤那过目不忘的才能。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或许此前有不少人暗自猜测着谢安在正式上任刑部尚书一职后将会对刑部做如何的改动,可事实上呢,谢安什么也没做,摸鱼摸了一整天,甚至还不及他担任大狱寺少卿的时候勤奋。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四女今早醒来时,发现自己**裸地与同室姐妹一起躺在谢安榻上时的羞涩难耐,也深深刻在了谢安脑海中,至少短时内谢安是不会忘却了。

    “……半呐夜啊三呐更,睡呀嘛睡不着呐啊,摸头摸脚解心宽,叱吧隆咚呛咚呛,一呀伸手摸呀摸至在,金姐姐的头发边呐啊,姐姐的头发边有白梅香,叱吧隆咚呛咚呛……”

    傍晚酉时前后,摸了一天鱼的谢安哼着那叫曹荣等刑部官员目瞪口呆的小曲,悠然自得地乘坐马车返回了自己的[刑部尚书谢府],丝毫没有所谓尸位素餐的羞惭,在他看来,这才是生活。

    应该说,是谢安所向往的生活。

    尤其是在与众女一同用饭的时候,尽管梁丘舞等四女依然因为今日凌晨时那糟糕的场面而倍感尴尬,即便是同坐在桌旁用饭,却也是低着头,话语甚少,但这丝毫不影响谢安一整日来的好心情。

    “舞,喝点汤啊……湘雨,光吃菜,不吃肉,营养不良,身体可会越来越弱哦……金姐姐……伊伊……”

    数来数去,在饭桌上话最多的,恐怕也就是谢安了,见谢安这般热情,四女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

    也难怪,毕竟她们不会了解谢安对家人的渴望,以及在得到家人后的那种发自内心深刻的喜悦,因为从昨日起,谢安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拥有了家人,以及甘愿为其倾尽一切的家。

    为此,谢安将心中所有的顾虑、担忧都暂时抛却脑后,全心全意地享受着所谓家的温暖与甜美,他不想因为别的事影响到自己的心情。

    比如说,在今日的早朝上,皇八子李贤以极其强势的手段,夺取了本该属于谢安的老师、礼部尚书阮少舟的丞相之位,并将其亲信季竑,安置在吏部尚书的职位上,使得吏部与御史台两大官吏的提拔与审查的机构体制,完全落入李贤手中。

    真敢做啊,李贤……

    将几个李寿叔、伯辈分的皇室王爷请到冀京,借大周李氏族人的声势来打压李寿与自己这一派系……

    每当想到此事,纵然谢安依旧陶醉在新婚之欣喜中,亦不觉要深深皱起双眉,面露浓浓不悦之色。(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局势得失(二)

    “……朕位居九五,离不开诸位爱卿支持,朕特此嘉奖:原大狱寺少卿谢安,左迁刑部尚书之职,仍掌大狱寺,兼掌北镇抚司锦衣卫、南镇抚司六扇门……”

    太和殿上,当坐在龙庭之上的李寿说出那般加封时,除礼部尚书阮少舟、兵部侍郎长孙靖,兵部供奉梁丘舞等几位早知内幕的人外,殿内满朝武着实吃了一惊,尽管他们很清楚,既然李寿正式登基为大周皇帝,那么此前一贯与他交好的谢安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但即便如此,他们依然还是没有料到,李寿竟然给予谢安那般多而叫人眼红的职权。

    刑部,大狱寺,南、北镇抚司,身集诸多职权于一身,一年前尚是庶民迫于生计的谢安,如今可以说是李寿朝廷内监察、审讯机构的长官。

    “臣谢安领旨,谢陛下恩典!”

    “卫尉寺卿荀正……”

    “微臣在!”继谢安之后,卫尉寺卿荀正亦走出列中,大拜叩地,口呼万岁。

    “……前番京师平叛,荀爱卿功不可没,即日起,升任刑部侍郎一职,仍鉴卫尉寺!”

    “微臣叩谢陛下荣恩!”心中大喜的荀正拜了一拜,返回朝臣列中。

    “兵部侍郎长孙靖……”

    “臣在!”

    “爱卿久居兵部侍郎一职,兢兢业业,操劳国事,忠心可嘉,前些日,兵部尚书向臻向爱卿请表告老,长孙爱卿熟悉兵部事务,特此,朕希望爱卿能接任刑部尚书一职……”

    “多谢陛下!”谢安的岳丈长孙靖毕恭毕敬地向着天子李寿谢礼。

    自臣以后,亦有大批的武将受封,首先便是谢安的妻子梁丘舞。荣获柱国上将军职衔,当然了,这柱国上将军只是一个虚衔,毕竟作为四镇之一的梁丘舞,按照大周的祖制,除非朝廷发生变故,否则是不得接掌朝廷冀京军方的军职的,以免出现四镇实力不平衡的迹象,引来其他三镇心生不满。同理还有南国公吕崧,光禄寺卿钦,以及西乡侯韩裎。

    不过,似费国、苏信、李景等一批久跟随谢安的武将倒没有这个限制,逐一受李寿正式加封。只不过众将身份地位尚不足以登上金殿,因此未能亲自向天子李寿道谢罢了。

    随着时间的一点一滴过去,殿内众人的心渐渐被提了起来,毕竟在殿内的满朝武都清楚,接下来的才是正戏,那便是当朝丞相、与吏部尚书这两个职位的最终归属!

    倒不是说谢安身居那么多的职权,会比不过吏部尚书。甚至是丞相职位,问题在于,先前谢安、荀正、长孙靖等诸多人的升任,那不过是板上钉钉的事。并不会叫在场的满朝武心生太多惊讶,但是吏部尚书与丞相这两个职位可不同,毕竟早在几日前,便有一位身份极其尊贵的人物预定了这两个职位。

    “陛下且慢!”

    终于。始终在场不发一言的皇八子、八贤王李贤终于站了出来……

    与殿下的谢安互换一个眼神,李寿微微皱了皱眉。沉声说道,“不知皇兄有何见教?”

    只见李贤缓缓走出列中,拱手抱拳,沉声说道,“臣兄以为,礼部尚书阮少舟阮大人尚不足以接任丞相之职!”

    哇,一言便与李寿、谢安一系撕破脸皮啊……

    满朝武闻言当即哗然,聚精会神地旁观这场重量级的较量,要知道在冀京,谁不知礼部尚书阮少舟乃新任刑部尚书谢安的老师?是前丞相胤公的学生?

    而如今[八贤王]李贤首先对阮少舟发难,无异于炮轰如今朝中最强盛的一支派系,那便以天子李寿、刑部尚书谢安为首,以及长孙家、梁丘家、吕家这冀京三大豪门为后盾的势力。

    正如满朝武所猜测的,师傅被针对,学生当即就站了出来,望着李贤,谢安神色不悦地说道,“贤殿下此话怎讲?阮大人乃朝中贤良,阮大人不足以担任丞相之位,何人能居此位?”

    “王!”李贤面色淡然说道。

    “哈哈,”当着满朝武的面,谢安哈哈一笑,继而收敛脸上笑容,撇嘴说道,“少来这套!——殿下以为单凭这两字,就足以获居丞相之位?”

    说这话时,谢安可谓是有恃无恐,要知道他的老师阮少舟可不像他谢安那样,那可是规规矩矩的状元出身,尽管没有长孙湘雨与李贤那好比作弊般的记忆力,但也是世上杰出人物,说他学富五车、饱读诗书,诚然不为过,哪怕李贤提出在殿前比试采,也不见得就能稳赢阮少舟。

    或许是猜到了谢安心中所思,李贤微微一笑,瞥了一眼面色不为所动的阮少舟,淡淡说道,“师兄才学,小王亦是佩服,倘若谢尚书打算叫小王与师兄当场比试采,依小王看来,没有个三两天,恐怕是难分高下……”

    见此,谢安冷笑说道,“既然如此,殿下何以敢夸口软尚书不足以担任丞相之职?”

    望了一眼谢安,李贤微笑说道,“很简单,小王比之师兄更有威望,更得人支持!”

    “支持?——何人?”谢安撇了撇嘴,哂笑出声。

    话音刚落,却见殿外传来一个声音。

    “王!”

    “……”谢安闻言面色微变,下意识地望向殿门,却见太和殿,正有四人缓缓走入殿中,清一色的四爪黑龙王袍。

    “这四位是……”望见来人,除谢安等一些不明就里的人外,满朝武顿时哗然,就连阮少舟、长孙靖、梁丘舞、荀正等人脸上亦露出几分惊骇之色。

    丘阳王李异……

    衡阳王李祁……

    历阳王李郴……

    汝阳王李裴……

    一时间,满朝武鸦雀无声,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四位前天子李暨堂兄、堂弟辈分的大周外封王爷。

    “什么来头?”稍稍退后几步,谢安压低声音询问着自己的岳丈长孙靖。

    “你不知?”长孙靖疑惑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女婿,压低声音说道,“前些日子先帝国丧之仪式中。这四人最后不是也赶到了么?”

    谢安闻言讪讪一笑,要知道那时,皇五子李承才刚刚将那座豪宅赠送给他,他尚沉浸在无边的喜悦当中,满脑子都是府上那数十位娇美的美姬,哪有什么闲工夫去了解国丧期间是否多了几位赶来送丧的王爷?

    见此,长孙靖微微摇了摇头,将那四人的身份告知谢安,只听得谢安面色一惊。疑惑问道,“我大周原先就有外封的王爷?”

    “唔!”长孙靖点点头,压低声音解释道,“确切地说,外封的皇室族人总共有三十一支。但唯独这四支实力最强,先帝钦准这四支在各自封国内设私兵,排场、礼仪与国主无异……你怎么连这种事都不清楚?”最后一句,长孙靖带着几分责怪。

    “国主?”喃喃自语一句,谢安一脸的目瞪口呆,他当然清楚可谓国主。

    简单地说,国主便是一国之王。当然了,这里所指的国,并非是大周,而是大周境内的诸侯国。

    这些诸侯国。也可以称之为封邑国,非但不需要向大周朝廷纳税,甚至还能够在国中设朝廷,封丞相、拜百官。一切礼数仿造大周天子,唯一的区别的就是。那些王爷身上王袍上的蛟龙,规定只能有四爪,地位与东宫太子相仿,其余,几乎尽是完全照搬大周朝廷。

    据说,担任国主的王爷基上是身份尊贵的李氏族人,大多都是历代争夺皇位失败的众皇子后裔,他们不需要向大周朝廷纳税,朝廷也无权插手诸侯国内的事物,说诸侯国是国中小国,这毫不为过。

    前天子李暨的堂兄堂弟啊……

    谢安深深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自那四位王爷登场之后,李贤一方的气势便彻底压盖了整个太和殿。

    该死!

    没想到李贤这小子竟然用这种办法来打压自己一方……

    谢安恨恨地咬了咬牙,毕竟从那四位王爷登场之后,满朝的臣武将便插不上嘴了,毕竟那四位是前天子李暨的堂兄、堂弟,与李寿、李贤同属三代内的近亲,说白了,人家在这商议家族之事,似谢安、阮少舟、长孙靖、梁丘舞、荀正等外姓之人,哪有什么资格插嘴?

    转眼之间,李贤便一改方才以少对多的局面,营造出五对一的有利局势。

    这不,摆着四位自己应该称呼叔伯的皇室族人在前,纵然李寿有心想请谢安的老师阮少舟担任丞相之位,却也难以改变太和殿内的局势彻底倒向八皇兄李贤的局面。

    ……

    ……

    “安?安?夫君?安?”

    “唔?”听闻梁丘舞的呼唤,谢安猛然睁开眼睛,他这才意识到,他竟做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梦,之所以称为糟糕,那是因为那个梦照搬了谢安昨日早朝时的经历。

    “怎么了?满头大汗的?——做噩梦了?”仅穿着一件小肚兜的梁丘舞颇为心疼地抬手逝去谢安额头的冷汗。

    “啊,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啊……”捏了捏鼻梁,将心中诸般烦恼抛之脑后,谢安转头望了一眼窗外尚且朦朦胧胧的天色,诧异说道,“这个点,寅时不是么?——早朝在辰时呀……”说着,他一脸疑惑地望着梁丘舞,似乎有些纳闷梁丘舞为何这么早就叫醒他。

    梁丘舞闻言一愣,轻咬着嘴唇,犹豫说道,“夫君怎么忘了,夫君不是要为妻教导你习武强健身体么?——安,你不会是又反悔了吧?”

    出乎梁丘舞的意料,听闻此言,谢安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当即便下了床榻,一面穿衣,一面点头说道,“哦,对对对,习武强健身体……反悔?怎么可能!”

    见谢安竟然如此合作,这反而有些叫梁丘舞难以接受,她想不通向来懒散吃不得苦的谢安为何突然一反常态。

    “安,你怎么……那日你连连叫苦,妾身还以为你会百般反悔呢……”

    “怎么可能!”谢安瞪大了眼睛,信誓旦旦说道。“为夫既然已答应舞儿,怎么可能会反悔?再说,为夫最近对习武颇有热情呢!”

    听谢安昵称自己为舞儿,梁丘舞心中羞喜,再听谢安后面一番话,她更是喜不胜喜,好奇问道,“安,真是想不到呢……为何夫君前后竟有那般大的改变?为妻记得。夫君一向不喜欢早起锻炼的……”

    “这个嘛……”谢安闻言摸了摸鼻子,满脸心虚,含糊说道,“古人云,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清晨早起与爱妻一同习武强健身体,如此美妙的事,为夫如何会道苦?”

    听谢安这一番话,梁丘舞心中更是喜悦,脸上毫不吝啬地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喜悦笑容,那份笑容,叫谢安隐隐感觉有些羞愧。

    事实上。谢安哪里是喜欢了习武强健,只不过是新婚当夜叫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拥有了强健的身体,在有资实现他的美好夙愿。

    眼下谢安所打着的算盘。无非就是在房事中彻底摆平爱妻梁丘舞,想来,一旦四女发现单凭自己一人已无法满足自己的夫婿后,那大面同眠的美好夙愿。离谢安还会那般遥远么?

    只不过这种事,纵然谢安脸皮厚如城墙。也不好与妻子解释罢了。

    加油,谢安!

    你可以的!相信自己!

    一刻之后,穿戴整齐的谢安在梁丘舞的指导下,在北厢房后院的空地继续扎马步,由于对日后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使得谢安竟硬生生承受住了梁丘舞堪称苛刻的要求,这令梁丘舞颇感意外。

    事实证明,人一旦被占据心神后,确实能够超越以往的自己,甘心吃苦耐劳,不过似谢安这样的,倒也天下少有。

    而梁丘舞由于不知其夫婿谢安习武健身的真正意图,只是单纯地以为谢安喜欢上了武学,因此心中自然是颇多喜悦,尽管教授谢安时依然是那般严格,然而事后却颇为温柔,甚至于,还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夫婿谢安的要求,与他在一个大木桶中一同洗浴,算是给予其夫的嘉奖吧,毕竟在平日,梁丘舞是一个对自身、对房事约束极为严格的女人,只有在夜晚,才会与夫婿谢安缠绵,别的时候,谢安想都别想。

    “呼……”徐徐饮下爱妻梁丘舞所递来的半杯[虎涎酒],谢安仰着头靠在木桶的一边,一面沉醉在药酒那极为明显的药效之中,一面享受着怀中美人替他捏着肩膀的香艳服务。

    “这才叫生活啊……”忍不住偷眼偷窥怀中美人那肚兜之下的香艳,谢安发自内心地抒发自己的感慨。

    可能是注意到了谢安偷偷张望的目光,梁丘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吓地谢安赶紧闭上眼睛,继而,梁丘舞望着夫婿的脸庞,犹豫问道,“对了,安,李贤殿下那件事……”

    “舞儿,眼下提这个,不觉得扫兴么?”随手接过梁丘舞递过来的热毛巾,谢安将它遮盖在脸上,一面感受着毛巾中所传来的阵阵热力与他体内的阵阵暖流遥相呼应般的美好感触,一面平淡地表达着自己对于梁丘舞提及这件事的看法。

    “话虽如此,可为妻以为,夫君最好还是提前考虑一下……要不,叫湘雨想个法子?”

    “……”谢安闻言伸手摘下了脸上的热毛巾,望了一眼梁丘舞,继而摇头说道,“这件事,别让湘雨插手……如果可以的话,为夫并不打算叫她插手这件事……”

    “为何?”梁丘舞疑惑问道,在她看来,李贤才高八斗、胸藏万卷,并非寻常人能够对付,想来也只有长孙湘雨是最佳人选,毕竟这个女人拥有着比拟李贤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智慧。

    “我不想她为难……李贤是她多年发小,如今叫她不顾当年的情义,反过来算计李贤……”伸手抚摸着梁丘舞的秀发,谢安一反常态、一正经地说道,“尽管湘雨肯定会帮我与李寿对付李贤,但我不想这样……无论是舞儿还是湘雨,为夫绝不会让你们去做会让你们感到为难的事!”

    “安……”听闻此言,梁丘舞不禁大受感动,不由自主地依靠在谢安身上,柔柔说道。“是为妻失却计较了……那夫君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和李寿组队,好好跟李贤那小子正面较量一下呗!”又恢复了平日里不正经模样的谢安吹着口哨哂笑说道,“为夫连前太子李炜都不怕,会怕李贤那小子?”

    “安,你好似信心十足的样子……”

    “信心十足么?”谢安苦笑一声,摇头说道,“事实上,我是丝毫把握也无啊,你也知道。李贤与前太子李炜想比较,无论是计谋还是智慧,那可是只高不低,面对这样的对手,哪有什么十足的信心?见招拆招呗!——不过最麻烦的是。李贤那小子与李炜不同,他并没有太强烈的、要当皇帝的心思,比起当皇帝,那小子更多的是思考着如何强盛我大周,因此,他并不能说是完全的敌人,顶多只是意见不合的政敌罢了……至少在眼前。我等与李贤间还有不少共同意图可言!——如此一来,要把握好尺度,既不能太委屈自己,也不能太逼迫于李贤。将那位忧国忧民的皇子殿下彻底逼到对立面,甚至将其逼到万劫不复,这才是最麻烦的……总之,这件事还是要看李寿自己。什么时候李寿有事得到了李贤的认可,那什么时候。李贤也不再是我等的政敌了……”

    “安,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并不主张相助陛下……”

    “唔,不出意外……能不帮就不帮吧,”嬉笑着耸了耸肩,谢安徐徐收敛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总归,李寿乃大周天子,有些事,只能由他独自一人迈过去,否则,他永远无法成为明君,也无法叫天下人信服……”说到这里,谢安见梁丘舞惊讶地望着自己,嘿嘿一笑,说道,“其实这是胤公说的……”

    “你呀!”梁丘舞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伸出玉指在谢安胸膛一点。

    “不过嘛……”轻轻握住爱妻的小手揉捏着,谢安双眉微微一皱,压低声音说道,“但如果李贤手底下的人做得太过分了,府也不介意敲山震虎,提醒了一下李贤……”

    深情地望着身旁的夫婿,梁丘舞眼中不由露出几许惊讶,但更多的,则是欣慰。

    [你……你这该死的……你竟敢……你竟然……]

    [我……我什么都不知啊……]

    [你竟敢……你竟敢……我杀了你!]

    [不,不关我事啊,是你拉我上床榻的,从头到尾我什么都没做,都是你……]

    [闭嘴!——受死!]

    [救命啊,杀人啦……]

    脑海中浮现出最初与夫婿谢安相见时的情景,梁丘舞忍不住轻笑出声。

    “安,还记得与为妻最初相见那日的事么?”

    “喂喂,别糗为夫好不好……”谢安闻言苦笑一声,忍不住说道,“那很好笑么?——当时舞儿你手握着利剑,口口声声说要杀我,为夫吓地双腿发软,这也是人之常情嘛,纵观整个冀京,也没几个人能够安然无恙地承受住[炎虎姬]的愤怒吧……所以说,吓地双腿发软是正常的,反之才不正常呢!”

    想来,这件事谢安始终很在意,虽说梁丘舞不比旁人,但是被一个女人吓到双腿发软,这实在不是好听的名声。

    望着夫婿气呼呼的模样,梁丘舞轻笑着摇了摇头,继而捧着谢安的脸庞,正色而满带温柔语气地说道,“妾身只是想说,比起最初相见时,安已身具几分上位者气势……妾身,已吓不住夫君了……”

    “舞?”谢安愣住了。

    “是故,放手去做吧……妾身吓不倒夫君,前太子李炜也办不到,眼下的[八贤王]李贤亦办不到!”

    感受着来自爱妻的绵绵温柔,谢安心中涌起一股豪气,笑着说道,“这当然了!——我谢安家中的长妇,可是[四姬]之首的[炎虎姬],乖为夫在乖媳妇这边久经考验,其余人何足挂齿……”

    话未未落,就见梁丘舞双眼一亮,呼吸亦不禁变得急促起来。

    “长……妇?”

    “……”望着爱妻美眸中那份期盼而无限欢喜的光彩,谢安张了张嘴,哑口无言之余,心中暗叫不妙。

    糟糕,要坏事……

    隐约间,谢安脑海中跃出一个画面,画面中呈现一位以长孙为姓的疯女人将他整个谢家闹地鸡飞狗跳般的情景……

第十六章 局势得失(三)

    ——大周景治元年二月二十一日,皇宫太和殿——

    “关于近阶段我大周朝廷各部各司的当紧之事,本相这两日已立有提案……不过在此之前,需对前些日子之动乱做以总结!——此前我冀京连番动乱中,朝廷有诸多贤良相继遭到乱党所害,因公殉职,可据本相了解,该期间殉国的诸位贤良,至今未曾妥善追谥、抚恤,礼部,户部,对此作何解释?”

    在早朝之上,天子李寿身旁老太监王英才说一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新任丞相之职的皇八子李贤便站了出来,指挥朝廷各部履行各自的职责,俨然一副百官之首的模样。

    “……”偷偷望了一眼面色有些难看的礼部尚书阮少舟,礼部侍郎颜賸站了出来,拱手解释道,“丞相明鉴,并非我礼部疏忽,只因前些日子先帝驾崩,举国哀伤,而后新皇登基,诸多事物皆需我礼部代为统筹,实则分身乏术……”

    “唔!”李贤闻言点了点头,想来他也知道这些事,在沉吟一番后,正色说道,“既然如此,现阶段,礼部需对此事上心,尽快拟写好在冀京动乱中丧生殉职的众位贤良追谥名单,然后将此名单递交户部……那些位殉职的大臣皆在我大周栋梁,倘若死后无人问津,岂不叫人寒心?——户部,那些位殉职大臣的丧礼,按规格上调一级,其家中有子女者,男儿仕途由吏部破格录用,不需出彩于科举,女儿则由礼部登记,待其十六及笄,优择夫婿。婚事一应所需,皆由礼部出资……再者,此后十年,每季由户部支付抚恤,逢年过节,另拨嘉奖。示为皇恩浩荡!——借此朝廷需叫世人清楚,但凡是忠心国家、忠心社稷、忠心于陛下者,我朝廷绝不会有负于他!——户部?”

    户部尚书单珖闻言微微一惊,连忙出列,拱手说道,“殿下……不,丞相之言,下官明白……”

    “然后,刑部……”转头望向刑部尚书谢安、刑部侍郎荀正。李贤正色说道,“前番,前尚书王恬王大人、前侍郎洪德洪大人二人殉职,刑部待处理的事务堆积如山,现阶段,刑部当勤于公务,以弥补此前拉下进度……”

    瞥了一眼身旁的谢安,见身为刑部尚书的谢安并没有要出面的意思。刑部侍郎荀正当即出列,拱手沉声说道。“下官谨遵相国之命!”

    “……”深深望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谢安,李贤转身面相新任兵部尚书长孙靖,沉声说道,“长孙大人,自陛下与谢大人此前扫荡长安、洛阳一带叛军凯旋而归已有数月,可据本相所知。在大梁仍有近十万归降我大周的原叛军将士未曾妥善安置,究竟这些日子兵部在做什么?”

    谢安的丈人兵部尚书长孙靖是个耿直的人,闻言一脸愧意。

    好在李贤也并非是打算故意借此事打击长孙靖,放缓语气,正色说道。“本相亦知道此事颇为繁杂,处理起来颇为棘手,可将十余万叛军不闻不问安置在大梁,总是不妥,倘若有人说几句闲话,或许会酿成大祸……因此,本相想请兵部优先处理此事!——尽快将大梁郡内所屯扎的十万降军打散,安置到各地方守备,对了,择其中精锐之兵充入冀州军,京师不稳,则天下不安!”

    “下官遵命!”长孙靖拱手应命。

    “还有……”从怀中取出一沓奏折,李贤沉声说道,“此乃堆积于中书省房内各地方紧要上呈文书,去年十月,江南等地,庐江、三山、芜湖等地水患严重,长江各地段水流决堤,淹没江东下流大片农田,秣陵、松江、吴郡等数郡上表请奏,削减税率……

    安丰县县令张嘉,告汝南太守王德林贪赃枉法,私下克扣救济粮饷,中饱私囊,此事未知具体,御史台速速派人追查此事!——倘若此事属实,此案由刑部接管,转呈大狱寺审理,严惩不贷!

    据本相所知,汝南、淮阴一带各地方守备兵力中,不乏有官员谎报军士数量,吃空饷之风颇为严重……军队乃稳定国家安定之根本,岂容有人从中坏事?此事交与御史台与南镇抚司六扇门,倘若当真有人从中获利,卸其官职,押解至京师,交由刑部问罪!

    另外,我大周科举三年一设,然新皇登基,破例今载再设一例,发榜传于各地方郡县,叫其着手准备,四月乡试,十月会试,不得有误!

    盐、米乃国之根本,可据本相所知,江南有不少盐商黑户,无朝廷特准公文,私下交易海盐,此风不可助长,叫地方各郡官员谨慎处置,酌情抓捕……

    东、西两川去年发生旱情,虽得朝廷下拨钱粮,灾情亦不见转善,户部……

    还有吏部……

    共部……”

    整整大半个时辰,太和殿内众朝臣鸦雀无声,唯独李贤一人滔滔不绝地发派着各项指令,那本来应该由大周天子李寿与众朝臣商议的事,李贤一个人便做出了最佳的解决办法,无形之中,商议国事的朝会形同虚设。

    尽管谢安很是不满李贤独揽国事的态度,但他亦不得不承认,李贤确实是天下少有的人才,至少在解决这些国家大事上,做地极为仔细、妥善,叫人挑不出丝毫不足来。

    不过这样一来,也使得新任大周皇帝李寿彻底成了摆设,从头到尾只是听着李贤对于国事、政务的见解,插不上一句话。

    “岂有此理……”早朝之后,李寿派人将谢安请到了养心殿,不难发现,李寿这位大周新任皇帝的面色并不是很好看,想来,方才在朝会上的无所事事,着实让这位新皇陛下难以适从。

    望着李寿略显不悦的面色,谢安亦叹了口气,端着茶盏摇头说道,“真是想不到啊。初见李贤时见他温文尔雅,不想还是个专权的家伙……确实,今日他太过分了!”

    李寿闻言愣了愣,继而苦笑摇头说道,“你误会了,我方才那句话并非针对八皇兄。仅仅针对我自身罢了……[反正大周皇帝只要懂得如何发号施令就好],呵,看来并不是坐在这个位置上,便能成为一位有道的明君……”

    “你……不生气?”谢安错愕地望着李寿。

    却见李寿微微叹了口气,苦涩说道,“八皇兄那般专权,我当然生气,但是……我自思无法做得像他那样出色,也就……也就没有生气的资格了……[在妄自评价他人之前。先自思一番,看看是否能做得像那人一样出色]……”

    “咦?这句话……”谢安愣了愣,古怪说道,“这句话好似是先帝说的……”

    猛然间,李寿面色微变,表情有些不自在,端着茶盏尴尬说道,“是……是么?——朕倒是忘了究竟是何人所说……”

    连朕都出来了……

    暗自笑了笑。谢安捉狭地望着李寿,似笑非笑说道。“陛下当真忘了?”

    见谢安故意揭自己疮疤,李寿懊恼地瞪了一眼他,没好气说道,“行了行了,这种事有必要拆穿我么?——我只是觉得,父皇或许真的是一位有道明君……”

    这不废话么?

    暗自撇了撇嘴。谢安故意露出一脸的惊讶,夸张问道,“咦?这等事陛下如何发现的?”说到这里,忽见李寿无可奈何地望着他,谢安忍不住笑了出声。

    “或许。我真的没有作为帝王的才能吧……”李寿一脸苦涩地叹了口气。

    见李寿一脸气馁之色,谢安摇了摇头,正色说道,“那倒不见得,在我看来,你只是欠缺经验罢了,而李贤那小子呢?那小子自幼便跟着胤公学习,胤公是何许人物?那可是我大周三十年的丞相!——耳濡目染之下,倘若李贤那小子没有这般本事,这反而叫人难以信服!”

    “是我大惊小怪了么?”

    “可不是么?”耸了耸肩,谢安瞥了一眼心情不佳的李寿,忽然正色说道,“别妄自菲薄了,胤公可是私下里夸过你的,说你有着作为明君的器量!”

    “器量?”李寿疑惑地望着谢安,怀疑般问道,“胤公当真说过?还是你小子用来安慰我的话?”

    谢安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思忖一下,问道,“方才在太和殿上,李贤那般专权,你生气么?”

    “有些……”李寿点了点头,如实说道,“不过,朕没有指责八皇兄的资格,所以,也有没有生气的资格了……”

    “所以说,你拥有着作为明君的器量!——李贤那小子那般旁若无人,你亦能容他,这份器量……让我不觉联想到了先帝……”说着,谢安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前天子李暨,尽管他对李暨针对众皇子夺嫡的许多事持不同看法,觉得李暨那般做简直不像是一位父亲,但是这丝毫不妨碍谢安发自内心敬佩那位胸能容纳百川的君王。

    甚至于有些时候,谢安隐约有种错觉,那就是前天子李暨对待朝臣时的态度,似乎反而要比对待自己的亲儿子更加和蔼可亲,至少李暨就不曾真正严厉地对待过谢安,可据谢安所知,除了早年便病故的大皇子[周怀王]李勇外,其余八位皇子殿下,在成长的过程中没少挨他们父皇的呵斥。

    “不一样的……”似乎与谢安想到了一处,李寿摇着头说道,“父皇是心胸开阔,而我嘛,只是假装着心胸开阔罢了……并非我有器量,只是我知道不如八皇兄,因此,也没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他罢了……”

    “身为帝王,尚能时刻自省,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历史上有许多昏君都是一副[天大地大、唯我独尊]的模样,听不得臣子的谏言……”

    “你啊,就别说什么安慰的话了,我不是说了么,我并非是真正的心胸开阔,只是……”

    “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么?勇敢与假装勇敢,有什么区别?”

    “……”李寿愣了愣。

    “我说过的话,遇到一件事,不管那人是真的勇敢还是假装勇敢,只要他迎头而上。并未遇事退缩,那两者就没有任何区别!——如今,你能容得下李贤,不恼他所作所为,在我看来,这就是心胸开阔……只不过。意识到这一点的人不多,你没意识到,李贤那小子也没意识到……”

    李寿闻言又好气又好笑,摇头说道,“连八皇兄都没意识到,你怎么就意识到了?”

    “谢大爷天纵奇才呗!”谢安一脸自得地说道。

    “你这家伙……”李寿哭笑不得,被谢安这一打岔,他心情倒是好了许多,不过一想到这两日早朝上的事。他又不觉感觉有些无所适从,苦涩说道,“不过说真的,似这样,我这大周皇帝,当得还真是窝囊……”

    瞥了一眼李寿,谢安压低声音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似乎是注意到了谢安话中那令人捉摸不透的语气。李寿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没好气说道。“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使手段派人暗中除掉八皇兄?”

    其实谢安也清楚以李寿的性格,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但他还是故意打趣般说道,“其实办得到哦,我手底下擅长这方面事的人多的是,费国、苟贡、漠飞。狄布,再不济还有金姐姐,金姐姐能杀李贤那小子一次,自然也能杀他第二次,不费吹灰之力!——再不济。写封信请大舅哥亲自出马!”

    尽管清楚谢安这是开玩笑,可李寿亦不觉翻了翻白眼,没好气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行了行了,朕知道你小子够义气,不过这件事……”说到这里,他脸上的面色一正,正色说道,“谢安,这件事,我希望你莫要插手!——八皇兄与我其余几位兄弟不同,我打算自己想办法,让他认可朕!”

    听闻此言,谢安脸上露出几分由衷的笑容,轻声说道,“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若无法站在一定高度,李贤殿下是绝对不会认可陛下的!”

    “此事我也清楚,不过……朕相信,只要朕奋发图强,有朝一日定可叫八皇兄认可!——你小子给朕安分点,千万别从中坏事!”

    “是,陛下!”夸张地拱了拱手,谢安望着李寿自信的表情,微微一笑。

    这个笨蛋!

    能做到这种地步,还说自己没什么胸襟?

    深深望着李寿,谢安暗自感慨一声。

    在他看来,或许李寿论资质并不足以成为大周皇帝,但难能可贵的是,他拥有着无人能及的器量与胸襟。

    也难怪,毕竟李寿自小起便遭遇了诸多不尽如意的事,由于出身问题受尽了白眼,但正因为如此,使得李寿的心境非常稳固,不会轻易因为旁人的一句话或怒或喜,并且,长久以来处于逆境,使得李寿有着无人能及的胸襟与豁达,而这正是作为一位王者所必须的素质。

    要知道,前太子[周哀王]李炜,此前正是因为胸襟狭隘,其父、前天子李暨这才没有将皇位传给他,要是李炜那时也具备着如同李寿这般豁达的胸襟,那皇位的争夺,也就没其余几位皇子的事了。

    在此后几日里,李寿朝廷照常运作着,丝毫没有新、旧帝王交接权利时会偶尔发生的局势动荡迹象,但是呢,也只有像谢安这样有资格早朝的殿臣才清楚,在早朝中发号施令的,并非是当今天子李寿,而是取代了丞相之职的皇八子、[八贤王]李贤。

    不得不承认,李贤不愧是大周李氏中罕见的奇才,单一人之力,便将偌大朝廷诸多国事整顿地井井有条,除了因为不信任李寿与谢安这些人,在早朝上颇为专权外,倒也挑不出其他毛病来,确实是叫人叹为观止的奇才。

    但是,叫梁丘公、胤公等眼下已渐渐退出朝廷权利中心的老人们最感到意外的,反而是李寿这位大周天子,就连他们也没想到,面对着颇为专权而有咄咄逼人之势的李贤,李寿竟然不怒不恼,早朝时亦是静静倾听,时而插几句叫人颇有启发的建议,而李贤似乎逐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以至于当李寿提出的意见偶尔不正确时,他亦做出耐心的解释,直到李寿明白其中利害。

    总之一句话,眼下的冀京朝廷,李寿、谢安一派,与李贤、季竑以及诸位李氏王爷一派,倒可以说是维系着相对和平的局面,而其中关键人物李贤,则扮演着统筹国事的丞相与教导皇弟、大周天子李寿这两个角色,倒显得旁人有些无所事事。

    相比之下,反而是谢安家中更为热闹,正如谢安所预想的,从他口中听到[长妇]二字的梁丘舞,果然一改之前的失落,在家中摆起了身为长妇的架子。

    尽管梁丘舞别的什么都没做,只是称呼长孙湘雨、金铃儿为妹妹罢了,但是,这依然惹来了长孙湘雨的不满,这使得谢安这几日回到家中时颇为提心吊胆,还不如在刑部府衙当值时自在。

    如果说这件事叫谢安家中气氛颇为紧张,使得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三女剑拔弩张,那么,南国公吕崧的一封请柬,倒是稍稍缓解了三女之间的紧张气氛,转而统一矛头针对夫婿谢安……

    那是一封吕公请谢安到吕家赴家宴的请柬……

    开玩笑,你又不是吕家的人,赴哪门子的家宴?

    下意识地,众女心中不出意外地浮现出一位女子的名字,一个叫她们夫婿谢安至今亦念念不忘的女子……

    而与此同期,远在北疆的四皇子、[项王]李茂,终于得知了一些发生于冀京的重大事件,比如说,其父李暨驾崩,其幼弟李寿登基为帝,比如说,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叫做谢安的家伙,迎娶了他李茂所爱慕的女子、[炎虎姬]梁丘舞……

    早前,太平军假借长安、洛阳一带叛军的手,亦引不出李茂这头雄踞北疆的孤狼,而如今,仅仅因为谢安这个名字,李茂这头孤狼终于离开了他的巢穴,亲率两万北疆士卒,携怒返回冀京……(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登门

    ——大周景治元年二月二十七日,大狱寺——

    距苟贡担任大狱寺少卿一职已有五六日,但是对于大狱寺内的事务,他还并不是了解地很透彻,不过作为刑审的审官,苟贡已渐渐摸索出一套规矩。

    上呈于大狱寺内的案件,大致可分为文审与刑审两类,文审就是单凭各地方官府上呈的公案卷轴,或总结此案,或从中找出各地方刑官疏漏与不足之处,发回重审;而刑审呢,便是真正的升堂受理案件,叫疑犯、苦主呈堂对峙。

    早前谢安担任大狱寺少卿时,由于仅仅只有他一位少卿,因此,不管是文审还是刑审,都属于是谢安的职责,每日的工作量不可不说是非常繁重。

    而眼下大狱寺中,由于谢安将大狱寺原狱左丞周仪与原东岭众的苟贡一并升任大狱寺少卿,并且叫周仪负责文审,苟贡负责刑审,因此,无论是周仪还是苟贡,倒也不似谢安以往那样忙地不可开交,不过相比之下,还是周仪任务较重,苟贡任务较轻,毕竟冀京设有卫尉寺,并不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上呈到大狱寺,这也使得苟贡上任后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可就算再怎么无所事事,苟贡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呆在大狱寺的二堂,毕竟他可舍不得眼下来之不易的仕途,尽管自成为大周官员后,他的人身自由受到颇多约束,再不及当初作为东岭众时自由潇洒。

    “哈……”端着茶盏站在窗边,苟贡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这时,他忽听身背后有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终于要来点有意思的案子了么?

    心中迫切希望着,苟贡下意识地转过身来,他这才惊愕地发现。来人并非旁人,正是前任大狱寺少卿、眼下大狱寺的顶头上司、刑部尚书谢安。

    “大人?”连忙将手中的茶盏放置一旁,苟贡一脸惊讶之色,拱手拜道,“大人怎么来了?”

    “怎么?本府不能来么?——很闷吧?本府最近在刑部上任亦是如此,闷死了。这不,过来瞧瞧,看看你这大狱寺少卿当得如何!”谢安闻言揶揄道,回到了大狱寺的他,就感觉来到了自家后花园般,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承蒙大人器重,下官这才有幸担任朝中要职,只是……正如大人所见,闲来无事……”

    “那是周仪周少卿替你分担了大半的工作。”翻了翻白眼,谢安没好气说道,“早前本府在大狱寺当职时,可没有你这般轻松,每日翻看那些什么各地方官府上呈的案卷,累得跟什么似的!”

    “下官与周少卿自然不及大人……”苟贡哂笑一声,很识趣地替谢安奉上一杯清茶,继而好奇问道。“听闻近日刑部公务繁忙,大人无暇分身。因此下官不敢前往叨扰……怎么今日大人有闲情故地重游?”

    谢安闻言叹了口气,一脸兴致缺缺地说道,“刑部近日公务繁忙是繁忙,不过呢,都是以文审方面的案子居多,有大半甚至连文审都算不上。都是早前本府在位少卿期间,上呈刑部的案卷总结,只需拿着刑部尚书的印章盖个章就算完事……”

    听闻此言,苟贡笑了笑,带着几分懊悔说道。“早知如此,下官早该到刑部拜访大人,再叫上项副将,嘿嘿……”

    谢安闻言脸上露出几分向往之色,继而咳嗽一声,叹息说道,“有机会的,不过不是眼下……最近本府在家中日子不好过,可不想再闹出什么事来,横生枝节,再说了,项三哥前几日率领着东军诸多弟兄出城操练骑术去了,需好些日子才能回来,没有项三哥背黑锅……咳,总之,此事等项三哥回来再说!”

    “是,大人……”苟贡嘿嘿一笑,继而见谢安面露迟疑之色,面色一正,压低声音问道,“下官观大人面色,似有心事?倘若大人不弃,下官愿替大人分忧!”

    “唔,本府今日来找你,就是有事……苟贡,坐下本府慢慢与你解释!”

    “是!”苟贡依言坐了下来。

    谁也不会想到,东岭众投靠谢安才短短月余,然而谢安却颇为信任苟贡,计较其原因,无非就是因为二人意气相投,有着相似的性格与野望,用金铃儿的话说,就是同为好色之徒。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苟贡与谢安如今的交情可不浅,要说东岭众中谁是谢安第一亲信,那无可厚非就是苟贡了,倒不是说狄布、漠飞、钱喜三人与谢安不亲近,只是这三人与谢安性情并不是很相似,是故,有些事很难考虑一致罢了。

    就好比狄布,这家伙在担任大狱寺重牢狱长之后,不可谓不上心,但是此人除了自己的职责外,较为有兴致也就习武、喝酒罢了,跟谢安呆在一起时,二人之间话题并不是很多;还有那当初东岭众中赫赫有名的杀人鬼漠飞,这厮俨然已成为谢安府上二夫人长孙湘雨的眼线,有些时候长孙湘雨的话,甚至比谢安、比李寿的话还要管用;至于钱喜那厮,更是不必多说,这厮已被长孙湘雨一手鞭子一手银子的管教方式彻底归心,连官职都不要了,心甘情愿做长孙湘雨手底下头号跑腿打杂,有些时候,谢安不得不佩服,其妻长孙湘雨在收买人心的本事上,确实要比他更为高明。

    “……就剩你了!——费国等人眼下在冀州军中当职,无事不得擅自入京,而狄布、漠飞、钱喜那三个家伙,你也知道……”

    听闻此言,苟贡讪讪一笑,在他看来,他东岭众中的三弟漠飞还算是好的,好歹有北镇抚司锦衣卫这个皇帝身旁探子首领的职务,可他的四弟钱喜……

    心中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苟贡纳闷问道,“究竟是何事,大人?”

    只见谢安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是这样的,昨日,吕公请本府到其府上赴家宴……吕公你认得么?”

    “吕公……南国公?”苟贡试探着问道,见谢安点头,他惊讶说道,“不想大人竟结识冀京许多位大人物……有什么不对么?吕公请大人赴宴。这是好事呀!”

    “你几位主母可不怎么看……”苦笑一声,谢安便将他与吕家儿媳苏婉曾经一些事简单地与苟贡解释了一遍,只听地苟贡倒抽一口冷气,面露震惊之色。

    “呃,这个不太合适吧?叫下官陪大人一同赴宴……”偷偷移开半个身位,看苟贡的意思,竟有要当即抽身逃离的意思。

    谢安显然是注意到了苟贡的不对劲,没好气说道,“想走?给本府好生呆着!”

    “是……”苟贡讪讪一笑。继而苦着脸说道,“大人,不是下官不讲道义,只是这件事……大人也知道,我大哥狄布武艺高强,可结果呢?大主母一人就将他拿下;二主母眼下将我三弟与四弟收拾地服服帖帖,三主母……说句不恭的话,三夫人早前与下官有诸多矛盾……”

    见苟贡一个劲地大倒苦水。谢安没好气说道,“废话多!——本府就是叫你陪我一同去赴宴。这么说吧,你去还是不去?”

    “只是赴宴?”苟贡一脸紧张地望着谢安,古怪说道,“没有别的事?——下官的意思是,下官只是陪大人到吕家吃顿饭,然而就起身告辞?”

    “……”没好气地瞪着苟贡良久。谢安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呼……”在谢安咬牙切齿的目光中,苟贡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继而见谢安恶狠狠地盯着自己,讪讪笑道,“可不是下官胆小怕事。只是大人您府上那三位夫人,那可不是省油的灯,下官需为身家性命着想不是么?——倘若大人只是叫下官做个见证,下官义不容辞,不过倘若还有什么……”

    “没有别的事!”谢安一脸没好气地打断道。

    不得不说,谢安此时心情不佳,他想不明白,为何每个人都会觉得他至今还会对那个温柔婉约的女子余情未了。

    是,谢安曾经是颇为爱慕那个女子,可人家已是吕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哪还容得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三女倒是好,针对此事追问不休,尽管谢安很意外本来互相看不顺眼的三女忽然就联合一致了,可问题是,这般怀疑他与苏婉,他心中也不好受是不是?

    为了向众女表示自己的清白,因此,谢安这才打算带个信任的人一同赴宴,一来是避免在吕家发生尴尬,二来嘛,就算众女事后问起,谢安也有人证。

    而说到这个信任之人,在费国、苏信、李景等家将依然在冀京城外冀州军兵营当值的眼下,也就是苟贡最为合适了,因此,谢安这才来找苟贡,却不曾想到,这家伙竟然也怀疑他谢安会与吕家儿媳发生什么……

    怎么可能?!

    这绝不可能……

    唔,应该不可能嘛……

    又不是她的意思,是吕公请的自己嘛,所以……

    唔唔,多半不会吧……

    唔……

    “大人?大人?”见谢安低着头顾自思忖着什么,苟贡小声唤道。

    “唔?”听闻苟贡小声呼唤,谢安猛地抬起头来,一脸惊愕地问道,“何事?”

    “下官只是想问问,吕公请大人赴宴,究竟是午宴呢,还是晚宴?”

    “这个……”谢安愣了愣,从怀中摸出吕公送来的请柬又看了一遍,摇头说道,“没写日期,也没写午宴与晚宴……”

    “咦?”苟贡探过头来望了几眼请柬,猜测道,“言下之意,就是请大人在空闲的时候前去是么?”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苟贡,你怎么看?——反正我俩眼下也没什么事,现在去?”

    “眼下可是当职期间……”

    “那……那又怎么样?再两个时辰不就可以歇息用饭了么?”

    清晨赴任至午前歇息用饭,本来也就两个时辰……

    苟贡在心中小声嘀咕着,继而瞥了一眼谢安,见他早已换下了刑部尚书的一品官职,暗自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真是蠢!

    大人都换下官服了,这还不明白么?还说这些、说那些……

    想到这里。苟贡轻咳一声,一副忠心模样地说道,“大人言之有理!——请大人稍等片刻,待下官换下官服……”

    “唔唔,去吧!”

    大约一炷香工夫后,谢安与苟贡二人骑着马朝南公府吕家府邸而去。

    方才来时。谢安并没有乘坐他府上的马车,毕竟他上挂[刑部尚书]木牌的马车太过于张扬了,要知道谢安之所以换下官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又岂会顾此失彼?

    转道至朝阳街,谢安与苟贡发现迎面驶来四辆制作考究的马车,马车前方还有不少侍卫骑着高头大马,神色倨傲。

    “让开!都让开!”

    在那些侍卫的呼喝下,朝阳街上来往百姓纷纷退至两旁。想来他们也清楚,坐在那四辆马车内的,定是几位他们所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不多久,那十几个侍卫便骑马来到了谢安与苟贡二人跟前,见谢安与苟贡虽然勒住了马缰,但犹骑在马背上,愠色怒道,“喂。你们两个,不长眼啊!——速速下马退至一旁!”

    “你说什么?”苟贡眼中泛起几分凶色。

    也是。要知道谢安可是他们东岭众所效忠的对象,换而言之就是家主,而他们东岭众便是家臣,当着他苟贡的面,对他的家主谢安大呼小叫,这分明是打他苟贡的脸。

    岂料那十余名侍卫比苟贡还要张狂。见谢安与苟贡仅穿着普通士子服饰,怒色斥道,“瞪什么瞪?再废话老子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送到大狱寺去,保管你们两个不长眼的一辈子都出不来!”

    真有种啊……

    苟贡舔了舔嘴唇,眼中泛起几分残忍的凶色。心中忍不住冷笑起来。

    而就在这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阻止了苟贡。

    “大人?”

    “苟贡,下马!”率先翻身下来,谢安牵着缰绳退至路边。

    “还算识时务!”在那些侍卫张狂的笑声后,苟贡强忍着心中的怒气,翻身下马,退到谢安身旁,冷冷地望着那四辆马车从朝阳街道中央驶过。

    “该死!”冷眼望着那四辆马车驶远,苟贡一脸愠色,诧异对谢安说道,“大人,这种狂妄之徒就该好生教训一番!——大人何以拦着?”

    “不是告诉过你么?在外叫我[公子],”拍了拍苟贡的肩膀,谢安笑呵呵说道,“疯狗挡你去路,你就叫它先走,与疯狗打架,你也不嫌丢脸?你眼下可是大狱寺少卿!——为了这种小事置气没必要!世上狂妄之徒多了,你还非得一个个教训过来?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叫几个貌美的姐姐,吃吃酒,乐呵一番……”

    苟贡闻言目瞪口呆,良久拱手由衷说道,“大人……不,公子胸襟豁达,下官……不,小人佩服!”

    “并非是胸襟豁达,”谢安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本公子想来是恩仇必报,心眼小的人,不过至于方才那些人嘛,他们还不配本公子动怒……想开点,人活着就是找乐子,你自己要找不自在,那活着多没劲啊!——正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日后,你这大狱寺少卿也少不得要受气,想开点吧,本府……咳,本公子也是这么过来的!”

    “言之有理!”苟贡闻言笑了笑,抛却方才的怒恼,翻身上马。

    “不过……”回头望了一眼那支马车队伍,谢安皱眉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嚣张跋扈,李贤找的那帮人,可真是失却计较啊……算了,这件事就叫李贤自己头疼去吧,我等暂时不宜与李贤一党撕破脸皮!”

    见谢安说的皆是高层的应对之策,苟贡不便插嘴,连连点头,只是在临末余恨未消般说道,“但愿那些家伙最好别犯在我手上,否则……哼!”

    “呵呵!”谢安微微一笑,不置褒贬。

    事实上,谢安起初也并没有如此豁达的器量,从某种意义上说,前太子[周哀王]李炜先后器量的改变,也使得谢安的心境发生了几许变化,因此也使得梁丘舞与长孙湘雨由衷称赞,谢安比之当年已身居上位者应有的气度,并非再是恍如暴发户般。

    就拿方才的事来说,当然谢安也可以将此事闹大,毕竟以他如今的权利与地位,倘若真的要与李贤以及那四位王爷争执,并非就较真不过,到最后,多半会是那四位世子低声下气向他谢安道歉,可问题是,这对他谢安而言,有什么好处么?

    就为了教训了一下让自己道路的几个侍卫,耽搁几个时辰与对方理论、争执,事后叫那四个世子记恨在心且不说,还破坏了如今朝中难得的暂时和平局面,影响到了眼下李寿朝廷一致对抗即将而来的四皇子李茂这一大计,值得么?

    还不如就在此退让一步,叫那些嚣张跋扈的人该干什么该什么去,谢安这边呢,也好就此前往南公府吕家,好好与吕公与苏婉叙叙旧,何必没事找事?

    不得不说,谢安早已不是当初做事不顾前后、不分轻重的愣头青,想来,当了一年多的官员,他在某些方面确实有些令人值得称道的改变。

    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小插曲过后,谢安与苟贡来到了南公府吕家,在向吕家下人递上请柬,请其入府通报的期间,谢安站在府门外,默默地打量着这座因为某些事而记忆犹新的府邸。

    在迈过吕府府门之时,谢安心中不禁有稍许的紧张,要知道,自从他当初一气之下离开南公府吕家大院后,这长达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没有来过吕家一步,就连吕公独子吕帆的丧事,谢安也只是请梁丘舞代为出面,不曾亲身赴此。

    想来,谢安多半至今犹耿耿于怀吧,那位本该嫁入他谢家的广陵苏家之女,苏婉……(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登门(二)

    ——时间回溯到大周弘武二十三年二月十八日,冀京——

    大周弘武二十三年二月十八日,是大周皇帝李暨所立[弘武]年号的最后一天,待次日,大周新任皇帝李寿便要初次早朝,并且正式将年号改为[景治],这意味着大周[弘武之治]的彻底结束。

    弘武之治,始于大周皇帝李暨亲率大军覆灭南唐:当时正值三十而立壮年的大周皇帝李暨,亲率两万大军攻金陵,叫东国公梁丘亘、东镇侯梁丘恭父子所率领的东路周师攻江东,以及南国公吕崧所率领的西路周师攻荆州,三路并进。

    此后,三支大军汇合于江南虎林,将顺江而逃的南唐皇帝刘生逼死于江南虎林,从而结束了这场长达两年余的战役,大周终于得以一统天下,此后,李暨便于虎林昭告天下,改年号为[弘武],意在表彰自己办到了历代先皇所办不到的事,以莫大武功,覆灭宿敌南唐,终得天下一统。

    但遗憾的是,也不知是否是受这个年号所影响,大周弘武年间,诚可谓是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东北时有北戎乌桓扰境,杀烧抢掠;西北时有羌氏不服管教,聚众反叛;吴越时有东夷越民作乱,蜀地亦有南蛮兵指大周。

    说李暨穷兵黩武也好,好大喜功罢了,在他当皇帝的那些年,李暨前后起兵二十余次,率中原、河北精锐士卒,亲赴战场,北使乌桓震慑,南叫四夷臣服,西攻羌氏、南击蛮族,终得平定四海。但为此,亦付出了沉重代价,比如说,东公府梁丘亘的长子、梁丘舞的伯父、东镇侯梁丘恭便病故死在征讨乌桓的途中。

    原以为如此便得以天下太平,却不想弘武六年,南唐旧臣薛仁起兵于太平。自号[太平军],四方云从,得江南无数百姓支持,毅然率军袭击江南城池,致使以金陵为首的诸多城池沦丧。

    当时,东国公梁丘亘之二子、原东镇侯梁丘恭之弟、梁丘舞之亲生父亲梁丘敬袭东镇侯之爵位,率军三击薛仁,终将其斩杀于芜湖,将无数太平军叛党逼入湖水溺死。使得早前有十余万之众的太平军经此一蹶不振,然而,那时作为东军主帅的梁丘敬却也战死沙场,据说是被流矢所伤,不治身亡。

    而与此同期,李暨已与南国公吕崧攻下金陵,忽听前线传讯,言东镇侯梁丘敬战死沙场。心下大怒,毅然下令。封锁金陵各个城门,叫南军屠城,但凡家中供有、藏有南唐皇帝刘生灵位者,不问缘由,就地格杀,以至于金陵这座江南重城十室九空。甚至于,李暨更叫江南地方官员抓捕太平军叛党,抓获就地格杀,割首级献于冀京。

    这条皇命一下达,江南等地百姓顿时遭了秧。尽管后来得知此事的丞相胤公慌忙赶到金陵,请李暨收回成命,但依然还是有诸多无辜百姓被诬陷为太平军乱党,更使得一些原本美满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家破人亡,其中,便有谢安如今的妻室,金铃儿。

    然而在长达十余年的时间里,江南频繁发生叛乱,太平军剿之不尽,由于丞相胤公的建议,李暨终于收敛杀心,改镇压为安抚,这才使江南怨恨稍轻。

    弘武年间,可谓是动荡的年代,亦是东公府、南公府等冀京四镇扬名于天下的年代,而如今年号的改变,对于梁丘公、胤公、孔文等老辈而言,无异于属于他们辉煌时代到此结束,即将而来的,那属于大周年轻的一辈。

    而这句话,同样适用于南国公吕崧……

    “陛……陛下驾崩了?”

    得知此事时,吕公带着八千余幸存的南军刚刚越过安平国边界,也就是大周京畿,尚未抵达国都冀京,听闻此事,吕公慌忙弃了部署,叫其徐徐回京,自己则带着林震、乐俊、卫云这南军三将,匹马赶回京师。

    但即便如此,吕公依然晚了一步,非但没有见到他所效力的皇帝李暨最后一面,就连送丧的队伍也没见到,当他风风火火赶到皇宫时,所见到的,仅仅只是物是人非的宫廷。

    与梁丘公、胤公交谈了一番后,得知整件事的大概,吕崧颇有些心灰意冷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南国公吕府。

    正如谢安在他婚宴中见到吕公时所猜测的,刚回到自己家中的吕公,心情非常低落,这使得听闻吕公前往迎接的吕家儿媳苏婉颇感疑惑。

    “公公,您不曾碰到前往皇陵的送丧仪仗么?”

    吕公摇了摇头,苦笑说道,“[晚到一步]吕公博……记得许多年前,有些好事之徒,将老夫与伯轩比较,戏称我二人[是战逢先梁丘亘、晚到一步吕公博]……当时老夫颇为不悦,可如今再看看,倒也没错,老夫平生做事,总是晚到一步……早前不曾见到帆儿最后一面,如今,亦不曾见陛下最后一面……”

    “……”苏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低头不语。

    见寡居的儿媳默然不语,吕公亦知自己失言,咳嗽一声,勉强堆起几声笑容,岔开话题说道,“且不说这个!——对了,婉儿,老夫不在京中的这些日子,一切可好?”

    苏婉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公公不在京师,由儿媳操持家业,儿媳不敢怠慢……去年岁末,儿媳叫府上下人在阜成街够得一片门面房,开了一家铺子,托人从汉中、西蜀等地够得上好锦缎,叫匠工裁制成衣,售于京师达官贵人,谨慎经营、颇有盈余,钱财进支,皆记录在账,儿媳这就取来请公公过目……”

    见儿媳苏婉这就要起身去拿账簿,吕公连忙喊住了她,苦笑着说道,“你这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吕家偌大家业,皆要劳你一人操持……”

    苏婉低头轻声说道。“公公说的哪里话,我乃吕家儿媳,理当如此……”

    望着儿媳恭顺的模样,吕公长长叹了口气,喃喃说道,“我儿好福气……我儿好没福气……”

    尽管吕公的话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但只要是知道吕家究竟发生怎样的变故的人,都不难理解吕公这番话的真正含义。

    深深打量着儿媳略显憔悴的面容,吕公心中不觉一酸,好言说道,“好孩子,如今老夫既然已回到冀京,你就好生歇息一番,家中生计,自有老夫来操心……”说到这里。吕公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对了,进城时老夫听说了,待明日新皇早朝罢了,小安便要梁丘家、长孙家的那两个丫头成婚……那小子终于也要成家立业了!”

    “……”苏婉抿了抿嘴,轻咬嘴唇,低着头不说话。

    见此。吕公愣了愣,古怪说道。“莫非那小子不曾发来请柬?”

    “……”苏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继而默默摇了摇头。

    “那个臭小子!”吕公皱了皱眉,继而暗自叹了口气。

    倒不是说吕公气愤于谢安如此不给面子,相反地,吕公很清楚谢安为何不送请柬到他吕家。原因就在于,在吕公不在冀京、其子吕帆又亡故的情况下,将寡居的苏婉请去赴喜宴,确实有些不妥,从某种意义上说。谢安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可清楚归清楚,待望见自己颇为疼爱的乖巧儿媳目露失望之色,吕公心中难免也生谢安的气。

    “无妨!——明日你与老夫一道去,老夫就不信,那小子会将我公、媳二人轰出来!”吕公带着几分爽朗的笑意说道,毕竟他很清楚,谢安只是为了避免尴尬,这才不向他吕家投递请柬。

    “这……恐怕有些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办!”大手一挥,吕公拿定了主意。

    事实证明,吕公的来到,叫谢安颇感惊讶与喜悦,连连询问吕公究竟是何时回到冀京,但是对于吕家儿媳苏婉,谢安依然显得还是那般生分,好在那时李寿的妻室、当今的王皇后将苏婉请到了内宅为宾客女眷专设的宴席。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吕公叫儿媳一同前往赴喜宴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此后数日,吕公将扩充南军士卒的任务交给了吕家时代的家将林震等人,在府上浸心于家计,尽管他不想承认,但是事实上,吕家确实不比以往了,虽说依然还顶着[四镇]之一这颇为荣耀的名号,但是独子吕帆战死沙场、而他吕公又兵败函谷关,这使得吕家的名声一落千丈,而更糟糕的是,前天子李暨突然驾崩。

    尽管新任皇帝李寿与吕家也算亲近,但归根到底,只是皇帝李寿与谢安交好,而谢安又与吕家有些渊源,仅此而已,总的来说,不比前天子李暨在任时受器重。

    为此,堂堂四镇之一的吕公,难免也要开始为日后家业考虑,毕竟,与他年纪相仿的梁丘公、胤公、孔文等朝中老臣,已渐渐开始淡出朝廷权利中心,眼下朝中的中心人物,乃是以年轻的皇帝李寿、年轻的权贵臣子谢安为首的皇权一党,以及皇八子、八贤王李贤为首的丞相一派,混迹在一些轻壮君臣左右,尽管吕公仅四旬数逾年,却也拉不下脸。

    在年龄上,吕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作为与梁丘公同时代的豪杰,吕公眼下的处境,不可谓不尴尬。

    在计较家业的过程中,吕公很是意外地发现,自己吕家这位儿媳非但贤惠,而且颇善于理财,也难怪,毕竟人家本来就是广陵富豪苏家之女,自然精于商贾之事。

    可回想起那日儿媳憔悴的面容,吕公却也不忍心将这般沉重的家业重担强加于她,毕竟这位儿媳年方二十,正值风华正茂,岂能叫她来回于账簿、收支之间?

    “婉儿,趁着这几日天色不错,不若出去散散心?”

    多少次,吕公这般劝说着自己这位贤惠的儿媳,毕竟据他所知,自他当初离开冀京之后,苏婉除了操持家业时偶尔到阜成街附近视察一下吕家名下的商铺,其余日子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在书房中盘算当日、当月盈利。因此,吕公希望这位乖巧、贤惠的好儿媳能趁此期间好好休息一番,只可惜不管他怎么劝说,苏婉依旧还是将自己闷在屋里。

    计较原因,吕公也能理解,毕竟苏婉乃广陵人士。在冀京本来就没有什么亲友,硬要说有那么一人,那便是如今朝中的权贵,一品大员、刑部尚书谢安,毕竟当初,便是谢安将家不幸的苏婉带来了冀京,二人之间有着极深的羁绊。

    但是吕公也清楚,自当初他的独子吕帆娶了苏婉之后,谢安与苏婉之间便可以说是形同陌路了。不出意外,素来恪守礼仪、安分守己的苏婉是绝对不会去见谢安的,而谢安,却绝对不会来见苏婉。

    因此,吕公以请谢安到他吕家赴家宴为借口,将谢安请到了府上。

    ……

    ……

    “什么?陪她到街上散散心?”

    听闻吕公的请求,谢安满脸惊愕,对座的吕家苏婉亦是一副惊容。唯独苟贡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般,低着头闷声吃酒。只不过额头隐约有冷汗渗出。

    “啊,”望着谢安惊愕的表情,吕公苦涩一笑,点头说道,“老夫不在冀京的这段日子,皆赖婉儿操持家业。苦心劳神,如今老夫既然回到家中,是故,将叫这孩子歇息一段日子,你也看到了。比之当初憔悴不少……”

    “……”谢安闻言下意识地望向苏婉,苏婉心中一惊,慌忙低下头去。

    见谢安一言不发,吕公微笑说道,“婉儿在冀京也没什么亲朋好友,硬要说和谁能说得上话,也就是你了……据老夫所知,你二人差不多已有年逾不曾说过话吧?”

    谢安微微一笑,说道,“前些日子小子成婚时,不就说过么?当时吕公亦在场……”

    “小安啊,你应该知道,老夫指的并非那些客套!”深深望着谢安,吕公长长叹了口气,苦涩说道,“当年的事,是我吕家失却计较,可即便如此,老夫实在不希望你二人形同陌路……”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待思忖一番后,说道,“这样吧,容小子回府将此事告诉内人,湘雨平日最喜玩闹,想来不会拒绝……”

    “不见得……”旁边苟贡一脸古怪地小声插了句嘴,一抬头注意到谢安没好气的眼神,连忙低下头,顾自吃酒用饭。

    不过也是,要知道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早知苏婉是谢安心中至今难忘的女子,像防贼般防着此事,可想而知,倘若苏婉当真与梁丘舞等众女一同外出游玩,那绝对称不上是散心,不难想象,众女必定会想方设法地探问二人之间的事,梁丘舞与金铃儿倒还算了,最糟糕的无疑就是撞到长孙湘雨,谁知道这个善于算计的女人会做些什么?

    “公……公公,”咬了咬嘴唇、眼神复杂地望了一眼谢安,苏婉低着头小声说道,“公公的好意儿媳心领,只是小安……只是谢大人适才新婚,而儿媳又是……此事多有不便……”话中[公公]二字,咬字甚是含糊不清。

    “谢大人……哼!”谢安轻哼一声,端着酒盏自饮一杯,见此,苏婉面色一黯,低下头去。

    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尽管吕公早已有所预料,却也想不到,二人形同陌路竟至此等地步。

    望着儿媳那隐约带着几分哀伤的面庞,吕公沉思一番,望着谢安说道,“小安,就当是给老夫一个面子吧!——你若答应此事,那陈蓦所作所为,老夫日后绝不再提!”

    谢安闻言吃了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吕公,他当然清楚吕公指的是什么。

    见谢安一脸惊色,吕公继续说道,“老夫前些日子已问过伯轩,他已承认……倘若老夫这边不松口,梁丘家那边,也绝不会包庇此事!——据老夫所知,你与你大舅子陈蓦关系极好,想来你也不愿见到其堂兄妹为了一个已逝……已逝的人,不得不刀刃相向吧?——老夫亦知人死不能复生,比起已逝的人,还是活着的人更为重要,但是这笔人情债,梁丘家必须偿还!”

    “人情债?”苏婉疑惑地望着吕公,只可惜吕公不予解释,不,应该说,他不知该如何解释。

    听闻吕公所言,谢安默然不语,按理来说,梁丘家嫡子陈蓦杀了吕家嫡子吕帆,此事断然难以轻易罢休,如今吕公这边主动松口,那自然是最好,毕竟梁丘公也舍不得自己的孙子陈蓦为此事负全责,一命偿一命,但问题是……

    “……”默默望了一眼苏婉,谢安深深皱紧了双眉。

    说实话,如果可以的话,谢安不想再与这个女人有任何的关系,倒不是说他恨她,相反地,他这是在保护她,毕竟二人的身份,存在着太多的争议,然而吕公所放出的这枚香饵,却叫谢安不得不乖乖上钩。

    毕竟在谢安看来,倘若吕公这边主动姑息了陈蓦所犯下的事,或许梁丘舞那边也会稍稍消停一些,再见到其堂兄陈蓦时,能够心平气和地说几句家常话,而不至于当即提刀,大打出手。

    “好,一言为定!——什么时候?”深深望着吕公,谢安点头应下了此事。

    “唔,”吕公思忖了一番,微笑说道,“下月初三……”

    “下月初三?”谢安一脸纳闷地望着吕公。

    似乎是看出了谢安心中疑惑,吕公轻笑说道,“三月初三乃上巳节……说实话,老夫昨日送出请柬,其实并不指望你今日就来,依老夫想来,多半你会耽搁几日,前思后想一番,这样一来,老夫提前叫你,倒也不至于误了节日……今日你来老夫府上,老夫着实是没有预料到啊……”

    也不知是听出了什么隐含的意思,谢安面色微微一红。(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最熟悉的陌生人

    ——大周景治元年三月初三——

    在大周,每年几乎有四分之一的日子都属节日,只不过有的受到重视,而有的,相对不受看重罢了,甚至于,有些节日重叠于同一个日子,因此,显得尤为热闹。

    而三月初三便是其中一个较为特殊的日子,它既是[三月三、清明节、七月半、十月初一]这四个鬼节之一,亦是民风中[祓除畔浴]的节日,更是朝廷祭祀鬼神的节日。

    总得来说,这个节日面向人众的不同,它代表的意义也大为不同。

    对于朝廷而言,三月三是朝廷特定的、祭祀瘟神的日子,每逢这个节日,会由礼部官员出面,到冀京城外的活水河流旁祭祀,向传说中的鬼神、五瘟使者祈祷,希望能减少瘟疫等灭顶性的病害。

    因为三月三属初夏,所以这一日所供奉的鬼神,乃是夏瘟使者刘元达。

    在大周,祭祀鬼神、尤其是主瘟病的鬼神,是所有祭祀类节日中最受重视的,一般要求所有官员出席,甚至连大周皇帝都会亲自到场,以表达对鬼神的敬重。

    而对身负要职的朝廷官员而言,今日又是他们得空拜祭先祖的日子,在结束对鬼神的祭祀后,似阮少舟、长孙靖等各部尚书、侍郎,会趁着这个节日所带来的一日休假,带着家人外出冀京,上山拜祭已逝先祖,毕竟,并不是每个适合扫墓的日子大周官员都会例行休假,因此,在三月三这个鬼节扫墓的,大多都是春节、清明节、冬至等评理日抽不出空来的朝廷官员,寻常百姓一般不包括在内。

    而对于大周年轻的男女而言,三月三上巳节。亦是不逊色上元节的节日,尽管踏春用在这里并不怎么稳妥,但是初夏时日子,确实要比春季更合适外出游玩踏青。

    因为在这个时期,堆积的冰雪大多已融化,吹拂过脸庞的风中带着丝丝凉爽。再不似春季时那般寒冷,于是乎,在这等大好天气下,上巳节便成了世家公子、小姐驾车游玩的日子。

    而对于已婚、但是并未生育的女子而言,上巳节却又是大不同于前两者的日子,在封建迷信色彩极度浓重的大周,世人依然还误认为女子婚后不孕是妖邪作祟,因此,在这个节日。无论达官贵人亦或是平民百姓,那些婚后不孕的女子都会来到居所附近无人烟的河流,沐浴溪流之水,在她们看来,冰雪消融后所化作的绵绵溪流,能够洗掉她们身上所依附的妖邪,从而顺利生孕。

    所以无论如何,上巳节都算是较具迷信色彩的喜庆节日。尽管这个节日不像上元节,会有朝廷礼部出资张灯结彩、装扮京师。但是观灯赏雪,依然还是这个节日中不乏乐趣的娱乐,毕竟自这个节日以后,笼盖大周京畿的冰雪便会彻底融化,使得整个大周彻底进入夏历,到那时候再想观雪。便就又要等到十冬腊月了。

    “苟贡,什么时辰了?”

    “禀大……啊不,禀公子,差不多酉时了!”

    在广安街附近一条城内河流石桥旁,谢安与苟贡站在桥脚下。望着不远处在河水中嬉戏的一干女子。

    那些女子,几乎都是百姓人家,约束甚少,入水嬉戏,倒不是为了洗褪身上所依附的妖邪,毕竟根据她们的头发发型判断,这些女子几乎都尚未出嫁,想来,她们只是想趁着这个节日与众姐妹好好玩耍一番,毕竟大周平日里对于女子的道德礼法约束还是颇为严格的,也只有在这样的节日里,她们才能无拘无束地玩耍。

    当然了,这仅仅只针对于百姓女子,至于像长孙湘雨这等世家千金,无论在什么日子,都被要求端庄大方,可想而知,在遇到谢安之前,天性喜热闹、玩耍的长孙湘雨心中究竟有多么苦闷。

    “嘘……”忽然,谢安身旁的苟贡双眉一挑,吹了一声口哨,眉宇之间,露出几分男人都明白的神色。

    望着那在河中嬉戏、尚不知自己衣服早已湿透的众百姓女子,谢安轻笑一声,打趣说道,“真想扛回俩……对吧?”

    谢安这一句话,噎地苟贡气息不畅,连连咳嗽,好不容易稳住了心神,苟贡讪讪说道,“咳咳……公子说笑了,小的也就是……也就是……嘿嘿,心中想想而已……”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当上了大狱寺少卿一职,苟贡一改当初东岭众中的恶行,再不去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也是,人一旦有了地位,便会下意识地爱惜羽翼,这是人之常情,若是可以的话,纵观天下之大,有几个人愿意自甘堕落,遭受诟病、被人指责?

    不过话说回来,苟贡确实不如谢安为人洒脱,你看谢安,身为一品大员,朝中刑部尚书,眼下站在石桥旁堂而皇之地望着在河水中嬉戏的女子,脸不红心不跳,哪像苟贡似的,一句话就被谢安说得噎气咳嗽。

    “那个不错……”谢安指着河水中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子小声说道。

    “哦,是么?”苟贡瞪大眼睛顺着谢安所指的方向望去,继而皱眉摇了摇头,意见不同般说道,“小的倒是觉得,此女身旁那个更好……”

    “旁边那个?”谢安吃惊地望着苟贡所指的那个女子,那个身材很是丰满的女子,古怪说道,“本公子看来,她体型可不比你轻啊……你还好这口?”

    “这个大人就不懂了……”苟贡摇了摇手指,摆出一副经验人士的模样,低声说道,“公子以苗条为美,可一般细瘦女子,体气不耐,弱气地很,在房事时,远不如丰满的女子更为……”说到这里,他嘿嘿一笑,望着谢安一副心照不宣之色。

    谢安不觉眨了眨眼,诧异地望着苟贡,心中不免想到了长孙湘雨。

    作为冀京第一美人,长孙湘雨无论是面容还是身段。都无可挑剔,从小娇生惯养的她,通体犹如白玉般柔滑无暇,但是正如苟贡所言,长孙湘雨在房事时弱气地很,没几下就喊累。体能还不如伊伊,更别说梁丘舞与金铃儿,似她这样的,多来几个恐怕谢安都能轻易摆平。

    当然了,拿长孙湘雨跟梁丘舞与金铃儿比,长孙湘雨确实输地有些冤枉,但是撇开梁丘舞与金铃儿精通武艺这方面不谈,谢安还是觉得苟贡的话有其一定道理所在,毕竟伊伊也丝毫不通武艺。但是,她的体能要比长孙湘雨好得多。

    唯一要说长孙湘雨有什么决定性的优势,那就是当谢安在抚摸她肌肤的时候,那种仿佛能够摸到她皮肉下骨骼的美妙触感,着实令谢安陶醉不已。

    据谢安的了解,长孙湘雨因为厌恶肉类,用饭时基本是蔬菜佐以鲜鱼,因此。她的体重仅仅在七十斤上下,尽管大周是一斤十六两的算法。可论斤这个量词,大致还是与后世相似,如此倒也不难想象,为何这个多智近妖的疯女人会三天两头生病了,体能太弱。

    相比之下,每餐饭量与食肉量比谢安要恐怖许多的梁丘舞。她的体能……

    一想到此事,谢安便不觉有些气馁,在他看来,梁丘舞看起来也不胖,只是比起长孙湘雨较为丰腴罢了。可梁丘舞那堪称恐怖的腕力与体能,谢安实在想不明白,何以体型与他相似的梁丘舞,体内竟蕴藏着远超他数倍的力量,莫非梁丘家的血脉当真是这般远超世人?

    就在谢安暗自纳闷之际,忽见苟贡双目一亮,指着桥下河流喜声说道,“公子,又来几个……嘿,那个不错……”

    “哪呢?哪呢?”谢安瞪大眼睛,趴在石桥上望向瞅着。

    忽见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谢安与苟贡二人面色不约而同地变了变,忙转过身,背靠着石桥栏杆,时而仰头望着天色,时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从他们身旁走过的众女子。

    “那两人,站在石桥上已有大半时辰了吧……方才我等姐妹过来时就在这里……”

    “看衣着打扮倒是得体,却不想为人这般轻肆、放浪……”

    “咿……真恶心……”

    眼瞅着桥上不远处几名世家小姐结伴匆匆走过,谢安挠挠头,颇有些尴尬,身旁的苟贡,亦不觉加速了摇动手中铁扇的频率。

    想来也是,虽说石桥上亦有不少行人顿足观望桥下的美景,可似谢安、苟贡这样一站就站大半个时辰,而且眼神肆意、毫无遮掩意思的家伙,总归还是少数。

    “呐,我说,”躲避着周遭行人、尤其是那些来往女子厌恶的眼神,苟贡一脸尴尬地小声说道,“公子,咱真的有必要一直在这里等么?”

    只见谢安依在石桥栏杆上,仰头望着夜空,咬牙切齿说道,“少废话!——丢人一块,眼下正是用你之际!”

    “这个……”苟贡闻言哭笑不得,毕竟似这般用人之法,他可是闻所未闻。

    想了想,苟贡小声说道,“要不,咱换个地吧?”

    “怎么?”谢安双眉一挑,激将般说道,“东岭众堂堂[影蛇]苟贡,也就这么点出息?”

    苟贡闻言苦笑说道,“公子,激将对小的可不管用……”

    谢安翻了翻白眼,转身去,双手搭在石桥栏杆上,目视着桥下嬉戏的女子,淡然说道,“没办法,谁叫那时说好了在这座桥上碰面呢?——咦?又来几个……”

    “是、是么?”苟贡当即转过身来,转身过来观望桥下,瞧见了桥下那般美丽景致的他,仿佛忘却了方才的尴尬,咂咂嘴品味道,“唔,确实……不过京师的上巳节,还是不如小的在山东时所见壮观……”

    “哦?说来听听?”

    苟贡一听来了兴致,摇着铁扇颇为自得地说道,“想当初小的在山东时,虽说地处乡下不如京师,可乡女中亦有多美貌者,适逢乡女沐浴,那等场面,啧啧……小的不敢夸口,倘若公子尝过滋味……”说到这里,他好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在谢安没好气的目光下,讪讪着摇着铁扇,不再言语,想来,当初在山东时没少干这档子破事。

    就在谢安与苟贡对桥下河中嬉戏女子品头论足之际,忽有一辆马车缓缓驶向石桥。在谢安身后逐渐停了下来,继而,有一位身穿白纱锦服的貌美少妇,从马车上走了过来,手持一柄碎花纸伞,盈盈走向谢安。

    苟贡最先察觉到此事,见谢安尚望着桥下,连忙重重咳嗽一声。

    “怎么了,苟贡?又瞧见什么……”正说着。谢安下意识转过头,待注意到自己身后不时何事站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少妇时,表情着实有些尴尬。

    毋庸置疑,这位年轻貌美的少妇,便是南公府吕家儿媳、谢安至今念念不忘的女子,广陵苏家之女,苏婉。

    不得不说,时隔年逾。当二人再次见面,气氛不可谓不尴尬。无论是谢安还是苏婉,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安挠了挠额头,小声说道,“你今日……很漂亮……”

    苏婉闻言眼中露出几分喜悦,继而。她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一黯,低下头轻声说道,“谢大人过赞了,妾身……妾身仅蒲柳之姿。哪比得上谢大人府上四位尊夫人……”

    嚯,这就要糟……

    注意到自己所效忠的家主谢安闻言皱了皱眉,苟贡暗自摇头,忽然,他瞧见了苏婉身后所跟着的年轻侍女,笑嘻嘻说道,“小妹妹如何称呼?”

    想来那名侍女也知道苟贡乃谢安身旁之人,闻言小声说道,“奴婢唤作映梅……”

    “哦,映梅,好名字……”苟贡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我俩稍后一步,让我家公子与你家少奶奶得闲聊几句,可好?”

    “嗯……”映梅面色微红,点了点头,小声应道。

    要知道苟贡亦是外貌俊秀之人,只是以往略显几分阴鸷,而自担任大狱寺少卿之后,他的气质大为改变,一副世家公子模样,比之李贤身旁的季竑毫不逊色。

    见此,苟贡望了一眼谢安,心想,大人啊,下官只能帮您到这了……

    想来,与苏婉一同走在前面的谢安并没有注意到苟贡这忠心的举动,他与苏婉依旧处在极为尴尬的境地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安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

    “这一年,你过得如何?在吕家……还算适应么?”

    “嗯,蛮好的,府上下人都对妾身甚好,公公……”说到这里,苏婉表情一黯,强颜欢笑,岔开话题说道,“反而是谢大人,最近如何?”

    “别再叫我谢大人!”谢安有些恼怒地打断了苏婉的话,继而叹了口气,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苏婉,歉意说道,“抱歉……总得来说,挺不错吧,成了家,在朝中也颇有些地位,不过有时候嘛,感觉挺烦的……”

    “咦?”

    “不理解?——就拿今日来说吧,朝廷规定我等到京师南郊河边祭祀,一个多时辰,就看着那些供奉在朝的巫官举着一把木剑跳来跳去,也不知在干些什么,无趣地很!——要不是最后李寿……哦,不,陛下叫我读那个什么祭文,我都快睡着了……”

    “呵呵……”苏婉闻言抬起右手,以袖掩唇轻笑几声,继而轻声说道,“那是陛下宠信于谢大……宠信于你,视你为亲支近派……”

    “嘛,话是这么说,不过……今日真的挺忙的……”

    “唔?”

    “你想啊,早上到城外河边祭祀,还不许缺席,事后又得赶到长孙家,与长孙一家一同到山上……”

    “长孙家出城扫墓祭奠亲人么?”苏婉好奇问道。

    “嗯!”谢安点了点头,解释道,“祭拜湘雨的生母王氏,早前我就答应过湘雨的,不过到昨日才履行约定……”

    “据说长孙大人与已故的长孙王氏关系不好?”

    “可不是么?岳丈……咳,长孙大人祭拜王氏时,湘雨没少在旁冷嘲热讽,说什么在世的时候不好好对待,死后凭吊有什么用,把长孙大人气个半死……”

    苏婉闻言轻笑一声,继而忽然感觉此举不妥,连忙致歉。

    “没事,当时我也笑了。拜此事所赐,没少挨长孙大人白眼,前前后后任意使唤,唉!做人家女婿命苦啊……”说到这里,谢安的话音戛然而止。

    而苏婉显然也注意到了谢安脸上的神色,勉强说道。“总归家事美满……”说到这里,她深深望着谢安,温柔说道,“据妾身所知,梁丘将军与长孙小姐皆世家名门之后,脾气大也在预料之中,小安你性子倔强,日后可莫要与她们争执,倘若你夫妇和睦。妾身这边也可以安心……”

    “是么……”谢安淡淡应了一声,兴致缺缺。

    见此,苏婉轻轻咬着嘴唇,岔开话题轻笑说道,“此番你能抛下诸多事,陪妾身散心,妾身真的很欣慰,尽管你是受公……受公公的意思。心里多半不情愿……”

    “当然不情愿……”停下脚步,谢安神色复杂地望着苏婉。表情有些不悦说道,“家里,舞儿、湘雨、金姐姐、伊伊,都希望我今夜能带她们出来观灯赏雪,结果呢,我却陪着别人家的儿媳……”

    “小安……”苏婉表情一黯。

    “说什么安心……”冷笑一声。谢安不悦说道,“从前你就是这样,事事都为别人考虑,哪怕是不相干的人……有必要么?若不是你当年自作主张,今夜我所陪的。就不会是别人家的儿媳!”说到最后,谢安话中语气极重。

    “……”望着谢安气愤的模样,苏婉张了张嘴,低头说道,“事到如今,再说这些做什么?”

    “一年半,打满打算也不到两年……我已是朝中刑部尚书,兼掌大狱寺,南、北镇抚司……当初广陵那些不可一世的官员,如今在我看来屁都不是,只要我一句话,哪怕是广陵郡郡守,也得乖乖到我大狱寺重牢内做客!——我说过的,十年之内,我会爬上高位,到那时,我会替你报仇,将那些迫害苏家的恶官绳之以法……”

    “……”

    “如今,我已履行了我的承诺,可当初另外一个人呢?”

    “我……”苏婉红唇微启,默然无语。

    “你就这么等不及么?只不过一年零五月而已!”

    “小安……”望着谢安眼中跃动的怒火,苏婉轻咬嘴唇,带着几分梗咽低声说道,“事到如今,莫要再说了,都是我的错……如今你位高权重、家庭美满……”

    “那又怎样?”注视着苏婉,谢安正色说道,“尽管这么说有些对不起舞儿他们,可在成婚之前,我心里想的却是你,你知道么?!”说着,他拉住了苏婉的手。

    见此,苏婉面色一慌,连声说道,“小安,放开我……你弄疼我了,快放开!”

    岂料越说谢安抓地越牢,口中不悦说道,“还说什么可以放心了,你放什么心?我需要别人家的儿媳来替我操心?——前年大年三十那夜,我就告诉过你,我不是你的弟弟,也不想当你那什么弟弟,不需要你来替我考虑,少在一边假惺惺的,你若是真心有为我考虑,当初就不该自作主张,加入吕家……”

    “假惺惺……”苏婉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安,继而眼中露出几分怒意,狠狠一摔左手,挣脱了谢安的束缚,谢安措不及防,下意识想抓牢,以至于在苏婉手背上留下几道殷红的指印。

    “既然你一直这么想,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望着手腕处几道殷红的指印,苏婉眼中隐约带着几分气恼,望着谢安沉声说道,“我要回去了……谢大人如今乃朝中权贵,岂是妾身能够高攀,妄以姐弟相称的?”

    “你!”谢安闻言心中亦是恼怒,愤愤说道,“不送!”

    “……”气愤地望了一眼谢安,苏婉当即转身,脸上仿佛蒙了一层寒霜,恼怒般唤道,“映梅,回去了!”

    “是……”望着自家少奶奶强忍着心中怒意的神色,映梅缩了缩脑袋,急忙紧跟而前。

    瞥了一眼苏婉主母携怒离开的背影,苟贡微微叹了口气,走到谢安身旁,压低声音说道,“这就是所谓的爱之深恨之切吧?只是……有必要闹到这般不欢而散么?”

    谢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摇头说道,“你不会理解我长久以来的不甘……”

    “这个下官是难以理解,只是……大人与那位女子年逾未曾说话,形同陌路,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言语的机会,何必弄地不欢而散呢?——大人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下官,尽管大人对今夜之事摆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可实际呢?”

    “少来这套!——我才不去!”似乎是猜到了苟贡的用意,谢安皱眉哼道。

    苟贡亦是狡猾圆滑之辈,哪里会不知谢安心中的芥蒂,眨眨眼故意说道,“那就没办法了,不过,今夜街上来往行人颇多,龙蛇混杂,倘若其主仆二人回去时遇到歹人,这可不妙!”

    谢安闻言一愣,继而眼中露出几许惊慌,喃喃说道,“说……说的是……”

    “那……追上去?”

    “唔!”(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逆鳞

    说实话,苟贡故意说出那番话,其用意只不过是为了劝说谢安罢了,毕竟谢安与他在石桥旁等了一个多时辰,期间不知遭受多少来往女子的白眼,这才等到苏婉按约前来,结果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谢安三句两句就将那位丽人气走了,谢安心中做如何想暂且不说,至少苟贡感觉此事很是冤枉。

    再者,苟贡也看得出来,尽管谢安口口声声对此事很是不情愿,可事实上呢,谢安对于与苏婉一同游街散心、观灯赏雪一事颇为上心,要不然,也不会早早就在约会的地点等候。

    可苟贡万万没有想到,苏婉主仆二人竟然当真会遭遇歹人……

    “什么?——你家少奶奶尚未回来?”

    听闻苟贡的劝说,谢安二人急匆匆回到石桥旁,找到了尚且等候在石桥附近的吕家马车,然而从那位车夫的口中证实,苏婉主仆二人竟尚未回来。

    “怎么可能?”谢安闻言难以置信,要知道他本来就晚苏婉她们主仆二人一步,如今他二人都回到了石桥,怎么可能苏婉主仆二人还未走到?就算女子脚步慢,也不至于慢到这等地步吧?

    见谢安似乎有些着急,苟贡劝道,“大人,可能是街上行人颇多,叫那位走岔了道,我等不妨原路返回,寻找一番……”

    谢安闻言点了点头,与苟贡二人原路返回,只可惜,寻找不果,到处都瞧不见苏婉主仆二人的踪迹。

    忽然,苟贡眼中闪过一丝惊色,指着路边一物说道,“大人。那不是……”

    顺着苟贡所指的方向望去,谢安震惊地看到,街头路边有几个小孩子,正举着一柄碎花纸伞嬉戏,与方才苏婉手中那柄简直一模一样。

    谢安心中咯噔一下,据他了解。苏婉从某种角度上说,与长孙湘雨一样有着某种恋物癖好,长孙湘雨喜好扇子,不拿在手里就感觉浑身不自在,而苏婉则喜好碎花油纸伞,出门时定要拿一柄在手中,烈日为了遮阳,雨天则为了挡雨。

    唔,与其说是喜好。倒不如说是她为人仔细、谨慎的写照。

    因此,就好比长孙湘雨绝对不会将扇子随手乱放一样,苏婉也绝对不可能将纸伞随便丢弃,哪怕她眼下因为谢安的关系异常气恼。

    莫非正如苟贡所言,遇到了歹人?

    想到这里,谢安脑门上不禁渗出几分冷汗,几步走了上前,在那些孩童惊慌的目光下。蹲下身,从怀中钱囊中摸出一个十两的银锭。沉声说道,“我手里有十两银子,谁告诉我从何处拿到这柄纸伞,这十两就归谁!”

    尽管那些孩童尚年幼,但是却也知银锭的价值,闻言争先恐后解释原因。其中,有个小女孩脆生说道,“是方才一位年长的姐姐的……”

    话音刚落,在街旁摆摊售物的小贩中跑过来一名男子,看似三十岁上下。一把搂住了那个小女孩,低声骂道,“胡说八道什么?你个小兔崽子,存心要害死全家是么?”说着,他转过来面向谢安,堆笑说道,“这位公子,想必是这些小兔崽子手脚不安分,偷了旁人的东西……”

    只可惜,似这种敷衍般的谎言,连苟贡都骗不过,又如何骗得过谢安?

    清楚瞧见谢安眼中露出几分急怒之色,苟贡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大人,交给下官!”说着,他蹲下身,从怀中摸出大狱寺少卿的官牌,望着那男子异常严厉地恐吓道,“信不信本官将你丢入大狱寺重牢,严刑拷打,叫你死在里头?”

    “大……大狱寺少……少卿……”望着那块官牌,那名男子仿佛被抽去了脊椎骨般,顿时瘫倒在地,一脸恐惧之色。

    他如何想得到,眼前那两个看似世家公子打扮的人,其中一位竟是朝廷大狱寺少卿。

    “还不速速招来!”苟贡怒声斥道。

    不得不说,可能是苟贡此前杀人不少,浑身杀气不比谢安这种连杀鸡都要假借人手的文官,只唬着那男子浑身颤抖。

    “小……小的……方……”手指旁边那条小巷,那男子一脸惊骇,结结巴巴说道,“方才,这里停有一辆马车……小的瞧见,马车旁有几个做侍卫打扮的男人,其中一个人还威胁小的,要是敢说出去,就杀了小的全家……”说到这里,他畏惧地望了一眼苟贡。

    苟贡是什么人,那可是当初在山东作乱的东岭众首领之一,闻言冷哼一声,沉声威胁道,“你若是再吞吞吐吐,本官定要叫你明白,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那男子一听仿佛被吓掉了魂,跪地连连求饶道,“小……小的不敢隐瞒,是那几个做侍卫打扮的男子,将这柄纸伞的主人强行掳上马车带走,是一位相当美丽的富贵女子,身旁还有一个灵巧的丫环……”

    定是苏婉主仆二人……

    谢安闻言与苟贡对视一眼,苟贡点头会意,站起身走到小巷,蹲下身摸着尚留有马车车轮印迹的地面,继而又回到谢安身旁,朝着谢安点了点头。

    见此,谢安沉声问道,“什么样的马车?具体朝哪里去了?”

    “只知道朝东边去了额,具体小的实在不知啊……”

    谢安闻言皱了皱眉,毕竟冀京地方大了,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找到那辆马车?

    注意到谢安着急的神色,苟贡捏住那男子左肩,一把将其肩膀捏地脱臼,怒声斥道,“还不说?!”

    那男子只痛地满头冷汗,连声哭求道,“小的当真不知啊……”说到这里,他望了一眼眼中杀意越来越盛的苟贡,连忙说道,“对了,那辆马车车前挂着一块木牌,小的好似看到刻有[汝阳王]三字……”

    汝阳王?

    谢安当即便回想起前些日子带着苟贡前往南公府吕家时,在朝阳街所碰到的那一支嚣张跋扈的马车车队……

    想到这里。谢安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咬牙切齿骂道,“好胆!——竟然动我谢安的女人!”

    “……”苟贡闻言傻傻地望着谢安,他很想说一句,那位女子可是吕家的少奶奶,然而望着谢安布满怒气的脸。他最终还是选择当做没听到。

    缓缓站起身来,谢安深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说道,“李贤,这可不算是我谢安挑事了!——苟贡,叫人!”

    苟贡点点头,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支制作精致的短笛,放入口中将其吹响。笛声不算尖锐,但是绵绵悠长,不似寻常音律。

    不多时,只听唰唰几声,街道两旁房屋上越过几条黑影,继而跃下至谢安跟前,叩地抱拳,其中一人。竟是北镇抚司锦衣卫司都尉,漠飞。

    “老三。你怎么会在附近?”苟贡吃惊地望着自己的兄弟漠飞,继而心中顿时了然,想必是长孙湘雨颇为在意谢安与苏婉二人的事,派亲信漠飞暗中监视着两者,要不然,身在皇宫内廷的漠飞。绝不可能眼下就出现在这里。

    尽管对于漠飞在暗中监视着自己与苏婉游街散心一事感觉有些不爽,不过似眼下这等处境,谢安倒是颇为庆幸长孙湘雨有这一招,望着漠飞沉声说道,“丘阳王、衡阳王、历阳王、汝阳王。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动了我谢安的……咳,将吕家儿媳苏婉掳走,叫人通知丁邱,叫上所有南、北镇抚司所有密探,再叫上狄布,再以本官的名义请卫尉寺巡防司卫兵出动,给本府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吕家儿媳苏婉给我找到……必要之时,不惜一切代价,有什么事,自有本府顶着!”

    漠飞无言地点了点头,带着手底下的密探,跃上房顶消失在夜幕中。

    而这时,那名男子几乎已彻底吓傻,毕竟从谢安的语气中他不难听出,眼前这位看似只有十**岁的世家公子,竟连王爷都不放在眼里,一想到自己方才还有意要隐瞒,他不禁吓地双软发软,连忙叩地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并非有意隐瞒……”

    话音未落,他眼前滚过一个价值十两的银锭。

    “就算是医资吧,去医治一下手臂!”在那名男子惊喜交加的目光下,谢安转身离开,毕竟自方才起,附近的来往行人便顿足瞧着这边。

    “走,苟贡,本府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动我谢安的女人!”

    那位可不是您的女人啊……

    “是!”苟贡苦笑一声,赶忙跟了上去,在他看来,谢安此番可真是勃然大怒,要不然,也不至于气地口无遮拦,将吕家儿媳苏婉称作是自己的女人。

    ——与此同期,冀京左安门附近内郊——

    伴随着一阵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欢笑,吕家儿媳苏婉主仆二人,被拉下马车。

    这里是……

    苏婉吃惊打量着四周,她发现,除了她主仆二人以外,似乎还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子被强掳到这里,一个个面露惊慌失措之色,双手颤抖举着酒壶,替那四位衣冠楚楚、看似世家公子打扮的男子倒酒。

    忽然,其中有一位男子叹了口气,摇头说道,“三位贤弟,冀京乃天子脚下,似这等不法之事,事后定有人要追究,听愚兄一番话,还是放了她们吧,好生安抚,免得生起事端……”

    这位在四人年长一些的,正是丘阳王李异的世子,李博。

    “兄长多虑了,”年纪最小的汝阳王世子李弛撇嘴说道,“我等看得上她们,那是她们福分……喂,酒都洒到外面了!笨手笨脚的,连倒酒都不会么?白长了一副可人的面容!”说着,他身后摸向其中一名倒酒的女子,骇得那女子连连后退。

    “哟,何处又找来这么一个小美人?”那四位世子,历阳王世子李炅似乎是注意到了苏婉主仆二人,勾了勾手指笑嘻嘻说道,“替她们松绑!”

    “是!”

    话音刚落,便有一名侍卫上前,解开了苏婉主仆二人手上的绳索。

    双手脱困,吕家侍女映梅扯下塞下嘴里的布团。将自家少奶奶护在身后,厉言说道,“你等可知我家少奶奶究竟是何人?竟敢做这等事!”

    “哦?”历阳王世子李炅双眉一挑,笑嘻嘻说道,“莫非小美人还是位了不得的人物?说来听听?”

    映梅气呼呼地瞪了一眼不远处那个在言语上轻薄他家少奶奶的登徒子,正色说道。“我家少奶奶乃南公府吕家儿媳!”

    “南公府吕家儿媳?”丘阳王世子李博闻言一愣,正要说话,却见历阳王世子李炅站了起来,一面朝苏婉主仆二人走去,一面笑嘻嘻说道,“哦哦,原来是吕帆那个短命鬼的媳妇啊……嘁,那小子命还真不错,娶了这么一位小美人……”说着。他抓起苏婉的手腕,轻轻嗅了嗅,舔了舔嘴唇说道,“唔唔,真香……”

    苏婉又惊又怒,使劲挣扎,奈何有两名侍卫按着她的肩膀,叫她难以动弹。

    “贤弟住手!”这时。丘阳王李异李博站起身来,皱眉说道。“寻常人家女子玩玩也就算了,此女动不得!——要知吕家乃冀京四镇之一!”

    “那是以往,”历阳王世子李炅闻言撇嘴一笑,左手抚过苏婉的脸庞,哂笑说道,“眼下的吕家。可不复当初了,老子战败,儿子战死,这吕家还有什么脸面再自称冀京四镇?”说到这里,他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望着苏婉惊喜说道,“咦?据本殿下所知,你夫婿吕帆那个短命鬼成婚当日便率军离京平叛吧?这么说,小美人至今尚是完璧之身?”

    苏婉又惊又怒,娇声斥道,“放肆!——我夫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岂是你等登徒子可以辱及?放了妾身与此间众女子,否则……”

    否则,待我义弟、当朝权贵、刑部尚书谢安得知,定要你等好看!

    总归,苏婉还是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口,毕竟她与谢安方才闹地很不愉快,她哪里有脸提谢安的名字。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苏婉能够说出谢安这个名字,恐怕在场四位皇家世子,就得掂量掂量了,毕竟眼下李寿朝廷中最负盛名的权贵,除了八贤王李贤外,也就数刑部尚书谢安了。

    “否则如何?”历阳王世子李炅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说道,“本殿下可不怕小美人你那公爹,战败的将军,本殿下怕他做什么?至于你那死鬼夫婿嘛,难不成他还会从坟里爬出来不成?”

    说实话,苏婉对于吕帆并无什么爱意可言,当初也只是因为感激吕家为其报仇,因此委身下嫁,使得谢安至今犹耿耿于怀,但是对于公爹吕崧与夫婿吕帆,苏婉还是极为敬重的,尤其是夫婿吕帆,沙场为国捐躯,着实是一位忠臣良将,硬要说什么怨言的话,就是夫婿吕帆死地太早,以至于她刚加入吕家便当了寡妇。

    但即便如此,苏婉亦无法容忍几个纨绔子弟辱及其亡夫,闻言呸了一声,啐了一口唾沫,直吐在历阳王世子李炅脸上。

    “……好胆!”左手擦去脸上的唾沫,历阳王世子李炅眼中露出几分怒色,咬牙说道,“看不出来,还是个倔强的小美人,本殿下喜欢……”说着,他右手一抓,竟苏婉的外衫撕裂大半。

    “你……你要做什么?”苏婉见此大惊之色,奈何身体被制,难以动弹,身旁侍女映梅过来推攘,反而被历阳王世子李炅一把推开,摔倒在地。

    “唔唔,果然是个美人……”望着苏婉身上几分若隐若现,历阳王世子李炅淫笑一声,正要施暴将此女身上衣衫剥下。

    眼瞅着那只头离开自己的娇躯越来越近,苏婉又羞又恼,眼眶不禁蒙上一层气雾。

    小安……

    来救我……

    一瞬间的反应,苏婉心中不禁想到了谢安。

    “嘿嘿嘿,小美人莫要哭呀,”似乎是注意到了苏婉湿润的双目,历阳王世子李炅笑嘻嘻说道,“待会本殿下会好好疼爱你的……”

    话音未落,只听两声惨叫,在苏婉背后压制她肩膀的那两名侍卫当即栽倒在地,咽喉处鲜血直流。

    继而,在一瞬间,历阳王世子李炅便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那是一柄明晃晃的镰刀,镰刀上尚滴着殷红的鲜血……

    “什么?刺……刺客?”四位皇家世子面色大惊,尤其是历阳王世子李炅,他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黑衣人,望着他眼中浓烈的杀机,咽了咽唾沫。

    “什么人?!”衡阳王世子李绍沉声喝道。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你爷爷我!”

    继而,远处的黑影中走出一个满脸寒霜的男子,不是谢安,又是何人?

    眼瞅着那熟悉的人,苏婉再也顾不得其他,紧奔几步,一把扑到谢安怀中,止不住嚎嚎大哭起来,想来,她方才着实是受了无法言喻的惊讶,要不然,向来在意自己身份的他,绝不会做出这般有违礼法的事。

    “小安,我……小安……”

    望着怀中痛哭的美人,谢安心中惊喜之余,更多的乃是愤怒,想来他也明白,究竟是遭到了何等的惊吓,才会使得苏婉如此不顾仪容。

    “别怕,别怕,我在这呢……”好言安抚了苏婉几句,谢安转头望向那四位呆若木鸡的皇家世子,咬牙切齿说道,“真有胆量啊,你们几个……”

    伴随着谢安冷若冰霜的话,只听唰唰唰一阵响动,四周涌现出大批的黑衣刺客,将李博等人团团围住,粗粗一数,竟有数百人之多。

    京师天子脚下,竟然有这么多的刺客?

    眼瞅着从四面八方来到此地的众多黑衣刺客,初来乍到的四位皇家世子彻底懵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逆鳞(二)

    古书言道,[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所谓逆鳞,指的便是上古蛟龙脖子下一块巴掌大小的鳞片,呈月牙状,倒长于体表,旁人若是轻易触摸,必遭龙怒。

    而这个说法同样适用于人,纵观世上万万人,每个人都有自己极其在意,容不得旁人触及的领域,这个领域可以是财宝、可以是亲朋,可以是任何人或者事物,而对于谢安来说,亲近之人便是他心中的逆鳞所在。

    由于自幼是孤儿,受尽了孤独的痛楚,因此,谢安很是珍惜来自旁人的关怀,往往旁人对他好上一分,他便会将那人视为亲支近派,十倍报答。

    归根到底,他多半是不舍那份关怀就此消失,而希望能一直延续下去。

    正因为如此,当初前太子[周哀王]李炜派刺客暗杀谢安,然而那刺客却不慎误中副车,杀死了原安乐王、现当今天子李寿府上的老管家福伯时,以至于使得李寿与谢安勃然大怒,也不晓得该说是不是不知天高地厚,竟发下誓言,要让李炜偿命。

    或许冀京遍传谢安脾气不好,但是实际上,谢安平时不易动怒,他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当然了,这里的怒,指的是勃然大怒,而不是因为某人的某句话而生气、而不悦,从而使得自己愤怒填膺,恨不得卯足劲弄死某个人。

    而说到谢安气到怒火填胸,至今为止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回,第一回,是得知他所爱慕的苏婉自作主张,打算嫁给南国公吕崧的世子吕帆;第二回,便是前太子[周哀王]李炜派刺客误杀了李寿府上的老管家福伯。

    仅此两回而已……

    而眼下。谢安终于又体会到了那种感觉,那种仿佛热焰填充于胸膛,几乎要将胸膛炸裂的强烈憎恨,甚至于,这一次尤其来的剧烈。

    丘阳王世子李博……

    衡阳王世子李绍……

    历阳王世子李炅……

    汝阳王世子李弛……

    不得不说,这四个堪称李寿三代内近亲的堂兄弟。这回算是踢到铁板了,他们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蠢事。

    本来,以这四位皇家世子的尊贵身份,调戏、玩弄几个冀京寻常人家、甚至是达官贵人家中的女眷,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天大的事,每朝每代,这种事屡见不鲜,谈不上稀奇。

    然而,他们这回动了一个绝对不能动的女子。南公府吕家儿媳苏婉。

    正如历阳王世子李炅所言,眼下的吕家,威名已不复当初,家主吕崧领兵战败、被人挑断双手手劲,断送了一身大好武艺,而其子吕帆又年纪轻轻战死沙场,若不出意外,吕家在未来数年内必定败落。因此,历阳王世子李炅根本不在乎吕公会因为这件事在找他们的麻烦。毕竟在他们看来,他们这回是为[义助]同皇族的堂兄弟、[八贤王]李贤而言,所要对付的,并不单单只是当朝皇帝李寿皇权一堂,更有即将返回冀京的皇四子、[燕王]李茂。

    皇四子、[燕王]李茂,那可不是好对付的人物。即便是在大周皇族李氏宗亲中,亦是威名远播,更被前天子李暨赞为[大周皇族第一勇士],拥有着超越其父李暨的武功,似这样威名显赫的大人物。若不是[八贤王]李贤费尽唇舌,他们这几个堂兄弟还真不情愿搀和其中。

    而如今,他们既然答应了堂兄弟李贤联手对付皇四子、[燕王]李茂的事,在冀京玩几个富贵人家的女人,这算得上什么事?想来,李贤也会替他们善后。

    四位皇族世子是这样想的,并不能他们的想法错误,问题在于,初到冀京没几日,对于京师局势并不了解的他们,错就错在选错了对象,他们并不清楚,冀京有几个女人是他们所不能动的,其中,就包括南公府吕家儿媳苏婉。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如何想得到,动了吕家儿媳,第一个跳出来为她出头的竟会是眼下朝中第一权贵、刑部尚书谢安呢?

    别说他们不知,就算是久居冀京的人士,也不了解谢安与苏婉之间的事,甚至于,就连胤公、长孙靖、阮少舟等人亦不知此事,硬要说有谁知道其中内幕的话,满打满算也就只有李寿、梁丘舞、长孙湘雨、金铃儿、伊伊这几人了,除此以外,哪怕是王旦、荀正等李寿、谢安身旁亲近之人,也不知其中究竟。

    哦,对了,这几日跟随于谢安左右的苟贡知晓此事,而受长孙湘雨之命,暗中监视谢安与苏婉关系进展的漠飞,多少也察觉到了一些,要不然,如今已贵为北镇抚司锦衣卫司都尉的漠飞,也不会二话不说,就将助纣为虐的两名侍卫当场斩杀,助苏婉逃离历阳王世子李炅魔掌,毕竟他眼下也是朝廷命官,若无必要,基本上已不再用杀人来解决问题,只因为谢安一句话,[必要之时,不惜一切代价]。

    从这一点上说,漠飞没当场杀了历阳王世子李炅,已算是后者走了天大的运,毕竟漠飞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他可是东岭众中赫赫有名的杀人鬼,杀人对他而言就跟吃茶、用饭一样随意。

    不过尽管如此,历阳王世子李炅还是被吓傻了,毕竟漠飞手中那柄尚滴着鲜血的镰刀,依然还抵在他咽喉之下,甚至于,锋利的刀刃,几乎已堪堪割破他的喉咙。

    待一阵叫人不安的沉寂过后,四位世子中最年长的丘阳王世子李博率先站了起来,手指谢安沉声说道,“足下究竟是何人?!”

    此时谢安仍然好言安抚着怀中轻泣垂泪的苏婉,闻言转过头去,冷冷望了一眼李博,他眼中浓烈的杀意,叫后者心中震惊,不觉后退一步。

    就在这时。有一名侍卫好似注意到了什么,手指谢安说道,“你……你是前些日子在朝阳街街当道之人……”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冷笑,苟贡不知从何处飘到了那名侍卫跟前,右手一把捏住了那名侍卫指向谢安的手指。使劲一拽,但听咔嚓一声,那名侍卫的手指,顿时呈现一个诡异的扭曲,痛得那人连连惨叫。

    “还记得啊?——嘿,巧了,你苟大爷也记得!”

    说着,苟贡冷笑一声,手中铁扇一递。铁扇前端的刀刃划过那名侍卫的咽喉,当场将其杀死。

    “……”从始至终,谢安眼神没有任何改变,只是轻轻搂着怀中的苏婉,不为所动。

    毕竟眼下的他,震怒于苏婉所遭遇的事,隐约间有打算将那四名皇族世子并其爪牙全部杀死在这里的念头。

    见苟贡杀死了自己的侍卫,汝阳王世子李弛心中大怒。手指苟贡怒声说道,“你这厮又是何人?竟然无故杀本殿下侍卫!”

    “无故?”甩了甩铁扇刀刃上的鲜血。苟贡舔了舔嘴唇,笑嘻嘻说道,“嘿!——那日要不是我家大人豁达,不予你等计较,这厮早该死了!”说着,他一脚将那名侍卫的尸体踢到一旁。冷冷地望着汝阳王世子李弛。

    “你家大人?”汝阳王世子李弛闻言一愣,转头望了一眼谢安,好似明白了什么,冷笑说道,“原来如此……原来还是个朝廷的官啊!——喂。你可知我等乃何人,竟敢如此放肆?”

    也不知是否是得知谢安乃朝中官员,除丘阳王世子李博外,其余三个纨绔子弟脸上如临大敌般的惊惧之色渐渐退去,眼中露出几许不以为然。

    在他们看来,既然面前那个家伙是朝廷的官,那么,只要他们抬出各自的名号,便能叫其退去,然而,谢安之后一番冷淡的言语,彻底打破了他们的美梦。

    “丘阳王李异之世子,李博;衡阳王李祁之世子,李绍;历阳王李郴之世子,李炅;还有汝阳王李裴之世子,李弛……对么?”轻轻拍着苏婉尚且因为受惊而颤抖不已的后背,谢安面无表情地说道。

    “……”听闻谢安的话,那四位皇族世子傻眼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换句话说,对方是在得知具体的情况下,尚且做出这般放肆之事。

    不妙……

    眼瞅着神色从容的谢安,丘阳王世子李博隐约感觉有些不妙。

    他并不觉得对面那人是虚张声势,换而言之,对方是有恃无恐……

    等等!

    好似想到了什么似的,丘阳王世子李博瞪大眼睛打量着谢安。

    看似十八、九岁面容……

    未曾配冠,说明此人尚未到弱冠之龄……

    一个尚未弱冠的男子,带着如此诸多的手下,主动来找自己这一帮人的麻烦,却又满不在乎自己等人的身份……

    这个人莫非是……

    那一瞬间,丘阳王世子李博只感觉后背泛起阵阵凉意。

    而就在他猜测谢安身份时,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阵人生嘈杂,隐约间,仿佛有好大一拨人举着火把前来此处,待其走近,不难发现,那都是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

    有救了!

    除丘阳王世子李博外,其余三位皇族世子面露惊喜之色,一改方才畏畏缩缩的模样,大声呼救道,“来人,来人!——可是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这些人乃聚众不轨,意图谋反,给本殿下将其拿下!”

    然而令那三位皇族世子感到震惊的是,那些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丝毫不理睬大呼小叫的他们,举着火把站在那数百名黑衣刺客外围,构筑起一道人墙,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见此,汝阳王世子李弛心中大怒,怒声骂道,“尔等没长耳朵么?给本殿下拿下这帮反贼!——我父乃汝阳王!”

    可惜的是,不管他怎么嘶声力竭地喊,那些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亦丝毫不理睬他,而与此同时,有一名看似将领模样的中年男子走到了谢安跟前,单膝叩地,抱拳说道,“大人,末将向宠。来迟一步,望大人恕罪!”

    谢安默默地点了点头,继而指了指尚在怀中哭泣的苏婉,继而将手指伸到嘴旁,做了一个小声的手指。

    向宠会意,抱拳行了一礼。继而站起身来,冷冷地望着那四位皇族世子并其手下侍卫数十人,冷哼一声,继而走向那些被掳来的女子,压低声音说道,“尔等乃何处人家女子?——速速离去!”

    那十几位与苏婉主仆二人一样被掳来的良家女子闻言大喜过望,止不住连声道谢,匆匆离去。

    “你……”见向宠不对付周围那些黑衣刺客,反而放走了自己等人好不容易掳来的美人。汝阳王世子李弛心中更是愤怒,几步走到向宠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怒声骂道,“你这该死的,本殿下的话你不曾听到么?!”

    话音刚落,便见向宠抬起右手,一记手肘击打在汝阳王世子李弛右脸,硬生生将后者击退两丈远。在地上翻了好几个跟头,满身污泥。

    “你……你敢打我?”抚摸着红肿的右脸。汝阳王世子李弛吐了一口血水,难以置信地望着向宠。

    向宠冷笑一声,一脸不屑地朝地吐了一口唾沫,继而竟不睬李弛,振臂喝道,“巡防司的兄弟听着。被掳的受难女子已救出,此地已用不着我等了,收兵回左安门!”

    “诺!”在四位皇族世子目瞪口呆的观望下,卫尉寺巡防司将领向宠带着原班人马竟然原路返回。

    “嘿,这些家伙究竟来做什么啊?”苟贡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不过心底下,他倒也明白向宠的好意,毕竟向宠也清楚这里接下来或许会发生的事,为了减少目击者,因此带着麾下士卒离开,就算谢安事后当真杀了那四个世子,他手底下的士兵也难以得悉此事,以至于失口将此事传开,给谢安带来麻烦。

    毕竟这里还有数百名南、北镇抚司的密探在,想来也用不到他们卫尉寺的人出面。

    “又只剩下我等了……”一脸轻松惬意,苟贡戏弄般朝着四位皇族世子笑了笑,继而右手一挥,轻描淡写说道,“喂,兄弟们还等什么呢?——全部拿下!”

    “嘁!”有一半隶属于金陵众一系的刺客闻言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情愿被苟贡指使,不过想来他们也知道,眼下可不是计较[那一方才是家主谢安手底下最受器重的刺客行馆]的时候。

    一时间,数百名精于暗杀的刺客一拥而上,如潮水般,顿时将那四位皇族世子淹没,尽管那位侍卫有心护主,却也无力抵挡,或被杀,或被擒,整个战局,几乎在一瞬间的功夫内已分出胜败。

    “跪下!”没过多久,四位不可一世的皇族世子,便被推攘着来到了谢安跟前,非但刀刃加身,更是一脸屈辱地跪在谢安跟前,在其身后,各有一名刺客反握匕首抵住他们四人的咽喉,只需谢安一句话,这四位皇族世子便要命丧于此。

    从始至终,谢安都没有移动一步,双手袖子轻轻盖着苏婉的双耳,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跪倒在他面前的四位皇族世子,忽而缓缓闭上眼睛。

    这仿佛是个讯号,苟贡见此舔了舔嘴唇,轻松的语气中隐约带着几分阴鸷。

    “杀!”

    见这一拨人竟当真要下死手,其余三名皇族子弟吓地面色惨白,唯独丘阳王世子李博尚保持几分神智,大声喊道,“等等!——尊驾可是刑部尚书谢安、谢大人?我乃丘阳王世子李博,我有话要对大人说!”

    谢安闻言缓缓睁开眼睛,目视着丘阳王世子李博,咬牙切齿般说道,“威胁就不必了,别以为有李贤给你等撑腰,本府就不敢动你们……你等可真有胆子啊,敢动我谢安的女人!”

    果然是谢安!

    见此,丘阳王世子李博心中咯噔一下,不由想到了此前皇八子、[八贤王]李贤当面嘱咐他的话。

    [……博堂兄此番能义助小王,小王感激不尽……啊,是啊,最近这段时日,小王的处境可谈不上惬意啊……哦,不不不,眼下倒是还好,朝中另外一拨人,虽说与愚弟有些政见不合,倒也不算是敌人吧……唔,那谢安并非是妒忌贤良之辈,因此,小王倒也不必担忧被他所害……呵呵?此人如何杀小王?哈哈哈,他若有心要杀小王,就算是卫地刺客时刻跟随小王左右,也难挡其府上一女子……罢了,过去的事小王也不打算再提,眼下呢,小王与李寿、谢安一党暂时取得默契,将逼退即将返回冀京的四皇兄视为当务之急,因此,在小王看来,李寿谢安一党,绝不会主动挑起事端,想比之下,小王倒是更为担忧此番随父而来的几位堂兄堂弟,劳烦博堂兄代小王劝说一二,冀京不比诸位堂兄封邑之国,世家、权贵、富豪,关系交叉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别的暂且不论,似眼下处境,李寿、谢安一党的人,千万动不得!——谨记!]

    糟糕了,这回可真是捅出篓子了……

    望着谢安眼中清晰可见的愠怒与杀意,丘阳王世子李博心中苦笑一声,不过……

    此女不是吕家儿媳么?怎么会是他谢安的女人呢?

    尽管很不理解,但是李博还是很识趣地忽略了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他若是不说点什么来打动眼前这位当朝第一权贵,不出意外,今夜他们四人都得死在这里。

    “谢大人,此事是个误会……”

    这边李博满头大汗地想用言语化解这场灾难,那边谢安一脸冷笑地听着,却没注意到,他怀中的苏婉已停止了哭泣,满脸羞红,抓着谢安的胸前的衣服不敢抬头,目光中变幻着喜悦、欣慰、黯然、悔恨、羞愤与不知所措。

    想来,她也听到了那句……

    [我谢安的女人]……(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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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乃上将军介绍:
某官员推过一只装满金银财帛的箱子:“谁不知谢大人乃陛下跟前红人,这件事就拜托大人了……”
谢安:“好说,好说……伊伊,替为夫点点!——明日为夫给你买盒喜欢的胭脂……”
伊伊:“嗯嗯……”
长孙湘雨:“见者有份,奴家要一半!——奴家昨日看中一条上等的项链,正巧手头不宽裕……”
梁丘舞:“大周官员不得收受贿赂!——没收,充当我东军军饷!”
金铃儿:“都给老娘靠边站!——小贼,你答应过余,要替余筹集一些财物资助那些孤儿的……”
上前,将那只箱子瓜分干净,只留给谢安一个空盒子。
谢安:“喂,姑奶奶,好歹给条活路走啊!”
妻乃上将军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妻乃上将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妻乃上将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