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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boss君的阵亡史全文阅读

作者:鱼生七秒     反派boss君的阵亡史txt下载     反派boss君的阵亡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弟二章.游魂

    程喻白一咬牙,提着半月苍浪剑入了石雪峰。www.uu234.net

    一进入石雪峰,原本阳光绚烂的天气立刻阴霾,大雪如鹅毛般纷扬而下,不一会儿就将原来的路径覆盖得严严实实。

    远观时便已知石雪峰的高耸,近观更不得了,入目的冷,入目的白,只见山腰不见山头,雾蒙蒙的,不知是雪,是云,还是天。雪山与云天相接,茫茫一片,看上去更加巍峨壮观。

    空旷的雪原上,冷风还在呜呜打转,雪落无声,冷风却唏嘘似语。

    程喻白修为不高,刚刚筑基,尚未达到寒暑不侵的地步,此刻他仍身着春夏时的单衣,哪能忍受得着这股蚀骨的寒冷,脸色被冻的发白,哆嗦着双手,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白玉瓶,小心翼翼地倒出了一枚泛着红光的药丸,灵丹特有的香味逸散而出,闻之令人精神一振,口齿生津,体内灵力好似也变得活泼了。

    程喻白深深的吸了一口,感受着体内的些许变化,他感觉自己好像暖和些了,手脚好像不是那么麻木不受控了。虽然很想将灵丹一口吞下,但大师兄给的灵丹,不是这么用的。他还没到那种挥金如土,暴殄天物的地步,这是留给他保命的,不是用来取暖饱肚的。

    程喻白想了想,将已经握在手心的三品灵丹炎阳丹放回了白玉瓶,收入衣襟,只从另一个瓷瓶中倒出一颗棕色的药丸塞入自己口中,弯腰鞠了几捧白雪一起咽下。

    苦着脸,伸了伸舌头,这比黄连苦上百倍!每次吃这避谷丹都是种折磨,黄药师练的辟谷丹绝对没有这么苦,肯定是药王阁那群刚入门的师弟们试手的产物。

    算了,不和他们计较了,就算他想计较,恐怕现在也寻不到人了,除非去往黄泉。

    程喻白心里蓦然有些失落,门派十年,那些过往,无论是好是坏,都不是作假。他一直坚信他总有一天能够回去,说服自己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虚无,但有时候他都开始怀疑他上辈子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风添雪冷,雪趁风威。纷纷柳絮狂飘,片片鹅毛乱舞。呼啸的夜风中带了盐粒,风沙般硌脸。团空搅阵,不分南北西东;遮地漫天,变尽青黄赤黑。

    程喻白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得睁不开眼,身形摇晃脚下不稳,顾不上许多,立刻俯身从剑匣中抽出长剑,插入雪中,以此为支点,一瘸一拐往不远处的雪丘赶去。

    狂风呼啸,程喻白力竭倒在雪丘下。

    被白雪覆下的那一刻,程喻白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能顺利活到爬上山顶,在茫茫的雪山中找到那一位求助。

    极寒之地,一如以往大雪飘扬,清晨,大风雪停下来了,不过还得过好久天才会亮,几颗残星偷偷地睁开眼窥视那一片雪白的银白世界。

    城,人多城小,路窄房多,飞尘与炊烟永远在半空凝成老厚的灰雾,车马与行人时时挤擦成一团,显出不必要的热闹与叫嚣。在灯光下,那层灰雾变成暗红,象什么妖人摆下的一座**阵,包罩着人喊马嘶与成群的鬼影。

    天地苍茫,仿佛混沌初生,仿佛旅人在隧道中穿梭,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黑暗深处,骤然亮起光明,程喻白宛若见证了一座城市的变迁,呆立安城街头,看着这霓虹闪烁,光影交替的城市。

    我......这,这......这是.......回来了?!!

    时天色已经暗下来,窗外灯火阑珊,炮竹声不断。还时常有璀璨的烟火,绽放在天空中。这一幕宁静而温暖。夜幕从天上拉扯下来,很多白天里的不堪与丑陋,都迅速地消失在这片黑暗里。四处都是流光溢彩的霓虹和物欲横流的巨大广告牌。

    程喻白又看了看身上的衣着,并非是他已经伴了他十年的玄天派青衣外门弟子服饰,而是他出事前那身熟悉又陌生的银灰色西装。

    他下意识往兜里摸了摸,还好,交通卡和身份证都在,没丢,只是钱包和手机却不见了,应该是被偷了。

    每当临近年关,小偷就特别猖狂,出动的特别频繁,毕竟他们也要过年,他理解。

    幸好,他有把两者单独放的习惯,能回来便是幸运,就当是破财免灾了。

    程喻白想尽快回家,抬手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等车停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身上没钱,抱歉地朝司机师傅笑了笑,说了句不好意思,表示自己还想再逛一会。

    被脾气暴躁的司机说了一句神经病,程喻白也不生气,溜溜达达到了旁边的公交车站,在人们诧异的眼神中上车刷了公交卡。

    盛夏里蒸腾出的浓郁的水汽,凝结在开满冷气的玻璃窗上,一颗一颗仿佛泪水一样,短暂地停留在乘客的视线里。

    也不知道现在是何年月,爸妈还在吗?

    下车时,程喻白硬生生从像是装满了沙丁鱼罐头的车厢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哎呦,哪个混蛋挤老子!”

    “挤挤挤,妈的,奶牛是吧!”

    “靠,敢吃老娘豆腐!”

    .......

    在一片骂声中,把名牌西服挤成劣质冒牌货后,程喻白终于从那辆民怨沸腾的车厢里逃了出来,望着不远处公寓里那扇还亮着灯的窗户,笑出了声。

    她,还在。

    在楼下抽完一支烟的程喻白掐灭烟头,正想转身离开,回家去看看父母,却听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走,别看了,介人毛病兮兮的。侬还记得小区里的程二子伐,伊不就是精神失常把自己的爹娘都给砍死了。阿拉也跟去看了,哦哟,那个惨哦!回去以后连续做了三天噩梦,真是晦气哦,听说后来又放出来了?伐晓得那些警察怎么想的,万一介人真是精神病病发,阿拉老胳膊老腿跑伐过人家,把人砍了,伊都不用担责的咯。”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之前在异界的经历,他记忆很好,那女人分明是住在父母家隔壁的邻居,张大婶。张彤霞平日里一张巧嘴,尖牙利齿,不知把多少上她家讨债的债主气走。

    “我看着那小伙子的背影,倒是真有点像程家那小子。”陈大爷叹道,“你也是,到底是老邻居了,积点口德吧。说起程余,倒真的有好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了。”

    张大婶跺了跺脚,搓了搓手臂上激起的鸡皮疙瘩:“哦呦,侬个死鬼,夜里吓死个人啊!伊是杀人犯,要得侬在这里大发同情心哦!”说着拉着陈大爷走远了。

    一直在树影处背对着他们的程喻白缓缓转过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缓缓蹲下身,不知何时竟已泪流满面。

    他想起来了,他的父母已经不在了,他们倒在血泊

    中难以瞑目的样子,被他封存在记忆深处,如今终于被重新掀起。

    他依稀记得当时他的手上无力地虚握着一把水果刀,“哐当”一声,刀匕颓然落地,他跪坐在血泊中,血水一下子染红了膝盖,仿佛生命被夺走了一半。

    “爸……妈……”

    程喻白忍住极度的晕眩,剧颤着拼命地扶着他们,摸出手机拨了120,却因为颤抖,手机摔落在地,砸的四分五裂。

    而后,呼啸的警车就停在了楼下,一群身穿黑色警服的警察一拥而入,瞬间就把他按到在地,“别动!”,紧接着冰凉的手铐就扣上了他的手腕。

    之后,他就被抓了。

    因为他小时候同玉佩讲话的行为被家人怀疑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带去看过精神科医生,被诊断为精神分裂症。审讯过程中,警方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他那时正好精神病犯了,最终将他送去了精神病院治疗。

    在精神病院的日子里,打完镇静剂,被强制灌下安眠药的他开始做梦。

    每一夜,每一夜,他梦里梦到的都是那天的场景。在梦里,他想给他们合上眼,却始终合不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人们发现,他又开始偷偷和玉佩说话了,问他为什么,他沉默。

    他完全不想跟他们说他其实很清醒,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觉得玉佩有生命。

    几年之后,他出院了,买了母亲最爱的白玉兰,却在去墓地看望父母的路上出了意外。

    一阵白光之后,他到了那才出生三天便咽了气的孩子的身上,巧合的是,捡到那孩子的人家也姓程,因是在大雪天捡到,就被起名:喻白。

    于是,他就以程喻白的身份活在那户人家,后来被大师兄寻回了门派。

    然后入山,他回来。

    想到这里,程喻白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挂着一块羊脂白玉,上面刻着两个字:昆吾。

    “是你送我回来的吗,为什么?难道你也相信爸妈不是我杀的?所以,特意送我回来找回真相的?”程喻白喃喃自语,却没发现玉佩上一丝微弱的光华闪过。

    回头望了一眼依旧亮着灯火的窗户,程喻白垂了垂眼,暂时还是不要见面好了。

    充满暮色的街头,点点灯光,放射着幽黄的光线。

    篁甫江上,游轮缓缓地逆流而上,对岸的城市风光像是一副流光溢彩的画卷,徐徐从眼前掠过。穿城而过的南越江边,公路上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像是一条珠链,在黄昏之后散发着柔和的光。远处高楼林立,摩天大厦上渐渐亮起霓虹,星星点点,隔着江水好似琼楼玉宇。璀璨的灯火映照在他的眼镜上,泛着粼粼波光。

    国际饭店的大楼笼罩在夜色里,百米高的楼顶徐徐扫过探照灯的光圈;浅玫瑰色的帝都天幕下,灯红酒绿的橱窗和车水马龙的街市,在眼前渐渐融作一片海市蜃楼般模糊的光影。

    程喻白像一个游魂一般游荡在这座城市。

    他,已经没有家了。

第三章.骰子

    程喻白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一家大型的商场就在马路对面,晚上出来购物的人形形色色地进出着豪华的大门,程喻白在长椅上坐下,迷蒙着眼看那个被灯光点缀的如同海市蜃楼的气派建筑,灯光下,停车场里的汽车缓行间都被镀了层迷幻的浮光……仅仅是这样看着,恍若隔世。m.www.uu234.net

    那儿原来只是一家小小的商铺,后来看生意不错,父母就出钱将整栋楼都租了下来,开成了一家商厦,他在大学毕业之后接手了这家商厦,渐渐地涉及了其他产业,生意做大之后,就将整栋楼买了下来。

    而现在,这栋大楼早已易主。

    其他的,他都可以放弃,唯独这里,不行。

    程喻白怀着心事,在公园的长椅上睡着了。

    第二天,他是被晨练的大爷给喊醒的,身穿白色练功服的张洪泉打完了一套陈氏太极,才发现程喻白倒在公园的长椅上,原以为是个流浪汉喝醉了,未想到走近发觉此人气息悠长,倒是个习武之人。

    “小伙子,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程喻白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实在是因为他昨夜陡然收到了太大的冲击,心力交瘁。不然,以他以往的生物钟早该醒了。程喻白从长椅上直起身,撑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了看周围,似乎都没有空位子了,只有自己独占了一张长椅。

    “老大爷,您要休息?哎,您坐,您坐......我这就走......”

    “哎,不是,等等,小伙子......”张洪泉张了张嘴,来不及叫住人,只能看着程喻白摇晃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年轻有礼貌是有礼貌,可性子都太急,他只是想问问那个年轻人需不需要帮助。

    程喻白不是不知道张洪泉接下来想问什么,他只是,不想被人同情。

    太阳已经很大了,灰白的水泥地面,仿佛也冒着丝丝热气。程喻白看着赌场大门,那里不少人进进出出,嘈杂的音乐、闪烁的霓虹,大白天透出一种浮躁的繁华。

    “这不是程哥吗?咱可有好些日子没见了!走,进去玩两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忽然从背后嬉皮笑脸地想要搭上程喻白的肩。

    程喻白今非昔比,下意识稍侧身躲过了这一拍,差点害身后之人一个大马趴,栽倒在地。

    “华子,玩的事情,等会儿再说,你先告诉我,现在是何年何月。”话一出口,习惯性地带上一点古腔,虽然听上去有点别扭,但是自己一下子还改不过来。

    赵逸华站稳了身子,回头翻了个白眼,转身面对他:“南元二五零六年九月十六号啊,怎么了,程哥?你都失踪快一年了,不会真像何小妞说的那样摔坏了脑子,瓦特了吧?还是说,你又去哪里浪了,玩到忘记时间和隔绝世事了?你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花间小白龙,莫非就真栽在姚染身上,打算非卿不娶了?”赵逸华挤眉弄眼,倒是很想看程喻白的笑话。

    程喻白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并不搭话。

    赵逸华这时才看清程瑜白现在的样子,目光里闪现出担忧之色,这人的情况有点不对头啊,不是说他的样子变化了,而是他

    眉宇间的神态不同了。

    此刻的程喻白身形瘦削,眉梢眼角带着几分郁悒,当年的两分不羁已荡然无存。眉宇间尽是沉郁之色,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充斥着一股暮气,眼光不再明亮如秋水,而是黯淡憔悴,眼底陡然多出许许多多疲倦与哀伤,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抽掉了精气神,全身上下哪还有半点当初活力四射的样子,唯一与之前相同的就是其中还蕴藏的几丝暖意。

    赵逸华刚才在旁边看了半天才敢打招呼,上前认人。

    玩笑归玩笑,赵逸华不忍心看着他那么白目,遂道:“程哥,你可要想清楚啊!姚染三个月前已经嫁人了。我早说过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货,你就不要再想着她了,哥们儿以后给你找个好的,这事包我身上了!话说回来,何雨洁对你一片痴情,真的不考虑一下她啊?”

    程喻白摇了摇头,似带着出尘之意,淡淡地问到:“姚染最后嫁给谁了?吴铭?还是范溪?”要真是这两人,他还真输得一点都不冤,一个是她的初恋外加前男友,一个是高她两届一直对她穷追不舍的学长。

    虽然之前自己是她的现男友,但面对两人时,还真没啥信心,因为姚染一直就没给过他信心,和这两人的联络没断过,关系亲密。

    他不是脾气好,没想过对她发过脾气,而是......不能。

    提到姚染,就会想起那个人,但他们俩却都默契地没有说起,似乎忘了青春里还有那么一个人出现过。

    “都不是......”赵逸华犹豫地看了他一眼,“是......夏季先。”

    程喻白怔了一下,随即大笑出声,笑出了眼泪,笑到弯下了腰:“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古人诚不我欺啊!”

    “程哥,程哥,你还好吧?哥们儿我胆小,可别吓我啊!”赵逸华胆颤心惊地看着状若疯魔的程喻白。

    半晌后,笑声渐歇。

    “我很好,现在很清醒,你不用担心我犯病。”程喻白看着一退五米远的赵逸华皱了皱眉,叹道,“你不用离我这么远。”

    “不,不是......程哥,你忽然这么笑,我心里有点发毛啊......”赵逸华尴尬地笑了笑,紧张到连话都说不清了。

    虽然自己嘴上说的好听,跟人称兄道弟,可实际心里还是怕得要死,尽管当初的事情他也不信,但谁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犯病?

    于是赵逸华一步也不挪:“呵呵......我觉着我在这儿站着......还......还,挺好的。”

    程喻白见此,幽幽叹道:“既然你觉得那儿挺好,那就不要动,我过来。”

    说罢,程喻白朝他走近。

    赵逸华惊恐地瞪大双眼,脸色苍白,浑身颤栗,像筛糠一样哆嗦起来,眼珠就这么死死盯住他的脚,一错不错。

    程喻白忽然在离他两米的地方停住了,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神色莫名复杂地说道:“原来连你也怕我......”

    “不......不是......程哥,你别......你听我说...

    ...”出了这事谁不怕啊,赵逸华努力克制自己,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终于冷静下来,可是他的声音仍然发颤,身体仍然得直哆嗦,没法掩饰。

    “算了。”程喻白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赵逸华所想,一脸倦怠,摆摆手,漫不经心道。

    不管赵逸华是不是真的不怕自己,他现在都没兴趣知道,退开几步,步履掩不住的疲乏倦怠。

    “你先借我一千,十分钟后还你。”他的声音有些带着病态和倦意的沙哑,显的意兴阑珊。

    十分钟,很短,也很长。

    足以让一个千万富翁输到倾家荡产,也足以让一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一朝暴富。

    程喻白将手中一千块钱全部换成了十枚一百的白筹,连赌了三把,都是最简单的押大小。第一把全围,赔率为:一赔二十四。他直接扔出了十枚白筹,收回时手上的筹码就 变成了二十四枚蓝筹。

    他留了手,没敢每把都赢,第二把的时候放了点水,输了四枚蓝筹。第三把十七点,赔率为:一赔五十,全抛,直接翻到一百枚红筹。

    程喻白赢了,可脸上一点赢的意思都没有,皱着眉头,神情凝重,不是赢太少,而是他赢的太多了。

    庄家不住口的乱噪,其间又夹着其他赢家的欢呼和旁观者的议论,真闹得沸反盈天。旁边跟他同一时间来的朱涛一直在输,他看上去还满不在乎,倒是他带来的两个人沉不住气,一个骂骂咧咧,一个唉声叹气,几盘赌下来,就开始喘粗气,额头上汗水渗了出来。

    众人见程喻白手红纷纷要求跟着下注,沾点财气,程瑜白却朝众人拱了拱手道:“承蒙诸位看得起,小弟在此先谢过在场诸位的支持。蒙财神爷照顾,赢了一点,今天就到这吧。小弟的财气已经用的差不多了,再接下去,恐怕财神爷要生气了,等会儿输掉的就不仅仅是底.裤了......”还有,他的命。

    有些脑子还算清醒的人已经领悟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了,都是老客,又不是新手,哪还不了解程喻白话中的未尽之意呢?

    反应过来之后,再看程喻白,眼里都是满满的钦佩,能在见识到财富瞬间翻倍,而且是一下子翻五十倍的时候,仍旧保持头脑清醒的人,真的不多了。

    但有些人还是在叫嚷,不肯放人,怂恿他继续下注。

    程喻白用手虚压了一下,朝他们微微一笑,仔细的听了一会儿,看着已落桌的骰盅,轻轻地报出了一个数字:“八.”随后不管身后那群人再怎么挽留,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哎哎哎,财神爷发话了,还愣着干啥,赶紧跟着压啊!”有人醒悟过来,赶紧提醒周围人道。

    “哦,对对对!”

    “我压八!”

    “我也压!”

    ......

    一时之间,赌桌上的气氛重新热烈起来。

第四章.我看上他了,你有意见?

    过一会儿,庄家眼看面前的筹码,竟已消减得稀疏可数,他那脸上的雪花膏,也渐渐被油泥侵蚀净尽,只有满头大汗,从秃颅上腾腾冒着热气,再瞪圆眼向旁庄看时,又得赔个统庄,气得他把骰盅置到地下,用脚乱踩,三枚骰子,咕噜噜从骰盅滚落出来,嘈杂中不知道被谁捡走了,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一看骰子找不到了,庄家发热的瞬间冷静下来,顿时吓得亡魂皆冒!那三枚骰子可稀罕着呢,据说是神秘老板特制的,里面藏着大秘密!主管交给他之前,再三嘱咐让他一定要看管好。

    一开始觉着挺稀奇,结果他拿着那三枚骰子整整研究了三年都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就没太当回事。正好今天原来的骰子不知怎么回事就找不到了,时间紧迫,他就拿了旁边盒子里的骰子替了。

    他想着只是一天不会出什么大事,谁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一个挡他财路的臭小子,自己赢了还不算,还要在临走之前坑了他一把!他一怒之下就忘了主管曾经把骰子交给他之前说过的话,发了脾气,犯了之前的毛病。

    现在三枚骰子都没了,就算抽了他全身的肥油出来点天灯,也赔不起半颗!

    庄家苦着张脸,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

    伏趴着肥胖的身子,艰难地挤过重重叠叠的人群,在每张赌桌下翻找,被输红了眼的赌徒踹了几脚,在一片咒骂声中,才终于在一只脚掌之下找到了第二颗骰子。

    而这个时候,没有贪心继续,而是选择了就此收手的程喻白,已经去了专门兑换筹码的柜台。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赌场的人肯定会盯上他,他只想赢点钱应应急,并不想因此和他们杠上。

    程喻白在把手上的筹码换成了一百万的现金,让赌场抽了1%的价码给他办了张银行卡,自己留了一万在身上,剩下的九十八万元的赌资打到了卡里面。在梭.哈的牌桌找到了兴奋莫名赵逸华,不等他拒绝,一把将两千块钱塞入赵逸华手中,扬长而去。

    出了赌场,程喻白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周围,左右看了看没人,才招手打了一辆出租,坐上了后座,镇定地上了车,对司机说了句:“去昌义路。”闭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他衣袖下的掌心里死死握着一物。有棱有角,闪烁着冰冷的银光,棱角刺破了他掌心的皮肤,嫣红的鲜血缓缓地从伤口流出来,渐渐覆满了手掌,染红了整个掌心,他却似感受不到疼痛,越握越紧。

    直到司机师傅提醒他已经到了昌义路,他才回过神,付了车费,将受伤的左手插入口袋,用右手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缓缓打开手,正是那枚恰巧滚落到他脚旁的骰子。

    程喻白仔细地打量着这枚骰子,这骰子是一枚六面骰,正立方体,每个表面分别有一到六个孔,相对两面之数字和为七。

    当他的鲜血一沾上去,外面那层坚硬无比,不知什么材质的银色外壳立刻便如雪遇烈阳般消融殆尽,露出淡玫瑰色的内里。质地细腻,色泽温润,表面

    光滑柔和,其上可以清晰看到纵横交错的菱形网格纹,观察到一种类似镟削的线条,弧状两组交叉的牙纹,是枚血牙骰。

    程喻白自己也不清楚为何当时会鬼使神差地把这小东西捡起来,只是凭着直觉将它带了回来,但现在他知道原因了,因为......

    他嘴角微微上扬,稍一用力,用手一捻,左手掌心的血牙骰就此化为粉末。右手从领口里掏出了白玉坠,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并不是纯白无暇的了,上面隐约多出了一丝血纹,流动着浅浅的红光。

    但让程瑜白没想到的是,不管他再怎么小心,还是被人盯上了。

    阴影处,莫午时懒洋洋地靠在墙角嘴里叼着一根熊猫烟,一张嘴慢悠悠地吐出一连串的烟圈,看似神情慵懒实则目光犀利的扫视着周围沉醉在纸醉金迷中的赌客。

    谁都说不清莫午时是什么时候来到这儿的,只知道他身份好像不简单。现在的他明面上是赌场的保安,维护着赌场的秩序,暗地里却是赌场养的打手,身上不知道背了多少条人命,局子进去了不知多少回,有一回差点给毙了,结果呢?换了个身份弄了个替死鬼,还不是大模大样出来了,好烟好酒地供着,快活似神仙!

    听到动静,莫午时懒懒睁一睁眼,眸光微微一转:“确定吗?就那小子?手上有一百万,怎么我看着不像啊?”

    朱涛搓着手,嘿嘿一笑,点头哈腰:“莫爷,我怎么敢骗您呢!我当时就在坐他旁边,跟他一起赌,亲眼看着他一把翻倍,桌面堆的,全是红筹!红通通的,直晃人眼!”

    莫午时斜睨着他,目光微露讥嘲:“老朱啊,你好歹手上是曾有过过亿资产,见过大世面的大老板,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这么点儿小钱你都看得上?”

    朱涛肥肥的脸堆出极圆熟的笑意来,讨好般窥着莫午时的脸色:“我知道莫爷您视钱财如粪土。可胖子我就是个大俗人,一个喜欢钱,还欠着赌债的大俗人,哪能跟莫爷您比?我懂,您不就是笑我贪财吗?可您不知道贪财的好,什么都比没钱好!

    你有钱,钱就是你亲儿子,比你亲儿子还亲,你攒了它,它就一直在,你花了它,它都不说个委屈!哪像我娶得那个婆娘生的那个败家子,就知道伸手要钱,还没啥良心......”

    朱涛想起那不争气的儿子叹了口气,转了个话题继续絮叨:“他娘的,就三把,从一千到百万,要是咱有那个手气,还想着整这出干啥!您要是真的看不上这一票,早点和我知会一声,我好去通知一下其他人。"

    莫午时并不开口,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烟,似乎在欣赏烟头透出的火光。

    在程喻白捻碎血牙骰子的同时,莫午时的脸上极快地略过一抹笑意,转眼又恢复了平静,脸色变得幽深晦暗,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朱涛开口提醒他烟燃尽了,他才猛然觉察到指间的疼痛,扔了手里的烟蒂,重新点燃一根。

    片刻之后,莫午时缓缓抬眼,叫住了因他长时间沉默而准备离开的朱涛:“等等,我什么时候说不干了?”

    朱涛立马顿住了脚步,笑呵呵地转身,小心翼翼地问道:“莫爷,您......改主意了?”

    莫午时依旧没骨头一样地斜靠在墙角,嘴角擎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弹了弹指间的烟灰,拍了拍他的肩:“做人有点志气,要干就干笔大的,只要有了人,钱还不是滚滚来?”

    “莫爷,您的意思是要把人绑来,供我们驱使?”朱涛兴奋地眨巴着绿豆眼,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莫午时的想法,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条通天大道,无数的金山银山正在向他招手微笑。

    莫午时终于站直了身体,走出阴影,眯着长时间在阴影处畏光的眼睛,轻轻一笑,眼神却倏地幽深,捂着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眸中顿时浮起一层迷蒙的水雾。

    朱涛看直了眼睛,什么样子他形容不出,就觉得那笑容清亮亮的,还,还怪好看的。

    这时候他才发觉原来自己一直称之为莫爷的男人其实跟他儿子的年纪差不多,甚至都不应该称之为男人而该称之为男孩。

    莫午时收敛了笑容,微闭了一下眼睛,雾气倏敛,恢复了清明,现出本来清澈如水的星眸,竟如深井般黑沉不见底,晦涩难测,透着无尽的冷漠。

    犀利的目光像利剑一样直刺人心,散发着无形而强势的压迫感,盯住朱涛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不,我的意思是,他是我的。你,不准动。”

    朱涛两股站站,一张肥脸不停抽搐着,强忍住了跪下的冲动,艰难地道:“莫爷......您这可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咱俩合作这么久了,您一句话就想吃独食?咱可不带这样的......”

    莫午时掏了掏耳朵,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我看上他了,你有意见?”

    朱涛愕然的张了张唇,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惊愕地道:“莫爷,那小子虽然长得好看,可那是个男的!”

    莫午时冷冷地盯着他,朱涛只觉得那双眼睛幽黑如夜,是很罕见的接近纯粹的黑,如同亡灵一般,透着不详,带着死亡的气息,瞬间席卷了周围的空气,“扑通”一声竟真的跪下了。

    莫午时面露嫌弃地用脚尖踢了踢面前瘫倒在地,颤抖不止的一堆肥肉:“起来!行了,你那一百万的赌债我就不收了,你要是再不起,我现在就给你个痛快,反正你那日子也快到了。”

    “哎哎哎,我这就起!这就起!”朱涛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瞬间从一摊肥肉重新变成了一个人,盯着莫午时的绿豆眼里陡然冒出了精光,见到莫午时的冷脸时,又忙将脖梗儿缩进腔子里去,“莫爷,您说的可是真的?我的那笔款子真的不收了?”

    莫午时没有再看他,他扔掉手中短得几乎要烧到指尖的烟头,用脚尖捻碎,反问地道:“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假话?我向来都是一口唾沫一颗钉。”

第五章.强盗逻辑

    朱涛狂喜,顿时心花怒放,转眼间把方才的不快忘了个干干净净,点头如捣蒜:“是是是!没错,没错!莫爷向来说话算话!谢谢莫爷!谢谢莫爷!”

    莫午时摆了摆手:“先别忙谢,你在找我之前就找好人了吧?你的计划很好,就这么干,不过一切要听我指挥。www.uu234.net你也别转着眼珠子,打什么歪主意,把你的那些花花肠子都给我塞进肚子里,缝起来,要是缝不上,我替你缝!告诉你,再犯到我手上,别怪我不客气!”

    "这这这......"朱涛的脊背骤然一僵,心慌意乱之下,连舌根子都发短了,脸上顿时浮现出尴尬之色,“怎,怎么会呢?都知道是您的人了,胖子我还怎么敢动手?”

    莫午时见了他支支吾吾,闪烁其词的样子就烦燥!都说狗改不了吃屎,他是个什么德行,作为债主的自己还不了解?要不是他提前警告,估计朱涛下一秒就该撇下自己动手了。

    想到这里,莫午时眸中一道讥讽闪过,盯了朱涛半晌,缓缓露出一个带着邪气的意味深长的笑容:“最好是。要不然,我还真不清楚我会干什么。

    听说过凌迟吧?就是用一把钝刀,慢慢地一片一片,把你身上的肉给片下来。

    刀子在身上一下一下地割着、刮着,血一滴一滴地流着,那口气不会立刻咽下,你的每一根神经能够充分饱尝到疼痛的快感,每一刀下去你都能够嗅到鲜血甜美的味道。

    放心,你不会晕,我保证能够让你从头到尾保持醒,因为你一晕过去,刀子在你骨头上摩擦的声音会重新把你叫醒。

    在我印象里坚持最久的应该是明武宗正德五年的大太监刘瑾,被割足了整整三千三百五十七刀。

    我觉着就凭着你这身肥肉,凭我的手法,你绝对能坚持更久,享受得更多,四千刀下去,不成问题。”

    “莫......莫爷,您......您......真会开玩笑!”朱涛听到这阴森森的话语,感到一股冷气自脚底透上脑门,心里立刻一阵乱跳,额头上脊梁上的汗珠子,一齐向外乱冒,在大冬天的硬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觉得我有那闲工夫,跟你搁这儿开玩笑,给你逗闷子?”

    “不不不......”

    “我不吓你,就凭你欠的那笔款子,虽然要不了你的命,但就算我今天拿刀片了你一只手是绝对绰绰有余,完全合乎道上规矩。所以,以后把招子放亮一点,学聪明一点,别惹了不该惹的人。平时少来这地儿,多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好好好,我这就回家!”朱涛小鸡啄米似地点头,恨不得把头点下来以证明他的真诚。

    在莫午时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后,朱涛就像是身后有猛虎在追,圆润的体型根本构不成他的阻碍,带着两百来斤的肥肉,溜得比兔子还快,一转眼已经跑出去了十多米。不得不承认,在危机感的作用下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等等。”

    朱涛听到熟悉的嗓音,哆嗦了一下,滑出的步子条件反射的地收了回来,脚下不稳,差点“扑通”一声又给跪下了,不情不愿地挪着小步回来问:“莫爷?您......还有啥事儿?”

    "等会儿你去我那儿,把你家那小兔崽子给老子领回去!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子,天天嚷着要拜师,跟在老子屁股后头转悠,算咋回事儿!”

    听到这句话,朱涛想笑又不敢笑,憋的浑身发抖,满脸通红,莫午时的年纪跟自家儿子差不多,说话却老气横秋,要是自己儿子还是毛都没长齐的奶娃子,那他又是什么?

    这样想着偷偷往莫午时的下身瞄了一眼,嚯,还真是挺有本钱!那小哥应该受得住吧,受得住就有福了,朱涛心里默默地为只见过一面的程喻白祈福。

    【宿主,那家伙在偷看你!】

    〔嗯.〕

    【宿主,他视线转移了!】

    〔哦.〕

    【宿主,胖纸果然都是猥琐的,那死胖子竟然偷瞄你下边!】

    〔你不早就看过全身了吗?〕

    套着莫午时壳子的黎木显得极为淡定,看两眼又不会少块肉,人生出来不就是给人看的,更何况,这具身体确实还挺有资本的,毕竟是自己按着他在这个世界的样貌创造的,和他在荒元大陆的原身有七分相似。

    莫午时转头瞧了朱涛一眼,就见他早已垂下头去,显得低眉顺眼,看吧,果然人家只是有欣赏美的眼光而已。

    这边下车走了十多分钟,站在南巷巷口触景生情的程喻白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疑惑地揉了揉鼻子,缓解了略微伤感的心情,并不知晓他在此刻被打上了某人的标签,要是程喻白知晓,定会狠狠地啐上一口,反驳上一句:强盗逻辑!

    所以,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运。

    程喻白的父母都是中学老师,母亲许欣是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父亲程渊则是年级处的教导主任,因为平日里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他,就把刚满两岁的他送到了奶奶家。

    可以说程喻白的童年里最快乐的一段时光都是在这儿度过的。那时的小巷里堆满了破铜烂铁,废弃的自行车轮胎、标签剥落的玻璃瓶子、卷边的杂志、发黄的报纸......所有这些,都是他们的玩具,构成了他童年时的回忆。

    程喻白眼前一晃,又回归了现实,现在的小巷里干干净净的,哪儿还有之前杂乱无章的样子,就连路都变了,之前的青石板路变成了现在的水泥路,边上的破旧民房一家家都变成了两三层高的小洋楼。只有低矮的程家老宅还保留着之前的样子,在这一片钢筋水泥的建筑里显得格格不入。

    即将面对一栋十来年没人住过的老房子,程喻白自觉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座颓败荒屋的准备,内心却难免悲凉。自从爷爷奶奶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敢来过,如果这次不是想到这里或许能找到玉坠来历的线索,他可能再也没有勇气踏入这里。

    但当真正见到时,做好

    了思想准备的程喻白还是愣了一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只见和煦的阳光,透过香樟树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形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灰尘在空气中四下飞舞,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院子里的喇叭花和爬山虎依旧缠绕着篱笆和围墙,扒都扒不下来。满院的月季开的如火如荼,门口的几株万年青依旧长青,充斥着勃勃的生命力。角落里堆放着的瓶瓶罐罐也都似乎都是十年前的样子,没有人来收也没人来捡走,一切都没变,如同他上了初中,刚刚离开时的样子。

    屋子的大门紧锁着,在熟悉景象的刺激下,程喻白遵循着直觉,下意识地搬开从左手边数起,第二盆绿色植株的花钵,果然从底下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大门,跟小时候一样。

    这是他跟奶奶之间约定俗成的秘密,奶奶有事出门,怕自己回家晚了,他进不了门,就会将钥匙压在左手边第二个花钵下。

    程喻白鼻子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跨过了门槛,进了屋。

    一间屋子里有张半旧的木架床,被褥都是半旧的。虽然都还铺叠得整齐,但是其他的,比如报纸、衣服袜子、喝空了的饮料瓶,随处都是。屋子里有张三屉桌和四方桌,茶壶茶碗、书籍、大小玻璃瓶子、文具,没有秩序地乱放。在垃圾堆中,有两样比较精致些的,是两只瓷瓶,各插了一束鲜花,另外还有一架时钟。花已经枯萎了,时钟已经停摆。

    程喻白面无表情地看完自己曾经居住,现在已经被糟蹋到不成样子的卧室,又转到了书房,开了书橱门,只见堆着上起下落的书本,铺着很多的灰尘。橱门一开合,震动的灰尘的霉气味,向鼻子里直扑将来。

    然而当他捏着鼻子,准备翻找时,眼角却忽然瞥见旁边和书橱的情况孑然相反的搁板,被吸引了视线。

    那隔板上上整整齐齐地放着几十本书,全部用小牛皮的书皮包裹起来精装,书脊处有烫金,程喻白好奇地走近一看,得,什么《小学一年级数学上册》,《小学五年级语文下册》,《小学三年英语试卷合订版》.......

    抽出几本一看,全是自己当年稚嫩的字迹,像这篇用铅笔写的小学二年级的作文旁边还有语文老师留下的红笔评语:“切忌流水账!!!”

    三个大大的感叹号在当初让他丧了好几天,连从当时是常胜将军的莫午时那里赢回的几百张斗罗卡和整整一套水浒卡,也没能成功拯救回他的心情。

    这么看着想着,程喻白的脚下又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一个香樟木做的大箱子,雕工极为精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在他们这里的风俗习惯中,香樟木做的樟木箱一般都是用来装嫁妆,但是这种样式他从未见过。

    上面雕刻的花纹看上去很眼熟,然而,他很确信自己确实没有见过这个箱子。

第六章.我在等你.

    程喻白在经过内心的挣扎之后终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缓缓打开了箱子,几乎是在一瞬间后悔了,这是?!!

    莫午时让朱涛领拎着他儿子朱时文的耳朵成功从他面前滚蛋之后,在主管敬畏的眼神里,跟他声打了招呼,准备直接回家。顶 点 X 23 U S

    走在回家路上,莫午时勾了勾唇,希望程喻白会喜欢给他的准备的这个大惊喜.

    【宿主,你太坏了!】自从黎木到了这个世界,重来了三次都找错了主角,在茫茫的大雪上装冰块装了n年之后,终于现出了本性,崩坏到连0017这个系统都看不下去的地步,【就算是幻境也不能这么干吧!】

    〔你不喜欢不代表他也不喜欢。〕被0017diss的黎木只是淡淡地撇了一眼身旁跟着的那条灰不溜秋的“小狗”,〔所以,你承认是故意的?〕

    【em.......宿主,尼寄不寄到有个词叫:人艰不拆】

    〔很好,长进了,竟然懂得用四字成语了,可喜可贺啊!不过,还是用错了,我记得你不是人.〕

    【qaq.】

    受了来自自家宿主会心一击,致命一刀的0017决定去找找安慰,登录了光网,进入了一个叫【我的宿主是奇葩】的闲聊群。

    0017:088800010061一不小心挑了一个武力值max,嘴炮值max的宿主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0061:你现在才知道你瞎啊!

    0888:还能怎么破,宠着呗!不要1000,不要999,只要888,只要888,回心转意药水,你值得拥有!

    0017:奸商!

    0061:奸商!+1

    0001:奸商!+2

    7364:惊现大佬,围观!!!

    5638:前排,挤挤!

    0694:楼上注意队形!奸商!+4

    ……

    10086:奸商!+系统号!

    此次跟帖事件引起了大规模的转帖,成功炸出了一大群潜水的系统。

    看着自己的帖子不知道被0888带歪到哪里去的0017无比伤心,不仅没有得到安慰,反而更心塞了。因为宿主关于凌迟的刑法的描述依旧在0017的cpu里盘旋,不仅吓坏了刚刚离开的朱涛,同时也吓坏了蹲在一旁偷听的它。

    感受到世间森森恶意,收到亿万点暴击值的0017长长地叹了口气,下了光网,小心翼翼地仰头觑了一下宿主的表情,额,没有表情,是森马情况!!!Σ(д|||)

    难为黎木还能从0017现在这张毛脸上看出它“失落”的小表情,想了想就知道了原因,趁着现在他心情不错,决定好心地满足一下它抖m的心愿。

    〔上回你瞒着我私自挑了一个情感线的剧情世界,说任务简单,易上手,多出来的时间留给我养老,结果呢?比危险性极高的s级世界还要费劲,我还没找你算账!呵,这回又是什么?保姆?〕

    【宿主你先别生气,话不能这么说……( ‘-w )】0017长舒了一口气,放心了,赶脚系统森都圆满了。宿主忍了这么久,终于提到这件事了,不然它cpu总是因为处理这件事过载发热,拖得越久,说明宿主心里越气,它之后只会越惨。

    〔随时随地得跟着他,管他吃喝拉撒,还得担心他的心理健康,那还怎么说?你说我

    是不是该庆幸一下那底下并不是真的只是刚满十岁的小屁孩,里头藏了个二十七岁的成熟灵魂!〕

    【那不叫保姆,那叫金手指……】0017委屈地道,它在上个世界看过不少玄幻小说,里头好像是那么叫的,【还有,宿主,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成为长着长长白胡子的老爷爷,窝这也是木有办法,为了找到真正的主角才把你布的千绝幻阵,改为了没有什么危险性的次言炼心阵。再说啦,宿主你不玩的挺开心的吗?竟然篡改了小白白的记忆,直接从奶娃子装起.......】

    〔还行,挺有活力,还敢顶嘴。〕一句话,让0017成功消音。

    黎木本来就没有多气,被0017这个坑宿主的货坑着坑着就习惯了,本来想冷一下它,结果前几十年它不皮了,一个人待在大雪山,没了它聒噪的系统音,一下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现在程喻白应该已经打开那份礼物了吧,莫午时站在院门前,嘴角挑起坏坏的弧度。

    0017惊悚地看着之前怒到极点的宿主,转瞬间眼底盛满了愉悦,甚至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了阳光少年恶作剧成功之后无比灿烂的笑容,干净而纯粹,竟显出一种孩子气的顽皮来。仿佛川剧变脸一般的表现让0017那块本就因为计算量太大而不大够用的处理器芯片,在0.001秒内当成了死机。

    屋内程喻白看着眼前满满一箱被装裱起来的奖状,是真的特别高兴......特别喜欢......个鬼哦!!!任谁看到这份景象,都会嘴角跟眼角一起抽搐的吧,这已经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不是夸张,要是高中或大学时,他得的奖杯在这里面,他也就认了,幼儿园时得的好孩子奖状也在是什么鬼?

    万万没想到,看上去颇有年代感的木箱中,竟然装着这些!!!最重要的是,你说装裱也就装裱吧,框子竟然还是纯金的!!!简直,简直暴发户到令人发指!!!

    接着翻下去,程喻白就摸到了一个小匣子,略微犹豫一下,还是打开看了,里面装着他曾经最辉煌的战绩,没错,就是几百张斗罗卡和整整一套水浒卡,外加一罐玻璃弹珠。

    如果他能再翻下去,一直翻到箱底,也许他就能翻到他想得到的答案,可惜上苍注定了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程喻白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手一抖,赶紧.合上了箱子,不小心夹伤了手指,嘶了一声,下意识把手指放在了嘴里含着就走出了书房。

    他之前一直有猜测现在这间屋子里住的是谁,总算在箱子里得到了线索,缺少的只是一个证实。

    不过,他其实不用猜了,因为此间主人正站在他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很多年后,程喻白还经常会想起这一幕,想起有一个温暖的冬日上午,站在阳光里,那个漂亮到炫目的男生。

    蓝的天白的云,天光明媚,阳光如同澄澄的金粉,从窗口直撒进来,照在斜靠在门畔的青年脸上,身姿英挺,笑容璀璨,似乎是无忧无虑。那个冬日暖阳一般的男生笑着对他说:“好久不见,我在等你。”

    当然现在的程喻白有的只是尴尬,因为他的手指还在嘴里没抽出来,而且配上他呆呆愣愣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尾随未遂,私闯民宅的痴汉,程喻白觉得刚才的自己简直傻透了。

    “什......什么?”程喻白赶紧把手指从嘴

    里抽出来,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没听清黎木方才的话。

    “没什么。”

    “你......”程喻白迟疑了一下,只说了一个字便住了嘴,他本来想问“你怎么会在这儿?”然而,他忽然意识到了这话好像确实不是自己该问的,他没有立场,严格来说他才是私闯民宅的那一个。

    之前程爸辞职下海做生意,借了一笔钱,结果货被骗了,亏了本,没还上债,不得已之下把老房子连同里面的家具一起低价卖了抵债。

    当时他年纪小,未成年,在这件事上自然没有发言权,程爸程妈没跟他细说过这事,也没提起买主是谁,只说家里经济困难,老房子已经太破了,住不了人了,就算不卖过几年也要塌了,所以有人要就卖了。

    程喻白看着莫午时忽然笑了起来,现在他知道了,难怪了,原来是他,早知如此,他当初还倔个什么劲?

    “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程喻白眼中有着淡淡的怀念,但更多的还是自嘲和对眼前人的愧疚。

    “还可以。”

    “那就好。”程喻白点了点头,似乎他们之间就无话可说了,空气重新陷入了静默。

    说来可笑,但现在看上去也没什么了。

    那时的他正值青春期,处于最叛逆的阶段,认为所有人都得顺着自己,家长说东,他偏要往西,老师说南,他偏要往北。身上带着一股戾气和火爆脾气,把反骨都刻在脸上,张扬在头发丝里,校规校纪在他眼里根本就是个屁!

    在学校,他无心学习,因为感觉没什么意思。为了追求刺激,以及所谓的自由与平等,喝酒,抽烟,他都试过,打架,逃学,离家出走,他都什么没干过!

    那时候,他的校服故意报大了一号,腰上的皮带永远比正常人系松一个扣眼儿,长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拖拖拉拉一直拖到脚面,要的就是那个半掉又不掉的效果。

    最夸张的一次,他嚣张地染了一头红发,穿着露肩背心,腰扎一条脏旧不堪破洞牛仔短裤,脚踏脱线穿底凉鞋,鞋上沾满了污泥,带着倔强和傲慢的神情,公然在洁癖严苛的校长面前晃荡了一下午!

    他认为那些什么不能穿露肩背心,不能穿拖鞋,额发不能过眉,不能染发烫发之类的乱七八糟的,全踏马都是在侵犯人权自由!自由是每个人的天性,不能被剥夺和压抑,所以那时兼着父母与老师双重身份的劝说他压根没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

    程喻白心里记恨着父母不经过他同意就把老房子卖了的事,在搬旧物时硬撑着没去看一眼,或是从中带走任何一样东西,等到他后悔赶过去之后却见大门紧锁。

    日近黄昏,百无聊赖,又因为老房子被卖的事与父母起了争执,不想回家,在街上转了三个圈子,去了之前夏季先强烈推荐给他的一家网吧打了通宵的游戏,出来后饿得头晕眼花,没看清楚,就撞上了了一个人,他道了歉,对方却不依不饶。他本就憋着满肚子的火,正愁没地泄,于是跟人起了冲突,干了一架。

    这架一打就出了大事,身后网吧座位上呼啦啦站起一片,黑压压的,全是对方的人,把他围得死死的,别说是他,就是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第七章.前尘旧梦

    红日网吧。www.uu234.net

    包厢外面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喧闹声让,门一开,外面一片嘈杂声顿时传入耳朵,尤其是当身边还有三个拖后腿的队友,更让人心情烦闷,莫午时不禁眉头微皱,却懒得出去看。

    看着莫午时面对多人围攻冷静到冷酷的神色,见识到了何为大神级别的操作,身为队友的赵逸华不禁感叹;还好当初莫午时进来时,没有将他得罪的太过,关系还有修复的余地。

    在一次偶然间见识过莫午时的游戏操作后,其他四个新室友一改往日对他漠视甚至无视的态度,顶礼膜拜,恨不得对其行五体投地的大礼来抱住这根大金腿,让他带自己装逼,带自己飞。

    今天是他们缓和关系后的第一次全寝室聚会,作为寝室长,也是聚会的负责人,他当仁不让地推荐了学校周围最好的网咖,提前定下了最好的包间,这里网速比学校的不知好出几百倍去。

    赵逸华操控着自己的游戏人物躲在窗沿下放冷箭,每射出三箭就得换一个地方,不然就会被回射回来的箭矢射成筛子,看着前方的黑衣游侠大杀四方,极为羡慕。

    游侠既可以持刀剑,也可以配有弓箭与飞刀,具备近战能力的同时,也具有一定的远程攻击手段。然而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你能学的会,因为这款游戏模仿的是现实中的操作,并非只是游戏键盘上单纯的按键技能。

    一般的游侠都只会专精一样,近攻或是远攻作为自己的专长,或是全敏系加点,或是全力系加点,像莫午时这样,选择了半敏系,半力系加点路线,少之又少,半敏半力这种加点法,被称为平衡流,又被称为废材流。

    但前面的游侠却是一个例外,他手上的特殊武器加上他敏锐的战斗意识,近战能力和远程能力都强到离谱。

    赵逸华这个曾是全服前一百的弓箭手,现在沦落到只能跟在游侠屁股后头放放冷箭,收走几个残血人头的地步,却干的很开心,毕竟能与大神并肩作战的机会不多啊。

    “莫哥,你之前说过圣才中学的高材生一向被管束得极严,现在是晚自修的时间,怎么还会出现在咱们的地盘?”赵逸华试图与莫午时拉近关系,纯属没话找话。

    “或许……他们的晚自习取消了。”一个留着西瓜头的瘦弱少年这么猜测着。

    “屁,就算今晚你死在那个小娘皮的肚子上,人家学校也不会取消晚自习!”赵逸华往西瓜头的背后虎了一巴掌,拍得他一个踉跄,“不过,就你这小身板真的能满足那个**?不会哪天真的要我们在床上给你收尸吧?”

    何坤一张清秀的脸庞涨得通红:“你胡说,我跟方晴是清白的!”

    在一旁听到八卦竖起耳朵的单超抽空瞅了一眼长的细皮嫩肉的何坤,意味深长地道:“哦~清白的,清白到连续几天都夜不归宿,明白,明白~”

    "卧槽,坤子你加血的回春术往哪儿丢呢!能不能看准点?看清楚是敌是友

    再加!小爷好不容易打下去的血量,就剩一丝血皮了,一个凿击就能带走的坦克,被你一个技能加起来半管血,竟然在我幽冥的眼皮子底下走了……走了!!!"

    让你乱说话,我毒奶也不是好惹的!何坤无视单超的哀嚎,翻了个白眼。

    靠,又死了,卑鄙小人,要不是何坤捣乱,他早就把盾坦带走了,哪儿轮得到他回头反杀!顶着冲天飞机头的单超干脆扔下了鼠标,冲着何坤竖了个中指,软椅一转,转头盯着莫午时的屏幕。

    "刚才孙岩是不是进来过了?"说话的是赵逸华,"让他带几罐啤酒怎么磨蹭那么久?"

    "估计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外面好像挺热闹的,咱们要不要出去看看?"单超窝在软椅里打了一宿的游戏,盯了一夜的屏幕,好不容易排上荣耀榜前百,结果一下子被何坤那小子截胡了,眼见登榜无望之后,觉得胳膊腿都生锈了,要是有热闹可看,简直不能再合他的心意。

    何坤操控人物往草丛中间走了几步,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单超不耐烦回道:“看什么看,要去你自己去,我们还要跟莫哥并肩作战呢,难不成,你死了还想拖我们小队一起下水?”给莫午时加了一回血,眼看剩下的就没他什么事了,便又转头躲回阴影处,毕竟猥琐才是王道,像前面游侠那样的打法,其他人还真不能干,就算有一百条命也不够填的。

    包厢门又开了,只见孙岩贼眉鼠眼的闪进来,神秘兮兮地道:“你们知道刚才出什么事了吗?”

    单超早就不耐烦了,看孙岩竟然还敢在这里跟他卖关子,仗着身高,一个勒脖上去,长得浓眉大眼却背叛革命的孙岩顿时全都招了。

    听了孙岩的“一面之词”,单超这个暴脾气当场就怒了,撸起袖子就想出去:“他们不是一向自诩清高,看不起咱们这些职高生,说咱们都是混街的,现在算什么,当了婊子还立个牌坊?上回的篮球场,咱们一个没注意被他们抢走了也就算了,这回连我们的大本营他们也想来染指?”

    赵逸华伸手拦下单超,劝说道:“我们不是早知道那群"生菜"都是些喜欢告状的伪君子了吗,你还气个什么劲?先别急,看看情况再说,人家只有一个人,还不一定是来踢馆的。”尽管他的怒火一点也不比单超的少。

    “那他一定是提前来踩点的!”这边上这么多家网吧,怎么偏挑了这家,周围几个学校谁不知道这是他们的地盘?井水不犯河水,被人骑到头上来,难道还要眼下这口气?很显然单超依然对当初被抢篮球场一事耿耿于怀,甩手就往包厢外走去。

    赵逸华见势不妙,扔下一句话:“孙岩,你替我打。”就跟了出去,之前篮球场斗殴事件,单超可是主力,身上背了处分,他不能看他再闹出什么事来。

    何坤和孙岩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游戏上了,讨论着外面的争执。

    莫午时微垂着头,短短的刘海遮下来,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置若罔闻,听到了仿佛没听到,目不斜

    视地盯着电脑上的游戏界面,修长的手指迅速在键盘上敲击着。

    连杀百人,将会有一次全服通告,同时id也会强制显示在人物头顶。

    游戏里刚刚的屠杀已经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特殊的武器,再加上红到滴血的id,简直不能更显眼,道路两旁的建筑物内陆续有人走出来。

    操控视角,抬头一看,躲在窗边向外探头的人也很多。一瞬间,这些人都在看着、凝视着、瞪着自己,甚至可以说是监视着自己,就为了将自己的所在位置告诉后面追上来的人而站在那里,莫午时冷冷一笑,以为这就完了?

    “你们都躲开,越远越好。”莫午时终于开口说出了来到这个包间的第一句话,打断了他们之间关于那个笨蛋的讨论,现在的他一点都不想听到关于他的消息,管他去死!

    连真心还是假意都分辨不出的家伙,怎么可能是自己想要找的主角,莫午时垂眸再一次怀疑起自己之前的判断。

    不能随便动手,只好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游戏中的莫午时看着满屏的鲜红,嘴角渐渐扬起一丝残忍的笑意,手上的动作越发迅疾,带起一片残影,配合着鼠标的移动,霎时游戏里掀起了新一轮的腥风血雨。

    不一会儿,单超生着闷气回来了,何坤回头问了一句:“情况怎么样?”

    单超摇了摇头,郁闷地回望了一眼跟他后头一起进来的赵逸华,才心不在焉地回答了何坤的问题:“瞧不出那来砸场子的小子跟你一样瘦不拉几的,竟然还有两下子,你龙哥要顶不住了。”

    说完冲着包厢里其他几人招了招手,“都走,兄弟们,给李龙去撑场子去。”

    赵逸华忧虑地看了一眼依旧奋战在游戏中的莫午时,想了想,还是开口了:“莫哥,听说那小子是一班的,好像你以前也是一班的,见了面会不会尴尬?莫哥,你要不还是留在这儿吧。”

    刚刚听了个大概,莫午时冷嗤了一声,那个笨蛋怎么可能想那么多,只不过被人利用了而已,孤身一人,就敢深入敌营,如果说不是被夏季先忽悠的,他就把0017蘸酱给吃了!

    “不用。”莫午时平静地看着游戏里最后一人倒在自己面前,横陈在街上的尸体都化为白光回了复活点,原本血腥的场面瞬间恢复原本的安宁,缓缓收鞘,换上刚刚混战中赢得的新称号:【人屠】

    关了电脑,摘了耳机,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四人,淡淡地道:“我跟你们一起去,或许他只是来找我的。”尽管知道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是或许只有这个借口才能让那个笨蛋安然无恙地脱身。

    毕竟圣才中学和南洋职高不是结怨一天两天了,互相看不顺眼,背后下黑手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也想看看,没有他管束着的程喻白到底能有多浑!

第八章.大橘为重

    身为干架主角之一,被众人团团包围,强势围观之后的程喻白,全程黑人问号脸,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现在是什么状况???

    什么踩点?什么踢馆?什么他是不是诱饵,后面还跟着大部队?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明明只是来玩个游戏,跟人打了一架,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打抱不平的不明人士?

    篮球场?哦,篮球场啊!行,这回他终于听懂了。m.www.uu234.net

    程喻白不屑地看着眼前这群身着奇装异服之人,一开口就将他们全部骂了进去:“原来是南洋职高的那群瘪三啊,怎么着,你们这群五颜六色的软绵绵一起在这里堵着爷,是不是也爷想让给你们剪剪毛?”

    “艹,这家伙嘴太欠了,不揍不行啊!李龙,你是不是不行啊,这么久都没把他操服!”旁边围观群众里有人这么喊着。

    李龙听出了熟悉的声音,转头朝声源处看了两眼,怒道:“靠,谁说我不行的?说我不行的,自己上!”

    “哈哈哈,杀鸡焉用牛刀啊,我严勇不抢你风头,你们继续。”

    妈了个巴子的,严勇人送外号疯狗,逮谁咬谁,偏偏还有点头脑,让人逮不住他的错处,跟自己一直不对付,峰哥退下来以后,和自己争老大的位置就是他。

    李龙往边上啐了一口带血沫子的唾沫,朝严勇比了根中指:“贱人!”他知道严勇打的是什么主意,想要来消耗战,等到他扛不住了,对面的体力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严勇再跳出来捡个便宜,借此立威。

    但自己就算打不过对面那小子,也不能让严勇踩着自己,白捡了这个便宜!

    李龙眼珠子转了转,朝后面围观的众人喊道:“刚刚各位可都听见了,这已经不是我李龙一个人的事了,那小子把大家全都骂了。人家骂我们绵羊,还大言不惭地要给我们剪毛,这要是还能忍,那兄弟们还算是男人吗?”

    李龙的支持者听到李龙的喊话,卖力地回应道:“不算!”

    李龙见状得意地笑起来,挥着手指挥道:“兄弟们,一起上,给这个“生菜“派来踩点的探子一个教训。

    **个壮的跟小牛犊子似的少年一拥而上,程喻白顿时陷入了下风,不消片刻就被人压制,抓住了手脚,李龙一拳揍上了程喻白的肚子,犹嫌不够解气,又往胸口狠踹了一脚,才拍拍手,奸笑着抬起程喻白变得惨白的脸:“小子,刚刚不是挺嚣张,挺能说的吗,现在变哑巴了?”

    程喻白呸了一声,啐了他一脸唾沫星子:"呵呵,果然南洋职高出来的都是一群软绵绵,力气这么小,都没吃饱饭吗?"

    李龙顿时红了眼睛,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暴怒地吼着:“拉下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知道兄弟们到底有没有吃饱饭!”

    “等等!都住手!他是过来找我的,都是误会。”一道清润的男声在众人耳边响起,因为变声期的缘故,有着些许的沙哑,带着一丝丝低沉和穿透人心的磁性。

    前方人群里,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程喻白惊讶的眼神里,穿过重重的人群走了过来,修长的身形在光线昏暗的网吧里显得格外挺拔,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更显得棱角生动、眉目清朗。

    程喻白吃惊地张大了嘴,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失踪快半年的人竟然会在这种环境,这样的情况下碰面。

    李龙接过

    莫午时递过来的纸巾抹了把脸,重新冷静下来,指着被抓住胳膊的程喻白,冲着莫午时冷笑了两声:“误会?我看没有误会。你有什么证据说他不是探子,不会是想包庇他吧,我可记得你以前也是圣才的人。”

    快步走近还在发愣的程喻白,将他一把从李龙的跟班手里扯出来,扯进怀里,莫午时在他发直的眼神中揉乱了他一头嚣张的红发,转头盯着李龙,沉着脸,表情异常严厉,因为目光太冷,俊容透着迫人的森然:“他压根不可能是什么探子,你们先好好看看他这身杀马特的造型,再加上他染的一头红毛,这幅鬼样子在圣才那边不被开了才怪!”

    又一把扯下了他胸前忘了摘下的校牌,冲着周围人扬了扬:“还有,要真是探子,谁还会傻帽到堂而皇之地带块身份证明进来踩点?”

    莫午时怀里薄荷的清香夹杂着清冽的松木味道扑面而来,萦绕在鼻间,还有身体贴近部分的温暖,让程喻白吓了一跳,悸动从心底冒出来让他不自觉的颤抖。

    李龙摸着下巴,装模做样地沉思道:“说的好像还有点道理,没想到那群“生菜”里出了你这么一个异类之后,继而出现了这么一个奇葩。”

    “你……”说谁是异类,谁是奇葩!但程喻白话没说出口,就被莫午时皱着眉头死死捂住了嘴,只能不停的哼唧。

    忽然他身体猛地一震,挣扎直接停顿下来,因为此刻的莫午时正凑在他耳朵旁,呼出的热气拂在他的颈子上。

    仿佛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自己的急促的心跳声和莫午时在他耳畔轻柔却又明显带着磨牙的声音:“乖乖呆着,别惹事!”

    “唔!”见到程喻白点点头,莫午时才松开捂住他嘴的手。

    “嘶!”果然是属兔子的,急了还会咬人,莫午时面无表情甩了甩手,低头瞥了一眼某只兔子在自己虎口上留下一排红红的牙印,咬得还挺狠,都渗血了。

    莫午时若无其事地抹掉了虎口上的血迹,将受伤的手插进了口袋,另一只手揽上程喻白的肩,看向一直盯着他俩的李龙。

    “他是来找我的,给我个面子,让他走吧。”

    李龙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莫午时问道:“我很好奇他是你什么人?”

    莫午时犹豫了一下才道:“我表弟。”

    李龙了然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行,看在莫哥的面子上,我们今天就饶了这小子。"

    接着做出一副地痞无赖的样子,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不过,他打也打了,医药费总得付吧。”

    “这是一千,就当是给受伤兄弟们的医药费,剩下的就当我请弟兄们喝酒了。”

    程喻白震惊地回头看向他身旁的莫午,但莫午时没分给他一个眼神,仅仅是把他挡住自己视线的那一撮呆毛往下压了压。

    “还是莫哥爽快!"李龙喜滋滋地点着到手的钞票,都是小伤,买几个ok绷贴贴,再买点红花油之类的抹几下就行了,连绷带都不用缠,剩下来的估计有九百多,请人去大排档不过一两百,也就是说剩下的七百多块钱就能全都进了自己的腰包,这都赶上他两个月的生活费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用不着丢面子了,毕竟群殴的名声传出去也不怎么好听,李龙的小算盘打的特别响。

    李龙数完了钱,又抬头看了一眼程喻白。也不知道那小子是走了什么好运,跟莫午时又是什么关系,莫午时什么表哥表弟的说法他是完全不信的。

    据他所知莫午时压根就没有什么亲人,是被收养的孤儿,收养他的那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叫姚染。

    而且,莫午时跟他养父母之间的关系并不好,这点已经在全校传遍了。

    从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学费高昂的圣才中学,学校甚至答应免除他一半的学费,最后却依然在高二的时候转来可以免除学费的南洋职高便可以看出一二来。

    听说他最近好像已经从家里搬出来了,用他爸的死亡赔偿款以及多年打工积攒的钱买了栋快塌了的老房子住着,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李龙仔细地打量了一会儿程喻白,又看了一眼程喻白旁边神色冷峻,做出保护姿态的莫午时,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周围人让出了一个缺口:“行了,都放人!”又咧出了一口白牙,阴森森地冲着程喻白的背影威胁道:“小子,记住了,今天是你运气好,以后千万别落我手上,不然我打的你娘都认不出你来!”

    程喻白想要回头撕烂李龙的那张破嘴,然而莫午时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程喻白咬了咬牙,忍下了这一口气,他之前已经给莫午时惹过一次麻烦了,不能再连累他。

    莫午时全程盯着程喻白安全出了网吧之后,才想起回头去找那四个被他抛之脑后的小可怜。

    “莫哥,你溜得真快,一转头就没影了,结果就看到一出英雄救英雄,厉害!要是我也能这么威风就好了!”何坤笑嘻嘻地凑过来,崇拜地看着黎木,那一掷千金的风姿已经深深的刻入他脑海,他也想学,在方晴面前来上这么一出,可惜他没钱。

    莫午时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一旁的单超看不过眼,用眼角斜睨了何坤一眼,抱胸凉凉地道:“就你小子?”

    身高上虽然差了人家一筹,但气势上绝对不能弱,这样想着,豆芽菜何坤挺直了身板,挺起了胸膛,踮起了脚尖,走到了单超面前:“没错,就我,怎么了!”

    “本来吧,我实在是不忍心打击你的自信心,奈何你非要让我说出来。”单超低头看着面前踮着脚却依旧差他一大截的矮个子,耸了耸肩,无奈地摊了摊手,转头对身后的孙岩道,”孙岩,你看到了,帮我做个证,是他逼我的,不是我主动的。到时候别又一面倒,说我欺负他。”

    孙岩点点头:“别玩过了。”

    何坤疑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不断来回,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单超摸了摸鼻子,回了孙岩一个放心的笑容,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靠上何坤的肩,一百二十斤的体重全压在他身上,何坤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霎时矮了一截,其对比鲜明得仿佛是一颗小石子顶起了一座小山,“呵呵,服不服!就你这买瓶汽水都还要看看有没有打折活动的货,听哥一句劝,早点回去洗洗睡吧,啊!或许你回去的早,还能赶上睡个回笼觉,做个白日梦,在梦里实现你的愿望。我呢,就友情赞助你一个枕头,你看,我对你好吧?”

    孙岩同情地看向何坤,他就猜到单超会这么做,毕竟“大橘为重”,单超今天这套橘色的运动服没白穿。

第九章.莫医生

    “仇人”相见,本就分外眼红,更何况是单超这个惯犯!

    何坤听了这话,脑门瞬间红了,隐隐就要发火,慢慢的,他的脸越憋越红,猛的一声怒吼,剧烈挣扎起来!

    单超和孙岩都被他惊了一下,单超一愣神,真被何坤给挣脱了。www.uu234.net只见他瞪圆了眼,不管不顾,像是要那架势与人拼命,转身朝他们扑过来。

    “我今天跟你势不两立,有我没你,有你没我!”喊完这句宣言的何坤,顷刻之间,仿佛超级赛亚人附体,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他狰狞的面孔,敏捷的身手,都让不得不与他正面对抗的单超,想起了曾经在纪录片里看到的饿虎扑食的场景。

    可惜这头饿虎实在不够高,力气也不够大,单超直接一伸手,把他按在了自己一米开外的地方,寸进不得......

    赵逸华看向站在一旁背着手,笑看着他们胡闹,却不出声制止的莫午时,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道:“莫哥,你何必呢?就算刚才你不出面,那小子应该也没事的,顶多只是会多受些皮肉之苦。”

    从刚才莫午时不同以往的反应里,赵逸华已经猜出了程喻白与他关系匪浅,不然以他平日里的冷漠,就算有人死在他面前他都不会多眨一下眼睛,更别提出面调和了。

    而且,莫午时一天的花销,他作为室友最是清楚不过。早上稀粥加咸菜,中午和晚上都只点一个素菜一碗米饭,一天下来总共不超过十块。

    寒暑假和周末都出去打工做兼职,给李龙的那一千块钱,可能就是他一个暑假的劳动所得了。

    莫午时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看了赵逸华一眼,淡淡地道:“李龙一个人出手还好,教训一下就算了,但是后面这么多人,我怕他们下手没个轻重,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到底是谁更危险?赵逸华想要揪住莫午时的领子好好问问,可惜他不敢,想起莫午时刚才的样子,赵逸华的后背就一阵发凉。

    其他人的目光可能都集中在了程喻白和李龙的冲突上,没怎么去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人。

    他当时可是正巧对上了莫午时的眼睛,那冷戾的眼神,那择人而噬的架势,简直就是放出了一头凶兽的节奏,竟与在游戏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掀起滔天风浪的游侠,奇异地重合了。

    赵逸华的眸光,装作不经意地扫在莫午时另一个鼓起的口袋,那里面可是真的装着一把可折叠的水果刀。

    “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等,我们和你一起。”赵逸华喊住了想要离开的莫午时,挽了挽袖子,准备亲自下场,插手旁边几个二货之间的“自相残杀”,提早结束这场携带私怨的斗争。

    “不用了,你们先去领取奖励吧。”收了钱,完成了任务,总该让雇主确认过才作数,“刚才向你提前预支了工资,已经坏了规矩,我可不想事后再坏一回。”

    见赵逸华还想再说什么,莫午时直接挑明了:“任务已经完成,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我想,我应

    该有自由活动的权利吧?我不喜欢被人跟着,况且,我们也没熟悉到那份儿上。”

    看着莫午时挺拔的身影逐渐消失于视野,赵逸华转过头盯着单超乌青的嘴角,原本沉重的心思也被这几个活宝逗得稍微放松了些,虽然没有露出笑容,但表情明显没那么紧绷,拍了拍手,拦住了处于暴走状态的何坤:“行了,都别闹了。人已经走了,就别演了。”

    李龙一群人注意到了赵逸华一群人相继离开的背影,眼里有淡淡的寒意。

    “龙哥,难道就这么算了,兄弟我咽不下这口气啊!再说,咱们收了一万块钱的,答应夏哥的东西,还在那小子手上,没拿到手啊!”说话的是李飞,他是李龙的堂弟,也是个四五不着六的痞子少年,剃了个阴阳头,现在跟着李龙在街上混。

    “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别着急,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时间跟那小子慢慢玩。”

    “那,莫午时怎么办,龙哥你刚刚不是答应了他,不去找那小子的麻烦?”

    “顾头不顾腚,顾首不顾尾,说的就是你!我那是缓兵之计,白送的钱,谁嫌多?用你那木头脑袋,仔细想想我之前的话里,哪一句提到不去找那小子的麻烦了?就算我们不去找那小子的麻烦,让他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被迫还手,这总可以了吧!那莫午时,再牛也没话说!”

    “嘿嘿,龙哥,还是你聪明,莫午时他们就只有被你耍着玩的份儿。”

    李龙教训了一顿小弟,听了一番恭维之词,志得意满地摸着下巴,“那是当然!”然后心情不错的他,在李飞眼巴巴的期盼眼神下,大方地丢出了五十块钱,“去,给我买包烟回来!”

    “好!”李飞屁颠屁颠地就去了边上的小卖铺,一包烟十块钱,他知道这是堂哥特意分给他,只有自家人才有的“零花钱”。

    李龙看着李飞乐颠颠的背影,嗤笑了一声,四十块钱就打发了,还真是廉价。

    也不想想,程喻白被打成那样了,还要捂着护着的东西,想必意义对他来说不一般。而且,就那小东西,夏哥付了一万块钱都要拿到手,转手一卖,肯定比一万更值钱。这样看来,于公于私,那枚玉坠,无论如何,他都要定了!

    上午的阳光晒在干净的大街上,莫午时的身影像一棵笔直的树,挡住了大半光线。

    “出来吧,在等我?”

    莫午时的身后传来两声冷笑,似是极为困惑:“我真不知道,那程喻白,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宝贝?”

    “至少,在我心里你比不上他。”黎木停下了步子,转身回望着原本应该干净如清风般的少年,“你刚刚一直在那儿看着?”

    夏季先从莫午时身后的树影里走出来,缓步走到他面前:“你不是已经是猜到了吗,没错,是我让他去那里的,我当然是从头看到尾了。”

    莫午时的目光平静如水,语气波澜不惊,只是内心还有那么些许的失望:“他把你当最信任的兄弟,你就这么害他?”

    “什么叫害,什么又是好,你尽力瞒下那件事,帮他安排好人生,甚至愿意为此退学,难道就是为他好了?以往的一切你都能忘,可我忘不掉。他这样的人,压根就不配你这样为他付出,我只不过是让他的人生回到原有的轨道上来!”

    莫午时叹了口气,重新勾起了唇角,像以前一样拍了拍他的脑袋:“我现在过得很好。我说过了,当初只是个意外,我都不在意了,你还在计较什么?”

    以前的莫午时很少笑,可他一笑起来那么的阳光而灿烂,干净而纯粹,单单特别喜欢看他笑,特别喜欢,他对他笑一笑,他能高兴好几天。

    现在的莫午时整天都挂着笑容,然而,那笑容里只剩下晦涩不明。

    夏季先看到他熟悉的笑容,眼角有点湿润,忽然有点想哭。听到这话,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呼吸急促,仿佛炸毛一般,情急之下抓住了莫午时的右手,激动地低吼起来:“不一样的,你不在意,我在意!”

    他吼完之后却没听到本该有的回应,夏季先这才发觉掌下那只骨节分明,宽大有力的手在微微发抖,抬眼便看见莫午时极力隐忍的神色,不自觉露出了一点颤抖的尾音,“你的手?”

    莫午时终于褪下了脸上的笑容,甩开了他的手,冷淡地道:“不用你管。”

    夏季先抓住莫午时的前胸衣襟,他瞳仁的神色已近乎疯狂,声音哽咽,浑身抽搐,几乎无法呼吸:“我怎么能不管,你当初可是做梦都想拿起手术刀,有朝一日成为医生的人!”

    莫午时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神情倔强的少年:“你也说了,那只是个梦想,梦想不一定都要成真。况且,儿时的梦想都是会改变的,我记得你七岁时说想当老师,八岁时改成了宇航员,十岁时又变成了科学家……我记得没错吧,还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夏季先红着眼眶,渐渐松开了紧抓住衣襟的手,失落地摇了摇头,哽咽道:“这些,你都还记得啊?但,但是,你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他知道莫午时说出这样的话来,就代表他的手,没有希望了。代表着,他已经彻底放弃了他一直以来努力坚持着的梦想。

    他清楚那对莫午时而言有多么残忍。

    不知是否是环境使然,还是他本身的特质,莫午时不像是他那样三心二意,喜新厌旧,梦想和玩具换了一个又一个。

    在三人中间,他从来都是最长情的那一个,不容易交心,也不轻易变心,如果能和他做朋友,那是一辈子的事。

    所以,和交朋友一样,从小到大,莫午时就只有一个梦想,几乎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在自律部的时候,学弟学妹们不管他喊“部长”,也不管他喊“学长”,而是喊他“莫医生”。

    没错,他就是想当医生,想把更多的病人从手术台上救回来,自从莫午时的父亲死手术台上,这更是成为了他的执念与支柱。

第十一章.苹果

    莫午时担心程喻白与李龙起了矛盾,李龙会蓄意报复,所以之前每晚都会跟在他后面,看着他安全回校后才返回宿舍。www.uu234.net

    然而,这天晚上,莫午时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赶在十点熄灯之前回来。

    赵逸华晚上跟人出去嗨,喝了不少,半夜起来放水,却发现窗前多出了一个人。

    透过微光才看清原来是莫午时,迷迷糊糊地招呼道:“莫哥,你啥时候回来的?回来的有点迟啊,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因为急着上厕所,赵逸华也没等人回答就匆忙跑了出去。

    放完水,全身舒爽的赵逸华走近莫午时,拍了拍他的肩,好奇地问道:“莫哥,你站那儿干嘛呢,不冷啊?”

    “我在想一些事情,不用管我。”

    黏黏.腻腻的感觉从手上与外套接触的地方传来,赵逸华惊觉这触感不对,被吓了一跳,就着月亮黯淡的光线一瞧,才看清莫午时的外套上沾满了暗黑的泥土和乌黑血迹,背后冷湿一片,战战兢兢地问道:“莫哥,你犯事了?”

    "天还没亮,你可以继续睡,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比较好。"

    ........................................

    时间像只蜗牛缓慢地爬行,程喻白将头搁在桌子上不停地把玩着手里的圆珠笔,把橡胶材质的小玩偶当成某人揉圆搓扁了。

    不带私人感情因素来说,许女士的课确实是枯燥无味,又是下午第一节课,这个时间点实在是磨人性子。

    程喻白听得眼皮子不停打架,顺着许女士讲题的速度,把试卷翻了个面,用手撑住脑袋,垂下头,装着认真听讲的样子,心思却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许欣无奈地看着底下坚持了没多久,又趴下去的一大片学生,教棍重重地敲了敲黑板:“趴下去的同学都醒醒,这些都是这学期期末考试的重点,非常重要,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下面我们再来看第二十题:

    已知函数f(x)=ex-ax-1.

    (1)若,求f(x)的单调增区间;

    (2)是否存在a,使f(x)在(-2,3)上为减函数,若存在,求出a的取值范围,若不存在,请说明理由.

    请同学们仔细阅读题目,这一题和昨天我讲过的那道二十一题有共同点,等会儿我让几个同学上来到黑板上做。"

    程喻白恍恍惚惚抬头,看了一眼满黑板天书一般的的板书,又将头重新垂了下去,悄悄缩了缩身子,期盼着许女士千万不要叫到他。

    数学是他的老大难,他还是不掺和为好。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粉笔擦重重磨擦在黑板上的声音和粉笔细密如雨点的敲击声,程喻白渐渐合上了眼睛,忍不住又想到了莫午时,要是他在就好了。

    半梦半醒间,被同桌推了一把,他彻底清醒了,轻轻地叹了口气,在许女士催促的眼神下犹豫地站起身,踏上讲台,写完第一小题后,在第二小题上卡了壳。

    站在黑板前面对题目,当众表演与公式大眼瞪小眼节目的程喻白想到,如果莫午时在的话,就会在数学试卷发下来的第一时间跟他讲完错题,而且到了更年期,脾气日渐见长的许

    女士也绝对不会注意到自己这只软脚虾时,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觉得更加心塞了。

    底下的学生看到连班主任的儿子都被罚站了,皆是忍不住想要地仰天长叹,细微的叹气声此起彼伏地回荡在教室里,学生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下课的铃声,撒了欢跑往操场。

    程喻白则是被许女士拎回了办公室,一路上耷眉耸眼的程喻白到了办公室显得垂头丧气,任由许老师教训,一直不敢多话,低头研究着自己的脚尖,誓要把地球盯穿一个洞。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莫午时瞥了一眼脑袋越垂越低,到现在都没有发现他的程喻白,那宛若凄风苦雨摧残过的小白菜的可怜模样,使他心软了两分,咳嗽了两声,开口解围道:"许老师,你先消消气。喻白他其实很聪明,只是少了点耐心。以后把心思定下来就会好的。"

    "午时,以前有你在还能管着他,现在你再看,给他一根棍子,他就能当成金箍棒捅天!算了,我是真的管不住这只皮猴子,也没力气管了。"许欣无力地道,又看了一眼自家差点把眼睛瞪到脱框的傻儿子,无奈摇了摇头,"别看了,下节课你们是体育课吧?跟午时好好聊聊,向人家好好学学,探讨探讨那道题到底是怎么解的。"

    如果不是长相和出生年月不对,她都怀疑莫午时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她的全身的数学“细菌”,程喻白是一点都没继承到。

    结果,程喻白真就在在体育课上的自由活动时间拉着莫午时回了教室,认认真真地讨论了半节课的数学题,简直谜一样的操作。

    列完整道题的解题步骤,打完一面草稿纸之后的莫午时看着他迷茫的眼神终于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

    “有的”程喻白诚恳地点头,然而他的蚊香眼已经把主人出卖了个彻底。

    莫午时看了眼他试卷上的解题,长叹了口气,感觉眼前有些灰暗。

    “你之前都是怎么学的,从第三步就开始跑偏?算了,我忘了,我不在你自己肯定不会好好听课。你把书给我,我现在给你划这题的知识点,你回去再好好看看书,结合我列出的过程自己思考思考。”

    程喻白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好,我保证完成任务!"在对方凝重的眼神下,他压力也很大的。

    莫午时在给他划知识点时,似乎顺嘴似的溜出了一句:“你昨天说的那个苹果现在给我吧。”

    这话题转得都点快,前一秒莫午时还像个老干部一样一本正经地给他上课,后一秒却歪着脑袋向他伸手要苹果?

    程喻白有些反应不及:“现在?连包装都没包装,怎么好意思送你?”

    “没关系,我不介意。”

    程喻白看着对方朝自己伸出的白皙手掌不好意思地道:“可我忘了拿啊。”

    “哦,那就算了。”

    程喻白更加疑惑:“你来就是为了一个苹果?”

    "嗯,那不是你常用的招数?说那是“和解苹果”,吃了它就代表矛盾和解。你放在那儿的以前的都被赵逸华吃了,我一个都没吃上。"这话莫午时说的有点委屈,到程喻白耳朵里显得有些可怜。

    “嘿嘿,那我晚上

    再给你。不过,一天不见你怎么变得奇奇怪怪的?”程喻白有些疑惑,不是昨晚说好自己会去找他,怎么.....今天的莫午时有些奇怪,他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竟显得有些心急。

    “哪里奇怪了?”

    “你来的太突然。”说完以后他就后悔了,人家来看看以前的老师和同学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吗?

    想到这里,程喻白抓了抓脑袋,急忙补救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欢迎,额,不是......”

    莫午时看着面前着急忙慌想要解释的人,挑了挑眉毛:"啊,这个,想到了就过来看看你......”

    程喻白闻言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却不想被对方看出内心得意,于是朝莫午时翻了个白眼,别过了脸,装模做样地反驳道:“鬼才信你。”

    莫午时耸耸肩,望向窗外天空一晃而逝的飞鸟,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想笑,眼底却闪过明显的落寞。

    等程喻白压下心底的小情绪,回过头时,莫午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带着点追忆的神色,歪着头漫不经心地轻笑道:“你应该知道小染她是喜欢你的吧。我来考察考察,我挺满意,以后小染交给你照顾了。”

    程喻白终于察觉不对劲,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火气,按住对方的肩,扯回对方的视线,一字一句道:"我对她压根没那个意思,什么叫交给我照顾,你给我说清楚!"

    莫午时楞了一下,接着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带着点无奈和宠溺的口吻道:"我知道,没有那个意思,也帮我照顾一下,别让其他的坏小子欺负她,毕竟你也算她哥。”紧接着视线触及到程喻白染得跟火烈鸟一样颜色的头发时,又皱了皱眉,“还有你头发可以染回来了,那真的不是什么时尚,别再犯浑了,许老师挺好的,以后别惹她生气了.....”

    莫午时的语气还是和以往一样平缓而温和,然而程喻白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莫午时,你这话说的怎么搞得更交代后事一样?告诉你,姚染她哥只有你,要照顾,你自己照顾,我不负责!”

    莫午时嘴角轻微的抽了抽,似乎有点无可奈何的郁闷,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才道:“时间差不多了,你该走了。”

    话音刚落,尖利的哨声,猛然在两人耳边响起,程喻白愤愤地看了他一眼:“你给我等着,等我回来!”

    莫午时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程喻白好像没听清集合哨吹响那一刻,他说的是:再见。

    耸耸肩,释然地笑了笑,走出了教室,伸了个懒腰,接住了最后一点属于他的阳光。

    一个人的记忆就是座城市,时间腐蚀着一切建筑,把高楼和道路全部沙化,如果你不往前走,就会被沙子掩埋。

    就像凡德伊的七重奏一样,其中的两个主题-毁灭一切的时间和拯救一切的记忆-对峙着。

    最终,那颗没来得及送出去的苹果,在时间和记忆的较量中慢慢失去了水分与光泽......

第十二章.我养你

    程喻白从往事里醒过神来,复杂地看着正弯腰找椅子让他坐下的青年:“你一直住在这里?”

    “嗯。顶 点 X 23 U S不过,我很久不在这里住了,屋子有点乱,别介意。"

    程喻白摇摇头,朝四周打量了一下除了他的卧室基本没被改动过的布置:堂上的大摆钟,头顶的吊扇,墙上掉了色的壁纸......而这些他熟悉的事物,都让他有种安全感。

    什么时候出来的,为什么不联系我?"

    “有一段时间了。至于联系,我觉得没有必要,毕竟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想我不该出现打扰你的生活。"

    “什么叫作“不该打扰”!莫午时,你简直混蛋!你要是真的不想打扰,当初在红日网吧的时候就不应该重新出现!”

    “抱歉。或许我当时出面就是一个错误。”

    “你!”程喻白气的咬牙,从小到大他都说不过莫午时,这人总有让他满肚子的火气发不出来的本事,“告诉你,你已经严重扰乱到我原本的生活轨迹了,说抱歉没用,现在我无处可去,你得收留我。”

    “我......”

    “我什么我,我不管,反正我身上一分钱没有,除非你忍心看我流落街头,否则我赖定你了,你看着办吧!”程喻白说的是实话也是假话,他身上是一分钱都没有,但是有一张银行卡,里面的钱足够他生活的很好,度过这段间隔期,况且他名下还有两套房产,也不至于到没有落脚之处的地步。

    只是他需要有个支点,时间过去太久,那一段不同寻常的经历使他对于回到熟悉的世界始终有些难以置信的恍惚,他时常会出现那种虚幻感和孤独感,而莫午时从小与他一起长大,是他能捕捉得到的真实。

    “你误会了,我只是没想到,你有一天也会说出收留这两个字来。”莫名的,莫午时心头一动,脸上的表情略微有些微妙,“你这是,在求包养么?”

    “那你愿意养我吗?”

    话题诡异地偏向了另一个方向,气氛显得有些暧昧,莫午时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轻咳了两声,试图转移话题:“我现在就是个无业游民,哪能养的起你?”

    “那我养你好了。”

    "......."虽然此前确实想要把主角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也计划好了出现的时机,但是现在这样的发展节奏是不是有点太快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跑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宿主,白白太帅了!你听到了吗,他说他养你啊!】0017在系统空间疯狂黎木。

    [你到底哪边的?]他什么时候成了需要吃软饭的小白脸了?

    【宿主,宿主,这回的主角真是太有想法了,窝现在是他那边的,窝看好他!加油啊!骚年!】

    [呵呵,那也要他养的起才行。我是没什么问题,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你这具身体还需要灵石来修炼吧,一天就能吃掉十来块上品灵石,他养得起?还是你希望我抛弃你这个拖油瓶?别忘了,这只是幻境。]

    #论宿主总是太清醒怎么破#

    程喻白顾自站起来,往他的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问,“浴室在哪?

    “你左手边,第一间就是。哎,那是我的卧室!”

    “原来没变啊。”程喻白点点头,表示了解,“凉拖有吗,给我一双,没有也没关系,我先穿你的。”

    莫午时目瞪口呆地看着程喻白进了自己的卧室,在十秒之内一把甩去了西装外套,解开了衬衫扣子,接着两脚蹬掉了皮鞋,光着上半身,吧嗒着自己的灰色拖鞋,把自己还算整齐的衣柜翻的乱七八糟,拎出了一条浅灰色的牛仔裤和粉蓝色的t恤,终于反应过来:“那你这是做什么?”

    “当然是洗澡啊,我身上都馊了,难道你闻不到吗?”程喻白理所当然地道,还将丢在床上皱巴巴的西装凑到他面前晃了晃,“你看看,上面析出的盐巴都快能做上一桌酒席了!”

    “那是我的衣服。”莫午时木着脸,提醒道,“这是我家,我的卧室,我的衣柜。”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是之前也是我的衣柜,我的卧室,我的家。再说了以前又不是没一起住过,你被你爸追着胖揍的时候,不是我收留的你吗?”程喻白咧开了嘴,一口大白牙简直能闪花人眼,”你的身形跟我的差不多,借我两件衣服没关系吧?我的衣服你也不是没穿过,别这么小气,大不了以后还你两件?两件不行,就三件?”

    莫午时简直被他这一套如疾风暴雨般迅猛的操作搞晕了,僵硬地看他与自己擦肩而过,拎着自己的衣服去了浴室。

    他开始怀疑之前认知中那个软萌软萌,易炸毛的,好欺负的程喻白完全是个假人,这副霸道到蛮不讲理的样子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啪”的一声,浴室的门被合上了,直到莫午时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程喻白紧绷的身体才一下子垮下来,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此时程喻白的脑中完全是迟钝而混乱的,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初高中的时候住在学校宿舍,好基友一起洗澡,借穿衣服,共用浴巾什么的,都没什么所谓,程喻白也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今天对上莫午时诧异的眼神......确实莫名有些不自在。

    之前他想的很单纯,只是想找机会留在这里调查而已,谁知道他竟脱口而出......

    说出求包养之类什么的,是真的羞耻。

    按理说他经历两个世界,心里年龄快四十不惑的男人,面对这样的场面本不该这么乱了阵脚,但是现实就是,现在的他真的是完全的混乱。

    因为这人对他过分的关注,也好到过分了。

    虽然他的脑子就像是被人格式化了,其他重要信息一概被清除,任凭他怎么想也想不起,仅存的那些记忆也都像是人为筛选后,强行填充进来的的产物。和莫午时的相处更是只有断断续续的几段回忆,印象深刻的也就年少时的那一段记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这人提不起防备心,反而有种亲近感和熟悉感。

    其实关于莫午时这个人他真的从心底里不愿去怀疑他,只是当他一些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回忆一点点复苏之后,程喻白再回想起曾经,便开始觉得莫午时这人看似简单,实则复杂。

    在他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值得他去探索。

    至少他为什么穿越时空,又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他觉得这人应该知道一点。

    因为,那枚玉坠是“莫午时”送给他的,或者不是莫午时,那人比莫午时现在的样子还要成熟得多。

    没错,他想起来了,但是他想不起是什么时候见到的那人,好像是有人刻意涂抹去了这一段,他只记住了那张脸,却始终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洗完澡的程喻白神清气爽地从浴室里出来,感觉穿堂风更凉了,空气更清新了,窗外的天空更蓝了,连卧室里那朵接近枯萎的花也更香了。

    一看桌子已经收拾好了,桌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整套洗漱用品,看得出来是新买的,连包装都没来得及拆,再一看边上的笔筒底下还压着五百块钱。

    但是,人呢?

    ......

    程喻白一直等人等到天黑,才等到莫午时回来。

    “饿坏了吧,我不会做饭,就出门打包了点吃的回来。”

    “你去哪了,这么久?”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想住在这里,但是这里电器家具什么的都不齐全,所以我就去了附近商场转了转,随意看了看。”

    程喻白一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莫午时的神色,真的没有丝毫不正常,也就相信了,接过食盒,去厨房找盘子,装好这些菜。

    “你现在不住这?”

    “嗯,我很久没在这住了,只是偶尔过来一趟,照顾一下花草。”

    “那你之前住哪?”

    “租的一间小公寓,离这不远,你如果要来找我也很方便。”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这个......”

    莫午时卡了壳,他那里还有许多不能公之于众的东西,譬如说各种枪械,市面上不能流通的用于特殊用途的试管药剂,以及各样的法阵,刻符......最醒目的当然是某只翅生双翼,成天不是趴在“宝石”山上,就是到处晃荡的黑色怪物。

    而且他怕那“间”小公寓会吓到他,因为那其实是个介子空间,而且就在程喻白身上,这他当然不能带他去。

    “下次吧,天晚了,今天先在这里住一晚,我也要收拾下东西。”莫午时准备回头就去买一套房子,不然,以这人较真的性子,他圆不过去。

    莫午时比他先吃完,拿着换洗衣服,说是去洗澡,程喻白不疑有他,饭吃完,转身回了卧室继续收拾那些被他丢的乱七八糟的衣服,顺带把自己连同莫午时换下来的脏衣服一起丢进了刚送到的洗衣机。

    洗完澡,莫午时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卧室,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却发现问题来了,今晚他睡哪?

    卧室里只有一张不大单人床,已经被某人占据要地。

    而客房,那里只有一张开裂的光板床,连条凉席都没有。

    这要他怎么睡?

    要他去跟程喻白抢床铺,他做不到,去睡积灰多日的光板床,他也做不到,莫午时迟疑了半晌最终决定,趴在桌子上对付一宿。

第十三章.skr狠人

    说养就养,程喻白从来不玩虚的,尤其是当他参观了莫午时“租住”的超迷你型住宅楼之后,他就更坚定了要赚钱养家的想法。

    既然已经说过了自己一分钱都没有,那么卡里的钱就不能一下子拿出来,需要一个合理的途径,他需要一份工作。

    “怪不得今天早上一起来听就那喜鹊在窗前叫,果然是有稀客要到啊,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找一份工作。”

    “想来我这找一份工作,喝高了吧,大白天地说什么醉话?姚染结婚了,你失恋了,堂堂一个大老板,跑到我这小小的律师事务所来找工作,是又看上哪个妞,想隐藏身份接近人家?千万别,我们还得仰仗您,可供不起您这尊大佛,也经不起那些莺莺燕燕的来回折腾。”

    “早不是了,公司破产了,素色现在归夏季先了。”

    何坤点头道:“兄弟阋墙?老早看出来了,夏季先skr狠人,冲冠一怒为红颜。姚染也真是红颜祸水,祸害了你还不够,又去祸害你兄弟。”

    “跟她没关系,我照顾她,只是一种责任,对某人的一个承诺。”

    “哦,懂了,懂了。所以你又找了替代品?”

    “他不是替代品。”

    “我去,你不会是找到了莫哥吧?”

    “嗯。”

    “还真是啊,这我必须得通知一下大家,天大好消息啊!”

    于是一脸懵逼的莫午时被得意洋洋的程喻白拉出来招摇过市了一番……

    用程大老板的话来说,他露一面,能换到半年的工资,顺便用一顿饭招揽了免费的劳动力,搬家,暖房,两不误,这波不亏。

    他没法跟喝醉的程老板计较,只好扛着他从一堆喝的不省人事的酒鬼中间开溜。

    .......

    街两边的屋子,矮矮的屋檐,互相对伸着,街中就是一线天,石板面的路,年久失修,也是高低不平。加上所露天空有限,两旁店户里暗暗的,黄土的墙,灰色的门板,灰色的窗席,巷道安静得里仿佛一个人也没有。

    天很黑,远处却灯光灿烂,风呜儿呜儿地吹起来,走出来,昏残的灯光下,他看清了满地的血迹,头皮发炸,几乎就要尖叫起来,突然有人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冷声道:“走,不要回头。”

    雷声炸响,程喻白从梦中惊醒,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晃了晃头,看到身旁连睡姿都显得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的男人,鬼使神差的低下头,凑过去,在他的侧脸上,轻轻贴下一个湿哒哒的吻。

    天蒙蒙亮,莫午时十分淡定的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哈欠,他是被压醒的,只见某个罪魁祸首半个身子压在自己身上,脑袋搁在自己胸膛上,睡得正香。

    这快一个月了,这张脸,他天天早上都能看到,从不习惯,到麻木。总之,这人有的是借口。

    预支了半年工资的程喻白,上周让他把之前的公寓退了,乐颠颠地收了退还的“押金“,重新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昨天他们一群人刚全部搬完东西,晚上下雨了,喝醉了的程喻白硬说自己怕打雷,非得拉着他一起睡主卧。但是如果再有一次选择的

    机会,莫午时宁愿出去睡沙发睡到腰酸背痛,也不愿再跟他一起睡。这简直比整夜不睡还辛苦,虽说他此前基本也没睡好过。

    莫午时悄悄移开了程喻白的一条手臂,对方毛刺刺的短发扫过鼻腔,极力忍住打喷嚏的冲动,低头捏住了程喻白的鼻子,就见他像离水的河鲫鱼一样艰难地张嘴吐气,闭着眼睛一阵摸索,努力扭转身体想挪开去。

    莫午时松开手,想从床上爬起来,又被睡梦中的程喻白抱住了腰。

    再捏,又躲开了,再松,又重新回来了......莫午时来了兴致,反复几次实验之后,终于确认了这是一个“程喻白开关”,于是莫午时全程捏着人家的鼻子,爬下床才松手。

    但是这回原本雷打不动的人却醒了。

    程喻白拍开莫午时作乱的手,眼睛勉强支开一条缝,含糊道:“你干嘛?”

    “你睡觉打呼噜,我帮你治治。”

    “胡说,我睡觉从来都是最规矩,最安静的一个。”

    “对,你最安静,最规矩,你继续睡吧,不吵你了。”

    等等,他好像忘了什么,是什么,他想不起来,算了,继续睡,睡醒了应该就想起来了。

    程喻白把被子往上一提,又愉快滴投入了周公的怀抱。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程喻白迷糊地摸索了一阵,接起了电话,一个暴怒的女声就在耳旁炸响:“程喻白,你当你自己是猪啊,看看几点了,老娘在门口等你半小时了,快点帮老娘开门,现在,立刻,马上,now!”

    莫午时晨跑回来就看见被挡在门外满脸怒容的何雨洁,开了门请她进了屋,将早餐摆好,然后去卧室催促了一下程喻白,转身安抚何雨洁道:“他马上就起,先一起坐下来吃点早餐吧。”

    “这都几点了,他还睡,真当自己是猪了?“何雨洁连翻了几个白眼,嘴里不停地抱怨着,“猪都没有他这么懒……约好的七点,现在都快九点了。”

    莫午时只是含笑听着,并不反驳:“再等等吧,他很快就起了。”

    何雨洁感叹着,“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也就你脾气好,能忍得了他。我跟你说,他在大学的时候......”

    莫午时挑了挑眉,自己脾气好,他怎么不知道?却也没选择打断继续听何雨洁爆程喻白的猛料,这些都是他没有参与过的。

    “何雨洁,一大早就听你在这里说我坏话,不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吗?”

    “我哪里过分了,这些都不是实情吗,你敢说你没有在大学的时候去宠物之家做志愿者,拿干草硬塞到狗嘴里,结果被咬?你敢说你没穿过女装,cos初音,结果吓哭小盆友......”

    程喻白慌忙朝莫午时看了一眼,捂住何雨洁什么都往外捅的嘴,咬牙切齿道:“喂,你少说几句会死啊!”

    “会,会憋死......”

    莫午时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上面有一条来自d的信息提示,莫午时面色微沉,程喻白偷偷瞄了一眼,就看见一串乱码 。

    “你们先聊,我出去一趟。"

    “好,早点回来。”

    "嗯。"莫午时冲他点点头,接着大步走出了

    房间。

    何雨洁不满程喻白竟然在她这个大美女面前走神,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戏谑道:“怎么着,人家就离开这么一会儿就开始想了,瞧瞧你这心不在焉的样子,你是有多离不开他啊?”

    程喻白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在想他看到的那串乱码是谁发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何雨洁也真没指望他回话,自顾自打量了一下周围,客厅整体以灰色和白色为主色调,看起来简约又清爽。地面铺木地板,沙发是深蓝色的丝绒沙发,沙发后面是个窗子,窗子上用百叶窗替代了窗帘,阳光可以透过百叶窗照进来,显得客厅更明亮宽敞。还有双层的圆形茶几,造型特别的吊灯,定制电视柜和开放式橱柜作为展示架,摆上绿植和收藏小物,看得出来都是用了心的。

    看完不由感叹道:“啧啧,你们的房子倒是找的不错,装修的也好。你动作挺快啊,这就跟人家同居了,该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啥时候请喝喜酒啊?”

    "啊?"

    "看来杨凯铭说的没错,你是真栽了。"何雨洁看着他现在的样子就想叹气,很快她又想到了什么,打了一个电话,跟人聊完之后,重新找回了自信,"我就说嘛,老娘的魅力极无限,除了gay,哪有男人能逃过我的手掌心。"

    程喻白这回反应过来了,皱了皱眉:“我不是。”

    "哎,别着急否认,恐同即深柜,只是你不自知罢了。我觉得,这句话摆在你就身上特适合。你是不是每天都会想到他,看不到就觉得不安心?你是不是你看到他开心的时候,你会后知后觉跟他一起笑?你是不是下意识会查看手机,看看有没有短信?遇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时间就想与他分享......"

    程喻白迟疑道:"你说的这些,好哥们之间也会有吧......"

    "那不一样的,至于有什么不一样得你自己体会。我以前认为你真的是喜欢姚染的,但是现在我同情她三秒钟,我在想,姚染如果有一天知晓自己的前男友喜欢的人是她哥,会是露出什么表情?哈哈,肯定特别有趣......"

    程喻白手一抖,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绅士形象,把握在手里的豆浆泼到对面那个完全不顾形象的疯女人身上:“你这女人,一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嘿嘿,在想......你啊,我喜欢你,可你不喜欢我。像这样的情况,我们的前辈有一句话我特别认同,爱他就看他被人压。"

    程喻白长叹一声:"为你以后另一半点根蜡,以后谁敢要你!”

    "哎呦,哎呦不行了,笑死我了......"何雨洁倒在沙发,抱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天才缓过来。"我的另一半用不着你来操心,老娘有的是人追,已经找好了下家,不会吊死在你这颗歪脖子树上。倒是你自己,自动送上门,还遭人嫌弃。来,看着我真诚滴大眼睛,认真滴回答我的问题。采访一下,程喻白先森,您对此有何感想?”

    "......",程喻白撇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严肃点。"

    “咳咳,好吧,让我们进入正题。"

第十四章.病的不轻

    何雨洁以手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严肃了神色,声线平稳镇定,没有丝毫之前"疯女人"的影子,有的只是作为国内顶尖心理治疗师的傲气与自信。m.www.uu234.net

    "你之前说你的记忆出现了断点,所以想要找回那一部分记忆。你找到了我,我给你催眠过,但是无效......."

    程喻白轻轻地眨了眨眼,垂下头,避开何雨洁对他的注视:"嗯,但是我慢慢想起来了。"

    "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对,我记起了我父母的死亡现场除了我之外,还有一张模糊不清的脸。“

    “当时发生了什么?”

    “这点我暂时不想细说。“

    何雨洁注意到程喻白无意识地扣着裤缝,回避了她的目光,猛然意识到他在抗拒这个问题。

    “好吧,有什么能说的吗?”

    “你......有过“似曾相识"的时候吗?" 程喻白思索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能较为准确表达自己意思的字眼。

    "似曾相识?什么样的似曾相识?"何雨洁追问道,看的出来她挺感兴趣。

    "就是某个场景仿佛经历过,很熟悉,但是你可以确定是第一次来到某地或某个场景。"程喻白目光暗淡地垂着头盯着桌面,脸上隐隐透出一丝恐慌。

    "哦,那有过。会不会是......已经发生过,但是你忘了?"何雨洁身体稍向前倾,轻声试探道,“就像你去电影院,海报上标明有一场新上映的电影,你进去看完之后发现这场电影的某个情节与某部电影中的有些相似。”

    程喻白摇摇头,迟疑道:"并不是,我知道这很离奇,但请听完。你应该知道我之前失踪了一段时间吧,可能你不会相信,我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逻辑清晰,结构合理。听上去的确不像是胡编乱造的,那么之后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就是这枚玉佩带我回来,我以为我是真的回到现实了。但是从捏碎那颗骰子起,冥冥之中感觉这一切似乎我都经历过的,那种情况不是每天发生,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见得有一次,有时候一周内连续几件事都能证实我的猜测,弄得我疑神疑鬼的。”

    这一回何雨洁却没有再打断他的叙述,而是等他说完之后,才开口:"我觉得,你出现了幻觉。

    幻觉(hallucination)是指没有相应的客观刺激时所出现的知觉体验。按产生来源划分可分为真性幻觉与假性幻觉两种。

    真性幻觉又称完全性 幻觉、知觉性幻觉。系指患者体验为经由感官所感知到的实际不存在的、来源于客观空间、具有“真实”鲜明生动的幻觉。患者坚信不移,伴有相应的思维、情感和意志行为反应。

    假性幻觉(pseudohallucination):幻觉形象不够鲜明生动,产生于患者的主观空间如脑内、体内。幻觉不是通过感觉器官而获得,如听到肚子里有说话的声音,可以不用自己的眼睛就能看到头脑里有一个人像。虽然幻觉的形象与一般知觉不同,但是患者却往往非常肯定地认为他的确是听到了或看到了,因而对此坚信不疑。

    换言之,幻觉是一种主观体验,主体的感受与知觉相似。这是一种比较严重的知觉障碍。我认为你出现的是真性幻觉。”

    "也许

    吧,我不确定,可能那些不是我的幻觉,是真的信息。”

    “真的信息?”

    “对。没有征兆,没有预定时间,很突然地就发生了,一下子,很多信息从我面前流过,但是是杂乱的,没有任何规律,或者我看不出规律来......”

    譬如刚刚他偶然瞥见莫午时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就是那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烦躁。

    “那些信息有文字,有单词,还有不认识的符号,还有零星的图片混杂在一起,我觉得一些我能够看懂,但是却捕捉不到,太快了!”

    “等等,我打断一下,你所说的那种很多信息状态,是不是与你现实中遇见未来的起始时间一致?”何雨洁抬手示意暂停,她听得有点蒙,需要点时间梳理一下。

    程喻白叹了口气,声音变得很低:“应该是吧......具体的想不起来了,最初还对自己强调是巧合,我尽量不去想它们之间的联系,但是太多事情发生之后,没办法说服自己那是巧合了。你能想象那种状态吗?对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感到迷惑,有时候甚至觉得所有事情都是对未来的一种预见,可是没有办法确定。越是这样,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何雨洁发现他说起这些时眼神空洞迷茫,试图进行引导:“可你也无法证明给别人看。假设那真的是巧合呢?”

    程喻白认真地看了何雨洁一会儿:“我已经排除了,因为一而再,再而三,那就不是巧合了,没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会发生很多次。”

    “想想看,是不是你无意识地捕捉到了那些经过你眼前的各种信息,才会觉得有这种预见?”

    “也许吧。”程喻白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今天何雨洁跟他的交流,他似乎也早有预见。

    何雨洁手抵下巴,沉吟了一会儿:"我是医生,也接诊过许多病人,我知道企图说服出现幻觉体验的人不相信幻觉有时是徒劳的。幻觉偶然也能见于正常人,包括我自己。例如在似睡非睡的时候,出现幻听或幻视,称为入睡前幻觉;将醒而又倦睡时出现的幻觉,称为睡醒前幻觉,我也有过睡醒前幻觉体验,所以知道那种感觉,可以理解。”

    程喻白摇摇头,压了压眼角,神情有些疲惫:“你不懂,那个是你不能理解的,你说的我都清楚,也都知道。但是......我这么跟你说吧。这是一种既飘渺又真实的感觉,说不清楚却又记得,我没有办法说清这件事情,我知道你们把我当神经病看,的确我也曾接受过相关治疗。但是, 你知道吗,那太真实了,我根本没法把它当幻觉来看待......"

    何雨洁垂眼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抬头道:“三年前的治疗对你来说并没有效果,其实你依旧认为自己并没有精神上的疾病,你配合掩藏起了自己不同之处只是为了尽早出院,对吗?但是,现在的你却开始怀疑自己?”

    程喻白愣了几秒钟,微笑道:“不,我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那么,我想......我或许算是一个好的倾听者?”

    “的确。但是如果那些真像你说的全是幻觉,又怎么解释这枚玉佩的事?”

    “以你之前的形容,我觉得那应该是压力过大产生从而造成了感知错位,产生的错觉。

    人在特定的条件下观察物体时,由于物体受到形、光、色的干扰,加上人们的生理、心理原因而误认物象,会产生

    与实际不符的判断性的视觉误差。"

    何雨洁将玉坠托起,打出一道强手电,示意程喻白仔细看看。

    "你看,它其实还是纯白的,并没有你说的血纹。"

    何雨洁关掉了手电筒,将玉坠还给了程喻白。

    "虽说人具有思考能力,但思考用于自身问题时,则多表现出损己害己的倾向;对攸关自身之事,做过多的无谓思考,是困扰自己的主要原因;不需有事实根据,单凭想象即可形成信念,这是人类异于禽兽的独有特征。惟以过多的无中生有疾的想象力,常将个体带入愈想愈苦恼的困境。但是,人既有自毁倾向,却也有自救能力。关键是要让现实生活充满活力,顺应自然。”

    程喻白困惑地看着何雨洁:“顺应自然?”

    “没错,其实人最了解的是自己,最不了解的也是自己。人之所以会产生妄想症问题,其根源多半是因为人具有“庸人自扰”的本性。人非理性动物,所以常为情绪所困,而情绪困扰的原因多半是内生自取的,很少是外因造成的。

    幻觉只是精神障碍的一种外在症状表现,消除幻觉的关键是找出隐藏在表象背后的深层原因和具体原因,从根本原因入手,对症施治,才能收到治疗的真正效果。

    脑子里的事情都是复杂的,脑子里的这点东西有些连所谓的精神疾病专家都搞不清楚。作为一个医生我劝你尽早去医院治疗,但是作为一个朋友,我相信你说的。"

    ........

    “你们在讨论什么?挺热闹的。”莫午时端了一盆洗过的水果走进了房间。

    “哈哈,没什么,他的脑子出现了一点问题,开始怀疑人生,所以我就过来开导开导。”何雨洁干笑着,向程喻白投去了疑问的眼神:我这么说没问题吧?

    程喻白却没理她,而是抬起头对莫午时眨巴了一下眼睛:“你回来啦?”

    莫午时似是没注意他们俩之间打的哑谜,径直坐到了程喻白身边,用修长的手指夹了一颗草莓塞到他嘴里:“卖萌可耻。”

    “哎呦,受不了了,受不了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莫午时轻轻咳嗽了一声,木着脸把手收回来,刚刚他的手指麻了一下,触及到了一份柔软,一扫而过,就像意外一样自然,但他知道程喻白是绝对故意的。

    因为此刻的程喻白笑的跟偷了腥的狐狸似的,他仿佛看到了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正在他身后兴奋地摇动,让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心,奇迹般地出现了些许躁动。

    莫午时的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纯粹的笑意,这抹笑意是发自真心的,并非他平时习惯性挂着的那种懒洋洋的笑容。

    程喻白一时看呆了眼,回过神“诚恳”地邀请边上某个没有眼色的女人:“时间不早了,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

    “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我饱了,谢谢。”

    莫午时诧异看着何雨洁急匆匆离去的身影道:“她是肠胃不好么?”

    程喻白耸了耸肩,偷笑道:“也许吧。”

    莫午时看着因为中午气走了何雨洁,高兴得连饭都比平时多吃一碗的程喻白。

    思索了半天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哪里不对劲,好像哪里出现了点偏差,不是说好男主是个钢铁直男,从哪学会的这些弯弯绕绕?

第十五章.意外发生

    夏季的暴雨来的是又急又猛,雨点劈头盖脸地朝着头顶砸下来,程喻白猝不及防被淋成了落汤鸡,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打着喷嚏,揉揉鼻子,最近的天气预报,没有一天准过,这天气,真是见鬼了。

    程喻白拎着公文包,躲在路边商铺的屋檐下,郁闷地看着外面一下起来就不打算停的暴雨,心情糟糕透了。

    车灯照亮路面,喇叭声从身后传来,车窗摇下,露出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天晚了,需要我载你一程吗?这里等不到车。"

    似是看出了程喻白的疑惑 ,那人轻笑着拍了拍额头,补充道:“最近几年h城变化很大,道路几乎天天在变,906路改道了,你应该不知道吧?”

    "确实不清楚,麻烦你了,谢谢。"程喻白也不矫情,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夏季先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全身湿透,形容狼狈的程喻白,发动车子:"以前天天豪车代步,沦落到要挤公交,程喻白,程大老板,我可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啊。"

    "毕竟我现在不比以前,要养家糊口,坐公交车省钱。"

    黑色的车子在街道上飞驰而过,窗外的霓虹灯光照进来,车内一时忽明忽暗。

    "真没出息。"

    程喻白微微一笑:"是没啥出息,知足常乐,问心无愧就够了,现在的日子我挺满足的。"

    夏季先冷嗤一声:"公司被收购,女友劈腿,现在连托关系找到的工作都丢了,还觉得满足,心可够大的。"

    "我连刚丢了工作你都知道,看来你对我确实挺关注的,如果不知道是你抢了素色和姚染,我还以为你是喜欢上我了,毕竟那时候你就天天粘着我和莫午时。"

    "呵,喜欢你?我又没得智梗。听说你找到他了,最近还死皮赖脸地赖在人家家里?"

    "我是找到他了,可是我赖不赖在他家,似乎跟你没什么关系,你不要扯上他。我一直想问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针对我?"

    "看你不爽,这个理由够了吗?"

    "只是这个?"

    夏季先没有回话,停下了车,目光看向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的玻璃窗,隐约透出玻璃窗外晕黄的路灯和车灯。程喻白看了看周围,破败的屋子,昏黄的街灯,让他心中一惊,发现这是一条他从未经来过的荒道,然而意外的熟悉,他在梦中见过多次。

    "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夏季先回头看着他,眼底有这疯狂与哀伤,"你什么都比我幸运,有父母的疼爱,吃喝不愁,恣意潇洒,无论做了多少错事都能得到原谅。你什么都有了,却从不珍惜,而我仅有的那么一点点东西,努力握紧却依旧像流沙般消逝于掌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又是那么嫉妒那个一无所知,单蠢到像单细胞生物的程喻白。"

    程喻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夏季先是这么想的,只能闷闷地说:"抱歉。"

    "不用道歉,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我抢了你所有东西,就想看看你是不是还能那么骄傲。

    其实我也不用跟你道歉,因为,你也抢走了我最重要的。

    我与他都是孤儿,他性格孤僻,喜欢一个人呆着,表现得呆板内向,又不会笑,院长都以为他得了自闭症,于是原本那户人家要收养的孩子由他变成了我。

    他有个毛线的自闭症啊,比谁都理智,只是因为我说了一句想有个家,他就把那机会让给了我。

    可我还是怀念在孤儿院里,互相取暖,相互安慰的日子,于是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天天去找他。我知道他对我没有那份感情,可我喜欢他,能陪着他,看着他,我就满足。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有了新朋友,你出现了。你一来,一切全都变了,他眼里看不见我了,我成了你的影子,跟班......"

    "抱歉,这些我都不知道,他从来没和我说起,我以为......"

    夏季先双手猛的砸向方向盘,怒吼道:"够了,我说了,你他妈不用跟我道歉,听不懂人话!"

    "我以为我们一直会是朋友,是好兄弟的。"

    夏季先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青筋暴起

    :"好兄弟?哈,你这脑子能看出什么?"

    "对,我就是个笨蛋,不过,我不会让。"

    "这还有点样子,看到你叽叽歪歪像个娘们一样,我就不爽,别当了婊子还在这儿跟我立牌坊!"

    夏季先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平复了情绪,随意地问道:"前面那条小巷你还记得吗?"

    "那是......"

    "六水巷。看来你都忘了啊。"夏季先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失落,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愤和感慨,"那里本该是你畏罪潜逃的地方,却没想到坑进去了他。

    你满身血迹地逃走之后难道就没想过事情为什么会那么巧合,为什么你一走,他就经过那里,莫名其妙地与人发生了肢体冲突,最后失手杀人,致命伤还是你捅的那处?"

    "你想说什么?"

    "虽然你与李龙的冲突其实是我安排的,但是捅死人的是你,你说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猜不到前因后果,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去自首了。

    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有多么恨你了吗?我看不惯你那一切似乎都与你无关的样子,你害他失去了一只手,失去了他的梦想,甚至毁了他的人生......

    一想到这些,我就想毁了你。"

    程喻白听着怨毒的话语有些不寒而栗,皱眉问道:“你与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让你瞑目啊......"

    他是故意把车开到这儿的,这人......疯了吗......

    "你想杀我?"

    "开个玩笑,你放心好了,我的命可比你值钱多了,不会给你陪葬,也不想因为你脏了手。

    我只是不想让你过的这么舒坦,被人当成精神病治疗的滋味好受吗?你要疯,为什么不疯的彻底一点?为什么还要出来?"

    "是你?!"

    "是我,告诉你也无妨,我呆在你身边的时候,一直给你下心理暗示,但促使你发疯的引子的不是我,那么现在你可以猜猜是谁。只是猜不出来,你要付出一点点小代价而已。"夏季先抬手看了看表,"你还有三分钟时间......."朝前面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向前面那对夫妇。

    程喻白眼睛骤然紧缩,那是,他看到了他的父母.

    紧接着他转向夏季先,刹那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某种危险的气息,怒吼道:"你要干什么!"

    "这次,不是幻觉。我找了一个高人,拘了他们的魂魄。来,抓紧时间,跟他们打个招呼。要是你猜错了,或者答不上来,我让他们在你面前再死一回,而这回是魂飞魄散。很好玩吧,没见过吧?"夏季先抬手看了眼腕表,冷笑道,"你还有两分三十秒。"

    .......

    突然,夏季先脸色骤变,紧皱着眉,眼睛注视着远方,下颚绷紧,双手握在方向盘上,指骨泛白,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就好像是忽然之间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片刻之后,艰涩地道:"算了,游戏玩不成了,下车吧,有人来接你了。"

    ..........................................

    "我已经把人放了,你还要做什么!"夏季先一拳砸在方向盘上,朝空无一人的车内低吼。

    "来不及了。"不带丝毫感情话语刚落,忽然传来一阵浓烈的血腥气息,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充斥了整个车厢......

    这雨有点凉,莫午时微微闭目:"尘愿已了,你该走了。"

    "谢大人。"鬼影深深鞠了一躬,消失不见。

    莫午时静默不语,一手打着黑伞,微垂着头,侧脸的表情平静而淡然。

    "我都知道,可,我不是他,所以......"

    小巷里地面湿滑,水流乱淌,雨声纷杂嘈切。

    对不起。

    ..........................................

    “程喻白!”

    “啊?”

    “你

    知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你差点被车撞了,你知不知道!”莫午时满脸怒容,要不是他及时赶来,拉回了他,他就真能迎着车,撞上去。这年头碰瓷都要有技术含量的,像他那样直愣愣的叫找死。

    “不,不是,刚刚那个你没看到?”程喻白瞬间瑟缩了一下,他想挣脱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他紧张地揪住了莫午时的衣角,失控地道,“你有见到的对吧!!!”

    莫午时面色微沉,神色凝重起来,严肃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我爸妈,他们在对我笑,说很想我。他们,他们经过了那个街角,就在那块广告牌下,向我招手......”

    “.......没有,我什么都没见到,只看到你被摄魂似的往路中间闯。”莫午时与他并肩伫立在凌乱的大雨里,把黑伞撑在他头上,将他整个身躯都罩了进去,自己却淋湿了半边身子,"你冷静点。"

    他说谎了,他其实都看到了,只不过那并非是人,而是被人操纵的死魂。

    一些伤疤不去碰,相安无事。

    一揭开,鲜血淋漓。

    顶着莫午时壳子的黎木,眼神复杂看着目光呆滞,情绪崩溃的程喻白,站在原处许久,接着默默抱住了他,他明白了,之前两次找错的主角其实都是他,只是时机未至,重来了两回,不知道什么原因,让他有了零散的记忆。

    "跟我回家。"莫午时强硬到不容他拒绝,把浑浑噩噩的程喻白拖地回了家 。

    程喻白从浴室出来,直接被人裹进了被子扔上了床。

    "你干嘛!"程喻白终于醒过神,挣扎着从被子里钻出来。

    莫午时坐在床边的藤椅上,淡淡地道:"清醒了,平静了,有时间跟我聊聊了?"

    "不清醒,不平静,没时间跟你聊......"

    莫午时一看到程喻白拒不合作的姿态就感到头疼,他知道程喻白这是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他的抗议:“好吧,既然你不平静,那我给你空间,让你冷静冷静。”放下手中给他煮的姜茶,就准备离开。

    程喻白突然抬头道:"莫午时,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干嘛要对我那么好?"

    "对你好,有错?"他只是想刷一下主角的好感度,不要一开局就gg了而已,他没那么多耐心再来一次。

    最重要的是好感度越高,得知"真相"后仇恨值越高那样他们才有机会离开这个被篡改后的幻境。

    “莫午时,你真的就想不知道那次我找何雨洁是为了什么?”

    莫午时注意到了程喻白纠结的神色,转头认真地看着他:“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不问。我希望有一天你自己愿意告诉我。”

    “我觉得我的脑子特别混乱,记忆莫名其妙地丢失了一部分,现在又多出了一些乱七八的东西,一边理智告诉我说那都是我的幻觉,一边感性告诉我那些才是真实,而现在的却是虚幻......你说,我该相信什么?”

    莫午时站住了脚步,重新坐下,默默地凝视了他许久。

    “你认为呢?”

    “我分不清。”程喻白叹了口气, 实话实说道。

    莫午时认真地看着他,“记忆并不可靠。记忆是什么?就是一连串曾经经历的画面而已,它们连串在一起就形成了记忆,但是我们对记忆总会有些扭曲,随着时间的推移扭曲的越发厉害,因为记忆是受到当时的环境所局限。比方说你小时候去过一个院子,你会认为那个院子中的很多物体都是高大的,当你成年后再去,你会发现那个院子里的物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大,为什么?”

    程喻白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才道:“呃......因为我长高了?”

    “没错,假如你不再回到那个院子,记忆就不会被刷新存在,你记忆中的印象还是会认为那里一切都很高大对不对?但是一旦你回去了,会发现一切全都改变了。所以,记忆并不可靠,相比起扭曲变形的记忆,现在与未来更重要。我希望你记住,无论那些记忆存在与否,你都还是你,这一点自始至终从未改变......”

第十六章.苏醒

    石雪峰山顶。www.uu234.net

    天边泛起鱼肚白,黎木表情淡然,眼神平静无波,在白雪皑皑的高峰上,负手而立,低头俯视身下云雾缭绕的半山腰。

    一挥手,空旷的雪原上鹅毛大雪降下,将原来的阵法覆盖得严严实实。

    狂风卷起飞雪朝他这边刮来,却连他的一个衣角也掀不起来。

    他现在穿越的身份便是一个活了一千多年分神期大能者,还是同等级攻击力最强的最擅杀伐的剑修,临界岛罪人闻人。

    修士的性格一般跟自己的灵根差不多,火属性灵根的修士则性格火爆,水属性灵根的修士性格温柔,冰属性灵根的修士性格冷漠......程喻白第一眼看见这人便觉得,他就如天山的雪,极地的冰,冷的彻骨。

    "你醒了?"

    "是,多谢前辈救命之恩。"程喻白躬身抱拳,展颜一笑,倒像是这山顶风雪散去后难得一见的日出景象。

    "既然醒了,那便下山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前辈这是害怕了,害怕看见我?"

    明知这人不是幻境中的莫午时,程喻白面对眼前与那人有五分相似的侧脸,依旧不由自主带出了几分怨气。

    黎木回头,眼神平静无波,"你我素昧平生,何来害怕一说?"

    程喻白惨然一笑,垂下头,恭敬道:"是晚辈入执了,前辈莫怪。临界岛面临生死大劫,望前辈出手相助。"

    黎木淡漠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掠而过,波澜不惊,平静如常。

    "万物有生死,或生或死,或死或生,皆是造化。 红尘三千丈,或贪或杀,或悲或喜,有因有果。临界岛为汲取天地火精,镇压玄炎天火千年,注定该有此劫,非人力可阻。即便我能救,也不会救,你求我,倒不如求这方天地。"

    冠冕堂皇,说到底就是不想救人,还说求天地,要是真有用,那帮老头子早就设坛祭天,打完收工了,哪里用他闯这龙潭虎穴?

    程喻白一念至此,冷笑道:"天道至公。大道五十 ,天衍四十九, 大道缺一 ,生无穷变化 ,但留一线生机。晚辈能走到此处,便是天道留下的一线生机,前辈真当要如此铁石心肠,坐视岛上百万人的性命尽丧,死后不入五行?这份孽果,前辈可担得起,不怕将来渡劫时,业火灼魂,引来九霄紫霆?"

    修为越高,对心境要求也越严苛,离那一步越近,心境上的瑕疵就会被放的越大,除非是邪修,走的是偏路子,不在乎这些。程喻白这话对任何一个修行之人来说都不可谓不诛心。

    黎木皱了皱眉,冷哼一声,"你这小娃儿,好生没道理,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嘴里没一句好话。我在此处修炼千年,你硬闯此处,破我的规矩,坏我的修行,合着我不救就是罪大恶极,你就不怕我一怒之下非但不救人,反而杀人?"

    程喻白迎上视线,不闪不避,只是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剑,直视黎木道:"前辈要真是那喜好杀戮之人,此前便不会救我。"

    黎木凝视了他一会儿,轻轻勾了勾唇角,似喜似讽:"勇气可嘉。"

    可惜,激将法用错了地方。

    "你说错了,我就是你口中那滥

    杀无辜之人,千年之前我曾差点灭了整个临界岛。"

    程喻白闻言一顿,抬眼看去,对方视线低敛,看不清表情,于是肃然问道:"敢问您可是【一剑寒光动九州,剑气纵横斩阎罗】的苍寒剑仙?"

    "哦?都是老皇历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黎木挑了挑眉,多出了几分烟火气,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满脸稚嫩,却装作老成的小童。尽管知道这人灵魂的真实年龄,但在他看来没差,这幅样子反倒显得可爱。

    "那你可知那玄炎天火本是我的本命火焰,那群不要脸的老家伙非但借火不还,反而说那本就是门派至宝。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最后逼得我自爆神魂。残魂一分为二,一部分藏与一枚玉坠,流落在外,一部分寄与本命灵剑,葬于山中,而此山也被人布了八阴锁魂大阵......石雪峰虽然是常年积雪,但厚厚的积雪之下其实一座活火山,底下全是流动的熔岩,本该是炽热如阳,却凌冽如冬,全是阵法之威,改换了天地,变了阴阳。可以说,这座阵存在有多久,我就被困了多久,折磨了多久。"

    不怕烧错香,就怕拜错庙,程喻白嘴里发涩,心中 叫苦不迭,师兄,你这回可害惨我了!!!

    程喻白神情尴尬:"这......晚辈不知......"

    "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我应该救他们?"

    程喻白老老实实地摇头,随后又反应过来,犹豫着点了点头,"从前辈的角度来看,当然不该,可是从我的角度来看,应该。这里面有我的师傅,有我的大师兄,有我养的阿花,在这世间真心待我的人不多,所以每一个我都很珍惜。虽然其他人老欺负我,但是他们会在荒年施粥布善,会教化百姓行仁义,还会斩妖除魔保一方平安。尽管......尽管门派里也出了一些败类,但是总体而言那些好修士更多。"

    黎木看了眼程喻白,面色如常,依旧是平缓的语调,缓缓道:"那是应该的。能力越大,肩上所负的责任就越大。修士修道,与天争,与地斗,更多的是与人拼。拼什么?拼天赋,拼家世,拼勤奋的同时,还要拼气运,拼福源。人在做天在看,这不是一句空话,因果报应,是有的。身上功德深,福气厚,渡劫的时候,会轻松点,雷劈也劈的少一点。但还有另一句话,能力越大,危害越大,说的就是那些修士败类。凡人作奸犯科顶多害人性命,修士却为一己之私动则抽魂夺魄,诛人九族。这样看来,倒是灭了个干净为好。"

    程喻白看着他平静的神色,心头一阵无名火起,"前辈不觉得自己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实在太过偏激了吗?虽然师祖与您有过恩怨,可那毕竟是千百年之前的事了,如今师祖已经仙去,您就不能网开一面,放下恩怨,救了人再说吗?"

    "是非功过有人心,善恶斤两问阎王,这句话太空。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句话本身没有太大问题,但世间许多自作聪明之人喜欢摆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只谈可怜之处,故意略过了可恨之处。有些人则是纯粹滥施慈悲心和恻隐之心,加上"可恨之处"未施加于己身,故而没那么多切肤之痛,反而指手画脚,要人一味宽容。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只信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

    程喻白面红耳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愣了半晌,忽然上前几步,张开双臂想要抱住他,却抱了个空。

    又尝试了几下,发现是徒劳无功,颓然地垂下了头,自暴自弃地坐在黎木身边。

    黎木低头看着坐在雪崖上晃荡着双脚的小童,疑惑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就觉得你缺爱,想给你点温暖,看看能不能融化你那颗铁石心肠,这句话程喻白当然不敢说,只是道,"想抱抱大腿,看看前辈会不会因此改变主意。前辈不答应,我下山也是个死,还不如留在山顶,能多活几天。"

    "你身上有我的魂玉,虽然不知道你从何处得来,但上面有我的灵魂印记,它不会为难你,你大可独自离开临界岛,何必留下来陪葬?"

    程喻白抬头,鄙视地瞧了他一眼,"一个人行走于世间有什么意思,修为再高,活的再久,还不是一具行尸走肉?更何况,现在的我修为不高,本事没学到家,怕到时候连个收尸的都没有,还不如死在这山上,至少不用担心被秃鹰啄了,被野狗啃了,被野兽吞了,肉身也不会腐烂发臭。这边风景不错,看着漫天的风雪,还有前辈陪着,挺好。"

    黎木哑然失笑,与他并肩而坐,眯起眼望向远方,视线仿佛穿透了重重天幕,摇头叹道:"大道独行,为证己道,谁不是与天争命?你倒好,才活了几年,就成天想着身后事?半点少年意气也无。能活着,自然是好的,蝼蚁尚且贪生。走吧,有些路你不走下去,就不知道它有多美。"

    程喻白刚走了几步,猛然顿住,回头看向坐在原地眺望远方的黎木:"前辈不一起吗?"

    "我无法离开。"

    程喻白目露担忧之色,踌躇着没动。"可是那玄炎天火很快就要到这儿了。"

    "你担心我做什么,你且去吧,我虽无法离开,但它伤不着我就是了。"

    程喻白迟疑地问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

    "有,但是你做不到。"

    程喻白眼神坚定,反驳道:"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做不做的到?"

    黎木怔了一下:"你对陌生人都是那么好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遇上心怀不轨之人,只怕你早就死无全尸了。"

    程喻白眼神清澈,摇头道:"前辈不像是坏人。"

    "是我多年不入世,不知世情,莫非现在的坏人都会把"坏人"两个字刻在脸上了?"黎木摇头一笑,宛若昙花一现。

    黎木开了一个玩笑,随即严肃道,"你真想好了?"

    程喻白点头。

    "我的本命灵剑被葬于石雪峰山腹处的炎洞中,据传那里是一头真龙喷了一口龙息所产生,那群人想借此消磨剑意,融掉那柄剑,抹消掉掉我寄身在它上面的残魂,当真是幼稚可笑。

    我的剑,岂是那么容易就屈服的。

    只不过,里面对魂灵之类天然克制,我无法接近,但送个人过去还是可以的,将你身上的魂玉在印在剑身上,它对你的抵触会减弱许多,会跟你出来。

    你需要小心躲避里面的炎鬼,不要触碰到它们......."

第十七章.寻剑

    炎洞。顶 点 X 23 U S

    这分明不是洞穴,而是一座地下宫殿啊!

    程喻白惊叹地打量着眼前这座宏伟的宫殿,石墙以黑色巨石砌成,表面光滑,磊得极高,显得高远而雄伟,接近穹顶的窗子,投下一排狭长的光柱,映出了殿心。

    "是不是很意外,不过,这里还不是目的地。这里是我平时修炼的地方,只是入口,我不能接近,但也不能离剑太远。"

    黎木打出了一个繁杂的手决,殿心裂开,一个巨大的深坑,展现在他们面前,往下看去却放佛无尽深渊,隐隐可见一抹暗红。

    程喻白望着深坑,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黎木转过身,认真地道:"如果......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程喻白摇摇头,裂嘴一笑:“我甘愿的,只求前辈不要忘记先前约定。”

    说着先行一步,踏上了向下的石阶。

    原本应该是越往下越坚硬的青灰之色的岩石,此刻呈现出来的却是越往下石壁之上的红痕越来越多,颜色也越来越深,在他们眼前已经是一片殷红如血色的岩壁,粗大的裂缝随处可见,而在他们的周围,岩壁上再不是冰冷的气息,而是散发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黎木解释道:"当初一场的大战,这里就死了不少人,后来他们又以邪法想把剑炼化,于是死在这儿的人更多了。"

    程喻白面色惨白,有些犯恶心。

    "你要是害怕,就抓住我的手。"

    一起沿石阶走出很远之后,黎木停下了脚步:“我只能陪你到这儿,接下来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程喻白点点头,松开手,继续向前走。

    站在原地,唇色苍白的白衣修士,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沉默不言。

    一步踏出,消失不见。

    程喻白似有所感,回身望去,已然不见人影,洞口越缩越小,隐隐可以看见一小块光亮,但那光亮在火光之下显得尤为黯淡.......

    ....................

    潜云派。

    头顶传来破空之声,又他娘的见着了这个不讲规矩的家伙,不知道这里禁空吗?小道童都快气炸了,狠狠摔了手中书籍,丢下纸笔,从蒲团上一跃而起,叉腰大骂道:“糟老头,你真当乱云峰是你家院子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三次了,三次了!哪怕是天机阁的占星师,一辈子都未必能有一次,你倒好,一天之内就两次!”

    抱剑汉子斜躺在屋梁上,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望下看了一眼,“你有本事打他啊。别想趁机偷懒,还有一千遍。”

    小道童闻言一僵,苦着小脸,可怜兮兮地道:"师兄,能不能跟师傅求求情,你看,我手都要断了。"

    "不行。你弄碎了水澜镜,师傅没将你逐出师门,没打烂你的小屁股算好的,只是让你闭门思过,罚抄《静心诀》万遍,你还敢在这抱怨。况且,你的手真的累吗?"俞世理眼角余光瞟向了正在分工合作的三具瓷偶。

    "都是它自己碎的,不关我的事。"小道童委屈道,随后发现俞世理的

    视线在瓷偶上停留的时间过长,上前几步,试图挡住俞世理的目光。

    那瓷偶通体洁白,无眼无鼻无耳,唯有脸上有两团刺眼的红晕,俞世理看的皱眉,从屋梁上飞身而下,一脚踩碎了被小道童指挥地晕头转向,不小心撞到他脚边的一具瓷偶。

    "师兄,这可是用我同胞哥哥的骨灰烧制的三件瓷偶里我最喜欢的一件了!里头掺了他的七魄,刚生出了那么一点灵智,就被你掐灭了,实在是太可惜了......."小道童虽然嘴上这么说,眼底却不见丝毫心疼之色。

    话音刚落,只见那瓷偶被踩碎之后,很快重新愈合,眼睛处多出了两条裂痕,像是留下的血泪,嘴部缺了一块,似在咧嘴大笑,诡异万分。

    小道童笑嘻嘻地跑上前查看那具瓷偶,片刻之后转头皱眉看向俞世理,嘟起嘴,指着瓷偶不满道:"师兄,你看,它都有裂痕了,修不好了......"

    "减五百遍,再加一对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童男女,够不够?"

    小道童转了转眼珠子,讨价还价,"再加一株骨生花,童男女至少是要修炼过的,修为要练气......不,要筑基!你给我这些,我就原谅你,否则我就告诉师傅,就说你不仅欺负我,还放跑了原本困在后山的女囚....."

    俞世理慌忙捂住了他的嘴,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我同意了。"

    俞世理看着小道童得意洋洋的样子,简直悔青了场子。

    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童男女本就不好找,这小祖宗还要修炼过的,十二岁之前达到筑基期哪个不是门派里的天才,看的跟眼珠子一样紧,他上哪儿给他找去?

    更别提一株骨生花,五品灵药,生在极寒之地,以修士的血肉为养料生长,生死人肉白骨,千年开花,三刻凋落,市面有价无市。

    .................

    浮云楼。

    一道身影如缥缈青烟般一闪而至,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玉树临风,衣着古雅,腰间别了个翠玉酒壶,非但不像是小道童口中的糟老头,反而风流倜傥,更像是俗世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丁老怪,你家的小兔崽子脾气又见长啊,你这当师傅的都没说什么,他小子在那里吵吵嚷嚷的。"

    老者正要将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被惊了一下,枯瘦的食指一抖,棋子猛然落盘。

    执黑的道人见状抚掌大笑,趁机落下一子:"落子无悔,可不许变了。"

    老者一手捻住白须,一手屈指轻轻敲打着盛放白子的青瓷钵,显得无比随意散漫:"让你一招也无妨,你林洛尚的棋,还未曾入我眼。"

    执黑的道人眯起眼,嗤笑道:"口气忒大。"

    老者神色自若:"真话一向不大好听。"

    "手底下见真章。"

    孔令贤见没人理他,一点也不尴尬。

    笑着摘下腰间的酒壶,晃了晃,仰头灌了一大口,这两人都不急,他急什么,被算出快灭门的又不是他。

    .................

    大约又走了两个时辰,出现在程喻白面前的,是翻滚的岩浆和

    无数腾起的火焰。

    最中间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呈不规则形状的大池子,里面盛着粘稠的暗红色浆液,浆液表面覆着薄薄一层火焰,并且从池底部不断地冒出无数个小小气泡来,在水面上迸裂,氤氲的浆气宛如薄蒙蒙的雾,笼在池上聚而不散,气味似腥非腥,似甜非甜,说不出的古怪,闻久了便觉眩晕。

    池中火焰呈现妖异的红色,火焰腾起,幻化出半透明的,缠绕着火焰的长龙,无数大大小小的火龙缠绕着中心一个腾空的石台,那个石台上仿佛还有什么东西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程喻白眯起眼,终于看清了那里锁着一柄巨剑。

    程喻白小心翼翼闪过周围不断移动着变换位置的炎鬼,如履薄冰地踩着岩浆中露出的一块块大大小小的浮石靠近池心。

    但炎鬼实在分布的太密集了,程喻白尽管已经小心到不能再小心,还是不小心惊扰到了一只。

    眼看炎鬼已杀至近前,一双血爪扑面而来,程喻白一边向后倾斜上半身以躲避炎鬼的利爪,一边抽出半月苍浪剑闭眼一阵乱无章法地劈砍。

    程喻白悄悄睁开一只眼。

    没死???

    跑啊!!!

    程喻白扭头狂奔,炎鬼紧随其后追杀而来,它发出阵阵狞笑声,那声音就像在耳畔响起,无比渗人。

    程喻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回头瞄了一眼,就见一只十指如钩的血爪朝自己袭来。

    程喻白吓得不敢再回头,顾不得黎木的警告,朝着身后猛甩符,凄厉的哀嚎直钻耳膜,却引来了更多的怪物,携着滚滚火焰,铺天盖地,转眼已到了面前。

    程喻白仰头灌下了一瓶回气丹,不再心疼丹药和符,加快了攻速。无数的怪物扑倒在程喻白脚下,不甘地留下一堆焦黑的灰烬,重新化为一道血气,融入熔岩。

    但程喻白没有注意到那堆灰烬中仍有火星闪烁,形成无数道闪动的奇异光流,流向岩壁.......

    渐渐的,一个巨大的深洞在石壁上形成了,红色的血芒从那个大洞中喷射而出,大洞还在不断扩大着,半空之中,赫然爬出了一个由无数殷红血气所形成的一个人形怪物,身高数十余丈,几乎将这个巨大的洞窟都充满了,朝着程喻白扯出了一个猫戏老鼠般恶毒残忍的笑容。

    伴随着烈焰,一步踏出。

    火红,充斥双眼,一堵炽烈炫目的火柱蓦然在程喻白面前冲天而起,离他只有一线之差,整个洞穴被烈火染成诡异的赤红。

    空气被热浪扭曲成波浪般的形状,看出去仿佛一切都在颤抖。

    火光下,剑锋反射出森冷的幽光,在程喻白的视线接触到那柄剑时,那巨怪仿佛有所感知,速度疯狂提升,相距几十米的距离瞬间缩短,程喻白这回真的是连滚带爬了,发挥了全部的潜能,跌跌撞撞地冲到剑旁,来不及了,程喻白一咬牙,将脖间的玉坠扯下,扔向了那柄剑。

    那剑撞到玉坠抖动了一下,玉坠落地,发出"叮当"一声清脆的声响,程喻白的心跟着"咔蹦"一声。

    没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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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boss君的阵亡史介绍:
当你拥有了无尽的生命,你还会再坚持最初的二十年吗 虚幻的,真实的,谁又能真正分清? 它真实存在过,又或许只是一个臆想。 就算全世界背叛你,我也会站在你身后背叛全世界。 我用尽了全部的运气,只为遇到你的那个瞬间,将生命在那刻点亮。 主要是反派,当然,也还会有其他角色play.反派boss君的阵亡史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反派boss君的阵亡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反派boss君的阵亡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