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一章 泽被苍生
那中年儒士,本来面色还稍稍缓和。可听到最后一句,才终是知道,这宗守看似赞同,其实这言语里,是毫无半分动摇之意,
目里更是不喜,正欲再开口时,却又想起这毕竟是乾天山。这一国衰亡,那是这宗守自己的事,于他又有何干?
轻哼了一声,就不再言语,甩袖离去。
此人一走,那浑身黑气笼罩的人影,顿时是一声讥讽的轻笑:“这些个大儒就是如此,仿佛天下间的所有事情,都需按他们的规矩来。必定要全依他们之意,才是人间正道。此人既然明知君上这宇书残卷,不可能轻易到手。自己囊中羞涩,又何必过来?真以为自己三言两语,就可使人从命?”
宗守一笑,可没兴趣在人背后,去议人长短。将那四本‘宇书残卷’一一取出,放在他身前。
“就按方才所议,每本残卷,是一千九阶灵石。有灵石最好,没有的话,也可用等价之物来换。”
云中的四人,见状都目光一缩,互视了一眼之后,却并无言语。
似宗守这般,虽是忒也奸猾了些,却也不算过份。以后道魔佛剑四教,各凭本事就是。
寻觅宇书下落,几章残页就已足够所需,再多也是无用。
若是今日,全数落入一人之手。他们几人,只怕是少不得一场争斗。
那剑宗来人,却最是爽快。直接一挥手,就将一个小乾坤袋丢了过来。
紧随之后的,是无极道人与那魔道修士,同样是直接支付灵石。慈方却是道了一声无量尊佛,苦笑道:“我佛家常年布施,钱财都是不多,对灵石所需也甚少。今日老衲,只带了这八枚佛珠。不止能否抵得那一千灵石?”
说完话,便是几道光影,轻飘飘的飞腾了过来。
宗守眉头一挑,将之接到手中,而后是心中微动。手中八颗褐色的佛珠,也不知是以何物制成,仿佛是核桃一般,重逾万斤。
聚灵于目,更可见其上有五色光泽闪烁。
只稍稍回思,宗守就知这必定就传闻中佛家独有的功德珠,乃是功德善念所聚,最是珍惜不过。
可镇压邪祟,可消戾气,更有助人修行之能。
论价值,倒也与那千枚九阶灵石相当。只是此物,对他却是无甚大用。
正欲推拒,宗守却只听自己肩侧,传出了一声呜咽。
那只麒麟幼兽,鼻子耸动,正是两眼发光的,看着他手中。
宗守顿时一笑,这家伙食气而生,想来是看中了这功德珠内所聚之‘气’,将之当成自己的食物了。
便也毫不客气,把这八颗功德珠,收入到自己袖内。而后是再一拂袖,将身前的宇书残卷,拂至那四人身前。
交易至此,已经是完成。云端中几人,都是神情微松。
不过依然在此处端坐,都无有离意。
宗守是笑意盈盈,细长的眼眯成了一条缝。这烫手山芋,总算是甩脱。出手之时,更是狠狠的敲了一逼,实在是再高兴不过。
就凭这些灵石,足够他那宙极命世书,再增三百日时光了。
再接下来,还有那两颗头颅。也不止这魔道两派,对那潇湘子与武轩,到底看重到何等程度。
空中一阵寂静,见宗守始终都无开口之意。那无极道人终是无奈道:“我道灵穹境,欲以五条中品的灵石矿脉,来换潇湘子性命。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宗守‘咦’的一声,眺目看了过去。只见无极一挥手,将一张卷轴,甩了过来。
宗守接在手中一看,只见这张图上记录的,正是五道灵石矿脉的方位。
这道灵穹境,可能是真有修好之意,还算是厚道。这矿脉中有三条,应该是才新近生成,还未开采。其中一条,更无限接近于高品。这可真是厚礼——
只是这所在的位置,却让宗守稍稍讶然。
“是辉洲岛?”
云界之中,有五陆十二岛。五陆之中,东临云陆的面积居其四
而这辉洲岛,则是所谓十二岛之一。据说上古云荒时代,这里名为辉洲,故此得名。
面积亦是不小,大约有十省之地。就在东临云陆西南不远,大约一万四千里的航程。
最快的云舰,只需三日夜就可往返。
可据他所知,这里却是道家原本的大本营之一。虽无灵府圣地,却也有数个隶属道灵穹境的大宗派,把山门立在此地。
这无极却将这五条未曾开采的矿脉丢给他,真不知这位到底何意?
此举虽是有白纸之上画饼的嫌疑,拿出来的五道灵石矿脉,是天生地养,也暂时都是虚的。
却却等同于把在辉州岛的小半收益,全数渡让给乾天。也平白给了他,插手辉洲岛的机会。
忽的心中一动,宗守想起了大商,准备移交给他的那处灵河裂隙——
说起来,这方位正是在那辉洲岛的附近。如此说来,这道灵穹境是准备将此处放弃了?
目光带着几分疑惑的,看了那无极一眼。却见此人神情镇定,声色不动,实在看不出什么。
凝思了片刻,宗守还是将这卷轴,收入到袖中。反正那一处,他都要接手,到时看看再说。
总觉得这其中,有些阴谋的味道。这无极道人此举,更令他只觉此事,是有些不同寻常。
若是东临离的较远,也还罢了。这件事,自可置身事外。可偏偏是离东临如今之近——
相较而言,那位魔道修士拿出的事物,却是实在的很,直接将一个瓷瓶丢了过来。
“据说君上,已经到了冲击灵境之时。我万魔穹境,就以此物,预为贺礼。”
宗守随后接过,用灵识稍稍一探,而后眉头就是微挑。若是此物,换作从他出得来,必定是欢喜莫名。可送他此物之人,是眼前这位,这心内却是反觉忧意。
这是威胁?
一声冷哂,宗守却仍是将那两颗人头取出,向二人抛了过去。
这些日子把两颗血淋淋,偏偏又没能死透的人头放在乾坤袋里,也确是有些恶心。
所有的交易完成,这道魔二人就又再闭口不言。似乎急着想要离开,却又互有忌惮,都在此处干坐着,竟有几分一起耗下去的意思。
宗守也是一头雾水,不过恰好,他也有笔生意,要与这几人谈。于是笑眯眯道:“孤这里还有一事,大约几日前,我乾天山缴获了几艘空舰。孤欲以此为基,征伐外域。不知几位,可否借贷些钱财给我乾天?年利三成。又或者入一股也可。共有三千股,一股百枚灵石,不过却需九阶灵石。若能借些人手过来,也能折换成相应股权。日后外域所有收益,都依这股份多寡来分配——”
此言一出,云端中的几人,都是怔住。是哑然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位少年。
是万万想不到,对方要说的却是此事。
征伐外域,这家伙难道是疯了不成?
自云界开辟,人族诞生,还从没听说过,有征伐外域的成例,真个是异想天开。
都知那外域凶险,只怕一不小心,就要全军覆灭。
而且这想的也真美,三千股份,每股百枚九阶灵石。难道是想要从他们手里骗钱?
若是有什么意外,这投出的钱,不等于是打了水漂?
倒是借贷还有些可行,有这东临云陆,乾天山一国担保。以圣地之势,也不惧其赖账。
一年三成的利息,若是数目大的话,那就是笔巨款了。不逊于一两条黄阶高等的矿脉。
那无极更唇角微微抽搐,忖道这家伙,还真够无耻的。
三万枚九阶灵石,打造十艘空舰都够了。
正想这借多少灵石才合适时。却听那剑宗来人,忽然是笑着开口:“很是有趣!试试看,也是无妨。我剑宗九出三千枚九阶灵石。六百位六阶弟子,五十位七阶。十成之中,我宗需占两成——”
宗守一怔,讶然看了过去。本来还以为,自己今日要费尽口舌。即便要将这几人说服,也无非是得些借款而已。不料这剑宗之人,居然是如此豪爽。
那无极同样愕然,而后当话到嘴边时。不知怎的,却已改了口:“我道灵穹境家大业大,灵石库藏不多,只能借贷三千枚给君上。人手倒是不少,就也与剑宗一般,占据一成。”
画出来就已后悔,当下又加了一句:“不过却需我穹境之主点头之后才可——”
忖道那道灵穹境中的闲人,反正是极多。回去之后,大不了将那些看着不顺眼的人,全数打发了过来。
且有辉洲岛那场祸端,这宗守的外域争战能否成行,也是未知。
那边的魔宗修者,也是神情古怪,目光闪烁,似乎是在犹疑。可当开口之时,却也是与无极一般。
“我魔宗可借三千之数,人手却可多些,一成半!”
宗守一乐,目光转向了那慈方。只见这位老僧,正是愁眉苦脸。
也大约知晓,这佛家其实是极其有钱,不过却都是份属佛家诸宗。而且这佛宗弟子,极力宣扬那什么仁善之念,至少是表面上,对杀生之事极其排斥。
“大和尚,难道不愿诸佛灵光,照耀异界苍生?”
慈方神情一怔,然后是轻叹,道了一声无量终始。
第六三二章 胡言乱语
几人三言两语间,就将事情定下。
那无极道人与那魔道修者,也再无意多留,各自匆匆离去。
此时也只是个意向而已,二人在魔道两派,虽有威权。可这种大事,却也无法做主,还需得请示宗门之后才可。
宗守对这二大穹境的人手,反正是没什么指望,能够借些灵石出来,就已很是满意了。
此时最奇怪的,却是方才那慈方之言。
他只听说过元始古佛,经常被这佛家弟子,挂在口中。
这无量终始,又是从哪个窟窿里冒出来的?难道是佛家,又多了一位佛尊?
又不好问,只能在心中暗自嘀咕。
转瞬之间,这云端这上,又只剩下了三人。
那慈方也再次开口:“老衲听净音说,君上要请我佛家高僧,净化阿鼻皇座?”
见宗守点头,表示确有其事。慈方顿时一笑:“君上慈悲,此是大功德!天幸那万载六国皇族,能在万载后,遇到君上这等样的仁慈之主——”
说了一大段废物,称赞着宗守。语意间颇是迟疑,最后还是极不好意思的开口道:“听说那赵嫣然与君上,是互为鼎胎可对?以逆转鼎胎之法,此女的生死,想必都已在君上一念之间?”
听到此处,宗守已大约知其之意,这应该便是万佛穹境开出的条件了。
“大和尚的意思,是要让孤将那胎种还回?”
“正是!”慈方微微点头:“此女于我佛兴衰,实在大有关联。”
宗守一笑,对于此事,倒是没什么执着。想象了一番,那赵嫣然当尼姑的模样,这感情好,很是期待——
“若是你们佛宗,能将她说服,让七灵宗满意。孤这里,自然可还回道种。孤一诺千金,绝不反悔。”
慈方是如释重负,而后起身一礼:“那么慈方,这就去着手。”
似乎是迫不及待,一闪身就已撕破了空间,转瞬间就不见了声息。
此人离去,这云端之上,就只剩下了那为剑宗来者。
宗守以询问的视线望去,不解此人,还有何事。那人此时也睁开了目,眸中锐光四射。
就如出鞘了的宝剑,气息凌厉无双。
“吾名凌尘。”
“凌尘?”
宗守心中一惊,而是微微俯身,重新见礼:“原来剑宗山主亲自驾临,失礼了!”
穹境实力,都堪比一国。乾天山如今虽有些家底,却还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此人穹境之主的身份,的确是有资格,与他平起平坐。
忖道怪不得此人,会是如此豪气。
既然这位开口,亲自承诺,那么剑宗的助力,就差不多已是定下。
那凌尘是神情默然,视线逼注了过来:“我来乾天山,一为宇书,二为致谢。阴龙谷内,两名后进弟子,都要多谢君上成全。第三件,却是为欲问君上一句。尔乾天山,真是要行那苍生道之法?真以为羲子之道可行?”
言落之时,就是一股凌厉锐绝的气机,直刺宗守的心神。
宗守眉头一挑,这可真不愧是剑主山主。心中不悦,却知此人,是因知晓他于谈秋,乃是同一人,才有此问。
他这性情最厌的,就是被人威胁,心中顿生反感。一股同样一股凌厉气机,蓦地冲腾而起,隐隐与此人对抗。冷笑着言道:“我若说是,那么山主欲待如何?”
凌尘的眉头一挑,似乎也觉自己的姿态语气,有些过份。语气稍稍缓和道:“别无他意,只是想问,君上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
宗守心情,这才稍稍平复。旋即就神情茫然的看着远方,羲子言终要此时人人平等,真是何等荒谬?
眼前一只燕鸟,忽然划空而至,往远处疾飞。宗守微一弹指,一道气劲蓦地吐出。
下一眨眼,这只无辜的鸟儿,就碎成了血粉。
“此世之中,适者得存。听说三万载前,云荒生物,都是一些动辄万丈的巨兽,可现在如何?强可凌弱,贫富有别。无制衡之力,哪里来的平等?就譬如这燕雀,并未惹到孤。却因孤之一念,就殒身于此。这东临云陆,亿万子民,声死不也在你我的一念之间?”
宗守自嘲一哂:“乾天山之政,皆因我宗守一身。我若不在,只怕一应之规,多半不存。许多事情,徒劳而已。除非这天地,再不能习武,再不得修魂——”
那凌尘却是愕然,似乎万万不曾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答案。
随即一笑,长身站起:“语无伦次,莫名其妙!”
面上却已含着几分释然之色。
也欲离去,却听宗守忽然又笑问:“凌山主,不止你们剑宗,可欲在我乾天,修几个学宫武馆?”
凌尘身形,立时顿住。他倒是知晓,此时的乾天山,是武风大盛。一眼往下方的乾天山望去,只见各类武馆,怕不有千数?
这一城之内,也有无数的强者汇,聚此间。
只是此时他最在意的,却不在此:“君上不排斥宗派?”
云界历代帝王,大抵都视宗派为大敌,为国之大贼,祸乱朝纲。不但常有攻伐,也都倾力消除宗派在民间影响。
似宗守这样,偏偏反其道而行,却是从未曾见。
凌云宗灭,东临云陆的宗派,有七成或是被剿灭,或是被驱逐,
“为何要排斥?”
宗守很是不解:“只要照章纳税,遵纪守法。孤如何就容不得?”
凌尘再怔,第一次感觉,这位乾天君王,还真不是普通的奇异。
※※※※
从云端里下来之后,宗守就迫不及待的,欲再行闭关。
也在这时,才从弱水的口里,知晓孔瑶的那位父亲,已经已到了虹城,估计一两日时间,就可至乾天。
却没怎么放在心上,把此人要来,只是为了钳制孔瑶而已。回头让任博,随便找个地方,安置这位‘国丈’便是。
只是弱水的下一句,却令他眉头轻皱。
“他要见孤一面?说是要当面谢孤之恩?是那孔睿?”
只觉是古怪无比,自己把他女儿强抢过来,又那般对待他子侄。应该是恨他欲死才对。那里来的什么恩?
顿时就有些踌躇,该不会嘴里先这么说,见面就喷他一脸?与他拼命?
自己心术不正,可有些惭愧。到底还是不能如那些古之雄主,能够把那些亏心之事,做到心安理得。
细细思量,还是不见的为好。
正欲推拒,那弱水却又柳眉轻蹙着:“瑶妃之父,我已让人打探过了。”
说话之时,又将一张信符递了过来。
宗守先还不怎么在意,可当他的灵念,浏览过这符中的信息。却不禁是嘴张大着,无法合拢。
万万不曾意想,这孔瑶之父,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名头,
前任的司天少监,术数之学,公认只在那重玄真人之下。
居然是这么了不得的人物——
转过头,宗守只见弱水,正是眨着眼睛看着他。
虽是不曾言语,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却在说话。还是见一见的为好——
术数之学,他是不怎么信的。
不过既然有如此盛名,也不能轻忽。怎么说,也是一位人才,还是见上一面的为好。
沉吟了片刻,宗守就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那就见一见,就定在七日之后。这七日,就说孤要闭关。他若欲间见孔瑶,可不用阻拦!不过却需你在旁陪同——”
倒非是监视之意,这父女已经落入他掌心,跳不出去。此举是让弱水,先看看这孔睿的言行意向再说。
宗守是打定了主意,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是将此人晾一段时间再说,免得尴尬。
除了这孔睿,其余也再无什么大事。宗守也再一次,踏入到那静室之中。
先是取出那八枚功德珠,丢给了啸日。只见后者,并未吸食。而是欢喜无比的,将之摄在了空中,滴溜溜的不断旋转,令人是眼花缭乱。然后那小金也凑趣,跑了出来,将这八枚功德珠强抢了过去,护身成晗曦摸样,到处疾飞。惹得啸日是焦急无比,屁颠颠的到处追逐。
宗守无语,原来这家伙,是把功德珠当成玩具了。真可惜了他千枚灵石——
摇了摇头,宗守又取出了那枚瓷瓶。
打开瓶塞之后,法力一摄,内中立时一点蓝光腾出。却是一颗蓝色的晶砂。
这东西名为含光砂。此刻在这黯淡的静室中,却是毫光大放,将这百丈室内,都映的是纤毫毕见。
而宗守的目里,也是透着深思之色。
真是此物!这东西若说价值,也不逊于三百枚九阶灵石。
不过却是有价无市之物,作用也同那灵华玉髓一般。可以使人,提前掌握些灵境修士的能力。
这天魔穹境,多半是已知道他的天人之障。
此举既有示好。也有威胁。
还有那无极,送他的这五条矿脉,也是有些古怪。既然天魔穹境能知,那么道灵穹境也没道理不知晓,寻凌云宗打听一番就可。
怪不得今日,这无极的态度,会是那般的诡异。这辉洲岛之事,实在是可疑
第六三三章 爪牙具备
从翻云车踱步走下时,孔睿是脸阴沉着看向着远处,那巍峨的乾天山城。
此处距离乾天山已不到三十里之地,只需顷刻时光,就可抵达,见到孔瑶。
虽明知在那城中,那瑶儿已经在等候,孔睿却仍是强自忍耐了下来。主动要求车队在此处,稍停片刻。
他想要看看,这乾天山的国运,到底如何!
旁边的几个家人还好些,对孔睿如此,是习以为常。那乾天山陪同护送的几位六阶修士,却都在旁边奇怪的望着,是迷惑不已。
孔睿却不去理会,手中取出一个罗盘,一具尺仪,往驰道旁的一处山丘走去。
一边测量着,一边行走,感知着下方的地气。
片刻之后,孔睿的动作,就是一顿。好清明的地脉,梳理的整整齐齐,这分明是有镇国至宝镇冇压在此!
眉头略略舒展,若有这种宝物,那么这乾天国祚,再怎么也可维持二三十载。
为何其中,又隐含着几分凶煞之气?
此兆不详,是了!似这乾天山这般,倒行逆施,估计也是长久不了。
依稀听见一阵低沉的梵音传至,孔睿却没在意。疾步奔行,寻至一处土丘之上。
此处看似不起眼,却是地气交结之地。距离那城中冇央处,恰好是三十六里,合天罡之数!
道家有望气之说,可观人之祸福,亦可断国之兴衰。
可若无他们孔家先祖那般的天生神通,又或本身的法力,足够高强。那么要求就极其苛刻,地点器物都需讲究,更需一套繁琐无比的仪式。
他也是因有神物在手,才免了许多麻烦。可有些步骤,却也需一丝不苟的完成。
立在此处,孔睿先是抽冇出一口剑,在自己脚下划出一条线痕。
当一个圆形的灵阵逐渐成形,又蓦地取出一把灵石洒出。
都是六阶,这望气之术,是出不得半分差错。兽晶不纯,只能以灵石施展。
而后早就备好的阳翼虎之血,虎血阳刚,可退怯阴邪——
这阳翼虎,乃是虎中王者之一,接近神兽等级。有其血护身,一般的阴魅,根本就无法靠近。
而后是七张满绘着符文的纸人抛出,在此阵周围,画作七个人形。
当他袖内,七道魂影一闪,扑入到其中。这些呆板的纸人,立时生动了起来。仿佛是生人一般,惟妙惟肖。
旁人以精兽又或魂兽为护甲,再还有剑宗之人,会以上古剑者之魂,练成剑魅。
偏他选择的,却都是些灵师之魂!
须臾之间,一个个金色的符文,忽然星星点点的亮起。只不过数息,就是一个灵阵成形。
孔睿也无迟疑,探手一招,就只听‘嗡’的一声轻响。一枚小刀般的钱币,就蓦地从他腰间囊中飞腾而出。
上古之时的钱币,本是由贝壳而始,之后就是这种刀币。最后逐渐演变,才有圆形的铜钱与银锭。
直视此时,冇这枚文王卦钱,却是凌空而舞,在他身周旋动着,并未如他之意,降到了他手中。
孔睿不禁是眉头一挑,隐隐感觉,这枚卦钱,似要离他而去。远处仿佛是有着什么东西,在吸引着此物。
古怪——
心中掠过了此念,孔睿直接探手一招,将这枚卦钱牢牢的抓在手中。
只觉这刀型钱币不断轻颤着,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鸣声。
劲力十足,挣扎不休。孔睿微微蹙眉,几次加力,才将这枚文王卦钱,牢牢的控住。而后是缓缓的,移至到自己的身前。
直到那柄断的孔眼,正对着眼眸,这才停住。
视线聚集,从这孔眼中,往那乾天山的方向看去。
孔睿先是楞了一楞,目中所见,却是空无一物。
并非是眼前的城池,已经消失不见。在这孔隙中,还好端端的在那里。
只是此刻在乾天山城的上空,除了那一片青空,与几片云朵之外,是别无他物——
再正常不过的精致,可在此时,却是异常的很——
既没有他想象中,象征衰兆的灰气显现,也不见那气柱腾空。
孔睿是一阵茫然,他连大商国运都能望。就偏望不出,这乾天国运?
这种情形,难道是乾天山已经灭亡?
不对!即便乾天山覆灭,此处为一国之都,也当有王气留存才是。
那么是自己的术法灵阵,出了岔子?还是手中这卦钱,出了问题?
说起来,今日此物自现出之时,就已是有些不对劲。
凝思细想了片刻,孔睿蓦地将手指,放在那刀币的锋刃之上。
稍稍一触,就见那肌肤之上,绽开了一丝血痕。鲜血渗出,顺着那刀币之上的纹路流淌。
而孔睿眼前之景,也渐渐开始了变化。
轰!
一声震响,孔睿身周千丈,忽的仿似山摇地动一般。一股强绝异力,猛地冲击而来!
旁边静观的几位孔氏仆人,连同几位乾天山的六阶武士。都纷纷是猝不及防,步履不稳的摔倒在地。
孔睿身影,也是摇晃不休。眼睛却死死的盯着,那刀币上的孔洞。
这一瞬,在他眼前。一股粗达千百余丈的气芒,正冲起天际。仿佛一根巨柱一般,横亘在天地之间。
“吼!”
忽的一道金影现出,一头围绕着气柱盘旋,身形细长而又矫健的巨龙,忽的把龙头一摆,朝着这边,一声怒啸,似乎因被人窥视而感觉恼怒。
而仅仅片刻之后,又是一声比那鹤唳还要更清冽,更高绝,也更悦耳的鸣声,随之而响起。
“身俱金鳞,怎么已成了龙形?爪牙俱备,匍匐之势,怎么会?按术书之中所叙,这当是蓄势待发,准备飞腾于空,择人而噬——”
口里喃喃的念着,孔睿身躯忽的又是一僵。这声音,难道是凤鸣?
把那刀币往上稍稍一抬,调整了一番视角。而后就只见一只七彩色凤凰虚影,正在那气柱之上,不停的飞旋。灵光闪耀,亮的有些刺目——
怎会如此?
孔睿的脑内,顿时是一片空白,直到眼仁中一阵由浅至深的刺痛,才清醒了过来。
第六三四章 不惧变乱
刺痛?
感觉到眼仁中那灼热之感,孔睿是微微愕然,只觉这气芒真是耀眼夺目之极。
仔细再望,却都是白色光华,纯净无瑕,没有哪怕半分的杂色。
白气?
这如何可能?寻常的一国之君。国土与乾天相差不多的,一般都是浅黄颜色。
若是国力衰弱,又或国君无能昏聩,更会呈现出灰黑之色。为何这里,却是纯白?
脑子里下意识的,掠过了上古之时,传下来的那些术数经典。
这一刻,孔睿是只觉自己脑海里,一片混乱。
这宗守,并非是儒家所言的昏君,也非是荒唐之主,而是圣王?
一定是自己记错了!又或者是那些术数经典,本身就是不对——
正一阵楞然发怔之时,孔睿却忽的只觉那光,愈发的灼热耀眼。
最后随着那远处的龙影,再一声怒吼。孔睿立时是一声痛嘶,右眼猛地一闭。一丝鲜血,从眼皮内流淌了下了。
而那文王卦钱,也是再一次挣脱了他的控制。不过这一次,却没有往那边飞走,而是仿佛力气耗尽了一般,摔跌在了地面。
旁边几个孔氏仆人与乾天山的武师,见状则都一阵慌乱,不知该如何是好。前者是心焦于自己主人的受伤,后者却是担心,孔睿在赶来乾天的途中受创,上面会不会降罪。
而孔睿本人,则如泥雕木塑一般。身躯挺立,茫然失神的站在了原地。
口里是喃喃自语着,声音细不可闻。若仔细去听,就只有一句——真王之气,不可轻窥!
也就同一时间,正在含烟宫中急速奔跑的啸日,忽然浑身毛发炸刺,眸子里凶芒闪现的,看向了西北方向。
浑身上下,一层赤红色的火焰缭绕。似乎感觉到了威胁,身躯低低匍匐着,随时便欲扑击而去。
旋即又是奇怪的晃了晃头,这丝气机怎么有些熟悉?而且正在消失?
心中不解,啸日猛地嗅了嗅。正欲追觅其踪迹何在,目中却忽的望见前方,一道金芒掠过。
立时忘记了其他,威胁消失,也懒得再去寻根探底,再次追觅着小金的身影而去。
※※※※
从那座小山丘下来的瞬间,孔睿依旧是只觉自己心神,是恍恍惚惚的。
当车队再次前行,往乾天城门的方向驰去时。孔睿在车厢中,是发疯了一般,把自己乾坤袋里的术数之书,都全数取出。
一本本的翻看,寻到他要找的内容之后,就随手丢开。
半刻钟后,孔睿才无力的坐倒在软榻之旁。未受伤的左眼内,是满布着血丝。
——龙凤之鸣,是圣王出!三代之后,绝迹与于世!
几乎所有的相书中,都是这样的结果。如果只是一家之言,那也还罢了。
可偏偏这些经典,无一例外,都是如此记叙。而且这些著书之人,也莫不都是在命数之学上,有着高深造诣,名留史册之人。
他孔睿何德何能,敢质疑这些先辈们的经典?只是今日所见,又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那么难道是大商的那些大儒们错了?可儒家治政万年,已经缔造了历代盛世,怎么会有错?
孔睿的双拳,一时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旋即又想起,此事与他又有何关?他此来乾天,只是为来看瑶儿,是否过的好。又能否安然渡过,那二十载后死劫而已。
这乾天山白气浩烈,倒是还未见衰亡之兆,按说是可以暂时安心。
不过此时此刻,却仍是不知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
“乾天山参议,国事顾问张怀。奉我王之命,在此迎候国丈!”
外面传进来了一个声音,将孔睿惊醒。抬目往那窗外望去,发现不知不觉间,这翻云车竟已经行到了乾天山城的北城门。
微微一凛,孔睿连忙整了整衣冠,从这翻云车上踏步下来。
然后就见一个气质儒雅的青年,正率着一行人,在车下等候着。
见他下来,又是笑着一礼:“国丈车马劳顿,必定疲惫已极。不知是欲去国宾馆沐浴休息,还是前往含烟宫?瑶妃已经在宫内,等候国丈多时,随时可见”
微微躬身,当张怀抬起眼时,却是一怔。为何这位名为孔睿的国丈,显得是如此的狼狈?
也不知是经历了什么,右眼紧闭,有些青肿,面色也是苍白无比。
不禁是狠狠瞪了那几位护送之人,却只收到些无辜的回视。看来真是与这几人无关——
孔睿对这青年本来不甚在意,只心中暗忖,此时自然越早见到瑶儿越好,还休息个什么?
又微微奇怪,这人国事顾问的头衔,还从未听过,有这样的官名。
仔细注目,孔睿才再次吃了一惊,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心之间,隐含着几分朱紫之气。
这样的面相,当真是少见。必定是富贵无比,而且注定了是将手握大权。
只是此时,却不太方便推算。
而孔睿的神情,也变得有些慎然了起来。这等人物,他即便不需刻意讨好结交,也不可轻忽以待。
二人寒暄了几句,就一起上了翻云车。才入城门,便只听一声声轰鸣之声响起。
一支骑队,从车身旁奔腾而过。都是高头大马的骑兽,甲坚矛锐。所有骑士,也尽皆是三阶以上。几乎每十人中,有一名先天。
为首的那位,更是背着一口长达丈余的大刀。一身实力,也已是进入了七阶。
气息凛冽,明显都是经历过沙场征战的精锐。即便只是从旁经过,那杀气也是刺的人寒意顿生。
孔睿微微皱眉,似这样的精骑,在大商也没多少。甲胄齐全,一人三马。驮马之上,带了不少东西。难到是这东临,哪里出了战事?
“这是我乾天山的近卫精骑!领兵之人,乃是君上的爱将虎中原。”
张怀似知身旁的这位在想什么,随口释疑道:“据说那辉洲之南三千七百里,有夜魔族活动,已经数次侵入到云界之内。大商虽有军镇在那处驻扎,却究竟距离太远,鞭长莫及,故此向我王求援——”
只是不止如何,说到‘爱将虎中原’这五字时,张怀却扯了扯唇角。
孔睿则是恍然,这件事他在皇京城时也听说过,只是不知具体情形。抗拒外域异族侵入,云界诸国诸宗,都有责担待。
以往东临云陆诸城混战,自然抽不出力量。此时东临一统,这种事乾天山是无法推拒。
翻云车继续前行,到了城内之后,却只见车流如梭,街道上人山人海,车速也缓慢了下来,等同龟速般前行。
那街上行人,即便望见这奢华车队,也未有让开之意。
张怀似也为之头疼,强笑道:“过些日子便好,我朝那些参议,已经在想办法。准备制定规文,道分左右逆行。那时必定不会再如此堵塞——”
孔睿倒是不觉什么,在皇京城内也是一般。不过每当权贵出游,必定是见者避让,不敢阻拦。
这乾天山,却似乎没这般的规矩。这里的人,对于富人权要,似乎并无太多的忌惮之心。
而且这一路所见,短短的一里,六阶的武修,就见了三十之数。七阶的强者,亦有一两位。
都是手持着兵刃,不乏面相凶横的,仿佛一言不合,看不顺眼就要拔刀杀人。
街上巡守的甲士,也是极多,也同样全身坚甲。手按着剑,眼圆瞪着,杀气腾腾。
“这里武风,确是极盛!”
这句话说出时,孔睿又在心内偷偷加了一句,是民风彪悍,近乎野蛮。
不过先前他是先入为主,对这乾天山,是怎么看都不顺眼。
这时经历先前望气之事,心中却更多了几分谨慎,不愿妄下决断。
事分两面,武风极盛,难以管制。可若是站起之时,乾天山一纸令下,就立时可得百万精兵。
张怀一笑,不以为意。他当初来乾天山时,也觉此处的民风,确实是太剽悍了一些。
那日雪氏之变,这满街上,当时可是已经有小半拿起了兵器,准备与雪氏族人厮杀。
接着就只听孔睿再问:“我观乾天山不禁兵刃,武馆数以百计。难道乾天,就不惧变乱?”
“这个啊,君上以前是不想禁。说是说百姓造反,那是因活不起去,即便禁了兵器又能如何?若国政清明,万民安泰,那么哪怕有人心怀叵测,也不会有人跟随。孤问心无愧,又何惧万民?不过半年前,君上感概国内每日斗殴不下百起,死伤不上。于是又改了主意,打算把所有兵器收缴。可惜最后,是不了了之。”
孔睿却是不解,他知宗守在乾天山的威望。从接触之人的言谈,就可以听出来。
这位想在东临做什么,难道还有做不到的?收缴兵甲,这可是仁政。
不果那句——‘百姓造反,那是因活不起去,即便禁了兵器又能如何?若国政清明,万民安泰,那么哪怕有人心怀叵测,也不会有人跟随’,让他是心中微惊。
能说出这番话的,又岂会真是无道昏聩?
第六三五章 命格变化
张怀摇着头,似乎在失笑:“那些经营兵甲的商家,都是炸了窝。参议院内的参议,可有小半是他们支助。重要的是我乾天山子民本身,也是不怎么情愿。几次推行不果,君上也就只好放弃了。”
想了想,又画蛇添足的加了一句:“如今乾天城中,最大的兵甲铺,就是在君上他名下一”
孔睿胸中,本来刚升腾起的几分感慨之意。顿时是被泼了一桶凉水,全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这门兵器生意,得好处最多的,就是那位君上
即便再怎么不愿多想,仍是不自禁的猜测,这位乾天妖王,该不会是顺水推舟?
提出禁绝兵器,莫非只是装模作样而已?
深呼了一口气,孔睿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我几日前至虹城之时,曾机缘巧合,看见有城中车夫,在罢工静坐一”
“有这事?”张怀微微愕然,而后是苦笑:
“让国丈见笑了!此事在我乾天山,乃是常态了!”
孔睿微微皱眉,这位还真是习以为常了?
“这些市井小民,愚昧不知事理,凡事只看眼前,即便给他们金山银海,只怕也是不知足,不知收敛。有道是人无礼义则乱,不知礼义则悖。乾天山就这么纵容他们胡来?难道就不知,他们若是索要太多,那些雇主还有何钱可赚?长此下去,还有谁会去经商”
“这个”
张怀眉头一挑怎么感觉这孔睿的言语里颇有些怨气?仿似深深不平,这到底是闹到哪一出?
犹豫了片刻,还是耐着性子道:“张怀来乾天,也不过才近月时间而已。此事任相也层跟君上提过,据说当时君上是说,那孤要你内阁何用?身为宰执,本就当有调理阴阳,平衡经济之责。”
孔睿却是一声冷哼,并未释怀这分明就是推过于人!
接着却又听张怀言道:“君上之后又曾言,天下之事,自有其循环之道。有些事情,本就需磨合。无人经商,无工可做,几次三番,这些子民知晓道理,自然不会再过份口而若是觉得工钱合适,有利可图,自然也有人继续经营。无需太在意他不会去干涉口一应祸福,为人自招”
孔睿顿时‘啊,的一声,还有这样的说法?哪怕乾天国力衰败,也不在乎?
张怀接着又一笑:“对于此事,其实我倒也有不同看法。这些人工钱高了,每日所用自然也多,商家反而可多赚钱。故此我乾天商业之繁,远胜他国。自然凡事,都需恰到好处才可!”
孔睿每头更是紧紧皱成了一个‘川,字怎么连这人,也是这般说?
圣人有言,天下财货皆有定数。这张怀说到,到底是什么偏狭道理?
张怀之后是不再多言,眉目中是略含忧色。孔睿所观,其实不过是冰山一角。
以为乾天山境内,都是如此。
其实这种情形,也仅只是限于乾天最早直辖的几个城池。这几处都是民风悍勇,且多有亲属在军中。故此那些人,是不敢强行逼迫。
其他地方却是风平浪静。即便有,也被立时打压了下去,据说死伤不少,却瞒得是严实无比。甚至一些参议,也参与其中。
哪怕圣皇治世,也同样有这等令人不忍闻之事一
车行至乾天山下,孔睿却听的一阵阵如伦佛音,传入耳中。
想起自己在城外,也是隐约听见。孔睿不禁之再次朝张怀注目,后者一笑:“也不是什么秘辛之事,君上不久前得了一尊阿鼻皇座。因觉那被强拘在内六国皇裔之魂,颇为可怜,便请万佛穹境出面,邀来诸位高僧做法事超渡。据说需得做法整整四十九日才可!”
孔睿恍然,旋即是眸光一亮。是了,一定是如此!
必定是因有佛家法事,才会有如此异象!自己真是大惊小怪。
看来伤好之后,还需再以文王卦钱,仔细看一看。
又想起只需片刻,就见到孔瑶。眸中就又再次失神,胸中除那浓浓亲情之外,竟微微有些忐忑起来。
而后下一瞬,就见远处一个亭亭玉立,又熟悉之至的身影,在山下的石道旁站着。
正在向这边眺望,黑白分明的眸里,是满含着喜悦。
是瑶儿!
孔睿猛地从车身起身,这一刻胸中是欣慰无比。
可瞬即之后,他的双手,就是一阵轻颤。
仿佛是不认识了一般,定定的看着远处孔瑶的脸。
眉目间,那丝只有顶级术师才可望见的断痕,竟是已经不在。
不对!应该是更提前了些,仍旧隐蕴着翻腾的灰色气息。
却再非是以前那般,将她的命数彻底割断阻绝。断痕也间,已经有了丝丝细痕。
怎么这命数,就突然变了?似乎只需度过这迫在眉睫的难关,破开这杀劫,就可解开口这一生,当是畅达无阻一
还有这气机,隐含的白光锐煞,是愈发的浓厚口上应摇光,似乎虎生双翼,失去了所有的束缚口面上隐泛玉泽,似有贵人之气提携,就只等一飞冲天,破开命格之时。
那一刻,必将是世人瞩目!
孔睿不禁是疑惑万份,这分明便是有人,分担了孔瑶的杀劫衰气一
这到底是谁,居然还留了这么一线生机。
※※※※
静室之中,宗守此时,却呆在一个大坑之中。是浑然不知孔睿的到来,也没心思去理会,那些正在做法事的和尚。
坑深八十一丈,四壁与下方。都是一层厚达四十丈的黑玄精钢,从黑玄铁中提炼而来口十斤玄铁,才出一斤黑玄精钢。再混合海纹辰砂,材质已是高达七阶。
这些本来要用在空舰上的东西,却都被他先挪用了。
而在这深坑之中,则是无数以黑玄钢沙。细弱米粒,若是仔细看,可发觉这些所谓的‘钢沙,都是菱角分明。至少有五六处,尖锐无比的突起。
而宗守就在这深坑之中,一遍又!遍的,施展着乱披风拳。
先天之前,他在水下炼体。才能铸就雄厚根基,一举冲破天人之障中的人障。
而前世之中,为了突破最后的这一层天障。宗守也曾考虑过各种炼体之术,最后选择的直接照搬,是这种近乎蠢笨的办法。
只是那时,他可想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条件。只打算是在沙漠之中,以普通的沙石,来淬炼自己的身躯。
此时换成这黑玄钢砂,固然炼体更艰难些,效果却也更显著。
拳风乱打,宗守这沙坑之内,那沙石的重压还没什么。却只觉身形舞动时,那股厚重滞力缠于周身,最是令人无奈,令人几乎无法活动。
好在每一拳打出之后,周围都会更松散一些,挥拳也更是轻松。
不过却也引得是罡风舞动,那些菱角峥嵘的铁砂,不断的在围绕他旋飞。将散出体外的护身罡气强行破开,而后在他身躯之上,划出了一条条的血痕。
这身筋骨肌肤,此时哪怕是硬抗七阶的灵兵,也不在话下。
可在这些砂石剧烈的卷动摩擦之下,只须臾之间,就是鲜血淋漓。
宗守皱了皱眉,仍旧坚持。
使这深坑内的铁砂,如龙卷风一般的旋动。
足足一刻钟后,才从坑中飞身而出,近乎无力的跌在一旁。
此时他身形,是狼狈无比,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却兀自是笑着,好久没这般了,感觉是力不能支。
倒是体内的气脉冲突,而后似这般炼体,消耗真是极大。
在这‘沙,坑中炼体,还真不是普通的辛苦。
一不过,一拳猛地挥出!只见这空气之中,竟是产生阵阵气浪波纹。
散至那屋顶于地下石板,激起了无数碎石。
这一拳,他没用多少力量,也没用真气。一拳打出。只凭这拳速破风,就激起了这样的动静。
利用宙书,以及敲诈来的灵石,获得的这二百余日时间,宗守几乎是日日如此。
这肉身是以可见的速度在不断的增强,不过好处最明显的,还是这速度。
一拳击出,比以前快了足足三成!
感觉体内,那早先融入体内的十条天脉,已经彻底驯服。
再过些时日,就可完成第六脉的融合,再冲击武道九阶境界,成为灵武尊!
先宗守是把那些‘嵌,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铁砂,都全数以罡力排开。而后探手一引,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枚丹丸,吞入了口中。
接着又招出了些许灵液,涂抹在身上那些伤痕处。
这些伤口,看似是血肉翻开,其实却只是皮肉之创而已,并未伤到筋骨。
把药服下,不过几十个呼吸的时光,那些伤口,就在飞速愈合。
再数个呼吸,又是血痴脱落。宗守浑身肌肤,依旧是光洁粉嫩,毫无哪怕半点疤痕。
宗守是暗叹,狐族男子就是这点不好,皮肤太好,没有男子气。
却也不对,似他那位父亲,就是霸气的很。
旋即就又是一阵发愁,他乾坤袋里的伤药,已经是不多了。
不是没处去寻,丹泉宗他想要多少,就可供应多少。只是囊中羞涩,没钱去买。
第六三六章 宗守破产
悠悠一叹,宗守心想难道是去轩辕依人那里去拿?这可就真是吃软饭了耶——
不过真到无奈之时,那也只好如此了,此时多半是要被赵嫣然笑话。
此时他敲诈来的灵石,已经用的差不多。身上虽还剩下近三百的数目,可终究需留下一些,以备他用。
便干脆是把宙书收起,待得真力恢复完全,便再次跳入那‘沙坑’之中,沉入最底处,
此时察觉自己突破在即,那孔睿之事,早已经被他忘记到了瓜哇国外。
一练就是连续十数余日,不见停歇。除了偶尔停下调息休息之外,每日几乎有二十个时辰,呆在这砂坑之内。
也就在第十七日,早便准备好的两条天脉,终是他强行融至轮脉之中。
而到第四十六日时,锦囊中最后一枚疗伤之丹,也是被宗守吞入到腹内。这次的炼体,也只能就此而止。
此时他全身的肌肤,依然是如玉般的光泽。但若是仔细看,却看肌肤之外,有一层隐约的玄光。
宗守先是试着用一口七阶灵兵,刺在自己手心之上。却还未触及肌肤,就被一股强悍至极的罡力拦住。只觉是完全无法着力,剑刃无法自控的向旁滑开。
不禁是怔了怔,他要练的是肉身,怎么这护身罡气,也变得如此之强?
略一思忖,便又明白了过来。多半是日日被那些黑玄钢砂摩擦挤压的因故,不知不觉间,就已强到了这种程度。
想明白之后,宗守是‘嘿’一笑。换了一个八阶灵兵,再猛地往自己手臂一刺!。
感觉手中被一股强横力量阻了一阻,最后将之破开时,力量却已不足。只刺入到肌肤之内,大约两寸左右,就被他的臂肌牢牢夹住,不得寸进。
这一击,他用了近四成的力道。结果却比预料中的,还要好些。
若是如此继续锤炼,估计只需四五年左右的时间,就可至九阶兵刃而不伤。那时便可着手,突破那层天障!
再若是有什么天材地宝辅助,赶在灵潮之前,踏入灵境也不是不可能。
身为谈秋之时,没能完成的遗憾,这一世应可达成!
宗守胸中,一时是豪强万丈。猛地右拳一挥,立时罡风劲涌,四下里迫开。
而后这间静室中的灵阵,就发出阵阵爆响,四面房柱,也是‘轰’的一声垮塌了下来。
宗守愕然,自然是明白。这室内的灵阵,日日被他在坑底炼拳时激起的浩荡灵能催迫,已经是不堪重负。
而自己方才那拳头一挥,却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来这静室,若是修一修的话,还能够使用。此处却是全数毁弃,只能是重建了。
若是换在以往,重建个十次八次,宗守也不在乎,可重要的是,他如今没钱。
楞了一楞,宗守而后是头疼万分的揉了揉自己眉心。难道以后,自己还是要到荒郊野外去修炼不成?
正这般想着,就见这废墟之外,几道灵光冲入。应该是早已经飞至此间,只因被灵阵阻绝,才悬停在外。
此时这静室塌陷,这些符箓,自然也就自然朝他飞了过来。
宗守抄在手中,眼睛微阖。片刻之后,就蓦地睁目,眼中全是锐烈精芒。
真不出意料,这辉洲岛之事,果然是有问题,而且祸患非小!
旋即又想起了孔瑶,此事是因她而生,或者这女孩能知道些什么——
希望不大,却终需问上一问。
※※※※
乾天山巅,一处雅致的楼宇之内。
孔睿正坐在自家女儿面前,是安逸的品着茶。在他对面,除了孔瑶之外,还有一个容貌绝美,全不在他的瑶儿之下的女子相陪。
不过大多时候,此女都是睡眼惺忪。前几日还勉力支持着作陪,后来多数时间,都枕在孔瑶的腿上,做海棠春睡状。
来到乾天山,已经足有四十余天。度过最初时的不适,孔睿只用了三日时间。
这乾天山,虽比皇京城,小了足有十倍的规模。可却也是一座当之无愧的大城,大商朝有的,这里都有。大商没有的,这里却也是一应俱全。
城中明显更整洁,在街道上行走,也没有那熏人的臭气。民风虽是悍勇,却也极其朴实。
他几乎是彻底喜欢上了这里的生活,不用去与他人钩心斗角,也无需费心思防范他那些族人兄弟。
唯一遗憾的,就是还没能够亲眼看见那位乾天妖王。
说是闭关七日,可是直到今日,还不见出来。不过对于醉心修行之人而言,这也是常有之事,不值得奇怪。
他现在总算是有些明白,为何乾天山,是这样的体制。
宗守每日里是任事不管,一天到晚呆在含烟宫内,全不去处理朝政。
可这国事,仍旧是处理的井井有条,不见丝毫乱象。
然而如此放权之后,这乾天山内,却也未见有什么可只手遮天的权臣出现。
内阁固然权重,可政事却分于几人执掌,也有人加以限制。
这参议之制,是制衡?
孔睿心里是默默的思忖,这看似荒唐之策,却是颇有深意——
那位妖王,也应是位绝顶聪明之人。自己以前看法,果然是有失偏颇。
他到乾天,本来是第一时间,就想见一见宗守。之后知自家女儿,杀厄已有破解之兆,便不再焦急。
只是在这乾天山呆这许久,这心中的迫切之感,却又渐渐复炽。
他想看看这一位,到底是否真是当世圣王。也是否破开瑶儿,那命格死局之人——
仔细看着孔瑶,那股气机是越发的锐利起来。本人似乎是已经适应了这含烟宫的闲淡日子,一脸的恬淡悠然。可在他眼中,此时的孔瑶,却仿佛是已经出了鞘的宝剑,似随时准备冲起天际的星辰。
额心之中,紫气与黑气郁结,令人无法不在意。眉眼间那条断痕,则如血一般嫣红。
孔瑶却微微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脸:“女儿面上,可是有什么奇怪之处?”
孔睿心神一醒,而后是失笑摇头:“不知君上,何时可以出关?”
第六三七章 上应摇光
“这个女儿怎么能知道?”
隐隐听出,孔睿眼里的焦切不耐。孔瑶不解之余,又觉无奈。
她与宗守接触其实不多,名为王妃,可其实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将他晾着。
再说闭关修武这种事,旁人打扰不得,也就只能依其本人之意。
“弱水姐姐说是三日时间,估计这次闭关,不是太久。再过些时日,就可出来——
听着孔瑶的解释,孔睿却略略凝眉。仔细望了孔瑶一眼,姹门闭锁,阴元仍固。他这女儿,仍是处子之身。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都说这位乾天之主,最是好色么?
可为何眼前,不止是孔瑶而已。便连这弱水,那位妖王也未动过?
猫不吃腥,真是奇哉怪也。按说那宗守施展出这种种手段,对孔瑶的美色,应该是极其垂涎才是。可为何却至如今,还能忍住未行房事?
正这般思忖,忽的只见一团金光,蓦地穿入到阁楼之内。
然后是一只毛发浅黄的土狗儿,追在其后跳入这阁楼中。
四处乱撞,把这阁楼之内,弄的是一片狼藉。最后更踏在桌案之上,把所以的茶杯点心,都撞的是一塌糊涂。
“这个畜生!”
孔睿是气极,猝不及防之下,他身前的案几也被掀翻。
虽说有罡气护身,身上没被茶水溅到,可却也是狼狈无比。
最令人着恼的,还是这喝茶时悠闲淡雅的意境,荡然无存。
随手一道灵法,就将这只土狗儿,定在了原地。
孔睿心中却在奇怪,据说这两个小东西,都是宗守的随身护驾。
那仿佛人形般的金色灵宠,也还罢了。可为何这貌不起眼的小狗儿,也能收下?
啸日似乎也知不好,不过却并不担忧。最近它于小金在含烟宫内,没少横冲乱撞,也惹过不少祸患出来。不过这里的女主人,从来都是轻轻训斥一番就了事。
呜鸣了一声,啸日是无辜的看了一眼这楼阁内的众人。当目视孔睿时,竟仿佛是眼含深意。
正欲发力挣脱,孔瑶却是一声轻叹,把它抱起放在怀中抚慰。
取出了一小瓶蓝色的晶液,放在这土狗儿的嘴旁喂食。
麒麟食气而生,不食凡间烟火与血食。不过她这瓶中,却是每日清晨收集,再纯净不过的露水,又混合了一些灵药,甘甜可口。乃是轩辕依人所配之物,最是让啸日欢喜。
孔睿看的是一阵摇头:“一只灵宠而已,何用如此?”
只觉这宫中的几个女人对这只名叫啸日的土狗,都是娇宠的过分。
若说可爱,这小家伙其实挺丑陋的,也没觉有什么能招人欢喜之处。
而且最是调皮大胆——
孔瑶闻言,却一阵失笑。她这父亲,居然还有走眼的时候。
这可是纯血麒麟,上位神兽,怎能不养着供着,爱宠有加?
别看这小家伙这模样,其实实力早已到了灵境。只是宗守似是不愿其太早动用自身的力量,一直强行压制着。
方才这小家伙,只是不愿,与孔睿计较而已。
抱在怀间,孔瑶轻挠着啸日的下颌,使这小家伙舒服的呻吟。老老实实的呆在她的怀里,便连小金飞在空中,不断的挑衅,也不去管了。
这阁楼之内,又恢复了安宁。
可就在片刻之后,阁楼之内,就传出一声清朗的笑声:“瑶妃,为夫来了,还不快来侍寝?”
孔瑶神情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声音是宗守。而后那雪面之上,是瞬时红霞一片。
只觉脑袋里一阵微微发晕,怎么就偏偏是在这时候?
孔睿是眉头一挑,大约猜出了来人是谁。眉目一凛,神情透出几分肃然之意,手也下意识的,把小乾坤袋里的几枚文王卦钱,拿在了手中。
旋即也觉尴尬,自己再呆在这里,怕是不合适?
可当望见这位期待已久的乾天妖王,闯入这阁楼之内时,孔睿确是再次意外不已。
极其年轻,传说这宗守,十六岁就已经突破了七阶,驻形不老,而今也还未到十八。容貌清秀,不过身上穿的,却非是便衣,而是全身甲胄。
血红色衣甲,显得极其朴实,却含着一股常人难极的锐烈之气,以及几分狰狞凶悍。
宗守此时,也发觉情形有些不对。目光看了看那中年男子,只一眼就知晓,这必定是孔瑶的父亲。
眉眼间,至少有三分相似。
不禁是心中一声哀鸣,无人时与孔瑶开开这种玩笑还可。却偏不去碰到孔睿再次,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却是真正毁人名节了。
神情却仍然淡定,反正孔瑶的名节,也已被他毁的差不多,也就不差这一次。
心中也为这女孩可怜,真是被他祸害到以后没法嫁人了——
“原来瑶妃之父也在此,孔国丈,宗守这里有礼了!”
这句话说完,见这楼阁之内,是一阵死一般寂静。宗守也不觉尴尬,厚着脸皮挥了挥手,示意那准备拜下告退的孔睿毋庸在意。
而后是顶着孔瑶,那杀人般的视线,笑嘻嘻的道:“玩笑之言而已,不用当真。宗守还没到白日宣淫的地步,此来只是想问一声瑶妃,那辉洲岛,究竟怎么回事?”
孔瑶深呼了一口气,才使胸内的闷气不爽,平复了下来。
也听出了宗守言语里的凝重,孔瑶蹙着眉稍稍凝思,而后摇头:“具体情形,孔瑶也是不知。不过这几年,我大商陆续增兵,已近二十万。就在大约一年之前,枢密院又有增兵之意,几位枢相与太尉争论,结果是不了了之。而后才有寻人接手之意。恰好那时,乾天山已经崛起——”
此时她与大商,已无关联。便连老父也在乾天,故此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寥寥几句,把情势点出。孔瑶接着,又犹豫了片刻:“陛下他命我出使乾天,或是心怀叵测,推祸于人。”
宗守眉头一挑,而后一声轻笑,情形果然是如此。
怪不得,大商会如此大方。年前孔瑶与他初见面,就答应供给那么多兵甲资源。
也怪不得,道灵穹境会那般大方。将几条灵石矿脉让出——
他也曾见史册中说起,这孔瑶从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灾星。果然这灾祸就来了,而且是避让不得。
辉洲是首当其中,之后那夜魔族,九成九的可能,会把目标盯向只有五十省之地的东临云陆。
明显那里凶险,却不能不去。这个盘子,也不能不接。
若是大商那位皇帝歹毒一些,把那处的驻军,全数撤走,后果就真不堪设想。
站在原地,宗守是陷入了凝思,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那边孔睿的面色,却是变了又变。手中的六枚文王卦钱,都是在不停的颤动。正是倾尽全力,欲挣脱他的控制。
不过此时,孔睿的心神,却并不在此。脑海之内,是一片茫然空白。
眼前这少年,真是分担了他这女儿死劫之人——
不用文王卦钱去看都能知道,宗守眉眼间,那到有些模糊的断痕,以及笼罩在印堂处的黑灰色。
是大劫将至!
只是宗守这身气机,却是煌煌荡荡,其势沛然。又纯净无比,使人全升不起什么杂念。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此处地气。
聚千万人心意念,可这气息却依然是纯净无暇。
儒家标榜云荒三皇,每每人君施政,有什么令他们不满意处,都会说上古圣皇如何如何,来加以劝谏。
可是真正能与那几位圣皇比肩的人物,却是立在了此间,被中土自视正统的大儒,视为蛮夷,荒唐无德——
失神之际,孔睿一时也忘了去控制手中的卦钱。
不过这六枚刀币,似乎也已是力尽。挣脱之后,就只听是‘呛啷’一声轻响,全数跌落在楼板之上。
宗守也被这声音惊醒,踱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后,就眉头挑起:“这是文王卦钱?”
孔睿心中微沉,这宗守居然能认得此宝?
下一刻,就又听宗守又是一笑:“这一卦,可是大凶?”
易数之学,他前世也好奇过,看过不少书典。没能深研,这卦象却可看出一二、
孔睿默默的看向下方楼板,判定了一番这六枚刀币的方位,确实是大凶!
只是术书有云: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又云:泰,小往大来,吉亨。
物极则必反,否极则泰来。
这一卦,虽是杀机暗含,却也隐含着几分吉兆。端看宗守,要如何应对。
与自己这女儿之劫,连在一处。
却只觉这眼前之人,似乎并不在意,眉宇之间,毫不见畏色。反而那锐烈气势,是更为凛冽了。
仿佛真是必死之劫,也要闯上一闯,要将之斩开破碎。
孔睿接着,又注目疑惑的看了孔瑶一眼,紫气更浓,黑气也在继续汇聚。再望了一眼那窗外,只见天空中,那颗‘摇光’竟是闪耀着明亮光辉。
即便烈日当空,也遮掩不住其光亮,显于天际之见。与孔瑶,隐隐呼应。
这一刹那,孔睿之觉自己心脏,是一阵揪紧。
第六三八章 一场法事
那铜钱仍是在轻轻震动,似乎要再跃身飞起,到宗守的手中。
宗守看的奇怪,怎么这东西,似乎是欲认他为主的模样?是何缘故?
这些文王卦钱,虽是神器不错,可此物的用途——
摇了摇头,宗守一声笑:“可惜孤不通术算,你们到我手中,那可就真是明珠暗投。只能放在库房里蒙尘了——”
这句话说出,那几枚卦钱。果然是平静了下来,安静的躺在了楼板之上。
宗守接着,又略含讶然的,看了这孔睿一眼。
能够御使这些文王卦钱,哪怕只是粗浅的使用。这人的本事,也可算是很不错了。
说是此人的术算之学,仅在那重玄真人之下,只怕还真是确有其事。
“据说孔国丈,在大商朝时,曾是司天少监?”
孔睿一愕,没能反应过来。宗守的神情,却是渐渐凝然。
“国丈这样的人才,若是就此闲置,却是有些可惜。不知可愿,在我朝任司天监正之职?”
司天监正?
孔睿想起了几个月前,司天少监之位被免,本已心死。已是决定给了这一生,都将是闲云野鹤,再不会出仕。
可是此时,心境却已是大为不同。
仔细看了眼孔瑶,又望了望宗守,孔睿是俯身一拜:“孔睿敢不承命?只是君上此行凶险,还请万分小心!”
宗守‘嘿’的一笑,转手便将一套银色的甲胄,一口灵剑,抛给了孔瑶。
甲是炼银雪纹甲,剑则是宗守半年前,向崆器宗特意定制的二阶法剑。
懒得起名,就直接唤之为摇光。
孔瑶都接在手中,却全是茫然。
炼银雪纹甲倒是她的,这是物归原主。这口剑不知怎地,也令她欢喜。看的出来,此剑的价值极是不凡。
只是宗守给她这些东西,又到底是何意?
她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少有机会能接触到兵甲。
“这次辉洲岛,怕是有些麻烦,需孤亲至!”
说到此处,宗守的唇角,就不禁冷冷的一挑。这次的事,可真令人不爽。
不过旋即,就又回过神。
“你可随我出征!”
孔瑶‘啊’一声,是不可思议的看了眼宗守,神情却还有些犹豫。
只是宗守随即,就又笑着加了一句:“这件祸事,说来也是瑶妃你替孤惹来,难道想置身事外?若是有什么不测,孤就拿你来挡箭。”
花费这许多心思,用了这么多手段,把这孔瑶从大商要来。可不是为将这未来顶尖的名帅,养在自己的深宫。
孔瑶柳眉一颦,似乎也是气结:“去就去!”
干脆利落的把那银甲,披在身上,把剑收起。近一年时间,养成的闲淡气质,是荡然无存。英姿飒爽,手按着间,衣甲利落。又恢复成半年前,那锐意凌人的女将。
孔睿在旁,却是看的恍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得明君看重,怪不得是明珠却尘,一飞冲天,不可抑制之局!
自己被这位妖王,要到乾天,却是因此故!
心中却不觉怎么愤恨,得这等人物,如此看重,该与有荣焉才是。
又看了看,那楼板之上的几枚铜钱。
之前只能察觉出那大凶中藏吉,此时却又望出了几分端倪。
原来自己,真没有算错!破军临世,上应星辰。瑶儿她或者不是什么绝顶将才,却必定将名扬军中,秉杀伐之事!
这一刻,若非是顾忌君前失仪,贻笑大方。孔睿真恨不得,是大笑出声
自己没错,错的是重玄!是兄长!是陛下!
自己居然,赢了那据说术数无双的重玄真人一局——
※※※※
说是要赶去辉洲岛坐镇,却也不可能说去就去。
需得调集兵马,准备粮秣,以及一应器具于云舰。也不知怎的,任博对张怀,却是越来越看重。
这一应杂事,都大半都托付给了张怀办理。后者也不客气,一应之事,都是处理的井井有条。
几个日夜的功夫,为几十万大军出征准备的物资,就已经堆在了虹城附近的几个港口。
至于兵马的调动,有新建的兵部与邱为负责,也同样无需怎么费心。
宗守这几天无聊,就跑到自己的那间崇政殿里,看那些云界高僧,净化那阿鼻皇座。
本来若是在阿鼻皇座全盛之时,这些境界最高,也才到九阶的和尚。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超渡这六国皇族的怨魂。
不过此时正是其元气大损,未曾恢复之时,就容易了许多。
只是这些僧人,也动用两件很不得了的佛器。一件是镶嵌了整整四十九颗舍利子,绘满了往生经的转生盘。一件是高达九层的佛幢,最上方处,居然是一个玉制的骷髅,让宗守是惊奇不已,
他身为一国之君,其实再怎么空闲,也没功夫看和尚做法。
坐在这里,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要防着这些佛家高僧,才他的这张椅子里面做什么手脚而已。
四十九日的法事,已经到了最后几日。绝大多数的怨魂,已经被净化,打入到了冥府世界。
这剩下的部分,就是最顽固,也最超渡的亡魂。实力都颇为强悍,只见这殿内数位和尚,头上已经是冷汗淋漓。似乎已经力尽,却仍旧在坚持。
梵音阵阵,愈来愈是响亮,震撼人心。
两件佛宝,又静音俱出。这佛家对于赵嫣然,看来真的是很看重。
不过这时赵嫣然,却是铁青着脸,坐在了另一侧。彼此之间,隔着十丈。
“你宗守不错,这次可算是把握赵嫣然,卖了个好价钱!”
宗守并不在意,是没心没肺的笑:“难道那位大和尚与净音小妮子,已经将你说服,要当尼姑了。成佛在即,恭喜恭喜——”
赵嫣然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是打算用鼎胎之术,来搪塞净音,免得这小妞日日来烦她。结果却被宗守一脚把球给踢回。挡箭牌非但没起作用,还被这家伙,平白得了好处去。
“你才当尼姑!要去成佛,你怎不自己去?”
那边净音听了,顿时是摇头道:“嫣然姐,当尼姑也没什么不好的——”
赵嫣然气结,宗守却是忍俊不已,大笑出声。接着就只见满殿高僧,都皱着眉,不爽的看了过来。这才惊觉,这里还是超度道场。
连忙止住,情真意切道:“机缘难得,嫣然你最好是仔细考虑一二。若担心宗门怪罪,孤可代为转圜。日后若是真能登上佛位,我们这些故交也能沾光。有什么事,就指望你这靠山了。”
赵嫣然冷哂:“我若有一日,真有了如此成就。第一件事,必定是将你宗守捉来,剪了你的那根小和尚!”
净音却是不解,茫然道:“小和尚是什么?为何要剪?”
此言说出,旁边坐观的轩韵兰顿时就是忍俊不已,噗嗤一笑。轩辕依人则是面红耳赤,想起了那天晚上,只觉是身子发虚。这小和尚是好,可也太凶猛了些。
宗守扯了扯唇角,到底还是不敢过份调侃。继续下去,若是将这赵嫣然激的恼羞成怒,入了佛门。真要剪掉自己的小和尚,那可就不美了。他此时还指望这东西双修——
到了这时,那梵音却又突然一变,若说最开始时,是婉转劝诫。那么此刻,却是正大刚严。
每一字每一句吐出,都是有若重锤,全无之前的婉转。
而随着这数十佛僧的吟诵,那阿鼻皇座之上血光,也是渐渐淡薄,一点点的溃散。
待得大约两刻钟时光过去,这皇座之上的血光阴力,都浓缩成了一点,位于皇椅正中,这佛音也再震之不散。
不过这殿宇之内,却是一个影像,渐渐凝聚。需要仰起头,才可望见。那赫然是一个的十丈高的巨人,三头六臂。虽是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祥和金光,却也掩不住其狰狞凶厉。
“法相投影?”
宗守看了一眼,知晓这是一位护法金刚投影,乃是这些的僧人,以阵法聚结。
“面貌似鬼,好生可怕!”
才淡淡的评价了一句,那净音就道:“我佛家能普度世人,亦有怒目金刚,护法罗刹!”
宗守笑而不语,就见那金刚投影的一只手臂,正一束金光凝聚。
隐然仿佛长矛状,随着众僧梵音,那金芒是愈来愈盛。
凌厉之意,是令宗守,也觉心惊。
又等了大约半个时辰,这金刚法相,却渐渐溃散了起来。不过就在彻底幻灭之前,那金矛也突兀的刺出,直指那血光阴力最浓缩之点。
下一刻,这殿内就是轰的一声炸响。无量的阴力排开,整个屋顶,都被掀翻。
宗守暂时没心思去计较,这是几天之内含烟宫第二件被摧毁的建筑。
整个人身形一闪,到了那阿鼻皇座之旁。还好没事,方才他以为那一矛,已经将这皇座彻底摧毁。不料此物,却是结实的很,是毫发无损。
心中一松,宗守的眸子,接着又腾出了喜意。这阿鼻皇座之内的怨力,应该会是已经被全数驱除。至少他此时,是已彻底寻觅不到。
第六三九章 不请而来
那些阴魂煞力,以往是隐藏在这阿鼻皇座的最深处。不过在梵音之下,都是无所遁形。
此时宗守以灵识反复探测,又连续施展了几种秘法,都不见其踪影,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只是此时的阿鼻皇座,却给人一种无比空虚之感,更有着一股强横摄力,自发的向四周逸散。
宗守微微皱眉,灵念放开,向四周感测。只觉这乾天城外,是无数的阴魂,被吸引过来。
只是大多数才刚刚靠近乾天山城,就被一股子浩荡刚阳之力,冲的魂魄碎散。
一些稍有些理智的阴魂,是知机的未曾靠近,不过却也在乾天山的城墙之外,徘徊不去。
此物果然是邪器!
这阿鼻皇座,需得拘役阴奴,才能战其之威。
而此物对阴魂怨煞,也有着莫名的吸引力。
阴奴在内,虽不得自由,却可借阿鼻皇座蕴养己身,更不惧有陨灭之险。
宗守摇了摇头,而后目光眺向了远处邪灵沟的方向。
正好!他过些日子,本就准备清扫一番这上古留下的邪地,今日正是一并处置了!
一丝意念探入,操控着这阿鼻皇座,把那股摄力都聚在一处。而后往那几十里外的方向,猛地一招。
瞬时间,就只听几声鸣吼。一条条身躯足有百丈长的阴蛟,被纷纷从那邪灵沟中摄出。
开始是不知缘由。不断的在挣扎。片刻之后。才依稀感觉到了阿鼻皇座的存在。
在空中稍停了片刻,仔细辨认了一番气机。就都一声声震动长空的震鸣,身躯在烈日之中,冲起了三千余丈,再往下猛地一栽!往这乾天山巅处,冲坠而至。
数目竟是足有五六十条,声势骇人。好在并未有伤人,只冲着阿鼻皇座而去。
一条条汇入其中,就不见了踪影。而这阿鼻皇座,也是再次光彩焕发。
宗守仔细分辨了一番。这皇座之下大约是镇压了六十二条阴蛟,都是九阶之上。
此时那邪灵沟内,还有着不少的阴蛟邪灵,陆续飞腾而起。也欲往这边投过来。
宗守却已是不屑,只有望见一些品相较好,有望进阶阴龙的放了过来。
其余便直接是借用那护城灵阵阻挡,再运起帝风决,引动那王道之气将之冲开。
还有些没眼色,不识好歹的,就直接是一剑挥出,凌斩天际。将那些阴蛟,彻底斩灭!
那些和尚,也同样是目透精芒。依旧在这碎石遍地的崇政殿废墟中盘坐。继续吟诵经文。
那梵音散开,仿佛是一层金色的波纹,在向四周扩散。
乾天山周围,几乎所有与之接触的阴魅邪物,都是纷纷后退闪避。避之不开,则直接是当场寂灭。
足足半个时辰,这场变故,才渐渐的休止。乾天山附近的天空,也再次回复了寂净。
宗守一笑,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六十二头九阶阴蛟。或者比不得那些被血祭的六国皇族,却足可相当于十万二十万的精锐大军。镇压再此,借助乾天山的灵阵,即便超过这个数目三五倍的兵力,也可拦下。
真正可镇锁一国气运。也不会再复蹈一个雪氏,就可轻易控制乾天山的覆辙。
皇座之事已然妥当。宗守便向那慈方致谢道:“今日真要多谢大师与诸位高僧大德鼎立相助!你我之间,虽有前约,却难表孤谢意。这样,三年之内,万佛穹境可以让佛教诸宗在我东临云陆,修建十座佛寺,我乾天山另发放一万三千度牒。”
那慈方是听得唇角微抽,忖道这位妖王,还真不是普通的‘大方’。赏赐佛寺,居然还需得自己出钱去建,真是惠而不费——
不过心中却也是欢喜,大约六千年前,佛宗在云界本是鼎盛。
号称天下十成人口,有三成是佛徒。这三成之中,又有至少十分之一,是受戒之僧。
这等盛况,却将一位帝皇惹恼,开始在云界灭佛。而那佛儒魔几家,也是落井下石。
最后虽是未曾到覆亡的地步,却也是元气伤损。
自此之后,天下佛寺也都有了定数,不能再随意增加。
此前东临云陆是凌云宗的地盘,对佛宗更是防范深严。整个东临,总共也才十几座而已。
宗守此举,真是善莫大焉。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分配的权利,是在万佛穹境手中。
“老衲多谢君上恩德!其实今日托君上善念,我等这些人,也得了不少的功德。乃是两益之事——”
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天空中却忽的又传出了一声巨鸣。在天际间,引起了一阵阵的空爆,使无数云雾,汇聚在这伤口。
宗守与慈方对视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愕然。
这是,龙鸣?
非是那些阴蛟,而是真正的龙!
再无心说话,宗守仰头上望。不过须臾,就见一个阴蓝色的硕大龙头,从云雾中叹息。四下里看了一眼,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阿鼻皇座之上。
先是摇晃了一下脑袋,有些不解。而后猛地从云中穿下,显出了庞大的身躯。
这乾天山的护城灵阵,只阻拦了片刻,就被其强行击穿。
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到了山顶,引起了狂风阵阵。身躯一盘一卷,竟也是冲入到这阿鼻皇座之中。
宗守心神是彻底的凌乱,怔怔的看着眼前阿鼻皇座。
这是阴龙,是阴龙谷之内的那条阴龙!
看其实力,已明显超出了灵境范畴!可为这条孽障,何会跑到这里来?自愿为这阿鼻皇座所奴役。
难道那阴龙谷,已经养它不下?
宗守挑了挑眉,试探着驱动了一下这阿鼻皇座,然后神情就更是铁青一片。
御使不动,根本就无法影响这头阴龙分毫!
就像土霸王一般,独自盘踞在这皇座中一角,口里在吞吐着一丝丝的白色气息。其余的阴蛟,则都是远远的呆着,都不敢靠近。
似乎是不满宗守的举动,一双龙目,冷冷的瞪来,眸含不测之意。
不过宗守肩侧的啸日,却也立时有了反应。浑身寒毛炸竖,龇牙咧嘴的朝着皇座一声低吼。
这阴龙明显怔了怔,接着是鼻间‘嗤’的一声,喷了口粗气。就把头缩回去,不再理会宗守。
宗守的脸色,是变了又变,难看无比。他让慈方请来这许多高僧做这场法事,一是怜悯这些六国皇族,二来是不愿自己座椅底下,养了一堆的阴魂怨煞。
却没意想,这六国皇族被超度之后,却是引狼入室,反而是适得其反。
反正这皇椅,他一时是不敢再坐上去了。
谁知这阴龙,会不会突然兴起,从这椅中钻出,把他宗守一口吞下去?
又想起这阴龙性好血食,这满城之人,都有沦为此龙猎物的危险,更只觉是无比头疼。
赵嫣然看了看黄金座椅,又看了看发呆的宗守,顿时噗嗤一笑,幸灾乐祸:“啊呀,这下可好了。有阴龙镇压,乾天山必定可国泰民安。”
慈方也是万分怜悯的看着宗守,忖道这位乾天妖王,真个是够倒霉的。
却只能是口头宽慰:“这条孽畜,已有仙境实力,远非是我等所能应付。不过君上也尽可放心,这阿鼻皇座,其实足可供应阴龙所需而有余。料来不至于轻易跑出来为患——”
似乎是觉得此言有些不妥,若是自己之言不准,那头阴龙真跑出来怎办?自己的言语,可要负责。慈方便又好心加了一句:“我看这阿鼻皇座,已与此处地脉连接,轻动不得。君上最好还是多延请几位九阶修士在此坐镇,再以灵阵封印。能有灵境修士,那是最好不过。只需拖延到灵潮开时,或有办法处置——”
宗守心里想,这大和尚真是,有这么安慰人的么?
却也知晓,除非是万佛穹境全力以赴,否则真是拿这条阴龙没办法。
挥了挥手,示意无妨。心中却是在发狠,看来还是需把敖坤请回来。
这龙子龙孙,由他来处置,那是最合适不过。
只是最近,也不知怎的。即便以他手臂上潜伏的龙血,也完全感测不出那敖坤的踪迹。
也不知这家伙,去了何处——
宗守在在想念着敖坤的时候,敖坤本人,却正在虚空中踏步。
行走在无数世界的间隙之间,一层层的破开。
只是有时候,那些壁障,即便是身为圣境强者的他,也感觉是颇为吃力再数层之后,敖坤紧皱着的眉,却终于舒展开来。
须臾之后,敖坤整个人,就仿如是水滴一般,融入到一个‘气泡’般的世界之内。
只见此处,是一个小千世界。天圆地方,只是此处,已经无有了生灵。下方处,是熔浆起伏,而上空的那**日,也已经显出昏黄之色。
敖坤并不在意,思念仔细寻觅。不过片刻,就身影又是一闪。再出现时,却赫然是地心处。
此地正是可将地阶之下所有灵材,全数融灭的高温。敖坤却全不在意,目光径自望向了十丈之外。
只见那处,正有一位老人端坐着,正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至交龙影。!!!
第六四零章 再建玄狐
敖坤执不急着说话,淡淡的看了一眼四周。
这是一个行将溃灭的世界,不过距离崩溃,只怕还有数万年的时光。
若非是踏入到了圣境,他可能终此生,都不可能看到这世界的灭亡。
而如今,只需能达至圣境巅峰。以龙族之躯,可获三万载时光,那时或可有机会,观此盛景。
而眼前龙影,此时正是正襟危坐着,看着那地心处怔怔出神。
“可有所得?”
敖坤知晓龙影在此,多半是为印证宗守所演化出的创世之景。
一个世界开辟时,时空膨胀,即便是至境修士,也不敢轻入其内。
不过一些法则,一些道理,在末世之时,也可观瞩,加以参照。
当他话音落下,龙影也从入定中醒来,笑着转过头。
“算是颇有稗益!如此看来,宗守那日确实领悟甚多”
不过参玄悟道,到了他这个层次,哪怕前进一步,也是无比艰难。哪里是三五月的时间,能够有成就?
也是因宗守消耗千年岁寿,在观界台领悟的大道,大多都接近本质真实,并无错谬。这印证起来,速度才是极往。
“不过吾道根本,不在于此,而是一个‘一,字!最近每每思之,愈想愈有道理。每每是灵感频生,思绪通达。自从三千载前,被至境之障阻碍。这种感觉,许多年都不曾有了一”
说到此处。龙影又问:“你千里迢迢来此,是为何事?可是云界,有什么变故?”
敖坤点了点头,神情凝然:“我观宗守。身有大劫,劫锁连环。一不小心,恐有灭顶之灾!”
“大劫?”
龙影眉头皱起,他有徒无数万载之中,指点过无数记名弟子。
可最令他欢喜,真正得他龙影剑真传,视之为子嗣的就只有宗守一人。
若说龙有逆鳞那么他龙影的逆鳞,就是宗守。
“可是天人之障的天障?”
以宗守之能,那等样的天赋,那等样的毅力,这天障没道理破不开!
值得忧虑的只是外邪,是**
云界之中怕是不止一人,要趁此机会,取其性命。
还有那陆家之人此时可曾知晓?又可会坐视?
敖坤却出人意料的摇了摇头:“这小小灾劫,宗守不会破不开一”
“那就是云界那诸宗诸派了,那苍生道又不能轻易为其张目撑腰。”
龙影一声冷笑,神情更是阴冷:“这是料定了我龙影老儿,陨落在即等我寿尽时,天人五衰之日!”
敖坤神情平淡,语气间却是含着几分凝重之意。
“虽是还有几十载老友却仍需小心。我知这个世上,就有数种秘法可以减人寿元。”
龙影的双眼一眯,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敖坤:“你这家伙,被封印了这些年。好像非但没有呆笨,反而变的聪明了。”
敖坤闻言哑然,接着是自嘲一笑:“在那面石壁里面,我动弹不得。日日夜夜都在想着,自己败在何处,以前的行事,哪里疏漏。若是脱困而出,又该如何行事。人想的多了,自然会变聪明一些,龙也是一样”
眉眼之间,是含着化不开的阴郁。
龙影神情,也变得歉然:“那时帮不上你,一直愧疚于心!只是此时,也无需担忧!”
敖坤挑了挑眉,讶然的看了看龙影。只觉这老友的语气里,含着炽烈至极的自信,一如万载前,以一口剑纵横天下之时!
而此时龙影的腰背,也挺的笔直:“最多三载,我龙影必可真正长生于世!”
敖坤的眸光,立时微闪,与世同存,那就是至境了。
也就是说最多三年,龙影就有望渡至境之劫!
他心知这位老友的性情。既然是如此这般说,必定有十成十的把握。
这件事,也确实无需担忧了。
笑了一笑,敖坤便直接转身,准备离开这片世界。
却听龙影,忽然开口:“敖坤,吾知你心有不甘,欲借宗守之手,向那人报复。只是宗守,毕竟是我徒儿。”
敖坤的身形,定在了原地,而后是不在意的一笑:“可知宗守,最近又得了一只麒麟护甲?是火麒麟,再纯正不过的麒麟血脉”
话语回答的莫名其妙,龙影却‘俟,的一声,猛地张目。
圣王出,则麒麟现。
国之五德,以水火二德,最是可惧。
火可燃烧一切,水则淹没天下
已是依稀知晓,自己这老友之意。即便宗守此时退,不去争,也是晚了。
拥有宙极命世书的宗守,只怕也是唯一破开那命运丝线,破开那人棋局之人。
“吾心本死,天幸得一线脱身之机。故此想要与那人,再斗上一斗!”
又淡淡道:“放心!我敖坤,也是欠你那徒儿一条性命,开释成道之恩,更莫大于此。吾能屠灭此世,却绝不愿有一丝恶念,加于其身一”
话罢之后,却是再不停留,径自离开了这一世界。
留下龙影,是一声轻叹。知晓这敖坤,虽说不会有一丝恶念加之宗守之手。可在特殊的时候,未必不会乐见其成,甚至加以引导。
人皆有私心,自己托付敖坤照硕宗守,这便是必须承受的代价。其实也怪不得敖坤一一
思及此,龙影的眉头紧紧皱起,看来这突破至境之时,真是要尽量快些,时日尽量提前才好。
※※※※
宗守心痛无比的,又花了百枚九阶灵石,在阿鼻皇座周围布了一个针对阴龙的灵阵,才开始真正着手辉洲岛之行。
此时乾天山的准备,已经完成的差不多。
因知此行怕是凶险,宗守一开始,便是全力以赴。
从东临各处,整整抽调了四十万,最精锐的兵卒。
四十个军镇,都是乾天山在编三年以上,也经历过横扫东临的战事。
光是内中先天强者,就有近七千。
血云骑自然是要跟随,几月时间。血骑的数目,又增加了数百人,到了四千七百人之巨!
东临云陆的强者,宗守需考虑忠诚。可唯独血云骑无需担忧,血骑杀心决的灵种,可控人心。
哪怕最初时,是意怀叵测。可待得两个月时间,把这么辅修心法,修炼到了深处,也自然是对宗守忠心耿耿了。
东临云陆的五阶强者虽少,却也足有数千。若是宗守愿意,随时随刻都可将血云骑的数目补满到七千人。
只是此时,乾天山已经有资格精挑细选。宗守又有将这五阶血骑,提升到六阶的野心,故此才始终控制在接近五千的规模。
最今人欣喜的,是轩辕依人初步炼制出来的,解除灵塬血毒的药物,果然是有些效用。
最近这段时日,一些本来毒性已深,无望六阶的血骑,修为竟又开始有了进益。
而原本就在五阶巅峰,或者接近巅峰的血骑,服用新版‘龙塬血精丹,的效果,更是可喜。
如今唯一令人遗憾的,就是血骑甲的甲胄,如今匹配六阶血起,却是显得稍稍差了一些。
再就是随雪氏族人回归云界的那些附庸。
都无不是狐部之中,最擅争战的强力战族。
宗守从中,也抽调出了大约三千人的数目,重建了玄狐铁骑。
外域凶险,战事频繁,能够活下来的,都是精英。
一个只有妥万人规模的七杀狐族,四阶之上的强者,就有近七千之数。
十人中,就有一两人,到了先天层次,又或是出窍魂师。
这也是那日,雪氏能以二十万人,却力压全城之因。
而这只新建的玄狐铁骑,也都是以五阶强者为主。
亦是如今东临云陆,他手中战力仅次于血云骑的近卫精骑。
忠心或有些问题,以前雪氏的影响实在太深,不易驱除。几个月前,宗守更屠戮了其不少族人。
只是有幻心镜在手,身具九尾天狐血脉,足可将其威压到毫无异心,不惧其反叛,更不怕这些人不出力。
只是使人忧心的,仍旧是这支骑军的甲胄兵器。
崆器宗倒是为他提供了一套,专为狐族设计的灵器甲胄。
不但是高达四阶,还可以暂时借贷欠款的方式购买。只是宗守,却并不怎么满意,只能先将就的用着。
站在那校场中,看着这支正奔腾穿插,或分或合的银色甲骑,宗守的眉头,是微微蹙起。想起了当日于项王残魂殊死一搏后,在阿鼻皇座之内,取得的那些信息。
那位始皇,可能从未想过,自己的皇朝,会在他死后数年就崩溃。也不曾意料,自己集九州精铁打造的皇座,会沦落入他人之手。
竟将几乎所有大秦精兵的甲胄图纸,以及一应心法,都嵌入到了阿鼻皇座之中。
而那位项王,也是同样的自信。内中也同样包含着,项家铁骑的各种秘术图纸。
果然最早之时的项家铁骑较之大秦还有些不如,可能是得阿鼻皇座之后,再加以改进。才有那般绝凌人间的霸道一
其中许多秘术,并不适合于此时,与狐族的体质,也有冲突。
不过却也不是无法借鉴,那时这只玄狐铁骑的战斗,也必可提升近倍。
第六四一章 七霞蜃景
只是这臆想虽好,却可惜他此刻袋子里,实在掏不出钱来。
同是使用四阶的灵兵灵甲,最多是准五阶而已。可宗守初步算了算,价格却要比崆器宗提供的那套,贵上整整十倍!
以乾天山此时的收入,维持一只血云骑,就已经及其困难。再多的话,那就无法承受了。
此时也只能将就着用,让这些玄狐铁骑,提前修习那些辅助心诀。
倒是在玄狐铁骑之外,阿鼻皇座之内,有种名为天罡赤弩士的弩兵训法,很受宗守看重。
那位始皇麾下的铁骑,固然是强横。可大秦真正闻名于世的,还是其如山如海,碾压一切的步卒与弓兵弩手。
这天罡赤弩士,其实不是很强。与血云骑的战力比,达到了十比一的程度。可却胜在便宜,较之乾天山如今的制式甲胄,也强不了多少。重要是那具弓弩,若是千万只弓弩启发,那么血云骑再怎么强悍,也要饮恨。
以如今每年的国税,顷尽现在库藏的话,轻易就可在三五月内,完成两个以上军镇。
邱为宗岚二人,已经在着手准备,只是这同样也需不少时间,
至少这一次,辉洲岛之行,是赶不上了。
将所有一切,都安排妥当。宗守就架起了那艘辟魔神梭,只带着孔瑶与弱水二人,往那辉洲岛的方向,先行赶去。
不过临走之时,赵嫣然可能是厌烦了那些和尚们的聒噪,也非要跟宗守一起过去。自然此女上来了,净音就绝不会落下。
后来考虑无聊的时候,让人弹琴解闷也不错。重要的是那静神安灵曲,对修行极有益处,宗守于是又把轩韵兰给带上。
而待得起程之时,宗守只觉是无语。这是一凤五凰啊,小小的舱室之内,全是莺莺燕燕,绝美佳人。
自己是不是太过份了?那可是夜魔族出入之地,最是凶险不过。这是去厮杀争战,可不是去游玩!
可想想赶人的话,也不太好,赵嫣然这等样人,也是不能简单的,将之视为女人。宗守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他手中的这件辟魔神梭,号称是云界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件飞梭,虽缺了不少零件,只是二阶的法宝。可穿空之速,依旧非是普通的同阶法宝能够比拟。
宗守此时,以九阶灵师的境界,驾御此物,更是另一番气象。在长空中,直接化作了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光霞。一万六千里路程,只用了大约半日左右的时间。
而后却并不曾直接去那处,据说已经十分凶险的所在。而是稍稍落下,在这辉洲岛内,到处乱穿。或是环绕着转圈,或是直接穿入这岛内,飞速疾掠。有时候,也会停上一停。
赵嫣然挑了挑眉,是疑惑万分。她知晓那几位大商使者,最近已是日日在催,似乎此处的情形,已经极其不妙了。
宗守此时,居然还有闲心,在这辉洲岛上乱转。
“传说上古时的辉洲,山峦起伏,名山胜景极多,兼且零脉充沛。天下十成宗派,有一成在此。此言果然不虚,要非是地脉断裂,此处只怕可有三个以上的灵府圣地——”
宗守摇着头感慨,大约也正因此故。后世中,辉洲岛的灵石矿脉,乃是最多的。
此地虽是山多,只有四成地域可做耕地,可却是一块真正的宝地。各种灵材,各种灵金矿脉,数不胜数。
五陆十岛,以此处最为豪富。即便是地大物博的中央云陆,也远远不及。
只是此时,应当是这辉洲岛上,最为混乱之时。
宗守仔细回思着那些历史典籍,在这个时段,这辉洲岛似乎并无什么大事发生。
平平安安,一直到十年之后,沦为诸宗诸派争夺资源的战场。
待得灵潮过后,此处的住民,是十不存一。
只是经历了阴龙谷一事,宗守此刻,对于那些‘前世’看过的那些典籍,已经是有了些保留。
即便在前世那个时段,乾天山应该已经衰落,上霄宗亦没有灭亡,凌云更是在鼎盛之时。原无伤也不会初回云界,就被他打至重伤,阴龙谷则当是在两个月后,才真正开启。
这种种变化,都与之不同。故此也说不定,这里的事态,也同样生出了些变数。
“奇怪!能令那为大商元辰帝也为之着急上火,应当不是小事才对,却为何史书无载?”
宗守一阵沉吟,想了许久,只能认定是这辉洲地处偏僻。那处战场,更在距离辉洲二百里之遥的云海之上,发生的事情,大多都不为人知的因故。
再或者是有些人,故意将这段历史抹去,试图掩饰什么。
接着又想起了孔瑶,这位未来的不败军神,就是一个月后,被调至此间。
两年之后,返回到中央云陆,直接就被提升两级,越过提督之职,被授命为正二品总兵。也真正开始了她在中央云陆,所向无敌的一段传奇。
宗守正若有所思的时候,那边赵嫣然却已是不耐的开口问:“怎么在这里到处乱转,不去那连云岛么?”
连云岛,就在辉洲岛之西,正是如今那夜魔族出没,试图攻打之地。
宗守被惊醒过去,而后讥诮挑了挑唇:“为将者,需得知天文地理。这天时地利人和,即便不能用,也要了然于胸才是。孤要与那夜魔族战,总不能对此处的地理形胜,诸城分布,以及那气候变幻,都一无所知。”
赵嫣然的气息,顿时一窒,想想宗守此言,是颇有道理,老成持重。
只是宗守,难道对这辉洲岛之行,就这么不看好?认定了在那连云岛阻挡不住,战火需得蔓延至辉洲岛内?
弱水正模模糊糊的睡醒,此时闻言也未怎么细想。眨了眨眼,就‘咦’了一声,很是意外的模样:“君上难道不是在寻觅道灵穹境交付的那几条矿脉?”
宗守老脸微红,哼哼瞪了弱水一眼。这女娃,怎么拆自己的台?
那赵轩二女看过来的眼神,此刻也都有了变化。一脸的果然如此,就知你宗守,会是这般的模样。
宗守的面皮,却是厚如城墙,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就已恢复如常。
“知道什么?孤这是公私不误!”
这几条矿脉,是以潇湘子的头换来,自然是属于他,没任博的份,故此是私。
御使着辟魔神梭,在一处山峦之中转了一圈。灵识探下,确证了此处,有一条接近高品的灵石矿脉,而且并未有开采的迹象。宗守这才心满意足,一个拔升,就使飞梭再次回到了三千丈高空处,
孔瑶这时,却突然指着窗棂之外的一处问:“那处是何地?”
宗守暗暗奇怪,这几日孔瑶都是沉默不语。几人言语,都不曾参与。
这时开口,颇是令人意外。
走到她身旁,宗守同样往窗外眺目,而后一笑。
只见那是一个颇为灵秀的大山,只是光影朦胧,格外梦幻一些。
此处乃是后世一处胜景,他恰好认得,名为七霞山。
只因此处临海,只有三百二十里。附近处的云海,几乎每月初旬都有海市蜃楼发生。光影反射,使此山上下,都分布着七彩灵光,故此得名。
“此山名唤七霞,景色的确是极美!以后若有暇,可去游玩一番。”
他以为孔瑶,是欣赏此处的风景。却不料孔瑶摇了摇头:“妾观此处山势险要,地扼要冲。我若是你,当在此处修建营垒,储备物资,可有备无患。”
说完之后,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远处的蜃楼。
应该是将一片镜一般的湖泊,折射映照了出来。
这处地方,当真是好刺眼的光,几乎无法直视——
宗守是哑然,原来这一位,才真正是从始至终,都是在关注着这辉洲岛的地理。
仔细再望,果然是一如孔瑶所言,确实险要。有如屏风一般,拦在了此间。除了山腰脚下的一些地方,其余根本就无法立足。而附近处,就是通往辉洲岛东部平原的大道。
宗守眯了眯眼,而后又神情凝然的问:“那么除此之外,可还有其他险要,可以用上?”
孔瑶却陷入了沉吟,半晌之后,就又摇头:“夜魔族的情形,妾略略知晓。能够拦其兵锋的,只有这山。这里若被其占据,则这辉洲岛无险可守。”
夜魔一族都有双翼,无法飞行太久。可那些对于人族而言,无法穿行的险要,在其面前,是一片坦途。
辉洲群山,都可如履平地。反倒是他们这些云界土著,不能得地利之变。
唯一能守的,还真有这七霞山,以及周围如屏山峦。
只需在此处,安置足够多的强弓大弩。即便夜魔族能插翅而飞,那些粮秣物资,宗不可能也飞过去。
“只是要守此处,却还需足够的云舰,封锁住云海才可。”
听到孔瑶这一句,宗守只觉是头疼无比。是了,若是夜魔族以舰船绕岛而行。此处虽险,也毫无意义。
如今只能指望,那连云岛,局势还没恶化到他想象的那般不堪。
第六四二章 东道不喜
只是为以备万一,他还真需准备才是。
乾天山近年,倒是建立一支不弱的舰师。加上攻略乾天诸城,也缴获了不少。如今的五牙舰,就有三百艘。更高七牙舰,也达十艘之巨。
可是否那夜魔族空舰的对手,却真让人无底。
宗守想起了师若兰,此时应该是十四岁了,距离第一次其成名之战,还有两年。
记得那时的师若兰,从未接触过云舰。可第一战,却带着几艘破破烂烂的舰船,就抢掠击沉了一支规模不弱的商船队。
短短数年,就使旗下的舰船,壮大了数倍。之后又代兄出战,一举成名。
只是此时,师若兰所处的环境,却是与那个时代不同。
在他呵护之下长大,有如温室。虽说也拜托过韩方,请人教她兵法,特别是舰战之术。
可这纸上谈兵,能起到多少作用,也是让人没底。真让人忐忑——
不过还需将若兰接回来,许久不见,怪想念的。
以前的若兰,可是一刻都离他不得。
如今分别数月,也不知怎样了。
记得那位‘谈秋’也说过,韩方要他有暇之时,回一趟苍生穹境。
仔细想想,事情真是千头万绪,令人无语。
宗守一叹,继续驾驭着辟魔飞梭,继续前行。
此处距离那连云岛,不过才六七百里的距离,是眨眼即至。
远远望去,是一片连绵岛屿。总数大约四百,却都面积不大,最宽的也不过一两百里方圆而已。
此时这些岛屿之上,却都是满布着兵营。一座座高大的石台,耸立在岛上。无数的五臂,甚至七臂巨弩,遥指着天际。
其中分布在中央处的十座,最是引人注目。不但高达三百二十丈之巨,每一座台上,更有着整整十架九臂巨弩!
宗守粗眼一望,只见这些巨弩之上,莫不都是绘有着大量灵纹。明显都是灵器级,如论穿透力,已不逊色与元灭弩的威能。
说中土云陆地大物博,大商财大气粗,还真没有错。
此处是戒备森严,当宗守辟魔神梭甫一赶至,就见无数闪着锋锐寒芒的弩箭,遥遥往这边指来。直到宗守一张信符发下,这才偏开了一些。
待得宗守,驾着飞梭在最大那个岛屿降下时。只见此处附近,是近七万人身披坚甲,手持兵刃列队在此,气势凌厉,剑拔弩张。
不禁是蹙了蹙眉,感觉有些失策。早知如此,就该带着血云骑一起过来。
此时这些人,若是有什么叵测之意,虽奈何不得自己。却也足可令他与梭中诸女,受创不轻。
立在这数万大军之中,等了足足一刻时光,都不见此处主帅的身影。
这七万甲士,气势却反倒是渐渐攀升。无数刀锋般的视线,注目过来。仿佛只需人一声令下,就可将他宗守,砍成肉泥。
宗守却暗暗一声寒笑,也不知这可否算是下马威?
忖道此地的大商主将,多半是存心怠慢,意欲在见面之前,先消磨打压他的气焰。
此情此景,让人不这么想都不成。
又若有所思,说起来那些在乾天山的大商使者,最近的态度,可是催促中带着几分焦急恳求。
只是此间的大商主将,似乎又有不同看法。
这般做派,难道就不惧将他激怒,袖手不管?
不动声色,宗守神情淡然的等候。又是半个时辰,才有一群人,从远处营房中走出。
当先一人,一身赤红色衣甲。身形不算太高,只有七尺。腰背却极其宽阔,虎步生风,朱红色的脸膛上,满布着温和笑意。
不过走到宗守面前时,却只是抱了抱拳。
“大商连云总兵魏海,见过乾天国君。军务繁忙,不能及时来迎,还请国君莫要见怪!”
“岂敢岂敢!”
宗守同样是虚情假意的一笑,示意无妨。而后笑望了一眼这四周,一声赞叹:“贵国这些将士,当真是百战精锐。站在这里,真令人心中发寒呢——”
魏海却装作是没听清,宗守言里的讥讽,手大方往后一引道:“诸位可随我来,国君的寝宫住处,我手下儿郎,已经准备妥当!”
宗守笑了笑,却立在原地,不打算跟随。这次过来,本就只是准备先看看情形。
却忽觉有异,回头一望,只见孔瑶已经从辟魔神缩中走出。却怔在原地,视线定定的看着一人。
宗守挑了挑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这才见一个二旬左右,全身甲胄的男子,正立在这魏海的身后。那样貌,居然依稀与孔睿孔瑶相似。
魏海同样只觉这气氛不对,转过头看了二人一眼。而后是恍然一笑:“原来是兄妹见面,却是我魏海疏忽了。早听说过王妃之名,近年可谓是名声赫赫。说来也是无缘,若非王妃出嫁乾天。此时在本将麾下效力的,应该是王妃才是。你与我这部下既是兄妹,稍后该当好生亲近亲近——”
宗守皱了皱眉,魏海这些话,听起来真是让人不喜。
那年轻武将这时,却一声冷哂道:“大帅却是不知,早在半个月前。我孔家已经公议,将此女连同其父,移出族谱。妖言祸君,挟持我那兄长为质,更伤断其臂。这等狠毒女子,不配我孔氏族人!”
宗守一怔,转过了身,只见孔瑶身躯一阵轻颤,面如白纸。
心中是奇怪不已,逐出族外?怎么会有这等事?是自己忽略了什么?
细细再思孔瑶战死之后,那孔家一应所为,却又明白了几分。
“竟有此事?”
魏海也是讶然,抱歉一笑:“我却是不知!”
似是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抽搐了半晌,正欲开口。却听那年轻武将又一声冷笑,预含讽意:“国君携美而来,是当此处何地?来游山玩水么?不知国君在东临争战云陆时,也是否这般?若真如此,就真不知国君如何能一统东临,也窃以为,东临国祚不久——”
随着话音,一股逼人锐气,也扑面而来。
这句话说出,就连魏海也觉过份,皱眉道:“住口!国君何等身份,你敢这般说话!好大的胆子!”
又朝着宗守一揖:“本将这部下桀骜无礼,稍后本将必有重惩,向国君交代。”
宗守却是心中暗叹,回过头,只见赵嫣然净音几个女子,这时也随在孔瑶身后,飞身下了辟魔神梭。
他自己也觉不妥,也就难怪这人,会说出这般话来。
沉迷美色,行事轻佻无端,的确是亡国之兆。这人的指责,也不算有错。
唯独不喜的,却是这人口中,说孔瑶性情歹毒这句。
心中更隐隐生愧,这孔家父女落到如此处境,说来都是因自己之故。
那些手段,的确是有些过份。这女孩,如今只怕是真把自己,恨入骨髓。
“无妨!”宗守摇了摇头,借着便直接问:“孤此来连云,不能多留。只是想问,此地情形到底如何?我乾天之君抵临之后,该当驻守何处?又该由何处供给?”
乾天山自己也准备了不少物资,可毕竟是客军。是来提供援助的,这辉洲诸城,总不可能一点代价都不付。全由乾天,单方面的付出。
这句话问出,魏海的神情,却是略有些古怪:“还请国君见谅,据我所知,辉洲诸城近年大战连绵,早已是不堪重负。只怕是没什么余力,再供养贵国大局。自然若是乾天遣军来援,那是再好不过。此处西南,有四五小岛。国君可以遣军驻扎与此!”
宗守神情怔了怔,而后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此人身后。
衣饰各异,却莫不华贵,穿戴非是普通人所能想象。
不似是大商军中之人,可那气机,都是不弱。
即便最低,也是武宗境的强者。
还有几个道人,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了一侧。
魏海见他目光,顿时是笑着道:“此是辉洲几位大城之主,以及玄同,灵冥,罗天三宗使者。国君可要本将,介绍一二?”
宗守一阵恍然,隐隐可觉,这些人眼里的讥嘲轻视。
知晓这魏海演出今日这场戏码,多半是做给这些人看的。
此地东道,既然是对他如此不喜。那么自己再留在此间,是自找难受,也于事无补。
当下就一阵摇头:“这倒无需!既然此处情形,还算安泰。那么孤这便离去,据说这辉洲,有诸多名胜。景色秀丽多姿,孤当一一赏玩一番,才不枉此行——”
那边魏海却也无留他之意,虚情假意的说了几句,就笑而不言。任由宗守驾着那辟魔神梭,再次飞空而起。
远远望见那光影,消失在远处云层之中。魏海才轻轻摇头:“那孔瑶,真是有些可惜了——”
“一介庸将而已,大帅何至如此?”
此时出声的,仍是那青年武将,满寒讥意:“每次征战,虽是大胜,却也每每劳师费饷。消耗之巨,为诸军之冠!兵部户部诸位大人,哪个不是恼透了她?女子无才便是德,身为女子,就该呆在深闺之中,嫁人后相夫教子。明明无甚本事,却偏还逞能——
第六四三章 夜魔异族
魏海无声一笑,并不言语。这孔瑶,哪有这年轻将领说的那么不堪?
此女不是那种稀世将才,却也绝不算什么庸将。每战必胜,最多行事稳健些。每每与大商北面蛮族战时,都是要调集麾下诸军,以多凌寡。
消耗的财物虽多,可若有这等样的部属,却可用的放心,用之独当一面。
而这个世间,也最缺的就是这等样的人才。
他此时却并未有代孔瑶辩驳之意,也同样是感觉那位乾天之君,行事太过轻佻荒唐。
传闻此人,是好色荒淫,还真没有说错。
这些少年成名者,或者真有些本事。可大多也都是如此,有了点成就,就沾沾自喜,自负放任。往往是崛起的快,坠落下去的,却也同样不知凡几。
思及此处,魏海又转过身,神情转为凝重,冷冷的转过头注目:“今日这宗守负气而走,乾天山能否如约遣兵来援,还是两说。孔玄你当知,这一战,对我等而言,是只能胜不能败——”
孔玄眉目间亦是一凛,面色恭谨的一躬身:“孔玄有十成把握!必定可在半月之内,尽退夜魔异族。”
言谈之间,是全无之前的不驯狂态。也不曾顾忌一旁,那几位辉洲岛的大城之主。
后几人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听到般,并不言语。其中一两位,目里更是暗含喜色
只有那三位道人,是泥雕木塑般,毫无反应。
魏海‘嘿’的一笑不置可否,只是遥遥看着东面几百里外,那片隐隐约约的陆地。
“余此生之愿,便是要为我大商开疆拓土。大丈夫,当马上取功名。不能封侯拜爵,便要马革裹尸。若能为我大商,开得这十省之地,死后当可含笑九泉——”
孔玄也是再一俯身,恭维道:“陛下英明,赏罚无有不公。此战若能胜,朝中必定不吝公侯之赏!”
魏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并未有什么反应,不过那眼神略略温和。
“我知你深通兵法异术,也自峙己才,故此行事桀骜,狂狷不羁。年轻人有些脾气,也无不可,本将自可包容。更知你对那孔瑶,颇有些怨气。只是这乾天之军,却是陛下亲自定策请来。若是能胜,则可为臂助。若是此间再守不住,也可祸水东引。此时最好还是莫要太过得罪为好,尔该当慎言!不能因你一人之故,坏了陛下大计!”
话音阴冷,使孔玄冷汗淋漓,连忙道了一声:“不敢!”
魏海点了点头,这敲打之后,就是安抚了:“此战需借你之力良多,若然事成。我魏海封侯,则定然助你登上总兵之位!”
孔玄毕竟有些城府,心中虽现,却不形与颜色。
那魏海接着,又若有所思道:“乾天山若遣军来临,也不好真太过薄待。若有乾天山的血云骑,也是不错的助力。尔等可先准备十万人的粮秣用度,到时候送过去便是——”
这句话,却是说给他身后几人听。那几位辉洲诸城之主,也纷纷躬身应是。神色间,倒也未有多少为难之色,反而带着几分感激。
别说十万,即便来百万精兵,以辉洲之地的财力,也足可支持。
客军来此,他们也本就该出力供养。
魏海却索要不多,明显是有着回护诸人之意。本来听说东临即将发兵过来,还是有些担忧,才时却终是可以放心。
魏帅如此盛德,委实是叫人心折。
※※※※
就在下方魏海孔玄几人,正在议论之时。宗守在那辟魔神梭中,也同样奇怪的,问身旁几个女孩。
“怎么好端端的,要下来作甚?”
还是弱水听话些,知道他只需呆一阵就走,是老老实实的在船上不下来。
孔瑶的眸子里,正是光泽变幻,思绪似是正复杂之至:“我方才观那连云岛,似乎布阵有些不妥,那塔台之间,颇多破绽。而且这些岛上,也仿佛是在布阵——”
这个不用孔瑶说。宗守也大致能察觉。
有些地方,确实力量薄弱看了些。
想要无非是财力匮乏之因,一百架九臂灵弩,就是九阶灵器。而配备的弩箭,较之那些九阶兽晶,价格即便是有需所不如,却也同样不菲。
明显是为省钱,才那般布置。
赵嫣然则目视静音,虽不言语。可那神情,明显是在说我是跟着这小尼姑下船的。
那静音皱了皱瑶鼻道,奇怪道:“那岛上,好浓的血腥气!”
宗守一怔,定定看了眼静音。
血腥气?他倒是习以为常了。凡是争战杀伐之地,那里不是如此?
只是此刻想来,当时的血腥味,真是特别浓郁了一些。
“说起来,此事也当真古怪。那大商的使者,催的那般紧迫,可这魏海,却仿佛是没事人似的——”
赵嫣然说到此,又沉吟了片刻,才迟疑着加了一句:“自信十足!”
语音是斩钉截铁,带着确定之意。
那个魏海给人的感觉,便是如此。似乎并未将眼前的危局,放在眼中。
那夜魔异族,也弹指可灭。对他们的到来,说不上是排斥,却也是无可无不可。
宗守一笑,他也是如此感觉。
这魏海今日那番做派,大约是想让他宗守知晓,莫要自视太高。自然这次来辉洲,乾天山也别妄想得太多的好处。
似已将这辉洲岛,视为囊中之物。
其实若能如此,那是再好不过。乾天山,也无需再劳师糜饷,插手此事。
只是这胸中,不知怎的,总是有些悬心。
不过相较于此事,他更担忧的,却是孔瑶。注目望去,只见此女的脸上,仍是一点血色也无。
心中顿时更生愧疚,当时听那人之言,真有股想要将这人的人头,当场摘下来的冲动。
只是顾忌孔瑶的想法,这才不曾动手,
他虽知几十年后,这孔家必会将孔瑶出卖。可孔瑶本人,却不可能知晓——
总不可能直接就对这孔瑶说,你那些族人,都多半靠不住?
一时也是心乱如麻,或者自己,本就不该对此女,使出那些卑鄙手段?
又奇怪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忽然就心软如斯?
这可不像是自己的性格——
即便论狠辣远不及那些枭雄英主,可宗守也自问自己,绝非是什么心慈手软之辈!
下一瞬,却见孔瑶,忽然朝着他一拜:“不知夫君,能否让妾重回军伍?妾身自知统军作战的本事,可能远不如邱庭柱与宗原将军,入不得夫君之眼。可自问东临云论,兵法能胜孔瑶者,不出十人。哪怕只在乾天山领一镇之军也好——”
宗守顿时讶然的挑了挑眉,仔细注目过去。却见孔瑶的脸上,全是认真之色。
怎会如此?
这情形,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语音中,竟带着恳求。还是头一次,唤他为夫君。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仔细再望孔瑶,却见其眉宇之间,竟是夹含着几分戾气。
若有所悟,宗守稍一沉吟,便又摇头:“你若是只因那人之言,要与之斗气。我宗守却不能放心。哪怕是一兵一卒,也不会给你——”
孔瑶怔了怔,诧异的看了宗守一眼后,神情就恢复了平静。这一次,却是思索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孔瑶此举,非只是因孔玄那番话。只是生来如此,喜好征伐厮杀。尚在幼儿之时,便向往提三尺剑,纵横沙场。族人都说孔瑶乃是灾星祸胎,或者真未曾说错。不知夫君,能否给妾一个机会——”
那语音是平静无波,却又偏含着无法动摇的决意。
宗守眉心紧皱,知晓孔瑶并未说实话。今日突然如此,必有其因。
不过既然此女不想说,他也没必要去寻根究底。
“此事以后再说!”
挥了挥手,是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宗守偏开了视线,装作是全神灌注,驾着这辟魔飞梭。直接从此处撕开了虚空,钻入到那云界之外的时空间层。
此处有无数是黑色裂隙,到处肆虐。不过有辟魔飞梭在,却是无需顾忌。
此物虽降至二阶法器,可本身的材质,却是仙器等级。硬扛了数击,便寻觅到一条狭小的灵河遁入。
孔瑶身躯匍匐在地,见宗守久久不答,便又直起了身。
面色依然平静,可眸子里,却多少透着些失望哀伤,一身气息也凄凉无比。
轩韵兰在旁看的不忍,却不知该如何劝起。赵嫣然则是冷笑,知晓宗守越是如此,就越是对这孔瑶看重。
真不知此女,到底有哪点长处,值得宗守为其费尽心思?
仅仅片刻之后,她就已无瑕去理会,转而目视飞梭之外。
“这就是夜魔?”
只见那灵河之中,偶有一两个身影,在此经过。
形貌身躯,都与人族相仿,却肤色发黑。若是隐在夜中,只怕非有一定修为,绝难察觉。后背出更生有一双蝠翼,不似传闻中的青面獠牙。可那相貌,也的确是极其丑恶。
此时便连孔瑶,视线也同样是被吸引了过去。
第六四四章 赤罡神雷
梭中的几人,都是一阵沉寂,气氛压抑。
传闻在上古云荒之时,诸界异族侵入,使云界生灵死伤亿万之巨。
许多生在那个时代的族群,都遭灭绝。
而这夜魔族,就是几种实力最为强横的异族之一。据说最盛之时,曾有近亿夜魔,降临于云界之中。
若非是这些个异族,彼此间也有争端,也有冲突。人族那时,又接连出了好几位英雄人物。而三代圣皇之后,更是豪杰辈出。又有许多人,冒着焚身之险,融合神兽血脉,将之一一驱逐。此时的云界,多半已是被这些异族所据。他们这些人,也不会会否有机会生在此世——
可即便是在云荒时代的中后期,这云界丰裕灵能的源泉,被一一封印。这夜魔族却也仍未私心,时不时的降临。几乎每一战,都使一地血流成河,陨落千万修者。
每每读史,都令人心惊。却毕竟是千万年前之事,几人并无太多感触。
可此时亲眼见,却都能感觉到,那令人窒息的沉重。
赵嫣然忽然动手,一张灵符甩出了船外。只见那符纸,半空爆开,化作一道强光往远处经过的一只夜魔,笼罩而去。
三阶的灵符,却使远处那只夜魔,发出了一声惨嘶。眨眼之间,就皮肉溃烂。
赵嫣然也是一声冷笑:“此族果然是畏光!”
史数记叙,上古时的夜魔大军,若无必要,多是选择夜晚作战。
每当白日,必定是不见踪迹。或是呆在营地之内,或是直接选择一些阴暗潮湿的地方安身。
轩韵兰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微微摇头:“只是惧强光而已。暗史所言,应该是厌光才对——”
就在她说话之时,那只夜魔,终是撑到那光华散尽之时。
浑身溃烂的肌肤,立时就开始了愈合。一声怒哮,整个身形疾飞而起,朝着这艘飞梭,追逐而来。
速度不是很快,须臾间就被这辟魔神梭远远的甩开,可那扑过来时的凶厉气势,却也令人印象深刻。
赵嫣然的眼神,也微微一凝。
这只夜魔的实力,不过才相当于五阶的人族修士——
伤势只仅限在肌肤表层,真的只是仅畏强光而已。
一般的日照,只是伤不到这些异魔。
且自愈之能,也颇是强悍,能在数息之间,就愈合部分,实是令人惊心。
宗守却在心中默算,这只夜魔,力量应该是超出同阶人族武者至少两成。借助蝠翼,更能飞空而行,其矫健敏捷,也不是人族武者所能比拟。
大抵世间万物,所有生灵之间,都有着一种看不见的平衡。
这苍天给了你什么,也必定会拿去什么。
譬如那些神兽之属,强固然是强了,却多半是无法生育,子嗣艰难。
而这夜魔,虽是畏光。却有着人族所不能有的力量,以及各种神通异能。
一只夜魔,至少需得两位同阶的人物修士,才可应付。
怪不得,此族能纵横诸界——
自然这也非是一定之数,就如这辟魔神梭里的几人,都是例外。虽是女子之身,可却全都是强的变态,能横扫一方。
越是深入,能见到的夜魔,也就越多。
这条灵河狭窄,宗守却是不管不顾,只要是前面堵住了路,就直接野蛮的撞过去。
一路是血肉碎散纷飞,使那些夜魔,都是争相退避。
可这飞梭之中,几人的神情,却更见凝重。
一路所遇,竟无一只,在四阶之下。
连续穿过了几个岔口,到了宽敞的界河之内,宗守突然心中微动,看向了眼前。
只见一根气势磅礴的巨木,正是从远处,往这边飞临。
一眼望之,竟是不见边际,长不知有多少丈,宽却有三千丈有余。
中央处已被挖空,可见数百上千的夜魔,正从那那空隙中出入。
雪氏那六条空舰相比,就如是巨人前的蚂蚁。
宗守微微色变,心中既是惊悸,又觉轻松、
惊异的是这次夜魔攻伐云界的规模,只这巨木,就可容纳数百万之众。
轻松的,是这巨木出身的夜魔,终究还是出现了不少三阶身影。
心中也暗道了一声难怪,那些大商使者,为何会百般催促。
而道灵穹境,又缘何会将那些个灵石矿脉,转手想让。
这还真不是普通的麻烦——
又皱紧了眉,如此大军。以乾天如今国势,即便是倾尽所有人力物力,只怕也只能勉强抵挡。
真不知那魏海,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可以战而胜之?
难道是脑袋抽风了不成?
心中是百思不得其解,宗守摇了摇头,也懒得再去细思。
若是那魏海能有办法应付,那是最好不过。
这辉洲岛,固然是令人垂涎,他却也未必就定要去与之争。
意念移动,辟魔神梭就直接掉头,往来时的方向遁回。
冒险来此,只是欲知己知彼,看看这里的情形,到底如何而已。
此时既然已知大概,就没有必要再去冒险。
毕竟是一国之君,这种事情,还是让别人来干的为好。
只是这辟魔神梭这刚刚回飞了片刻,宗守就听一声冷哂。
“阁下杀我诸多部属,难道就想这么走了?”
当那话音落时,一股磅礴红芒,忽然从那巨大古木中飞出,向这边直坠而至。
宗守胸中,也微觉一阵惊悸,愕然回头。一股子危险至极的凉意,直刺脑髓。
“赤罡神雷?”
几乎是想也不想,宗守便一间拔出。剑光起时,便已与位于乾天山巅的阿鼻皇座,互相感应。
一股纯白剑芒,浩浩荡荡,又犀利无匹的,横扫身后。
下一须臾,就只听‘峥’的一声锐响,那红芒被斩碎,而后是万千道赤红雷罡,炸裂溢出。
在这虚空,不断的迁跃,不断乍闪。把十万丈内,所有的虚空壁垒,都全数碎灭。
不过却终究,还是慢了那神梭片刻。
“嗯?”
那声音一声惊咦,显是颇为惊异。最后是嘿然一笑:“王道武学,原来是一国之王,亲临于此!却不知阁下,是云界哪一位国君?”
第六四五章 短暂交锋
“王道武学,原来是一国之王,亲临于此!却不知阁下,是云界哪一位国君?”
随着这声音,一个黑色的身影,也从那巨型古木中飞出。
两翼一扇,便是近千里之遥。追在辟魔神梭之后,遁速居然还更有胜之。
不过数息,就已远远追至那飞梭之后。
“贵客到来,不能亲迎,实在是失礼!阁下其实也勿需匆匆就走,何不留下一叙如何?”
一掌抓出,漫天的罡气,四下里汇拢而至,遥遥往辟魔神梭的方向抓束!
虽未能真正擒拿住,却也使这飞梭,摇晃不已。
更有无数的赤罡神雷,一丝丝炸裂蔓延。
宗守是毫无半分慌张,直接弃开这飞梭中的控制灵阵,示意身旁数女接手。
自己本人则身形一闪,到了飞梭船尾处战力,朗声一笑:“孤乃恶客,阁下也非是良善主人。这次还是不留的为好,不劳相送!”
双手结印,宗守身后,立时间一对雷翼张开,伸展千丈。接着又是赤焰燃起,将那紫色电流,全数的染成了黑色。
须臾间,同样蔓延天际,与那四面八方击来的赤色雷光,不断的冲击,不断的交缠。
竟一连十几个呼吸,都不相上下。
远处那黑色身影,也是再次发出一声惊咦。
“焚天之火?雷鸾紫电?倒是有些意思,你与陆家,有何关系?”
此时他的遁速,已经慢了下来。蝠翼每次扇动,也不过是一二百里之遥。
见宗守神情漠然,毫无答话之意。这黑色人影,又是一声冷笑:“国君走前,不如再接我一刀——”
突兀之间,这片空间就毫无预兆的破碎。灵河崩灭,整个时空间层,都恢复到了混乱无序的状态。
无数的虚空能量,还有四方灵能,在这一刻都聚在了一起,凝成了一口长刀,横空斩至!
宗守瞳仁先是猛地一张,而后又略略一凝。
都说云界的武道灵法,是结合诸多域外异族的武学而成,看来是真有道理。
无论是此人方才施展的赤罡神雷,还是方才这一刀,都与云界的一些武学,有颇多想通之处。
那刀影来临,已是近之咫尺。宗守却反而是闭上眼,心中至寂。存神观想,那数种真龙之意。
——白金之龙。青木之龙,雷霆之龙,玄阴之龙,火烈炎龙,瞬空之龙——
九九龙影,叠!
为人行事,不能好高骛远。他知晓九九真龙剑的真正要义,在于合,在于一。
可此时此刻,他首先要做的,便是这‘叠’字!
“呛啷!”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却震彻千里。宗守手中的剑,蓦地脱鞘而出。
剑光化龙,聚着一团炽烈白气,击向虚空。
六种真龙剑意,叠加在一起。又将阿鼻皇座灌输过来的王道之气聚引,使宗守的剑势,瞬间攀升到了极致。
剑影于那刀锋相撞,历史便引起一阵阵轰然震声。周围的虚空,都连锁爆裂。
而那口巨‘刀’,也是在这瞬间,分化成无数刀影,继续往辟魔神梭的方向冲击而至。
宗守却亦是早有所料,手中剑影,也在这刹那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千分之一个弹指,就分化成千万剑影,将那些虚空刀芒,都全数斩成粉碎!
倒是那飞梭,遁速愈发的快捷,极速之上,又有提升。
竟是借力引力,被宗守聚在了船尾,隐隐助推。
那黑色人影见状,身形终是停住,不再追击。
“好剑术!我听说如今的云界,有一位国君以剑术称雄,被公认为那六绝剑之首。云界这千年来,剑道第一,你可是那乾天国君,妖剑宗守?”
宗守笑了笑,既没否认,也没应承之意。抹了抹唇角一丝血痕,在漫天时空乱流之中,忽然一甩袖。忽然一道银光乍起,穿入其内。
“我云界有言,来而不往非礼也。阁下好客,盛情相待,孤不能不厚礼以偿。也请阁下,接我这一刀试试!”
那黑色人影,初时不觉。直到宗守话落之时,才觉有些不对。
心中警兆大深,一股致命的危险之感,从胸中冲起。
可灵觉四下里查探,却偏无踪迹。
想也不想,他身周上下,就是无数的红雷,耀空而起。
猛地一拳击出,如墙一般的罡劲,四面八方的鼓荡排开。
灵念这才依稀间,探寻到了一丝踪迹。
“飞刀?”
黑色人影挑起眉,只见是一点银光,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就仿佛本身已开了灵智,被他察觉之后,就再不遮掩。就如方才分裂开的剑影。一化为二,二化为四。
又一股无比的意念勃发,似乎这一刀,倾尽了宗守所有的力量,气劲凌锐无匹。气势须臾时光,就已爆发到了令他也觉心惊。
“不过雕虫小技而已,也敢在本王面前献丑?”
一声轻哂,黑色人影的灵念,只用不到片刻,就已经追觅到了飞刀真身的踪迹。
直接一指弹出,果然那处的飞刀也是应声而碎。
漫天的刀影,亦是随之消散。
正不屑摇头,在心中思量着,是否要追下去。
黑色人影才又忽的惊觉,这心中的危机之感,到了此刻也仍未消退。
眉毛一凛,再次注目眼前。黑色人影,忽然一声虎吼。
蝠翼一个扇动,竟是闪身爆退。却一连变幻了十数个方向,却感觉那心神间的锐刺之感,依旧如影随形!也越来越是凌厉危险。
再一拳击出,充溢的罡劲之内,黑色人影终是捕捉到一点那东西的踪影。
依然是一道光泽浅淡的刀影,内中却竟是含蕴着一阴一阳两种截然不同的真劲。带动那飞刀螺旋冲击,如入无人之境般,破入到他身前,已是距离他咽喉,不到半尺!
只觉是心念一阵恍惚,眼前的情景,忽然崩碎。
自己之前,根本就未曾击中这枚飞刀,而先前的千百刀影,也始终都是幻影。
这分明是——剑意加持,器可通灵!
这枚刀,必定是以某种武道秘术祭炼加持过,也不知被蕴养了多久,已然通了灵。与其主人心意相合,能如云界灵师御使的飞剑一般,自如变幻。
可其所蕴的威能之盛,有远非是飞剑可以比拟。几乎相当于一个灵境武者,全力一击!
除此之外,更隐蕴灵力,与那王道气息,这是灵武合一!
意念之中,更含着一股不讲道理的霸道!
皱了皱眉,眸中闪过了丝凝重。黑色人影心念起时,他的拳速便又再增!罡劲之盛,也瞬间再攀升了一个等级。
却见那飞刀,竟是顺势一个下沉,半空中又完成了一个精巧至极的变向,把目标转向他的小腹。
一刀一人,就这样在虚空中不断的变向,一追一逃,不断的交锋。
最终只听‘嗤’的一声,黑色人影,终是在虚空中定住。
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左臂,只见那枚飞刀,斜斜的插在臂膀之中。
也亏得是方才他倾尽全力,使这枚飞刀中所蕴的阴阳螺旋之气,消减了大半。否则只是这一刀,就可将他的左臂,血肉全数碎散。
可此时这股气劲,却也沿着那些经络,逆攻而上,令人极不好受。
再看眼前,那只飞梭,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灵念散开,也无感应,应该是已经回归到云界之内。
黑色人影怔了怔,接着是自嘲一笑,
他以灵境中段的实力,却被这一个修为才到天境的云界修者所伤。这一次,可真是丢人现眼。
忽然他身周,一阵异样的波动。一个人影,随后出现在他身前。
身穿金衣,面貌即便人族的眼中,也可算是俊俏。
夜魔一族,即便不修行。岁月也都以千载计,而且终生不老,强壮一如成年之时,并无‘老人’这种概念。
可这一位,却偏偏能给人一种,很是苍老的感觉。
更气机收束,立身在虚空中,若不是亲眼见,几乎就等若是不存在。
“那就是云界的乾天之王,妖剑宗守?能以天境顶峰实力。与你珈明罗王战,而不落下风。这云界武者,看来真不可轻视!”
珈明罗微微摇头,这可出现过数位至境修者的世界。
甚至曾有人,做到半步问真。那位苍生道的羲子,可是诸界闻名。可惜早早变陨落了——
万载之前,更曾经令夜魔铩羽而归。如此世界,怎可能加以轻视?
“这一刀,好强!”
依旧是注目着自己左臂,珈明罗接着,就又皱了皱眉:“不过应该是伤不到本王才是——”
真令人奇异,这一枚飞刀,只怕灵境之下,无一人能够接下,见者绝命。
灵境之上,与他同阶的夜魔战修,也需退避三舍。
可他珈明罗,却是夜魔皇族,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十二位血脉最纯正的皇子之一。
——怎可能,与那些普通战修比拟?
可方才,确令人只觉古怪。怎的好端端,就被那些刀影所迷?
以自己的意志,灵境之下所有幻术,都该当洞察照彻。没道理,能够迷惑住他——
“应该是幻心境!别忘了此人,乃是狐族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