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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荒     神煌txt下载     神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六二章 数月之后

    “这乾天山的人,真该死绝了才好!”

    一声怒骂,在一辆翻云车内响起。这辆外表普普通通,内饰却极其豪奢的车厢之中,一个三旬左右的锦袍中年,正是神情愤愤地,看着窗外。

    此时这条宽阔的沙土道上,正有无数的翻云,正在飞驰赶路。

    此时刚好是深夜,而锦袍中年所望之处,正是前面的那些车辆。

    ——就在几十日之前,这些翻云车,还是他名下的产业。

    可如今却已经被一些贱民占据,吃喝拉撒都在车上。

    这也没什么,可一想及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车辆,不能不将海量的钱财珠宝丢弃埋藏,锦袍中年就觉是心痛无比。

    他本是世居阳业城的商人,家资可算殷富。辉洲虽是四处战乱频生。可仗着那千余家将,却也可殷实度日。

    只是这一切,都在半个月多前彻底破灭。

    先是传来夜魔侵入的消息,让他心惊胆战。据说这外外域异族,最喜吃人。

    可最后没等到夜魔,却是几十万据说是来自乾天山的大军,从东面席卷而至。

    然后就四处攻城略地,把所有人,无论贫富老弱都向西面逼赶。

    那位阳业城主自然是不情愿,可这只强军,却仅仅只用了一日时间,就将城池攻破,将城主斩杀。

    最后更闯入他家中,将所有的马匹,所有的车辆都征走。

    青壮自己步行,老弱则都是乘车西去,

    这时一点火光跳入到他视野,随着这翻云车靠近。那熊熊大火,是愈发的刺目。焰力灸人,隔着半里之外,都能感觉到那阵阵热浪,只是却令人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不用看,就知那火堆之下,都是如山一般的粮食。

    其实即便被那些穷凶恶煞的人逼赶,也有许多人,不愿轻易离乡背土。

    这乾天山的人却也不用粗,直接是动手把粮食全抢过来,然后付之一炬。只留下半月之粮,若是不走,能够撑得住饿,那也随你。

    他本人就是如此,一想起家中的七个规模百万石的粮仓,如今都已化成了灰烬,就觉是心痛莫名。

    此时远远的,可见许多人正在大声嚎哭,更不乏痛骂的。

    不过那火堆旁的甲士,却是无动于衷。依然是冷冷的站在那里,手执利刃,阻止着这些人靠近。

    这一幕依稀相似,十几日前,他也曾如此。

    “呸!都是没胆的东西,怎不跟他们拼命?”

    往地上再吐了一口唾沫,锦袍中年更觉恨恨。

    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嘴上说说而已。当初虽是有千余家将,却仍是不敢抗拒。

    这些乾天山的甲士,莫不是心狠手辣。只要有人动手,那还击也必定凌厉之极。

    这一路,他已看过好几个例子,都是族灭家亡,令他是庆幸不已。

    这时却忽的心中一惊,只觉数十道森冷的视线,纷纷往他注目过来。

    皱了皱眉,锦袍中年不用望,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是从连云岛回来的那些人——

    当初阳业城主,要征发精壮,据说是要送至东面做数载苦工,薪酬丰厚。

    他身为巨商,自然心知肚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家中仆役数千,也分配到了百余个名额。当时是装作不知,将家中一些性情桀骜,不服管束的仆人送了过去。

    却没能想到,这些人可以回来。

    这是想要他的命?

    锦袍中年一声冷笑,可到底还是把头缩回了车厢。

    而就听一个声音,正在颤抖着道:“这乾天,残民以逞,倒行逆施!如此暴君,怎不受天谴?我当致书昔日同仁,请大商皇帝,兴兵讨伐,拨乱反正!是我等无德,才让此等暴君降生于世,难道是天谴——”

    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形容狼狈的老儒,正在那里絮絮叨叨。

    锦袍中年却是微微冷笑,知晓这人,是一位中土大儒的学生,据说还中过秀才。据说是为传播儒家教化之德,才应阳业城主所请,来到辉洲。

    不过这些年,这人收了无数学生,阳业城却也没见什么变化。反倒是那家资,愈来愈丰厚。到如今自然是尽付流水,与他同病相怜。

    那个乾天妖王,自然是暴君。可要想那位大商皇帝出兵讨伐,也是痴心妄想。

    摇了摇头,锦袍中年是眉头紧皱,而后一叹。

    如今就看西面那几个大国,能否挡得住了。

    一个多月前,乾天山三十万军,从东面过来的时候。随都没在意,可没想到最后,却是横扫之局。

    从东向西,大小数十余战,每战必胜。秋风扫落叶般,连占了两省之地。又裹挟降兵,数达百余万。

    辉洲诸城之主,先是不在意,到最后的恐慌。由之前的各自为政,到现在的联手。

    只是至如今,也未能阻住其兵锋,仍旧在溃退之中。

    阳业城,就是因联军打败而被攻破。

    也有许多人,期盼着辉洲三宗出面。可使人惊慌的是,不止是到如今,都不见这些宗派之人的影子。就连其家人,也不见去向。

    此时西面,已经有了两百万的联军。只是在他看来,赢面实在不多。

    “任天行——”

    呢喃着念出这个名字,锦袍中年重重的叹息,皱眉不语。

    此时乾天山统帅之人,据说是名叫宗岚,在东临声望极隆。

    可他记忆最深的,却还是这一位。

    此人应该是乾天山的前军主将,这月余时光,大小诸战,却大多是出自此人手笔。

    每每是以少胜过,麾下十五万人,所向之处,尽皆披靡。

    那日阳业城城主败亡的一战,他曾去亲眼看过。

    当时就觉心神都为之摄,尤其那两万穿着赤甲的剑士,两万弩手,催锋拔锐,干脆利落的让人心惊。

    五十万大军,三鼓而败,丢盔弃甲,死者数万。

    也正因此故,那时家中粮草被烧时,才没有丝毫反抗之心。

    而如今已有六省之地被攻破,西面虽还有二百万联军。那在他向来,只怕多半还是要输。

    按说该沮丧才是,可这心内,却不知为何,又涌起了一丝幸灾乐祸之意。

    老子家业尽毁,尔等怎能独善其身?

    ※※※※

    此时的任天行,却不知有人会在想着他的时候,还有着那等样的阴暗心思。

    此时他正愁眉不展的,看向了眼前。

    只见无数营帐,密密麻麻的,分布在远处的山丘上。

    以一帐六人计算,这连营之中,至少有七十万大军。

    辉洲之军,绝无世人所以为的那般不堪。这里毕竟是战乱连年,强者才可得存。

    在他看来,这里的战士,比在大商腹地的兵马,要强上许多。

    世人以为大商强盛,却不知因承平太久。除了边军是精锐之外,内地的驻军早已腐朽。

    自然仅凭这七十万人,若在平时,也还不放在他眼中。

    可此刻眼前,却见是深沟高垒,十步一弓,三步一弩。整个营地,宛如刺猬。

    整整两日,这七十万联军,就固守在这里,绝不轻出,不给他野战的机会。

    即便以任天行的沉稳,也不免焦躁了起来,

    不知君上那边局面如何,能否撑得住?麾下这支兵马,又是否能及时赶回?

    若所料无误,那七霞山的决战,必定就在近日!

    再在这里耽误下去,只怕是真的为时已晚。

    这应该是最后一战,却偏偏被堵在此处,不得寸进。

    其实也不是不能强行攻破——

    任天行的视线,往左面望去。只见是两万身着赤红重甲的剑士,以及两万手持着十字大弩的甲士,严整无比的列队一旁。

    衣甲整洁,却偏偏给人一种浓郁的血腥气。那鲜红甲胄,望之如血一般。是经历十数战,杀戮百万之数,战无不胜。才养成这般有我无敌的霸道,以及那浓烈杀气。

    此是乾天新建不久的天罡剑卒,以及天罡赤弩士。

    据说是仿自古秦,是足可凌驾于乾天裂风陌刀士之上的精兵。

    他也能没想到,孔瑶会将这只仅仅逊色于血云骑的精锐,丢给自己。

    不过那时,这四镇所谓的精兵,是松松垮垮,除了士气之外,是一无是处。

    能在短短近两月时间,将这四镇之军,锤炼成现在这摸样,是浸透了他的心血。

    若是以这天罡剑卒强突,必定能够将这连营破去!

    不过那样一来,他麾下这只精兵,必定是要死伤殆尽。

    观孔瑶之意,似是对之颇多期许。若伤亡太重,只怕不符其意。

    心中思量着,任天行又想了张怀。

    那日分派西征之军时,孔瑶虽是任宗岚为帅,却又将他那师弟张怀调来辉洲,为其副手。

    此举深得他心,宗岚每逢战阵,必定勇猛无比。

    可要统帅大军,攻城略地,抗数百万之敌,却非其所长。

    有张怀在旁出谋建言,代为筹划,才让人放心。

    这些日子,也都是如此。宗岚身为统帅,却比他这个前军主将,还更像是前锋,一路往西不管不顾的猛攻。

    反倒是张怀在后,统筹战局。

    不过就在半日之前,这家伙却说是要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这些辉洲的土著归降。然后就不顾劝阻,一个人独自跑到对面的连营里去,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第六六三章 踏平此阵

    策马矗立,任天行微阖着眼,静静等候着。

    悄然间半个时辰过去,对面的连营中,却依旧是没有声息。

    任天行不由睁开眼,目中含着一丝忧色。对自己那师弟的本事,他是再清楚不过。即便不能真说服那些城主易帜,也可全身而退。

    只是如今时间不多,若是的再一个时辰,张怀还未曾回归。那么他这里,就得准备强攻了。

    耳旁忽的传出一阵有如雷震的马蹄声,任天行回望身后,只见是一群骑士,正疾驰而至。

    不由微愕,张怀没有等到,却把这宗岚等来了。

    “见过都检点!”

    马上行了一礼,只见这宗岚身后,满身是血。

    显然是不久之前,才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任天行稍一忖思,就知是怎么回事:“可是又有降军叛了——”

    “正是!西南几个城的降军合谋,想从后面插老子一刀。这些兔崽子,忒不老实!”

    喃喃的骂了一句,宗岚便又不在乎的道:“不过无妨,稍后全送到东面去,那时由不得他们不战!”

    任天行微微摇头,其实此时他们,已经是危机四伏。

    管制下的降军,总数几乎接近二百万人。其中有真心为乾天山效力,欲谋个前程的。也有在忍耐蛰伏,等待机会的。

    还有粮草,这一路轻装而行,全靠劫掠。别看是烧了不少,可军中其实并未有多少存粮。

    那些难民,此时所存同样不多。

    这一战若不能胜,只怕就是情境堪忧。

    “老子那边,他们守的是铁桶一般,根本就没机会将那乌龟壳敲破。只好让灵玄代为统军,到你这来看看——”

    语音中,透着几分亲热。虽是才熟识不久,可宗岚的性情就是如此,对武力强绝,又能打仗的硬汉,向来都是欣赏有加。

    更何况此人,乃是那任博的亲侄儿。

    “不知你这里情形如何?”

    “一日之内,属下必能破之!”

    惜字如金,短短两言,却是斩钉截铁。任天行接着,却仍是看向那座兵营。

    “不过张参议,说是此战已勿用费力,三言两语,就可定乾坤。”

    宗岚一怔,忖道居然还有此事?张参议自然是指的张怀,这人虽是秀气了一些,却也是颇合他心意的人物。

    这些日子,他能够全不管那些琐事,在战场上痛快厮杀,全是因此人之功。

    也就在下一瞬,就只见一个人影,从对面靠东一侧的营帐中行出,面上全是温和笑意。

    虽是两军阵前,却是从容踱步,不紧不慢。

    远远望之,正是张怀。也就在他的人影,才刚从营中走出大约五百丈之时。那连营之内,立时连续燃起了好几处烈焰。一阵阵喊杀声,冲霄而起。

    那看似牢固的大营,顿时间慌乱一片。

    任天行微一挑眉,还真的成了?

    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任天行却知此时,还不是犹豫欢喜的时候,马鞭前指:“命镇邪军五镇前行,做强攻之姿。其余诸军整备兵甲,准备随我强攻!”

    一声令下,整个军阵都是轰然阵响。宗岚在旁听着,却微觉奇怪。此时这连营中的骚乱,多发自于东面,正是镇邪军五镇的对面之敌

    可听宗守之意,似乎却并不欲从这东面着手。

    再略一思忖,宗岚就已知缘由。东面骚乱,又有敌强攻。他若是敌将,必定要倾尽全力,以镇压的营中叛乱。

    可如此一来,其余地方,就未免空虚了。避实击虚么?让那些叛军,代为承担压力,也可减少部下的伤亡。

    这个家伙,倒是打得好算盘!

    可宗岚的眼眸中,却更是透出欣赏之色。此子用兵之能,又知道爱护麾下将士,的确是比他强的太多!

    也就在片刻之后,张怀仍是在那里步行,也不知合时才能到军阵之前。

    宗岚等的不耐,干脆策马迎了过去,而后是好奇的问:“小子,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此事简单,不过是以地诱之!”

    张怀一笑,确实是再寻常不过的戏码:“六省之地无主,不知多少人盯着。一城一地之惑,又有几人能够不在乎?便是那些城主大人能够不为所诱,他们那些部下,也未必不动心。”

    任天行听得是瞳孔微缩,皱起了眉头:“这些首鼠两端,不忠不义之辈,只怕日后不好驾驭!”

    又凝声道:“分封之权,是由君上掌之。我等臣子,不可越俎代庖。”

    张怀却一笑,将一张明黄卷帛递了过来。

    任天行接过一看,却正是宗守的诏令。落款是数月之前,诏文之意,却是可任由张怀便宜行事。

    这位君上,是早有所料么?

    任天行紧悬的心,总算是放下。他最担心的就是张怀行事不知收敛,引来猜忌。

    接着是猛地回过身,一声狂呼大喝,震荡十里!

    “诸位同袍!今日我等只需踏平此阵,就可回师,与君上并肩而战!尔等可愿,随我破阵?”

    那阵中十数万人,先是一寂。紧随其后,却是山呼海啸的声响。

    “回师!死战!破阵!”

    数十万人的声音汇成了一股,震响云空。任天行接着,又回望张怀。

    “接下来要劳烦师弟了——”

    张怀心中了然,知晓任天行托付的,并非是接下来的破阵之战。

    而是乾天大军回师之后,那时他麾下,只有数个可信任的军镇,却要镇压住整个辉州十省之地,确实是让人头疼无比重任。

    ※※※※

    同一时间,就在万余里开外。辉洲之东云空之上,无数剑光刀影,激散纷飞。

    千百道气芒,纵横交错着,把这片云空,几乎彻底割裂。

    整个千里之内,飞鸟绝迹。只有二人的刃光,在不断的碰撞,震击!

    无数的赤色电芒,四下里散溢开来,笼罩着整片空际。

    可在这片赤罡神雷之中,却还有一片黑色的电流,紧紧裹成一团。

    虽是略显不敌,却能够紧紧的固守,并不显颓势。

    而宗守的身后,更是一双黑色的翼翅展开,长达三千余丈。

    每一次扑扇,都必定引动着无量的天地之灵。

    五阶之下的灵法,在他身周左右,几乎是瞬即生成。接连不停的,往前轰击而去。

    哪怕不能伤敌,能让对方稍稍分心,那也是好的。

    手中的无名剑,此时更气芒千条,是不知疲倦的挥斩。

    就在他身前三尺处,正是珈明罗王的身影。

    二人近身而战,身影不断交错,不断的分合。力量只要是稍弱一些,速度稍慢一点,都会立时被对方斩落。

    而此时宗守在剑道造诣上的优势,已被降到了最低。

    更多的是依靠自身的本能,二人的刀剑之速,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人思考速度的极限。大多时候,都是脑里还未有判断,身体就自然而然的有了反应。

    是强敌!

    自第一次交手之时,宗守就知这珈明罗王极难应付。

    只是眼下,这感觉是更深刻。避短扬长,使他在剑道上的优势,是荡然无存。

    那六神飞刀,也是完全没有了出手的机会!

    不过与此人战,炼体的效果,比之以铁砂来锻炼,还要强上不少。

    更是全力,似这等层数的敌人,会比他更了解自身的弱点所在。

    宗守心中是‘嘿’的一笑,奇怪自己这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些。

    这已是这三个月,二人间的第三十七次交手!仍旧是不胜不败之局。

    珈明罗王占了不少优势,却始终没能成功将他拿下。

    自然宗守,也自始至终,都寻不到半分胜机。

    不过这般下去,估计再有数日,他的武道,就能更进一步,踏入到九阶层次!

    这些日子,连续数十场剑战的收获。在这珈明罗王灵境实力的压迫之下,在剑道上的所得。也远远超出了当日地底深湖,抗击那六人联手之战。

    原本因修为大进,已经渐渐无法控制的力量,也渐渐重回巅峰,能够精确的操控,自己每一分气力,收发由心!

    相较于身处劣势,却心神好整以暇的宗守。此时珈明罗王的胸中,却更多的是焦躁。

    双眼中隐蕴怒火,一身气血,不断的燃烧,不断的催动,往巅峰攀升。

    明明实力要胜对方几线,可就只偏杀了那么一点,不能斩落此人!

    忽的一金一银,两点银光飞腾而至。珈明罗王的眼眸的深处,顿时透出一点冰寒彻骨的杀机。

    知晓这是宗守的两只灵宠,似这样的护驾,他同样也有。

    可他掌控之下的那些精兽,或者实力上更胜出数筹,却远远及不上其飞遁之速!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物种,虽只是一只八阶一只九阶。可便连他那两只最是爱重的亚种神兽,速度上也是逊色不少。

    而此时这两只异兽,可谓是左右着他与这乾天妖王战局。

    大多时间,都是在地面下方,他麾下的大军中,四处杀戮。

    然后没过两三个时辰,总会携带着不少他的同族之魂,飞至宗守身旁。

    然后忽然之间,这位乾天妖王,就会魂力激增,那灵法威能,也往往是增强近倍!

第六六四章 决战之前

    激战一日夜,这宗守的灵法,几乎是无穷无尽。

    也不知此子,到底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庞大魂力?真是从他那些同族元魂中抽取而来?这又到底是何等样的秘术?

    果然就在这一金一银两个拳头大小的光华,落在宗守的刹那。

    忽然漫天的黑焰,席卷天空。黑色的电芒,骤然爆炽。突兀之间,就将周围的赤罡神雷炸开,散溢四周。

    瞬息之间,战局就已开始逆转!

    宗守目光蓦地一厉,身后处一声龙吟,现出了一只七爪巨龙之形。那青色剑光,也猛地一冲,竟是须臾间就增速数倍,狂风暴雨般的疾刺!

    珈明罗面容,也同样是显出狰狞之色。他一生之中,从不知退为何物!可此时面对这剑,却也是本能的感觉惊畏,毛骨悚然。下意识的,不愿撄其锋芒!

    可仅仅在瞬即之后,就又压住了这丝惧念。手中重刀,想也不想的,就聚起了全身之力,猛地横斩!

    大业灵寰刀!

    若是这一刀,斩不破,挡不住,那此身就死!

    轰!

    一声重响,有如天崩地裂。空中万里的内的云气,都被一股无形之力,猛烈的向外排开。

    宗守的千重剑影,都集中在珈明罗的刀身一点。

    连绵无尽,那千万均巨力,都无法宣泄,被一点点的冲击磨散。

    最后是刀身后仰,整个身影,也不得不爆退数百余丈。

    只是宗守此时,却也同样不好过。魂海之内的苍青色阴火,只这一击,就已经消耗了大半之巨。

    珈明罗王斩来的刀力,也有部分无法化解。冲入到了他体内,四下乱窜,使他轮脉连续数处毁损,气机紊乱。

    虽将这珈明罗击退轻伤,本身却又受损不小,无力追击。

    他不是什么洒脱之人,筹谋已久的绝杀一击,功败垂成,多少是有些遗憾。

    不过随即,就毫不在乎。与这珈明罗之战,胜负不在这一时半刻,接下来还有的打。

    忽的是眉梢一挑,宗守看向了东面。只见是一团旭日升起,一束束阳光照下。

    不禁一笑:“如今已然天明,莫非珈明罗王,还欲再战?”

    白日对珈明罗王的影像极小,可对其实力,多少有些压制,尤其是这正午之时。

    若是此人,真不肯罢休,宗守自然是乐意奉陪。

    说不定能有机会,可将此人斩了。那时虽有百万夜魔,亦不足为患。

    那珈明罗的面上,则是铁青一片。看向了自己握刀的右手,只见这本来无比稳定的手臂,正是在微颤着。

    这是力尽之故,以他的实力。只需十数息就可恢复了过来。

    只是此时再战,又有何必要?先前用了半夜时间,积累的胜势,将宗守渐渐逼到了绝境。却被此人,在方才一剑中,扳回了局面。

    即便继续战下去,只怕也是无益。

    他以前也试过,依靠自己更强盛过这宗守近十倍的恢复力,来消磨此人的魂力内息。

    可最后却是无果而终,连续数日激战,反倒是他自己,快到了油枯灯尽的局面。

    这人不止是魂力,近乎无穷无尽,便连内息也是如此。

    宗守的剑上,就仿佛是有着一个漩涡。每次交手,都感觉自己气力,都被吸走了一般,然后反震而回。

    皱了皱眉,珈明罗仔细看了宗守一眼,最后是轻吐了一口浊气,神色渐渐平淡。

    “前日之议,不知国君想得如何了?若肯投效于我族,不但你那乾天山东临云陆,可以保全。便是这辉洲岛,也可给你。以你的天资实力,父皇必定重用,日后代我族管辖此界,也非是不可能——”

    宗守唇角顿时斜挑,怎么又来劝降这一套?想也不想,是直接摇头:“你很烦!”

    珈明罗的面色,再次一青,接着便又冷笑:“三月时间,你从连云退到此间,十战十败。不知凭你这几十万人,还能撑上多久?”

    语气随后又是一缓,柔声道:“若是不肯为我族效力,也是无妨。只需国君肯让道,退会东临。我珈明罗可担保,三十年内绝不动东临一草一木!”

    这句话说出时,是艰难无比。

    三个月来,二人无论是战场之上,还是只限于二人间的激战,对经历了无数次。他是怕了眼前这人的坚韧!败而不馁,仿佛是击不跨,敲不碎的磐石!

    宗守则是默然,当初连云岛上,即便分兵之后,也是众达百二十万之巨。之后三月,又陆续补充了不少。

    可至如今,已只剩不到总数的七成。这还是因这些夜魔,不愿损耗过巨,并未真正全力强攻之故。

    自然此时他麾下剩下来的,也都是从修罗沙场里,生存下来的真正精卒!

    能否再撑多少时日,宗守自己也没把握。不过——

    面上依然是笑意如故:“那么宗守敢问,此时珈明罗王,又还有几日之食?可要从孤这里,借些过去?”

    珈明罗的呼吸,顿时沉重了数分。此来云界,所带之食,千万人用上十年都是足够,可大多都在界河中失落。

    原本也不在意,只需在进入云界后,四处掠夺一番就可无碍。

    却不意这大军被堵在这座陡峭无比的群山之前,而万里地域之内。是人烟全无,能够当做食物的东西,是少之又少。

    如今他军中,已经是依靠着猎杀精兽,补充食材。

    可随着时日退移,这周围千里之内,也是鸟兽绝迹,越来越难寻觅。

    是因无有足够人力捕杀!这宗守麾下之军,虽是越战越少,却每时每刻,都保持着足够的反击之力。仿佛一个弹簧,压得越紧,那潜伏的反弹之力,就越是强劲。即便以百余万夜魔军围攻,也是不敢松懈。

    原本最不曾在意的事情,如今反而成了可致他们溃败的大患!

    “你这是在找死!”

    知晓此时已是多言无益,珈明罗冷哼了一声,就直接拂袖离开。

    临走之时,又深深看了一眼,下方那只血色铁骑。

    这便是血云骑,乾天山最令他头疼的一只精骑。

    只要是在战场上出现,必定是能力挽狂澜,所向披靡。

    此次随他同来云界的,还有近十位的灵境。可却都被这只血色骑军,不能动弹。

    ——若无这些强者坐镇,甚至只凭一支骑军之力,就可冲溃数十万的夜魔大军。

    更有一位冲阵无双,对时机的把握也敏锐到毫巅的大将统帅。

    使他几次设局,欲将之扑杀,都被这只血骑轻松破去。

    而此时在那骑阵之前,正有一个年轻将领,正手提着一杆大戟,仰首上望,目里面全是讥诮之色。

    珈明罗见状虽不在意,可胸中仍觉气闷。是强抑着那腾起的杀机,扇动着双翼,往东面那只正在回撤的浩荡大军,飞降而下。

    “十日之内,本王必破此山!那时只望国君,还能够笑的出来!”

    宗守听得无语,这样的狠话,这家伙每次战后,也不知说过多少次了。怎么又来?

    不过这心中,就也多了几分沉重之意。听出了此人语中,那前所未有的很决。

    只怕是真的被逼极了,以往这人总顾忌伤亡。故此每战需要攻坚之时,都是浅尝辄止。

    此时再不拼命,只怕大败就在眼前。一旦这支夜魔军全力而为,那爆发出来的力量,必定是无比惊人!

    皱起了眉头,可下一瞬,宗守就又是心中微动。

    探手一招,一团白色气芒就忽然出现了他手中,气势慑人,仿佛是千万人心念所汇。

    这就是王道之势!

    只是此时,却较之他方才,与那珈明罗王一战时,更强盛了几分。

    不用想,宗守就知这必定是宗岚与任天行那边,已经有了突破。

    好快!

    记得昨日的战报,还说是正与那西面二百万联军对峙。

    怎么这时,就已经将之击破了?

    王道之武,乃是一国之势所聚。如此如来,这整个辉洲,是已经纳入他的治下?再无反抗之力?

    却并无什么喜意,此战虽胜,对于这边的裨益或者有,却少之又少。

    万里之地,哪里可能那么轻易赶回?即便回来,也是支疲兵。

    顶多稍后再与珈明罗王战时,可再轻松几分。

    摇了摇头,宗守飞身而下。不多时,便回到了他的帅帐。

    建在山巅之上,可俯瞰前方千里之地。却只见整个战场上,是苍凉无比。

    所有草木,都已不存,只剩下了一片白地。

    无数的石墙,在下方纵横交错。更有成百上千的石堡,林立于其上。

    这些都是孔瑶,临时征发周围之民,加上那侥幸得存的八百万的民壮,费时将近一个半月才建成。

    因夜魔有翼,这些石堡并不太高,顶层封闭,却无不坚固。

    而那些石墙,也并不为阻敌,是为遮蔽灵阵。

    还有这七霞山的山体,也有无数处被挖空,设置弩弓,

    只是此时看,却见当初那些堆砌出来的石墙,已经崩塌了大半。

    而数目上千的石堡,也有小半都被攻破,夷成了平地。

    宗守不禁默然,再战下去,那就是真正的无险可守——

第六六五章 胜机之现

    刚行入帅帐之中,宗守就见孔瑶,正站在舆图之旁,蹙眉细望着。

    定定入神,即便宗守入内,也未发觉。

    宗守见之莞尔,正欲开口问询,却忽的一怔。只觉此时的孔瑶,是异常的清新可人,面颊晕红,动人心弦。

    鼻间再轻嗅了嗅,更可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

    心头顿时就掠过两个词,美人如玉,出水芙蓉!

    再闻了闻自己身上,七阶之后,身躯历经淬炼,已然洁净无比。

    可一羽不能落,一尘不能加。可这几月连续激战下来,他根本没时间估计其他,这时身上,也有股子酸臭与血腥的气味,极是难闻。

    顿时是一声哂笑,宗守微摇了摇头。到底是女人,哪怕是未来的绝世名帅,也终究是不可能如男人一般大大咧咧,忍受的了这种气味。

    不过这体香,当真好闻。

    立在那舆图之旁,宗守又鼻间耸动,深吸了口气。孔瑶这时,也终于是发觉他的到来,面上顿时红晕微现。

    “臣方才抽空,去了一趟寂落湖。君上可放心,一切都已布置妥当——”

    寂落湖?

    宗守不解,这孔瑶跟他说这些做什么?难道到哪里沐浴,也要跟他汇报?

    接着下一瞬,就忽的想起。这寂落湖,岂不就在这七霞山附近?距离大约两千里,是一片南北都有三十万的大湖。

    到听到最后一句,更是心中微动。

    一切都已布置妥当?是什么需要布置?

    说起来,他这些时日,不是与那位珈明罗王战,就是在闭关养伤。

    对于孔瑶如何用兵,打算如何克敌制胜,都未怎么理会。

    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孔瑶,却见后者又低下了头,没继续理会他的意思。

    宗守顿时哑然,这是在卖什么关子?或者说,这是对他这国君的考校?

    忽的是‘蹬蹬’几声,龙行虎步般走出了帐外。

    抬眼看向天空,只见那东面的天际,正是一团团光影照下。

    将整个七霞山,都笼罩在七色光影之中。使这血腥沉闷的战场,平添了几分梦幻之感。

    怔了一怔,宗守接着是似想到什么,忽然长笑震天,带着无尽的欢欣之意。

    心中忧愁尽去,舒畅无比,又举庆幸。只觉他这一生,最英明不过的,恐怕就是把孔瑶挖到自己麾下。

    蓦地转过身,眸中满含着期待道:“如此说来,这一战已经胜定?”

    “那也未必!”

    孔瑶微摇了摇头:“还要看你我,能否将这些夜魔,逼到白日出战。最好是正午时分——”

    宗守‘嘿’的一笑,看向了山下。只见那些夜魔,正在如潮水般退却,陆续进入一片全是黑雾笼罩的营地中。

    每当白日,都是如此。孔瑶前些时日,也曾试着在白昼时反攻,可惜这些夜魔,在这黑雾中战力不但分毫未损,反而实力激增三成。

    尝试不果,孔瑶便果断的放弃,只是据着那些石堡死守。

    要逼这些夜魔,在白日中与他们死战,除非是真正到山穷水尽之时——

    眯了眯眼,宗守的神情,就又恢复如常。胸中虽还在兴奋,却也渐渐平息。

    果然这一战,还是不能大意轻心。

    只是那心神,却也是再无之前的紧绷。虽是情势险恶,可却已然是看到了希望。

    此战若能胜,那就必定是能屠戮百万,一举奠定大局的大胜!

    深呼了一口气,宗守自嘲一哂:“你可不大容易,你可有什么打算?”

    孔瑶却是笑而不答,将几张信符递了过来。

    宗守接在手中,片刻之后,就眉头一挑。

    其中一张,正是来自宗岚。内中所言之事,是西面战事,果已是大胜收局。

    唯一他没料到的是任天行,几乎是即日,就开始四处征招翻云车,以及辉洲所有的二阶骑兽。估计今日夜间,就可发十五万精骑,连同二十万精锐步卒兵,回援七霞山。

    三日之内,其余还有二百万人,可以陆续成行。

    宗守算了一算,若真能如此,估计这三十五万大军,最多三日之内,就可赶回到七霞山。

    对于如今的战局而言,简直可称是雪中送碳。

    难怪孔瑶,如此信心十足。

    第二张信符,却是来自舰师都督古烈空。大意是局面虽艰难,损失惨重,却仍可缠住夜魔族的那几艘空舰。不过时间,也只仅限于一个月而已。

    只最后一条消息,让宗守是大皱其眉。这古烈空居然是自作主张,拨出了好几条五牙楼船,给了师若兰统帅。

    他是让那还在,跟在古烈空身旁不错。可目的只是像让师若兰,先学些统军经验。可没想过,让她现在就领兵。

    这个古烈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旋即就先将心中担忧压下,古烈空不是莽撞之人。如此行事,定有缘由,绝不会只为讨好自己这个国君,而如此草率。

    转而开始仔细计算着詹觉,此时对面的夜魔族,估计即便不是山穷水尽,那也差不多远了。

    一个月时间,应该足够了。无法利用那些空舰四处劫掠,云海上找不到办法,这些夜魔只能是把注意力,转向陆上。又是只能在这里,与他决一死战!

    只是这些,却还远远不够!

    下一刻,就见孔瑶,在舆图山一点。

    “臣恐降军心思难定,即便是为其家园,也未必能出死力。故此欲在七日之后,将此处轰塌,不知君上以为可否?”

    宗守目光微缩,孔瑶此时所指,正是七霞山之旁,通向辉洲腹地的大道峡口。

    若是此道断绝,那么此处数百万大军的退路,就将彻底断绝!

    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么?

    心念一转,宗守就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有何不可,云荒之时,有背水一战,有破釜沉舟。

    万载之后,他宗守难道就不能背山一战?

    “如此说来,孔瑶你料定决战之期,是在七日之后?”

    孔瑶微微犹豫,然后是猛地把螓首一点:“正是!”

    “那就依你!”

    宗守心神恍惚了片刻,又拿起最后的一张信符。

    这一张,却是来自乾天山的任博。言道大商已经遣使,责问他斩杀魏海,夺其麾下大军之事。

    不由是冷然哂笑,看向了东面。

    自夜魔侵入,孔瑶代他统领大军。三月时间,大小凡三十余战,抗拒二百万夜魔,虽是节节败退,却始终未曾溃散。

    此时即便是一个瞎子,也可看出孔瑶,统领大军的才能。

    虽是中规中矩,却面面俱到。协调诸军,没有哪怕半点错失。统筹整个辉洲战局,仍旧好整以暇,更布局深远。

    此非是提数万之军,冲锋陷阵之将。而是统帅数百万之众,攻城陷国的帅臣!

    虽是仍旧略显生涩,可未来的不世军神,已现雏形。

    只需假以时日,必定是可支撑一国的擎天巨柱。

    也不知如今,大商皇京城,将孔瑶亲手甩让给他的那位,此时可曾后悔了没有?

    大约是要吐血了——

    ‘嘿’的一声,宗守得意一笑,一手将这信符捏碎。

    这些责问,对他而言,却是不痛不痒。只需此战之后,送一些礼物,遣使致个歉。使那边有个台阶下,就可把这场风波,化为无形。

    这非是他轻视,而是历代中原皇朝对外藩,历来都是如此。若是无奈其何时,就都以安抚居多。

    更看透了那位元辰皇帝,先要安内之心。

    国内世家林立,预言中神皇将现,这一位后世人口中的‘圣君’,怎可能在这时候,来寻他的麻烦?

    那信符的最后,却是提及东临云陆诸地,最近是乱象频现。一些城主,颇不安份。一些身份不明之人,更在四处奔走连结。

    只是这些人,如今却是聪明了许多。大局未定之前,绝不主动举起叛旗。

    又有乾天山,三百万精锐镇压,更不敢轻举妄动。

    此事弱水,不久前也跟他提起过,故此也不觉吃惊。

    战到此时,哪怕是与他关心亲近之人,也不会看好他。

    苍生穹境与三宗六门,就曾几次传信,问他是否需要援手。

    亲友如此,更

    何况这些暗中之敌?

    大约是想着,即便他宗守能从辉洲安然退走,也必定会损伤根本。

    摇了摇头,宗守冷冷的也看着那舆图。

    七日之后么?那就看七日之后,看胜负何属。

    这云界之东,那时谁主沉浮?

    ※※※※

    一刻之前,就在宗守从天空中飞落,回至七霞山顶之时。

    虎中原站在一处残破堡垒的最顶端,仰首上望。

    眼看着那身影,安然落下,才收回了视线。

    而后是破口大骂:“这个珈什么罗,真个是没完没了了!”

    是深知此时宗守的安危,是不能出半点差池。

    可偏偏二人之战,他是半点插手不进。也知晓宗守,是以一己之力,护持着此地,近百万大军。不使那珈明罗,为所欲为,

    只是每一次天空中激战,都让他悬心一次。

    不由暗暗沮丧,自己的天资,还是差了些,已经帮不上宗守,

    在他旁边的柴周,却没想那么多:“有宗原策应,又何需忧心?”

    又看向了堡外,此时夜魔军虽退,却有不少伤卒。在弩箭威胁下,未曾救回。

    柴周的眼中,顿时是微微一厉:“外面的这些,该怎么处置?”

第六六六章 七日之战

    “外面的这些,该怎么处置?”

    语气平静,却夹含着一股淡漠的冰冷。

    虎千秋一步跃到了这石堡的女墙之上,然后是狠狠的‘啐,了一口。

    “还能怎样,老规矩!君上不是说了,最好是让那些家伙没退路可走,大意不得一一”

    柴周早知如此,微微一笑,向身后的几位将领颌首示意。

    仅仅片刻之后,一大队人马,就被驱出了城外。

    那衣甲样式,却非是乾天山的红色,而是大商军的纯黑。千余人被驱赶着,在战场上搜索那些仍旧还留有生机的夜魔,一一补刀。

    都是五六十人一起下手,将之砍成了肉泥。

    也就在此时,对面那团巨大黑雾之中,传出了阵阵咆哮怒声,一股股凌厉杀意,横空而至。

    虎中原冷笑,是毫不在乎。静静等了片刻,见对面仍旧没什么动静,才失望的微摇了摇头:“今日看来该是完事了,嘿!这些没卵蛋的东西!”

    以往每当驱使降军,屠戮这些伤残夜魔之时,对面总是时不时的,会顶着白日再次出击。

    那是他最喜欢的情形,每当这时,总会使夜魔伤亡惨重。

    不过近两个月以来,这样的好事,就甚少发生了,

    轻叹了一口气,虎中原又看了看身下这残破的堡垒。

    防护的灵阵,已经溃跨的差不多。这石堡,也被夜魔族的攻城机催平大半。

    若是坚守,还能维持半日。可若是在夜间,继续呆在这石堡,那就是自寻si路。

    “准备弃堡!让灵师辛苦些,把这里夷平了。”

    虽是残缺的工事,可若落在那些夜魔的手中,不大不小也是个麻烦。

    柴周的瞳孔一缩,回望身后。此时那巨山之下的石堡,虽还剩下三百有余,可却分布在一条长达百里的战线之上。隐隐连成了三条线,封锁阻拦在七绝山下。

    这些时日,夜魔都是每隔两日,就突破他们一层防线。

    两日破一阵,若再从这里退却。最多只需六天,这些夜魔,就会攻至七绝山下!

    “是那孔瑶的意思!说是我们人比地值钱一一”

    虎中原‘哼哼,了一声,他还是不习惯,称那女人左都检点。

    只是数月鏖战不休,心中深处,却已认可了孔瑶的能力。

    以如今劣势之军,却能维持住这样的局面,只怕邱为在此,也未必能办到。

    换成是他,只怕是早就打溃了!

    原以为君上是此女姿色所迷,却不意这孔瑶。

    居然还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只是再观对面,那三月激战,伤亡也不过二十万左右,却使他们,折损近百万人的夜魔大军。

    虎中原的眸中,一时仝是茫然之色。

    这E战,不知胜机何在?

    想到就问,虎中原是下意识的就说了出来。

    “柴丹,你说我们可还有多少赢面?”

    其实心中,并不指望能赢。只求能将这夜魔军击退,就心满意足。

    柴周听得一怔,虎中原是左翼主将,这些话说出来,说不定就会使军心动摇。

    可旋即之后,就是哑然失笑,语声慨然:“六日之后,拼了这条命便是!即便是si,也要拉着几头夜魔一起。只需君上能脱身,我乾天山依然稳如泰山一一”

    旁边几名偏将,闻言目光都不曾有半分闪烁,如标枪一般立在了原地。

    倒是虎中原,听得一楞,接着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正是如此!这次就你我拼了这条命,多拉些夜魔下去!只需君上在,又何需忧愁?柴周,这次老子若能活着回去,那玄星竹箭的事,我就不跟你们柴家在参议殿争啦!”

    柴周闻言,却没什么感激之色,反而是破口大骂:“谁要你让了?那玄星竹箭的产业,我柴家就让出了一”

    那玄星竹箭,本是乾天山的制式灵箭。可如今乾天日新月异,军中早已不用。就是民间,卖的也是极早。

    故此他柴家,早不在意了。

    虎中原‘嘿嘿,的一笑,并不言语,仍旧是眯着眼,看向对面的黑雾。

    他虎中原,还有六七日好活

    这一刻,他忽然有一种想要酪酊大醉一场的冲动。

    反正是是要si,放纵一次也是无妨。能跟随宗守,一统东临,经历这许多精彩之事。这一生,已是无憾了

    ※※※※

    “最多是七日到九日时间!”

    此时距离七霞山不远的云空之中,一位青袍道人,也正是如此冷冷言道。

    若是宗守在,必可认出此人,正是当初在连云岛,曾与他对过几剑的那位道人。

    说此言之时,旁边除了无极之外,还有两位三旬左右的道人口都是一身紫授仙衣,气度不凡。

    而这四人之后,还有七位同样一袭青色长衫,腰佩长剑的男子。

    “我之前趁两军鏖战之时潜入,观夜魔之粮,最后只能再支撑四五天,便是山穷水尽。而这乾天之军,也最多只能再坚守六日左右。六日之后,必定尽灭在这七霞山下。可若是加上如今正陆续赶来的援军,或者能支持更久一些一一”

    “明惠师叔,如此说来,这乾天山,岂非是还有不少胜算?”

    接话的是一位中年道人,此时眸子里,满是异色。

    这宗守,这乾天军,能够撑到现在,就已经是让他极其惊异.

    听得那青衫道人此言,是更觉不可思议。

    他不怎么通兵法,却知若是这乾天之君,能守到夜魔彻底粮尽,无力再战之时。那么这一战,多半是能够大胜。

    “三月鏖战,一攻一守,夜魔不过损兵三十万人。可那宗守麾下,却已折损百二十万有奇!”

    明惠说到此,是一声冷笑:“而此时那珈明罗王部下,仍有百六十万之众人!”

    堪称悬殊的比例,让人是心惊肉跳。

    在场的几人,也都蹙眉不语。不愧是上古时横扫云界,更控制数百世界的大族。这些夜魔的战力,确令人惊心。

    “我看他们,是半分机会都没有!”

    而明惠摇着头,下了定论,眸中却又微光一闪:“不过那孔瑶,倒真个是令人惊异。原本以为,那位妖王撑不过十日。可这转眼之间,就已经过了三月。

    此女统兵之材,真是世间少有其匹!”

    此言说出,便连无极也是一阵默然无语。

    当初宗守拜孔瑶为帅,统领这乾天山的一应战事,谁都以为这位国君,估计是被美色所迷,做了件奇蠢不过的事情。又或者此女,只是一个摆设而已,是宗守压制乾天诸将军权的棋子。

    可此时再看,那一位的识人用人的眼光,是再一次让人叹服。

    这与夜魔的连场鏖战,虽是身处劣势。可众人却都是心知,这是巧妇强为无米之炊。

    局面虽是接近糜烂,却非是孔瑶之过,而是手中的军马,实在太少!

    是虽败犹荣!

    “是不曾料到此女才华,尽至如斯!此非是亲临战阵的将才,而是将将之人。以前才华未显,可如今统帅千军万马,却令人是眼前一亮!”

    无极一声唏嘘,而后语意中,是微寒讥哂:“据说大商那位陛下,已经是为此,连续拍碎了三个桌案,摔了四个茶杯。又连续下诏,责备孔家。国师重玄,也为此事闭关了一阵,重新为这孔瑶,推算命数一”

    “再怎么后晦也是晚了!即便还能把人要回去,也再难使其此女忠心效力!”

    明惠眯着眼,同样是满含嘲意:“那宗守慧眼如炬,确令人敬佩。此子能在短短几年间,一统东临,非是无因。不过我观此番,他施展的那诸般手段,未必就能使孔瑶心服。此战之后,我道宗或有机会。若能有此女在,一旦灵潮期至,我道家必定可增不少胜算。”

    无极间言,是笑而不答。如此帅才,若有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接着却听旁边,另一道袍中年,冷冷言道:“我观这双方胜负,也只是几线之隔。若道灵穹境,能仝力相助,那位妖王未必就不能胜一一”

    此言说出,场中的气氛,顿时是一窒。无极蹙了蹙眉,这出言之人,正是辉洲三宗之一的罗天宗之主龙霜。

    而再观另一人,那位玄同宗主法言,虽未应声,可神情间却也戚戚。

    无极是心知这二人,在不满些什么。这辉洲毕竟是其传承万年的道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轻弃,寄人篱下。

    之前是不觉有胜算,此时那宗守,却能与夜魔拼到这程度,却令人心惊。

    “灵潮在即,魔道虎视眈眈,苍生道最近亦有崛起之势,我道灵穹境的实力,万不能折损在这无关紧要的边角之处。与夜魔两败俱伤一一”

    见二人都阴冷着脸,并不出言。无极又淡淡道:“更何况,你等的道场,都有现成。此战之后,珈明罗即便能胜,也要元气大伤,暂时无力东图。东临云陆,可任你等撷取。”

    此言说出,那法言龙霜而人,都是错愕的把视线注目过来。

    乾天山即便是败,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跨掉,怎会容他二宗进驻?

    无极却是默默的看向身后七人,正因知不能轻易取下东临,才需要在这里,宗守败后,先截下那位妖王性命!

    心中却是叹息,他心中实不愿如此,也总觉有些不妥。

    然而此时,却是道灵宫主法旨,即便是他,也违不得。

第六六七章 决战初始

    还算是宽敞的石窟之内,两条五色光影在不断的盘旋挣扎。

    身躯扭动,放如一条巨莽。不过任其如何挣扎,都脱不开宗守的双手之间的束缚。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的被驯服炼化,盘旋在他身上。

    而后是从掌心处直接吸入,融进他的轮脉之内。

    照例是肌肤绽裂,而后半刻钟后,就复又愈合。

    此时在宗守的体内,已经是整整十二条天脉,在循环流动。

    强横的武道意念,使其真力,直接踏过了阶位的门槛,进入了九阶。

    也就是云界所谓的灵武尊,外域修者口中的天境巅峰!

    把灵识遥感天地,可以感觉,他心念与天地星辰,四分之灵的感应,是愈发的清晰明显了。

    宗守眸中光泽微闪,接着手中便又取出了一物。

    立时是光华四射,将这黯淡的石窟之内,映衬的是亮若明昼.

    这是几个月前,他用那‘宇书,拓本,从那为魔道修士手中换来的一枚含光砂。

    那日接下此物的时候,可没想到此物,他会这么早就能用到.

    与那珈明罗王没日没夜的激战,比这世间最好的炼体之法,还要强上不少,也更仝面。

    使他足足提前了两个年,就已经进入了九阶境界。

    一团赤红火焰“忽,的一声燃起,开始烧灼着此物。

    整整半个时辰之后,才将这只有人指头大小的砂石,彻底炼化成一团赤红溶液。

    宗守却连续取出数件灵物,添入其内。然后将这溶液,凝聚成一颗圆珠的样式。在此物彻底冷却在前,用灵念一点点的在其中,勾画着灵阵。

    过了片刻,这颗已经膨胀成龙眼大小的圆珠,就已经凝固了下来。

    此时正是闪动着五色灵光,珠呈玉色,呈现出五色灵光。

    然后宗守是猛地一口,将这五色珠吞入到了腹内。

    一直往下,沉入到了气海。

    而后一声炸响,轰然震荡。那对天空星辰的感应,顿时是更见清晰。

    融入到体中的是几十条灵脉,也似乎有了核心,往丹田汇聚而至。如诸龙盘珠一般,聚在了气海。

    宗守眉头微挑,现出几分异色,然后是更仔细的内视计算。最后是星眸中讶色更浓。

    这体内真力,并未增加多少。可内息循环,却更是流畅。九条轮脉有了核心,真力调动起来更是自如。

    同样的修为,他可以动用更多的力量。

    而此刻这颗玉丹之中,也在源源不断的,在提聚着那天地灵能于他体内的元气,转化为内息。

    这就是含光砂之能,灵华玉髓可以强化人的灵识,而这含光砂,却可起到部分武者金丹的作用。一传说所有武修,到了仙境之后,就可在气海中,凝成一颗丹丸。

    乃是气之所聚,丹色九转,就可踏入到神境!

    而此时他的丹田内,这以含光砂炼成的含光珠,可以称呼为假丹。

    虽是不及真正金丹的万一,仙境之下的武者得之,却往往可战力激增一到两成。

    那天魔穹境,也不知是知晓他,不会轻易放过武轩,还是真有意接好于他,倒是下足了本钱!

    ‘嘿,的一声,宗守转而又观照自己的魂海之内。

    除了原本的‘宇,宙,阴,阳,霆、雷、巽、运、叠、吞、净、幻,十二个符问灵禁之外。又多出了生,si二个字符。

    总数十四,悬在黑白法相之间。不过此刻在魂海之外,还有不少箓纹,正在凝聚。

    大约再有数月时间,仝新的真符,就可聚结。

    那是‘吐,与‘灵”两种法则。

    吐吞对应,宗守这些时日,日夜参悟,是愈发的感觉。

    只有将这看似无甚大用的天地之规,也融入自己道基之内,这黑白二洞法相,才可真正得以完善。

    至于灵,万物皆有灵,也代表着天地灵能。而所有专一修炼元神,以求宇宙大道之人,更自称灵修。

    对灵修而言,这道变化万千,也捉摸不透的法则,不是不可或缺。可若能聚成,必定可有所稗益!

    此时的宗守,正是在补仝着十八灵符之数。

    有龙影为师,更有苍生道那诸多典籍。宗守可以比普通灵师,少走许多弯路。

    修者在仙境之前,能够聚成的符文灵禁,是越多越好。

    这符文越多,那么这道基就更是稳固。

    可在仙境之后走的道路,却是需想尽办法。将这些字符融合在一起,一些用不上的,更需将之排斥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因道基固结.无论是选择放弃,还是重新融入仝新的法则,都需消耗大量的时间。

    故此在灵境之前,就需慎而又慎,为千百年后,预做些准备.

    似龙影,便自承自己,就因一步走错,在圣境巅峰,停滞了近六千年之久.

    好在‘合,与‘一,这二种法则,轻易就可转换,并不耽误时间。也因而使龙影保留下了一线,踏入至境之机。

    宗守也不知自己未来,到底会走出的什么样的一条大道。黑白法相,又能否走到最后。

    不过多融些法则进来,总不会有错。到了那时候,放弃总比重来要容易一些。

    既是天赋异禀,可聚十八道符字,那就该善加利用才是。

    片刻之后,这日的功课,就已是完成.

    体察仝身,无论是内息魂力,都是处在巅峰状态。

    哪怕是与珈明罗王,大战个十天十夜,也可不惧!

    宗守心中,更是跃跃欲试。一丝灵识,开始探入到头顶的天门之中。

    隐隐感觉这壁障,有了些许的松动。

    或者自己,能够先将这层天障,强行打破?

    再次加力,却随即就觉那阻滞之力,复又坚实了起来。

    宗守眉头一桃,就知此时的他,应该是还是差了一些火候。

    而且这时节,也不是合适的时机。大战在即,此刻冒险尝试,实在不智。

    要突破此障,至于也需待他灵法修为,到达九阶极限之时再说。

    结束了修行,宗守起身离开了这间窟室。沿着甬道走出,到了一片光秃秃的石崖之上。

    只见那天色已然暗寂,天边的晚霞,也在渐渐消散。

    目视下方,只见一队队身着重甲的夜魔,正从那浓浓黑雾内走出,在山下二十里之外列阵。多是双眼赤红,战意炽烈。

    而再看山脚之下,几日前的那几百座石堡,只残存九十之数。

    即便经一日抢修,也仍是残破不堪。

    宗守面色微凝,而后又放松了下来。

    距离那天,这已经是第六日的夜间。说是七日,可是今晚,就已是决战之期。

    身影一闪,就飞起千丈,到了山巅。

    只见此处,都已经是准备妥当。从东临紧急运过来一百九阶元灭弩,分布在周围几个山头。

    那帅帐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下一个高台。

    上方竖立着一只黄金王座,仿阿鼻皇座的字样。

    孔瑶也是同样一身金色的重甲,腰配着剑,就站在皇座之旁,英姿飒爽,一股英气bī人。

    那甲胄似乎真是金子打造的,金光闪闪。隔着老远,就可望见。

    而金椅之后,则是一杆高达三十丈的乾天王旗。

    旁边同样还有一杆旗帜,那随风飞卷的大旗之上,却是端端正正的,绣了一个‘孔,字。

    宗守毫不客气,在那王座之上坐了下来,然后是一阵无语道:“有必要这么夸张?”

    连身下这高台,也同样是金色。自然没那位项王那么豪奢,可也是高达十丈之巨。

    不过这样一来,望之亿是极其显眼,即便在夜间。在那些照明晶石的映衬之下,赫然念光闪闪,辉煌刺目,几十里可见。

    要知他最近在东临,可一向是提倡节俭来着。

    “臣不敢滥用军资,只是镀了一层金而已!”

    孔瑶斜睨了宗守一眼,记得第一次见面时,还觉这位妖王,实在是奢侈。

    可最近不知怎的,突然就穷了起来。

    “既是最后决战,岂能无有决si之意?臣既然亲手毁去此间百余万大军退路,自然也要有与敌携亡之心!否则何以使人心服?立此金台,穿此金甲,便是告知诸军,你我俱在此间!孔瑶在此,哪怕si,也绝不后退半步!”

    剑驻于地,气势凛然。

    宗守没注意去听,脚下踩了踩,果然是以普通的粗铁铸成,不值几个钱。

    再看孔瑶,那层重甲,也只是好看而已。

    顿时就笑了起来,而后又皱着眉,仰望天空。

    群星显现,万里无云。

    却不知明日白天,情形会是如何?

    “臣仔细算过,十日之内。此地都当是烈日当空。十几日前,又请教了父亲,也是这么说起。我父执掌司天监多年,这天象变幻,极少料错。”

    只一眼,就看穿了宗守的心意。孔瑶神情淡淡的解释:“只是为防万一,臣另请明都烈河两位,临时从国库调取三千八阶灵石布阵。无论是夜魔族做法,欲呼云唤雨,还是这天气突然变化,都可应付!”

    宗守的唇角抽了抽,三千八阶灵石?那就是三百九阶,是今年乾天国税的半数

    却见孔瑶,接着又嫣然一笑,眸中满含着报复式的快意:“臣用兵,一向只求万仝。想来君上,不会反对?”

    宗守怔然,一阵无语。转而想起了珈明罗王腰部,毕竟是夜魔八位王子之一,身家当不会小罢?

    隐隐然,竟有了几分期待。

第六六八章 决战之二

    当那苍凉的号角声,响彻天际。虎中原也是本能的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晃了晃脑袋,就是大踏步的走到了这个石堡的城楼之上。

    几个月下来,已经是形成了本能。白月哪怕是耳旁擂鼓阵阵,也能酣睡。可一到日落时分,便能苏醒。

    一路之上,只见是无数甲士,正是在各自的什长旅帅的指挥之下,纷纷列队,整齐有序往城墙之上行去。

    许多都是最近两日,才赶来的新兵。不过自经历了昨夜之战,此时眼中,已没有了初来之时的茫然。

    只是眼中,仍是带着几分惶恐惊畏之意。

    虎中原微摇了摇头,大马金刀的在城楼之上站定。

    从此处观察战场,可见这一钱,残存的那九十余个石堡,都已经是严阵以待。

    此时应该是他这三月以来,最兵强马状之时!宗岚与任天行二人,尽搜辉洲之西的精兵回援。以骑兽代步日夜奔行,总算是赶上,六日之内,将整整一百余万大军,带到了这七霞山下。

    使此间所聚之兵,一举达到二百四十万之数。

    光是他这左翼,麾下就指挥着整整五十个军镇!

    尽管都是些降兵,有心存二意者,也有对乾天山极其愤恨的。

    不过他虎中原,却自信可以统合其力。以之前的百战老兵为骨,足可让这些人,维持足够的战力。

    三月鏖战,不止是他武道,在苦战中得以升华。

    指挥大军,也渐渐是得心应手!

    正望着对面,那正在bī近的夜魔军阵。虎中原忽的只听一声轰然震鸣,而仅仅过了须臾,这脚下就是山摇地晃,令人步履几乎不稳。

    那声音震得人耳膜深疼传彻百余里犹自不绝。

    此时不止是他部下的那些士卒,愕然往那声音回响处望去。便连那对面的夜魔,也是神情发怔。

    虎中原眯着眼,回望了望。不用精就知晓这是孔瑶已经将那数十余里外,唯一通往辉洲腹地的峡道,彻底炸塌。

    自此之后,这七霞山下便是si地。此间二百余万人,是再无路可退,无路可逃!

    心中是毫不在意他本就决意一si,自然也就不在乎有没有退路。

    需要忧心的,只是自己的这些部下。

    只是当他四下眺望了一眼之后却是心中一定。

    来自于乾天山的本部精锐,自然是不用担忧。

    其余降军,状况也是比他意料的还要好些。

    说来那女人早在一日之前,就已将此事,通告仝军上下。

    那时虽是不满埋怨之声四起可既然这心中早有了准备。当事到临头,也就没有了初闻退路断绝的慌张。

    许多士卒的脸上,此刻都是一片僵冷充斥着si寂绝望,近乎麻木的握着手中的兵器。

    这是明知必si无疑反而定下了心。

    许多人更都下意识的,往那七霞山巅看了一眼。

    当那个方向,一团闪耀的金光入眼。这些人的眸中,这才有了些许生气。

    那位‘左军都检点”虽是断绝了所有人退路口却也曾有言,今日哪怕她战si于此,也不退后半步!

    虎中原是‘嘿,的一笑,心中略有些佩服。

    此女的人心的把握,简直是到了毫巅!

    他此时唐下诸部,虽是大多都已绝了生望,却同时也都有了决si之意。

    即便是那新来降兵,也不愁其不战。

    这辉洲,终究是这些人生养之地。

    反倒与他们乾天,本该是无关

    眯着眼,虎中原是好整以暇的等候。直到柴周,站到了他的身旁。

    “今日情形有些不对,那边似乎是要拼命了一一”

    一目所望,只见是百余个万人左右的夜魔方阵,整齐的在前方二十里排列着。

    今日那气势,也的确是有些不同。那双目之中,早早就泛着红意。阵型森然严整,偏又战意暴炽。

    最令人诧异的是,以往那珈明罗,一直珍惜无比的十几万四阶精锐,此时已经仝摆放在第一线。

    虎中原却不在乎的笑:“不同又怎样?三月之前,这夜魔二百万军,都没能将我等击跨。到这时候拼命又能怎样?”

    却略带些担忧的,看向了右侧的方向。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此战中,承担最多压力的中军。

    孔瑶出乎意料的,将本来由宗原兼管的中军主将,给了任天行。

    不但使得血云骑,彻底解放了出来。也使得宗原,可以专心一意,统帅那三十万精骑。

    可是那个小子,真的能行?

    心中更有些吃味,他虎中原,可是经历了许多年,才在军中有了如今这样的地位。

    可那任天行,却不过短短一年,就已是方面之将,深得宗守信重.

    “任天行用兵之能,便连右都检点都佩服不已,说你不如他,必定是有其道理!那位何需你来忧心?只管好自己便是”

    柴周一声嗤笑,带着讥嘲的语气。紧随其后,声线又微微一凝。

    “开始了!”

    虎中原不满的冷哼了一声,接着是眉头一挑。

    目中所见,是成百上千的大型弩车,被从那夜魔军中推了出来。只须臾之间,就是千百弩箭,飞起天际。

    还有近三百余辆,满绘着符文的巨型袍车在后方处,将数百枚黑色的球体,投射了过来...

    每当落下之后,就是浩瀚的紫黑雷光,爆裂开来,笼罩百丈之地.

    这个范围之内,四阶之下,几乎所有被触及到的将士,都会被撕成粉碎,

    石堡内的灵阵,在不断的晃动,似乎是不堪重负。

    虎中原却毫不在乎,定定的矗立.

    果然仅仅须臾,那山巅之上的巨弩,就已经开始反击。

    从魏海手中抢来九臂灵弩,损毁了不少,可仍旧有七十之巨,加上从乾天上的九阶元灭弩,总数达二百有余。

    虽是数目稍逊,可因在山巅之上,射程更远。不过片刻,就已经将对面那弩车炮车的气焰,压制了下来。

    只是如此一来,这些高达九阶的杀器都被牵制。接下来的战局,也不用再指望。

    虎中原神情木然,似这样的情形,这三个月中,不知已重复过多次。

    对面那位夜魔主将,似乎也知不可能只借这器械之力,就将对面的防线摧垮。大约半刻钟之后,一列列方阵,就已经开始向前。

    虎中原也是冷冷地一哂,手执起了那口虎霸刀。

    第一眼就知晓,其余诸处,都是佯攻,以分散他麾下的军力。

    真正选择的突破点,还是他此刻站立的这座石堡。

    这是左翼二十余个石堡中,最残破最脆弱的一处

    却是战意盎然,正是因知此堡最为凶险,他才会立于此地,指挥战事。

    今日就看这些夜魔,有没有足够的本事,从他的尸骸之上踏过!

    此时躲在石堡内深处的灵师,已经依托法坛,在施展灵法。只见那星空之中,无数的光点,坠落了下来。那是一块块磨盘大小的陨石,笼罩着前方的夜魔战阵。

    只是对方阵中,也立时飞腾起近四十位的七阶强者,将这些陨石,一一斩破。

    只是在最后,一部分漏网之鱼,才造成了夜魔战阵内的些许混乱与si伤。

    而对面的反击,也随后而至。成百上千的赤色火球,沸腾之过来。在城墙之下爆裂,使这城墙,一阵摇晃。

    虎中原的唇角一挑,忽的同样飞身而起,至百丈高空。

    一刀挥斩,整个人仿佛化身猛虎。刀身与手臂,更隐隐现出一头白虎之形。

    这一刀,是虎霸千秋!

    铁虎一族,乃是白虎嫡血的传承之一,刀意所至,是极锐之意!

    并非是虎车秋的传承,而是他研习宗守留在乾天藏书阁的白金龙剑,自创而成。

    至今而止,只有三式,却也无物不斩,无物不破!

    那刀光过处,立时是一声厉啸。接连两位七阶夜魔,几乎是当场从空中坠落,鲜血四洒,已然是没有了声息。

    不过更多的反击,也同样往他冲临而至。虎中原毫不在意,一边闪避着,一边身形疾退。

    只到避无可避之时,手中的虎霸刀才会挥动,将那些刀光剑影,一一斩溃。

    果然就在他将要力尽之时,一只巨斧,还有数道劲芒,都是横空而至。接引着他,安然回归到石堡灵阵了.

    “gǒu日的,你这虎皮猫儿即便想si,也别选在这时候!”

    柴周第一时间,是破口大骂。心中是在后怕,若是方才,有一位九阶的夜魔对其出手,这家伙就未必能回的来。

    虎中原却‘嘿,的一笑,看着手中的刀。

    战场之上,当真是最磨砺人的地方。

    几年之前,自己沉迷酒色,耽恋乾天山的浮华。那时雄心渐消,绝未曾想过自己,有踏入七阶之时!

    而只乾天本部精锐,这些日子,也有无数人突破本来的境界.

    说来那人,此时也该是踏入到八阶巅峰了!

    “怕什么?有血云骑,有宗原那支铁骑在。就不信那个珈什么罗,敢把真正的强手,都放在我这里。”

    柴周闻声,也注目往一旁望去。只见大约几十里外,正一支庞大的骑军,正静静矗立在一处平地之上。

    无有石堡遮掩,无有灵阵护持。可却使对面的几十个夜魔军阵,都是神情警惕,严阵以待!

第六六九章 配合默契

    坐在那舍色皇座也上,宗守也在仔细看着下方的战局。整整两个时辰,都不曾移开视线。

    可以明显感觉,此时夜魔族的进攻强度。比之以往之时,激增了数成。

    一些强攻伤亡巨大的地段,也不再回避迂回,而是用一条条性命,强推了过来。

    一些原本预计可支撑至少一夜的石堡石墙,仅仅数刻钟,就不得不仝数放弃。

    整个战阵,仿佛是被一个铁锤敲打,被迫不断的往山脚之下退却,直至再无路可逃。

    唯一还算平静的,就是靠左侧的那片平原。

    那以血云骑为首的三十万铁骑,始终未曾投入战事之中。

    却牵制了珈明罗麾下整整六十万的大军,其中的五阶的精锐,就有两镇之巨。四阶之军,亦是多达十四个镇,分布于左右,封锁住了宗原麾下铁骑的突击方向。

    更有珈明罗的近卫,整整高达两千的六阶夜魔武士,隐藏其内。

    这是夜魔军,唯一能与血云骑抗街的精锐。只是数量稍逊了一些,不能单独抵挡血云骑。数次交锋,也折损了不少。

    自然他麾下的这只血骑,也不是没有损失。

    只是几月以来,陆续又有多达四百位的五六阶强者,加入其中。一些是来自东临,一些却是出自于辉洲。

    三月鏖战,这支血骑依然保持着五千的数目,也更是精锐彪悍。

    战场上的锤炼,轩辕依人新炼的龙塬血精丹丹,最近修为都是狂飙猛进。最早的四千血骑,就足有近半之人,陆续有子进境。

    血骑内的六阶骑士,也首次达到了千人之数!

    这是他如今手中,当之无愧的最强战力。也是这几月战局虽险,却始终能维持不败的支柱之一。

    此时那六十个夜魔军镇,始终不曾动弹,投入强攻。

    并非是因谨慎,而是宗原带着这只铁骑,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威势。

    使那夜魔诸将,不能不忌惮,不能不重病防范。

    只是再统观战局,宗守的眉,却依然是微微一凝。

    除了宗原统帅的那只骑军,四处都是吃紧。

    宗岚带回来的那些辉洲本土降军,确然是精兵,无一在二阶之下。退路断绝,又是守土之战,士气也还算不错。

    可那战力,到底还是逊色那夜魔一筹。

    依托石堡石墙,还可与之一战。可一旦灵阵毁去,那些工事也被摧毁,就有些不支,需得更多的军力堵截。

    一眼所望,几乎每一刻,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战si在那夜魔的刀剑之下。

    微摇着头,宗守看了看天,那皓月当空,如水月光纷洒而下。

    此时却无心欣赏这美景,也头一次感觉这夜晚,是如此的漫长。是恨不得这璀璨星空,立时消散的好。

    “君上可是在后悔?”

    旁边的孔瑶,诧异的肴了宗守一眼,敏感的察觉出这家伙眼里,居然是破天荒的现出一丝伤感。顿时是不解的,微摇了摇头。

    对于东临而言,这一战其实是不能不战。

    此时的乾天军,已然是做到了示敌以强。夜魔族损伤不小,即便一时忌惮乾天军力,不敢轻犯。

    可夜魔族一旦在云界,有了根基,援军可源源不断。

    迟早还是要打东临的主意,也终究是难免一战。

    这些夜魔伸出来的爪子,需得第一时间敲回去!

    宗守哑然失笑,方才只是感觉,这与他以‘谈秋,之身,在后世的那个虚拟环境里经历的战事,有些不同而巳。

    这山脚之下,此刻正陆续消逝的,是一条条真实的人命。

    而《神皇》游戏中,si了可以复活,游戏人物也可刷新。

    以往他率大军征战,si伤最多不过数千,还没这么深的感触。

    然而此时,数百万人生si搏杀,却终是令他心境,有了些许动摇。

    若不伤感,那就是灭绝了人性。可若太在乎,他宗守也不配为这乾天之王,不配去追寻那武道巅峰!

    只是兵者,国之大事也si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不可不慎!

    心中掠过了这一句,宗守的感触,却是前所未有之深。

    兵危战险,对他而言,可能只是嘴皮动一动,一些简单的数字,又损失多少的财力而已。而东临一国,却有百万将士,命系于此!

    日后治国用兵,都当慎而又慎!

    “臣观诸将用命,任将军更始终保存实力,必有后手,今日战局似危实安。反倒是那夜魔,看来是真已粮尽一”

    孔瑶正淡淡说着,她心知宗守本身,也是一位无双将才。在局域之中,用兵的本事,甚至还在她之上。这战局如何,不至于看不出来,所以才更是不解。

    却忽的心中微动。看向了宗守的胸前,那胸襟之下,赫然是一团隐约红芒闪耀。

    是她送给宗守的那个项坠?

    孔瑶眸光微闪,接着是唇角微挑,心中陡然见轻松了几分。

    这是王气炽烈,连这件异宝,也需仝力以赴,才可将之压制。

    虽已不能望气,却知此时宗守的气运命格,定然是在剧烈变化着。

    若是转衰,则这异宝,必然是无有半分动静。

    这般情形,恰是王气凝聚升腾之兆。

    可这反应,怎就强到了这种程度?

    旋即便不去在意,孔瑶继续驻着剑,眺望着下方。

    若就此认定这一战之中,他们可以必胜无疑,那就错了。

    战局至此,仍旧不能有分毫大意。

    这一战,更将是她孔瑶,真正名扬云界之战。

    只能胜,不能败!

    只听那几十里外,传来一声‘通通,的轰响,却是一处石堡,正在塌陷。

    恰是最前方,中军顶在最前方的一个石堡。

    好在半刻之前,内中的守军,就已经是陆续撤出。虽是堡垒坍塌,却并无多少住亡。

    而此堡一破,整个防线,顿时暴露出一个长达千丈的豁口。

    孔瑶冷冷的注目,未置一语,也未有传令之意。

    下一刻,就见四十余个万人方阵,从旁边石堡中列队而出。竟是不依工事,也不借助灵阵之力,就直接站在了那夜魔军前。

    更出乎意料的,非是在那里严阵以待。而是把这钢壁般的阵型展开,毫无半分犹豫迟疑的压了上去。

    而明明敌强我弱之局,可当那赤与黑两道洪流撞击在一起时。

    对面的夜魔军,几十个方阵,在一刹那间却被bī得是狼狈后撤。

    孔瑶望之一笑:“任将军,果然会把握时机一一”

    宗守微微颌首,两个多时辰的激战,依托石堡,不断消耗着夜魔军的气力。几十万人,则在后方养精蓄锐。

    此时石堡虽破,可恰也是这些夜魔军,最为虚弱之时。

    故此一接战,那些赤甲战士,就占据了上风。

    宗守心内,却不太看好。果然最开始的艰难过后。随着后方那几个夜魔军方阵,一一把前方之军接应顶替了下来。

    战局又陷入了胶着,那几十万赤甲战士,气势渐衰。

    可就在这时,两个战甲兵刃,都与周围赤甲战士有些不同的万人之阵,骤然越阵而出。突入夜魔阵中。

    初始时那对面的夜魔降临,还不曾在意。

    可当这两万天罡剑卒,如刃击腐竹般,杀入了进去。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赤红色大剑,整齐的扬起,又整齐的挥下!

    是当者即si,哪怕武力强绝,能挡得住一剑,挡得住两剑,却挡不住三剑四剑!

    突破!杀戮!突破!再杀戮!

    是连破数阵,几乎将对面的敌阵,彻底穿透。

    也就在夜魔军,开始慌乱之时。其余几处,也同时发力。几十万赤甲战士,再次将对面之敌,bī得是步步后撤。

    虽是分布在数万丈宽的阵列之上,却配合默契。进退之间,是恰到好处。

    也始终令那天罡剑卒面临的压力,保持在最低的程度。

    而那两万把赤红大剑所向之处,许多夜魔,都是惊慌无比的,从地面飞起,以避其锋。一些人更尝试着,在空中往下投矛,以阻拦那两万天罡剑卒的步伐。

    不过下一刻,却又立时数万的赤红箭只,忽然是覆盖天际。

    正是天罡赤弩士!

    一瞬之间,天空中的夜魔,几乎为之一空。整整近万的夜魔,从空中坠落。

    几十万赤甲大军,赫然是以弱势之军。反守为攻,压得对方是不断的后撤,竟是濒临溃败!

    可能是感觉再支撑不住,就在宗原那支铁骑的对面。

    整整有六个四阶方阵,被撤了下来,赶往那边近百万步军厮杀交战之处。

    而也就在这一瞬,宗原的骑军,也终是动了。几十万骑疾奔,一百二十万只马蹄践踏。汹涌如潮,恰是那些四阶精锐之军撤离之后,露出的破绽。

    同样是势如破竹的冲入了进去,血云狂涌,三十万铁骑过处,是一片森森的白骨。

    只是半刻时间,就是数个夜魔军阵,就已是陆续崩溃,si伤达三万之巨。

    宗守目光闪了闪,此时即便是他,心中也不由暗赞了一声‘好,字!

    这任天行与宗原,二人虽彼此之间并无交流,可配合之默契,却令人是拍案叫绝!

第六七零章 后方伏兵

    “宗任两位将军,都可称是无双名将。即便是在大商,也可为一方之帅,封侯拜公不在话下,却肯效力于乾天,实是君上之福——”

    孔瑶目光闪动着,带着几分感慨之意。

    他也未想到,任天行会把这一战,打到这种程度。

    也是不解,似任天行这样的将才,怎就肯屈身在东临云陆,这个偏隅之地?

    这等样的用兵本事,是无论放在何地,都会被重用有加。

    难道这宗守,真是有什么异乎寻常的魅力?可使这些人杰,都俯首听命?

    片刻之后,下方的战局却是一变。

    那正中方位,那夜魔军竟不再去堵那几十万赤甲战士的兵锋。

    许多夜魔武士,更是从前方撤了下来,在后方千丈处重心列阵。

    不多时,一个严阵宽大的阵列,就已经摆开。两翼伸展,呈凹月状。隐隐有从两侧,夹击任天行那几十万大军之势。

    那边与宗原对峙的五十余万夜魔,也同样如此。并不急于援救自己的同族,而是阵势排列更严整,缓缓压了过来。

    又有一部大约十万人,在的小心翼翼的包抄那赤甲骑军的后路。

    孔瑶蹙了蹙眉,而后略含着几分不甘道:“那夜魔军诸将,也都非是庸才——”

    无比果断的割肉,防止战局更为糜烂。如此果决,非是久经战阵不能为。

    其实这三个月时间,早就已对这些夜魔将帅用兵之能,清晰了然。

    这些日子,固然是被她算计,折损了不少。可自己一方,也没少吃过亏。

    所以一开始,孔瑶就没指望,这一次,就能够将对方彻底击溃。

    若是真那么容易破敌,她也不至于要用那种种手段,逼使珈明罗王与她在这里决一死战!

    果然片刻之后,任天行在击溃了前方之敌后,就不再追击。

    而是重整阵型,一边警惕防范着对面,一边步步为营的后撤。

    一直退到了那已经被摧毁的石堡之后,这才停下。

    宗守那边也同样如此,铁骑践踏,收割了数万夜魔的性命,也同样是见好就收,果断的一个回旋。几十万铁骑,安然的撤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而此时夜魔,虽是死伤达十三万之巨,却依然是牢牢把握着大势!

    只是任天行与宗原的这一次出击,也非是无有成果。虽未成功溃敌,换来的是中军与左右两翼的士气暴涨!

    自天黑之后,就只是被动的应付夜魔军攻打。早已让人是渐渐麻木,绝望中求死。

    可这一次小胜,却似乎让这山脚之下,所有的战卒,都是看到几分希望。

    原来这夜魔军,也不是不可战胜,也不是无法击败!

    原来他们,也非是毫无还手之力!乾天军中,还有着任天行与宗原这样可力挽狂澜的大将!

    坚持下去,说不定就能胜,能够活下去——

    此时对面,明显用兵也更为谨慎。从山巅望,可发觉更多的军镇,从左右两侧抽调了过来。

    赫然是将整整六十个万人方阵,摆在了中央正面。

    使两翼的压力,骤然轻松了下来。

    任天行却也是怡然不惧,五十万赤甲战士,依旧在废墟之后列阵,军势如山,巍然屹立!

    宗守看得是轻吁了一口气,以任天行之能,应该足可自强攻之下,守到天明之时!

    到了那时,就已是利于不败之地。是胜多还是胜少——

    不过这接下来,就该是消耗战了,也最是残酷不过。

    那夜魔主将在任天行手中吃过一次亏,绝不会再有轻视之意。

    这乾天山下,必将化成血肉磨盘!

    正蹙眉之时,那夜空之中,忽然一阵波纹般跃动。一枚符令,忽然穿空而至。

    引得这附近的侍卫,都紧张的转过头,往那边看了过来,

    宗守也挑了挑眉,仰头望去。当那符令入眼,是既觉不意外,又稍稍有些怔然。

    挥了挥手,示意周围之人,无需戒备。再伸手一探,将之抓在手中。意念稍动,便知这正是此时的苍生宫主方文所传。

    符中之意别无其他,只是关切他的安危,也到底是有些不放心此战。

    七千苍生玄龙士,本已经在三日之前赶至辉洲隐伏,随时可赶至此地,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此时,却出了些意外。七绝山之后,另有一支精兵潜伏。尚不明来历,不过其规模。却不在苍生道这七千道兵之下,实力则更有盛之。

    此时正是互相牵制,帮不上他太多。

    符中最后,则是二十个字——身处杀局,小心防范,当慎而又慎!事若急,则求生为上!

    宗守是挑了挑眉,微觉暖意。

    虽无法来援,可这位苍生宫主的关切之意,却洋溢于字里行间。

    旁边的孔瑶这时却觉出一丝不对,柳眉轻蹙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毋庸在意,小事而已!”

    宗守闻言是冷冷的一哂,手轻轻一握,就将这符令,彻底的粉碎!

    这世间能够轻易拿出与苍生道同等规模的道兵,不过寥寥三五大宗。

    除了太灵元始,就只有五大穹境,加上雄踞中土数十州之地大商!

    这支精骑到底是来自何处,宗守此时却懒得理会。他此战背山而立,在高耸拔绝之所。三千里内的动静,都可了如纸张。幻心镜在手,更不愁为幻术所迷。

    无论这群六阶道兵,有什么样的打算,也是无妨!

    只是心中却觉一阵阴冷,不事先通告,也未有与夜魔决胜负之意。

    这些人到底是为何而至,是不问可知!真可谓是亡他之心不死,如此迫不及待!

    话说回来,那为方回师侄,不顾苍生道如今四处吃紧,一次就把七千苍生玄龙士遣了过来。怕也认定了他宗守,是必输无疑,还真是大手笔——

    也就在此时,耳旁忽的又传出了一声轻笑:“对君上而已,的确是小事。此战只需拖到午时大胜,一切宵小之谋,都如中夏之雪,不成气候。”

    说到此处,那人接着又是叹息道:“世人都以为乾天军此次,是必败无疑。吾此时却知君上,已据于不败之地。十日之前,吾宗宫主也差点被人劝动,欲与那一位,联手在东临云陆分一杯羹。幸亏是此番宫主,未如前次那般贸然莽撞,骤下断定。而是遣老夫赶至,亲自过来看了看——”

    这声音是突兀之至,忽然而然,就在宗守的耳旁响起。

    却让人奇怪的是,周围之人,除了孔瑶之外,都无所觉。

    宗守心中微紧,回首望去。只见身后之人,赫然有些熟悉,记得数年之前,在他从东临之东赶回乾天山时,彼此见了过好一次。

    那言语是让人颇有些心惊肉跳之感,宗守心神微沉,面色也是皮笑肉不笑:“原来是严庄主驾临!”

    眼前之人,赫然正是严凡,竟也不知是何时,到了宗守的身后。

    此时正恍若未闻的,看着一旁的孔瑶:“君上慧眼识人,严凡佩服!世人只以为孔将军,不过是一方守将之才,不堪大用。却不意一旦统帅万军,却反能游刃有余。以蜃光破敌,更是奇思妙想。只是昨日的严凡,却也不以为君上,能够撑至午时——”

    眸中异色闪动,又看向了那山脚之下。

    宗原之名,那种种不可思议的战绩,早已众人皆知。其人将才,他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知晓。

    却未想到,这宗守的麾下,竟还有一个任天行!

    观其用兵,多半又是一位无双将种!

    说了这么多,宗守心中却稍稍安定了一下。至少这一位,看来并无恶意。

    果然随后,就听这严凡的语锋一转:“恭喜君上!此战之后,乾天山至少可得一百二十万精兵!征伐异界,或有可能!”

    ——确可算是精兵!经历了这等样的修罗沙场,被夜魔族的强兵逼迫。能够存活一日夜而能不死,那么即便是较之他留在乾天的那些百战之兵,也不会差了。

    哪怕放眼整个云界,也同样是一等一的强军!

    可催锋折锐,可固若磐石!

    聚在此地,多是不到三旬之人,在这灵潮大起之时。未来也不知会有多少人,从这些战卒中成长起来。六阶玄武宗,甚至七阶天位武宗,也有可能。

    若是能使之倾心效力,便是乾天山的支柱,脊梁!

    孔瑶在旁静听,此时闻言,却是怒目微睁,冷冷瞪向了严凡。

    似这等样的精兵,固然不错。却是需得经历残酷的厮杀,才可磨砺造就出来。

    此地二百万人,今日过后,能二者活一就算不错。

    若是有可能,她情愿不要!

    身为统兵之人,若是在乎这些,不知爱恤士卒性命,那也就离败亡不远!

    今日种种,不过是不得已而为。

    严凡一怔,随后便尴尬一笑:“是我失言!严凡别无他意,只是看好君上,不久后开拓外域之举而已。”

    神情蓦地一凛,含着凝然之色:“道门退出!我剑宗要在所有收益中独占两成五!”

    胸中隐隐有种迫切之感,今次这机会若是放弃,剑宗诸门必将后悔莫及!

第六七一章 实是幸甚

    “道门退出!我剑宗要在所有收益中独占两成五!”

    眼望宗守,严凡胸中隐隐有种迫切之感,今次这机会若是放弃,剑宗诸门必将后悔莫及!

    人弃则我取,道门不要,那么他们剑宗就接下!

    真不知天意为何,如此样的良君贤臣,怎就出现在灵潮将起的乱世之时?

    宗守目光也微眯了眯,道门退出?

    如此说来,那暗中布局,意欲将他推入万劫不复之人,是道灵穹境?

    严凡虽未直言,可语中却是这么暗示。

    即便不是,想必也牵扯极深。再没与他和解的可能,

    还有这当场索要两成半的收益,也是同样意蕴深远。

    实在不解这道家,明明有向他示好之意,为何这时,却偏又态度大变?

    居然把主意打东临的头上,他实在不知该笑还是该恨,

    真是以为他这一战是输定了?没可能活着返回乾天?

    忽然是心中微动,宗守的眸中,透出恍然之色。

    又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黑幕笼罩的天空,唇角旁渐渐浮出了几分冷哂之意。

    也只可能是如此了!只有他宗守,无法返回东临,才有使乾天一国彻底崩塌,瓜分东临的可能。

    今夜之敌,看来除了那位珈明罗之外,还有其他的对手——

    果然是杀劫!

    又暗舒了一口气,突然间,有些感激天魔穹境的那位。

    若非是修为恰好突破,结成了那枚含光丹、在这一战,可谓是生死难卜。

    不过说来这含光砂炼制假丹之法,在这个年代,应该还未出现才是。

    世人所知,也只是此物珍贵,有助人提前突破一些灵境壁障之能。

    第一位使用含光丹之人,当是在一千七百载之后。

    更暗暗失笑,指甲深深扣入到肉内。紧攥着的掌心之间,却隐隐的现出黑白二点。

    这个底牌,在那珈明罗面前,他其实早已想用。

    早便想试试这无量之光,能否创得了这夜魔皇族。

    在被孔瑶点醒之前,也原是此战之中,他最后的反败为胜之法。

    战场上胜不得,那就直接先诛这夜魔魁首!

    只是一直未有足够的把握,将那珈明罗一击而杀,才一直隐忍——

    倒不意最后,却是被人如此看轻。

    洞彻明了,宗守心内是一丝戾气微涌。旋即就又被强压了下来,是淡然处之。也同样没打算轻易答应严凡,只微微摇头道:“征伐外域之事,可待日后再说!”

    漫天开价,就地还钱。此时此刻,确然不是与剑宗讨价还价的时候。

    真要谈,那就等他胜了再说!

    又抬起眼,望了望对面。宗守眼中,是微显意外。

    那位珈明罗王居然到这时候,还能忍耐得住,未曾向他搦战。

    忽然一笑,即然这位不肯,那就由他主动些好了!

    也可看看,那道灵穹境,到底是为他,准备什么样的手段!

    忽然飞身而起,冲临于空。

    “珈明罗!可敢与孤再战上一场?”

    音传千里,整个战斗都是清晰可闻。

    那对面的夜魔军先是一寂,而后就听一声冷哼:“有何不可?本王亦正有此意!”

    一个身影,忽然冲霄而起。展开三十丈蝠翼,冲入到云空。

    在三万之外站定,遥遥看了宗守一眼。先是微一挑眉,感觉眼前之人,与以往有些不同。尤其是这身气机,浩荡澎湃,源源不绝,分明是处在最鼎盛之时!

    灵境?不对,是云界九阶!

    此时的宗守,赫然已是天境后期!也不知用了什么法门,给人的感觉,仿似是一位灵境强者,立于他身前!

    旋即珈明罗就不曾在意,天境也好,灵境一罢。

    宗守这些日子,之所以能一直与他战到不相上下,是依靠的那强绝的剑术,而非是靠本身的气力内息。

    即便修为再强些,对他而言,也是无碍!

    可这言语间,却不妨讥讽几句:“倒要恭喜君上,修为大进!这么说来,今日君上战场上胜不得。却是有把握,可将我珈明罗斩于剑下?”

    “斩你于剑下?孤是正有此意!”

    宗守一笑,也同样是不急于动手。大战之前聊聊天,也未尝不可。

    “说来方才,损失惨重的,却不知乃是何方?这战场上胜不得,不知从何处说起?”

    珈明罗胸中顿时一窒,后面这些言语,他是早已料到。

    可前面这一句,却真是让他意外。

    斩他珈明罗,这宗守当是大言不惭!

    却又听出这语中,强烈到了极致的自信,还有那毫不掩饰森冷杀机。这是以前,从未有过。

    “不过小败而已!你那位中军主将,用兵之法,让人叹为观止!却也只限于这一次——”

    微摇了摇头,他珈明罗还不至于气量狭小到,不愿承认现实的地步。

    “只是这大势在谁,你当心中有数!尔等最多,也只能阻拦我到明日午时!只是你宗守,真要玉石俱焚?”

    此时夜魔军处境,赫然已被眼前这人,逼到了绝处。

    哪怕是今日突破了这七绝山,他故此此番,也必要损失六十万上下。

    数年之内,在夜魔的后续之军赶来之前,就只能固守在这辉州一岛。

    此绝非是他珈明罗之所愿!

    宗守一笑,明日午时?他也是这般料算。

    只是这珈明罗,却也同他七日之前一般,少漏算了一事!

    能有孔瑶在他身边,有宗原任天行,还有宗岚虎宗原这些人效力,他确实是幸哉!他今天可以全心一意,应付此战!

    也无需再去心忧,那下方的战况。

    意念稍动,立时那黑色的雷翼便已张开。

    雷烈千华,无数的黑焰,向四周弥漫,

    一头黑发,一个呼吸间就转为苍白之色。剑意冲起,使百里内的云气,尽皆往四方排斥。

    而那下方处,所有战死之人,无论是夜魔还是人族。

    所有还未层消散的阴魂,都咆哮着冲天而起。

    ——阴河之聚,九幽之门。此剑通冥,告汝之亡!

    剑指身前,只听身后,轰的一声重响。无数阴风,从那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宗守剑尖遥指,而后那脖颈间的红宝石项坠,忽然剧烈晃动,从胸襟中挣扎出来。飘舞荡漾,释放着炽烈红光!

第六七二章 聚冥之剑

    这是什么剑术?

    珈明罗自问征伐诸界,已达百年,可算是见多识广。可此时此刻,也不由是愣住。

    看得出宗守正是在以手中之剑,操御死气。可为何这冥死之气,能够与王道武学共存,毫不冲突?

    这宗守统辖之下,可非是什么冥国!

    胸中疑念万千,不过此时看宗守的动作神情,就知二方之间,绝无转圜余地。

    今日两者间,必死方休!

    也无瑕去细想,无数的赤罡神雷,忽然炸开,同样弥漫苍空。

    而就在下一刹那,宗守的剑,就已横空斩至!

    死气冥冥,那剑影就仿似是存在于生与死两界之间,飘渺不定,难以捉摸。

    浩荡的灰白之气,与那千万阴魂,疯狂的呼啸。使这片世界,都变成了黑白二色、

    赫然只一剑,就撕开了那漫天的赤红电网,直凌他身前二十丈处。

    明明只是些冥死气息与见不得光的阴魂,此时却全不惧这赤红雷罡,反而有将之冲溃之势。

    珈明罗王更只觉是全身上下,都几乎冻住,寒入骨髓。躯体内气力,都在这死气浸袭之下,一丝丝流散消失!

    心脏跳动也几乎停止,惊悚至觉?

    这到底是什么剑术?

    怎么剑还未至,就给人一种自己,已经是死去了的感觉?

    珈明罗心中再次涌起了这个念头,也就在那剑影临身之时。猛地一声怒吼,体内的气血,蓦地是汹涌逆流!散发出如岩浆般的热力,将所有的阴祟,全数逐出了体外。

    拔刀怒斩,刀剑交锋。以沛然巨力,将这剑影一击而散。而后是毫不犹豫,欺往宗守的身前。

    要使宗守无法施展开那强他一筹的剑术,就只有这近身战法!

    这三个月来,他是屡试不爽。连续数十余战,就有数次将这乾天妖王,逼至绝境!

    只是今日,才刚一近身,就已感觉与以往有那么些不同。

    那被驱逐处阴寒祟死之气,时时刻刻的萦绕于身。无孔不入,是见缝插针的,往他躯体之内钻入。

    只要稍有大意,稍有破绽,就会被侵至躯体血肉中,将一丝丝生机带走。

    刀光剑影,接连不断的在虚空交错闪烁。可每一次交击,都会激起一连串的火花四溢。

    那刃身震鸣之声,更响彻百里。

    珈明罗一开始时,还能近乎是无思无想。只遵循着身体,经历过千锤百炼,淬炼出来的本能。不断的出刀,再出刀。

    只求那刀罡更强,刀速更增!

    仅余的那一点心念,也只是在驱动着那赤雷刀意之余,关注着宗守剑路,不使自己落入对方的陷阱。

    可渐渐的,却只觉这手中的重刀之上,也是灰白之气弥漫,向刀柄处逐步蔓延而上。

    这刀身也不断的在交震中,掉落一丝丝金属粉尘。

    这是手中之刀,正在老化腐朽,不断的崩散之兆。

    不禁是倒吸了一口寒气,他手中这口,可是货真价实的八阶法兵,居然也挡不住这死气侵袭?

    一刀刀猛力压迫,使宗守的剑光,被渐渐压缩至身周十丈处,再难以伸展。

    可恰恰在大约千击之后,珈明罗的身影,蓦地向后暴退。

    不但把之前积累下来胜势,都全数丢弃。更冒着被宗守衔尾追击的风险,连退千丈。

    赤罡神雷,体内气血,再次倒冲。珈明罗‘呼’的一声,吐出了口浓郁的灰白之气,将躯体内聚集的冥思之息,再次驱逐大半。

    手中的刀,也一声震响。无数的灰白之气,也全数涤荡干净。

    之后却是忌惮异常的,再看了一眼宗守。

    只觉这么剑术,没有先前九九龙影剑那精妙,也又没有太多变化。

    可却偏偏更是诡谲难测,比之那龙影剑,更适合于近战。

    尤其是那阴死之力,夺人生机。修为稍稍差些,只是就是当场即死!

    若论这门剑术的等阶,实在不好评价!

    若论威能,那么到极致之时,是第十等圣灵一级,甚至十一等神通级武学,也可比拟!

    只是要用此剑,本身却需付出绝大代价方可!

    斜提重刀,珈明罗哪怕是在全力驱逐体内那些死气之时,也依然留着七成之力,与大半的神念,在警惕着宗守的一举一动,

    此时却忽又挑起了眼皮,淡漠的望向了对面:“君上御使此剑,不止已消耗了多少寿元?又有以君上不到三十载之寿,还可以支持多久?”

    宗守也在静静感知着体内,暂无追击之意。

    此时闻言,顿时是暗暗失笑。其实他也不解,为何如今再施展这门剑术,却连寿元也无减少。死气缠身,只是消弭了体内那么一丁点生机,微不足道。

    恰逢那小金晗曦,陆续化作光点飞临而至,在他肩上落下。

    若要元神魂力,他此时空域的阴魂,就有整整二十万之巨!

    数目虽较那日攻破连云岛那一战,要小了许多。可若论神魂之强,此地这二十万阴魂却远远胜之。

    故此他此时施展的冥河告死之剑,威能还要远胜当日!

    也足可供应他手中这无名剑的消耗而有余!

    不过此时,这两个小家伙给他带来的,却是几只七阶夜魔的元魂。

    天境之后,这些人的元魂,已经有了抗拒他这冥河剑的御力,未曾被征召而来。

    此时小金晗曦将之擒拿了过来,宗守是毫不犹豫,就将之投入到了无名剑中!

    魂海之中,再次有那苍青之火燃耗。而那气海中的含光丹,也只是短短几个呼吸,就使先前消耗的内息尽复,体内凝聚的灵脉,也以惊人的速度,在恢复着灵力。

    换在以往,是绝无可能,有如此绵长之力。

    宗守长声而笑,身后再次传来一声‘咔嚓’巨响。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裂开,更多的死阴之气,有如决堤般冲出。

    激流汹涌,覆盖三百里空际。宗守身影上冲,接着就带起千百条苍白剑气,坠击而下,将珈明罗的身影,全数笼罩其间!

    也是放弃了所有的剑术变化,只求更强更快,也更莫测诡谲的冥死之剑!

    珈明罗目中一缩,再一个呼吸,就使周身气机,恢复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而后是毫不犹豫的,手中之刀,就再次冲迎而上。

    也更是霸道,更为凌厉!

    此时不止是宗守的杀机战意,前所未有之盛。

    他珈明罗也同样如此!能早一些斩杀掉此子,他麾下这支残军的处境,就更好一分!

    一击之后,二人的身影,都微微颤动。唇角之旁,都微微溢出血来。来从刃身中,冲击而来的罡力,使二人身躯,都无法承受!

    可紧接其后,却是更猛地的碰撞!刀光剑影,仿佛是化作了两股狂风,交织在一处,再未曾分开。

    只眨眼之间,就又是千击。珈明罗的瞳孔之中,渐渐却是一阵阴霾浮现。

    这门剑术,竟是聚集的阴魂越多,威能也就越强么?

    往下方看去,是不断的有人战死。而后那些侥幸未曾神魂俱灭者,魂魄却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被宗守剑上的摄力,吸聚至天空。

    怪不得今日宗守,未曾施展那些灵法来牵制——

    身是夜魔,珈明罗却是头一次期盼起来,期待那朝阳尽快升起。

    再遥望天际,此时距离凌晨,应该还有整整一个多时辰!已然离日升不远!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尽管在那中央方向,还是相持不下。

    宗守麾下的那位中军主将,只凭八十万甲士,就使得近乎同等数目的夜魔,牢牢堵截在缺口之外。

    可在两翼,却是不断有所进展。

    继续下去,最多午时,就可以攻至七霞山巅,摆脱困局!甚至尽歼这二百万敌!

    ※※※※

    “凌晨将至!”

    悬崖之旁,一个宽阔巨大的石坛,从旁边的高崖伸展而出。

    宽约百余丈,凸出山体之外,勉强可称是魁伟壮丽。尤其是最近,经过整修之后,更是如此。

    孔睿此时,就立在那法坛中央,把那文王卦钱的孔洞,对着自己的眼睛。遥望天际,那北方星空。

    此处正是乾天山的祭天坛,乃是乾天山城的禁之一。只是他如今身为司天监正,自然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出现在此地。

    卜算之法,要么是借助庞大的地气,用来推算。

    要么是尽力摆脱,这天地之力,对施术之人的影像。

    此处的祭天坛,就是上不接天,却能观诸天星辰。这下么,只接那么一点点的地气。

    可算是绝佳的施术之处。

    “白气鼎盛,星芒绽放——”

    孔睿的心绪,此时是压抑不住的激荡。

    大约再有一个个时辰,这摇光破军之星的光芒,整个云界所有掌握观星之法的人,就全可望见了吧?

    那个时候,便是白日当空,也休想遮掩住破军星的辉光,

    在那不久之后,也当是瑶儿,惊绝当世之时。

    与重玄的赌约,他赢了!

    只是此时,当初之语,已是等若空言。

    也不知此等异景,那位重玄,此时能否望见?

    不过此时,他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女儿,即将身临的死劫。

    下一刻,孔睿就‘诶’的一声,略含意外之意。

第六七三章 东南之霸!

    只见空寂中,萦绕在那亮白星辰之上的黑恶之气,此时已是越聚越浓。

    却是自始至终,都被排除在星点之外。

    隐隐可觉,这颗星辰,是被另一股莫名的强横异力,牢牢护佑着。诸邪难犯,恶气不加。

    孔睿是轻呼了一口气,既是这种天兆,当是有惊无险。

    不过能否渡过这一次凶劫,关键还是在那位妖王。

    孔瑶能至今不被这凶恶之气,必是受此子的王道气运荫庇。

    宗守若安,则他那女儿自可无恙。可如是这位妖王有什么不测,瑶儿也难独善其身!

    放下了这枚卦钱,孔睿是微微蹙眉。按说这星象,瑶儿突破自己的命数,该当是十拿九稳。可这心中,却是在难安。

    “孔监正,不知结果如何?”

    问话之人,来自祭坛之外。一个七旬老者,正坐在那里,略有些焦躁的问着。

    正是宗凌,他本是乾天山的祭祀,那时掌的就是此时孔睿一应权责。

    只是宗守立国,建内阁六部之制,本身转任了太常寺卿,监管着这司天监。

    却自知观察天象,测人命数的本事,远不如人。

    故此自孔睿上任之后,宗凌便全数放手,把这些卜问凶吉的事务,全交由孔睿负责。

    而此时不止是他,这祭坛之旁,如虎千秋柴元这些一国宿老重臣,也都是眼含焦色的等候。

    任博同样等在一侧,却眉头紧皱。子不语怪力乱神——圣人有言,对这鬼神之说,当敬而远之!

    对这术数之道,他本是不怎么在乎。只是今日,对于乾天山而言,实在是太过重要。

    可若是坐等辉洲那边的消息,只怕需慢上半日才可。

    又深深看了眼孔睿,此人来乾天,不过才半年时间而已。

    可为人批命,断凶吉祸福,却是无一不准,

    短短时间,在乾天山,就已是人人皆知。

    加上其女,不止是被宗守纳位嫔妃,更受信重,掌握乾天山百万大军。

    故而此时,哪怕是虎千秋柴元这样的元老,也要敬上三分。

    此人在术学上的造诣,可能是真有不凡之处。

    或者真能在那边的消息,传回来之前,推算。

    孔睿闻言,却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看了眼身前。只见那十丈之外,只摆放着一只三足青铜大鼎。

    下方燃烧着熊熊紫火,是号称至洁的紫心煤,燃烧之后,不会有半点灰烬残留,更火力强盛,往往用于祭天之时。

    而此刻那大鼎之中,是别无他物,只有一块三个巴掌大小,完整无缺的龟壳。

    这星象演衍,往往对应着人世之变。他在这方面的造诣,当不逊色于重玄。

    可诸般术数之学中,若论到准确性,却仍是首推这龟卜之术!

    这龟壳未裂,即便是他,也不敢妄下定论。

    静静等候,整整半个时辰,也仍不见那鼎内,有什么动静。

    那祭坛之外诸人,都是渐渐透出不耐之色。

    孔睿也同样微微蹙眉,他所用龟壳,是五阶藏灵龟之壳。

    距离玄武血脉虽远,寿元却能以万载计,蕴灵于壳,乃是最佳的卜算灵材之一。

    可今日为何,是如此之慢?

    凝思片刻,孔睿蓦地站起,走到那铜鼎之旁。

    蓦地将腕脉割开,一丝丝鲜血,滴落鼎内。

    而后须臾,就见这龟壳,终是‘咔嚓’一声,破开数十裂纹。

    孔睿仔细望,然后那紧绷的心神,终于一松,

    只见见那龟壳之上,虽是裂纹弥漫。一道道深痕,向中央破去。可直至那紫焰熄灭时,那中央一域,也是仍完好无损。

    王居于中,此处无恙,也就意味宗守,定可度过杀劫。

    再而后,又细看着其余方向。只见这些裂纹,就仿佛是一口口刀枪剑戟,指向正中,令人是触目惊心。

    再转瞬之后,孔睿却又是忽的眼皮一跳。

    只见这龟壳之上,又有了些许变化。当渐渐冷却之后,这壳的右面,还是本来的黑色。可那左面,却足有小半,变化成了赤红颜色!

    宗守的王气,正是承载火德。国中如今,也是尚赤。

    这莫非是预兆,那位妖王,将成此界东南霸主么?

    这意念才起,孔睿还没来的及细细分辨其余。就只觉天空中,忽然是一道雷霆,突兀至极的从空中轰然击下。

    将这三足青铜大鼎,猛地轰成粉碎。

    孔睿神情踉跄,连续退出数步,这才站稳。而后是脸色苍白的,仰望着上空。

    这是天发杀机,不欲他窥知隐秘!是谓天机不可轻泄!

    胸中顿时一阵犹豫,方才所观,到底该不该对这些人言?

    而下一瞬,孔睿就迎上了轩辕依人,那纯净期冀的眼神,

    只能是苦恼的微微摇头:“君上他此番定可安然无恙!估计再有四五个时辰,就可有大胜的消息传回——”

    此言落下,坛外诸人,都是稍露出安心之色。

    孔睿却陷入了沉思,响起了方才,在铜鼎碎灭之前,那一刹那见望到的异景。

    这宗守命格,分明是上应天地星辰,牵扯云界这之后万年间的气运更替,才有今日这番变化。

    可偏偏到此刻,他也无法知与宗守对应的命星,到底何在。

    只能依稀亏得,无数的兵戈,海量的尸骸,血与火并存,燃烧一切——

    ※※※※

    几乎同一时间,同样是鼎炉炸裂开来的,还有近十万里外,皇京城内的一处道观。

    九百九十九丈的观星台,高高耸立。从此处下观,赫然可见一个庞大无比的阴阳八卦石阵。

    此时台上,大商国师重玄,就仿佛是忽然之间,老了几十岁。

    须发皆白,面上满是疲惫之色。

    眼皮颤动,重玄抬起了白眉,看向了十丈之外那破碎的鼎炉,与雷击的焦痕。眼眸之中,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那东面,怎么可能会胜?存身绝地,虽是据险而守,却外无援兵,更腹背受敌,强敌窥伺!

    珈明罗更是傲视同阶,在云界中,此时更是几无对手的绝世强者,

    即便不能胜,也不至于败!

    若是再加上那道门的诸般布置,此人可谓是必死无疑!

    记得昨日,陛下他曾召大商诸将臣,合力推演战局。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坚持到午时而已。午时过后,便当溃败,全军尽殁——

    这乾天军,到底是胜机何在?

    若是不能阻夜魔于域外,那么就干脆将其引入云界之中。

    不止是可令其牵制东临云陆那个正崛起中的强国,亦可使中央云陆的东面诸藩,重心东移,不敢妄动。

    可使大商可以抽出足够的兵力与时间,平息内患。

    ——这本是陛下与诸臣,议定的国策。

    可是此时想来,却只觉异常的可笑,太想当然——

    重玄的眼眸之中,全是不解。勉强站起了身,而后一步颤颤巍巍的,向那大鼎行去。

    他方才欲窥天机,一身法力,运动起了九成。

    而当那天罚降下之时,受到的反噬之力,也是沉重无比。几乎就令这肉身,几乎破碎。

    此时却是强撑着,走到那摆放在阴阳鱼图之中的鼎身前。

    这三足鼎虽是融化,却仍有一些残碎的龟壳残片留存。

    之所以未曾毁去,是因其上所蕴之意,可以示之于人。

    重玄将之一一拾起,放在身前拼凑。许久之后,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浊气。

    “果然是安然无恙,果然是东南霸主——”

    如此说来,这一战那妖王宗守,多半是胜定了!

    若是不胜,其身尚且有不存之危,精锐尽亡于七霞山下。何来的东南霸王?

    这赤红之意,隐约弥漫,已然直临云陆东南——

    只是无论他如何去猜,也想不出,那宗守到底是如何胜的。

    这时忽然一道隐约的星光,刺入他双眼之内,

    重玄愕然抬头上望,而后那目光,就定定的看着位于北斗之柄的那颗‘摇光’。

    “破军现世,凌压万军。光照东南,好熟悉的气机,这是对应何人?对了,是孔瑶。记忆之中,就只有她——”

    可此女的衰恶之运,何时解了?

    此时虽身犯杀劫,却是似危实安,有人以绝强的气运庇佑。

    记得此女,确是沾了不少破军星的煞气。可以其一介女子之身,该绝无法承受才是。故此其命衰绝,定当早夭。

    怎么忽然之间,就已正位破军摇光?使群星辉映其光?

    这些变化,真令人无法看懂。

    说起来,此女这三个月,统帅百万大军与夜魔战。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用兵之能,实是有令人眼前一亮之感。

    即便大商,几位经验丰富的老帅,也曾自叹有所不及。

    说此女是摇光降世,倒是有着几分资格。

    心中忖思,重玄忽的是心中一动。只觉胸中闷极,一口紫血蓦地从口中吐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此女不止是统军之才,必要统帅千军万马才可显出!

    其命格也是隐晦无比,需得到手握百万军,身负一国帅印,才可真正上应破军。

    自己一身术数无双,断人命格几乎无一不中,却不料在此女身上,是看走了眼!

    不世名帅,军神临世,这孔瑶,本该当是他们大商的擎天之柱!

第六七四章 准备追击

    可缘何这等样人物,却反而去了乾天,在那宗守帐下为臣?

    是自己,是孔家——

    重玄胸中,忽然有了明悟。

    原来非是那孔瑶的命格,拖累了大商。而是大商国运,是孔家的牵连,才使那孔瑶,早早就显出了恶衰之气。

    此时脱笼而出,自然是一飞冲天,傲啸千里。

    犹记得当年,孔睿与自己激辩之时,认定孔瑶必定可成大器之时的神采。重玄胸中,又是一股恶气涌出。

    赌约是自己输了,可那父女二人,已经不在大商。

    此时此刻,已然是悔之莫及!

    深深一个呼吸,重玄勉强使自己心绪,平复了下来。

    “来人!”

    一声呼唤,立时就有一位相貌二旬左右的道人,匆匆走上了这观星台。

    “去告知陛下!要他无论如何,哪怕宫中的灵境强者死绝,也要将那宗守,诛于七绝山下!”

    道人听得是一阵怔忡,正欲说话。却见这位重玄真人,忽又猛地一摇头。

    “不对!此子大势已成,不可逆转!此时宫中高手哪怕赶去,也是为时已晚!去禀告陛下,可传符令于东临。道灵穹境密谋,绝不可再有参与!”

    若非是身负重创,不能行走。他恨不得是现在,就冲入那宫中。

    道人眉头再皱,终是寻到了机会说话:“真人莫非忘了?陛下今日清晨,已入潜龙山闭关。需得七日才可出来——”

    重玄一怔,而后便面现决然之色。

    “那便就有请皇后,前往潜龙山一行。此事紧要,绝不可有片刻耽搁!”

    ※※※※

    七霞山下,虎中原以刀驻地,胸腹是剧烈起伏,口中‘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已然力疲,浑身是伤痕累累,体内气息,更是只余下不到半成,只到勉强还能出刀的程度。

    不过却依然是身姿挺拔,岿然如山。

    就仿如是擎天之柱一般,立在万军之中。

    撑不下去了——

    面上虽是冷厉无比,冷峻镇定一如初战之时。可虎中原心中,此刻却不由自己的,掠过了此念。

    他这边右翼的几十个石堡,此刻已经被攻破了十七个。一目所望,处处都是残破的石墙石垒。

    失去了这些土木工事,也就只能靠血肉之躯,来抵挡着夜魔军的冲击。

    也亏得是孔瑶,在这山腹之上,布下了数千五臂灵弩。才能勉强抵御着,不曾崩溃。

    右翼的六十万士卒,此时伤亡已接近四成。

    不过虎中原,却觉是自豪!在他的军阵面前,躺着不下于七万夜魔的尸骸。

    以弱人一筹的战力,却打出近乎二比一的伤亡,这可算是他这三月以来,最出色战绩。

    不过每每当注目左侧,那中军方向时,虎中原就会暗暗叹气。

    人与人,真是比不得。激战一整夜,六七个时辰过去。任天行那边,却依然是牢牢抵挡着夜魔的主力中军。

    以几乎同等的人数,却使对方损失惨重。甚至不得不停下攻势,避免更多死伤。期待着两翼,有所突破。

    宗原统帅的那支三十万铁骑,则是最为轻松。不过在其对面,却也同样有六十万夜魔军,在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动弹。

    虎中原是心知,这二人已经是倾尽了全力。牵制住夜魔泰半大军,已经是二人所能做到的极限。

    只怨自己,没有这二人那样的用兵之能。近乎天赋般的直觉,可使任天行与宗原,可以轻易捕捉到对手哪怕最微小的破绽,加以反击。

    目光接着又黯淡的望了望天空东面,日光耀眼,让他不自禁的把眼一阖。此时已经是巳时末,快接近午时。

    日当正空,明照万里。而就在这片七霞山的天空周围,又可见无数的乌云水汽,被一股力量牵引着,往这边汇聚而至。

    不过每当接近到距离战场三百里时,那七霞山的靠后一侧,就会冲起一道炽热气柱。而后是无数的狂风,四面八方的溢散。将这些乌云,全数往远处冲开。

    使这片战场,周围八百里内,始终是阳光明媚。

    那一束束阳光,也如利箭一般落下,令眼前这些夜魔武士的战力,足足消减了三四成之巨。

    许多都是神情痛苦扭曲,肌肤绽裂溃烂。可即便如此,也非是他部下这些将士可以抵挡。反而是被激发了凶性一般,不要命的往前冲击。

    忽的一张张血腥无比画面,跳入到他视角余光之内。

    虎中原下意识的瞳孔一缩,往那边望去。只见一个矫健如豹般的身影,正撞入他右侧前方的一个方阵之内。

    飞速的奔走冲撞,执着两把弯刀。所过之处,血肉纷洒,无人能抵挡这人哪怕片刻。无数的残肢断臂,抛飞而起。

    这列本就单薄,摇摇欲坠中的枪阵,顿时间更是混乱一片。

    “找死!”

    虎中原一声低吼,几乎是想也不想。就策兽而出,猛地一刀挥斩过去。

    凄厉的刀影,带出来的气芒,却是近乎微不可见。体内气机的疲弱,暴露无遗。

    那人一声冷哂,狰狞一笑之后,也同样迎上。两口弯刀,编织出千百刀影,将虎中原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一方是疲惫欲死,一方却是养精蓄锐多时。

    同样的修为,可当那虎霸刀,撞入那漫天刀光之内时。

    却是势如破竹的,斩入其内。

    战场上的磨练,使他此刻的刀法,已经是简练到了极致。一往无回,霸道无比,却又凌厉轻灵。不浪费半分力气,也不会因节省力量,而致刀势减弱。

    往昔宗守对他时不时的指点,此时已尽数掌握,融入这虎霸刀内。

    虽是气力衰竭,可未必就不可以巧破力,也快破强!

    连续数击,然后是‘嗤’的一声响,那夜魔的头颅,被猛地斩断。

    虎霸刀影,也猛地一收。虎中原都懒得去看此人尸骸一眼,就策骑走回了原地。

    而周围的士卒,也都发出一声欢呼,士气又重现振奋之色。

    夜魔那几十位七阶强者,此时也已经陨亡了小半。

    二十人中,倒有十六人,是死在他与柴元刀斧之下。

    可当虎中原面色如常的驾驭骑兽,重新站定时,一颗心却是已经沉到了谷底。

    他也不知自己,下一刻能否再挥得动刀,又能运动起几分内息——

    更不知这条防线,何时会被突破。

    大约是不远了,至多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此战已是胜负已定!不会再有其他的可能——

    之所以还立在此间,还在拼命的恢复着气力。不是这心中,还存有着奢望。只是为应付,接下来的死战。

    是真正的‘死’战,他虎中原,即便是战死,也要死的壮烈!

    不在身亡之前,再斩千百夜魔头颅一同陪自己下去,怎能甘心?

    转过头,与一旁的柴周对视了一眼。只见他这位年轻时的至交好友,至膝部以下,都已经断裂。无法行走,只能坐在骑兽之上。

    这是一位实力高达八阶的夜魔出手,使柴周重创当场。他虎中原,也为之消耗了五六成的气力。

    自然此人,也不好过。被他一刀,斩入到左肋。

    此时已经是过了许久,仍旧没再次出现。

    不是死了,就已经是被重创到难以再战。

    柴周是神情坦然,同样明知身死在即。面上也同样是无半分惶恐,半分伤感。此时却皱着眉,仰望空中。

    “君上怎么还在与那珈明罗战?此时不退,更待何时?”

    宗原闻言一挑眉,眼眸中也是闪过了一丝愁意。

    遥遥望去,只见宗守的身影,依然在天空中,与那珈明罗恋战不休。剑光纵横,冲荡千里。激战正急,无有半分退意。

    隐隐然,竟是反过来,压着那珈明罗王几分。

    只是此刻,却也远远谈不上能胜过那珈明罗。

    以二人望来,也不过是半斤八两,平分秋色之局。

    此时夜魔中的灵境强者,都被牵制着,无法相助。

    可若是这左右两翼,一旦溃败。这些夜魔腾出手来,就后果难测。

    偏偏宗守,仍无有半分退意。而他二人虽是为之焦急,却又不能出言提醒。

    此战虽败,可若是宗守安然返回东临,乾天依然可稳如泰山。

    那几千血云骑的龙角翼马,可飞踏群山,若是想走,谁也休想拦住。

    再只需任天行宗原这样的无双将才,能够保全住。那么待乾天国势稳定,再次攻入辉洲,将此地的夜魔尽数驱逐,也不是梦谈。

    正心中烦躁,不安的抓紧了手中的刀柄。虎中原却忽的只见一道金光,从那七霞山巅,降落了下来。

    是一道令符,虎中原眉头一挑,将之抄在了手内。

    果然是孔瑶所下的军令,此女战阵上的造诣,或者不如任天行宗原,却又胜过了他不少。居高临下,通观战局。许多他视野限于一隅,而未能注意到的事情,孔瑶都能了如指掌。

    得其提醒,虎中原是好几次,险险的转危为安。

    可当那符令中的内容入目,虎中原却是张开了虎目,微微惊异。

    固守,蓄力,大胜在即,准备追击——

    大胜?追击?这婆娘,莫非是疯了?

第六七五章 不死不休

    那下方的战况,空中正激战中的二人,也都是洞彻明了。

    哪怕是全心一意,在手中的兵刃之上。只凭一点余念,也可将战场上的种种,都了若指掌,无丝毫的遗漏。

    珈明罗反攻为守,神情却是泰然。战至此时,夜魔损军已经超出了六十万之巨。整整近三分之一的大军,已经倒在这七霞山下。

    此时二人间的胜败于否,都已无关大局

    而早在清晨,他便已放弃了,早早将这宗守斩杀的指望。

    夜间办不到,这白日之中就更不成。此时宗守,已再未施展那让人时时头疼惊悚的冥河告死剑,却仍是攻势如潮,不曾消止!

    只是在他眼中,这与垂死前的挣扎无异。

    他要斩杀宗守固然不易,可这宗守,想在麾下大军溃败之前,将他诛于剑下,也无异是痴人说梦!

    冷声一笑,珈明罗的重刀斜挑,将对面从近乎不可思议的方位,斩过来的剑光,猛地拨开一旁。

    而后左手猛地一拳,带着一团浩烈无俦的赤罡神雷,轰然砸出。将对面斩击而至的千百虚空之刃,尽皆强行轰散!

    正全神戒备,准备应付对手最后的疯狂。却见宗守,忽然身影一闪,向后退出了千丈距离。

    二人虽是近身而战,一个疏神,就可能身陨此间。可此时宗守,却是隐隐将他压制,自然是进退自如,想走就走。

    珈明罗的眉头一挑,而后便是一声冷哂。终究还是要走了,他还以为这位国君,真要在此处与他拼死一战,与这下方百万部属共存亡。

    却见宗守立在千丈之外,并无立时遁逃远离之意。

    身后那九条龙影,依然是在飞腾旋舞,做怒声咆哮状,气势滔天。

    手中那口不知名的剑,则是剑气百丈,吞吐不定,曲折婉转,有如龙影。

    宗守本身,则似乎是在侧耳倾听,等待着什么。

    “今日胜负已定!一如你我昨夜之所料,我珈明罗虽败,却仍可据此辉洲为基,图谋后事。倒是国君,百万精锐,无数大将,都要尽皆葬身于此!”

    轻声一笑,也不知是在讥讽宗守,还是自嘲。珈明罗神情淡淡,倒提着长刀:“此时国君再不走,只怕就没机会。本王一应之谋,雄图壮志,尽皆毁于国君之手。若有机会,必不容你生离此间——”

    语气间是毫无起伏波动,却杀意盈然森冷,毫无有遮掩之意。更有一丝丝隐约的怨恨,夹杂其内。

    旋即之后,珈明罗也忽觉不对。灵念遥感,终知对面这一位,为何突然间就停下。顿时是仰天哈哈大笑,直震云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却原来是黄雀已至!你我在此鹬蚌相争,却反是便宜了渔翁。只是这渔翁奈何不得本王,却多半是要朝国君下手——”

    当言出之时,那百里之外的云空中,就陆续走出几个人影。

    总数七人,都穿着一袭青色道裳,手提着一口宝剑,各据一方。脚下踏着五彩瑞霞,朝这边踏步而来。

    另有一位青衫道人,此时已经站在了宗守身后不远,大约二十里处。面色冷峻,毫无表情的,朝着宗守一躬身。

    “与君上三月不见,久违了!明惠奉我穹境宫主之命,来取国君性命!”

    宗守目光闪了闪,看了看这踏步而来七人。只觉是这七面方向,若是一丝若有若无,又凌厉强绝的剑意,遥遥控锁着他的心神。

    “这莫非便是尔道家所谓真武七截阵?”

    他知道各宗各派的道兵,都分有天地玄黄四层。

    似苍生道的苍生玄龙士,太灵宗的紫霄剑骑,就是玄阶。

    而这七人,应该便是道灵穹境所谓的真武剑士,传说中的地阶道兵。

    玄阶道兵,只虚一百之数,就可踏破数万之敌!而眼前这七人,每一人都可敌三百位苍生玄龙士合力。

    这七人修为,虽只是灵境初期。可若是联手,施展这真武七截阵,那么哪怕是天境层次,也可抗衡,也可斩杀!

    他宗守何幸?竟令这道家,出动如此杀器——

    “君上果然认得!此正是真武七截阵!”

    明慧是微微颔首,手握着剑。一股清冽剑意,同样将宗守,遥遥的锁住。

    “东临云陆,亿万子民,本是我道凌云宗治下,如今却为君上窃据。今日之后物归原主,却恐君上不会轻易答应。故此今日,定要使国君归西!却又知国君虽只九阶,可借助阿鼻皇座,一身王道武学。国境两万里内,战力都可以直追天境,近乎无敌。明慧细细思来,云界之内,恐怕也只有这真武七截,或可使国君饮恨于此——”

    淡淡的述来,言语间却带着一股特殊的韵律。使人心中之只觉阴寒之外,更意气消沉。

    宗守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其实也再看不到什么,此身周围,早已在半息之前,都转成了漆黑一片。

    倒非是这七霞山的天空,已经被黑暗遮蔽。而是此时的他,已经被人以大法力,拖入到了另一片微型空间之内。

    远远可感知,正有两个人影,正各自手执一件法器,维持着这片黑暗的空间。一股异力,隔绝了内外。

    这二人他不认得,不过一身修为,也是直追灵境。

    “此二器名为陨空沉星盘,带来此间别无他用,只为阻君上逃遁!再有那位敖坤圣君,国君也无需指望,我道灵穹境,自可令他动弹不得!”

    那明慧笑了笑,随后又转而目视珈明罗:“此战是我道家与乾天山之争,与珈明罗王无关。不过珈明罗王若是愿意相助,合力诛杀此獠,明慧也同样不会阻止。若是不愿,则王上自可离去!”

    “大敌降临,却犹自是自相残杀。这便是你们人族本性?”

    那珈明罗闻言,顿时是一声狂傲不羁的低笑,满含着讥讽之意。随机却又一声自嘲:“孤虽是瞧不起尔等。可似这等样的强敌,却也要亲手诛之,才肯放心!你们云界道宗,既肯平白给孤这机会,孤又岂肯轻弃?对我而言,那东临云陆落在你们这些无能废物手中,总好过于他——”

    明慧眼皮睁了睁,就毫不在意。心中是又放心了几分,有珈明罗之助,今日这一战,那就是十拿九稳。

    这宗守,也再不会有半分生机。

    至于这珈明罗王言语里的讽意,是根本不在乎。

    这支夜魔军,之所以能降临在云界。非是其战力,真是无可匹敌。

    而是诸宗诸派,都不愿在变局来临之前,先折损了实力。又各自都有着自己的打算,这才如此。

    真要认真起来,道灵穹境足可让这珈明罗麾下之君,片板不能入云界!

    不过此时,虽已胜券在握。明慧却也并不急着动手,最佳之机。当是七霞山下那支赤甲大军,彻底溃败之时。

    那时宗守的王气,也必将被削弱到极致。

    那七名真武剑士,此时已各据七方站定。虽未拔剑,可那真武剑意,却依然是溢处体外。

    不如剑宗的凌厉,却中正平和,也锐气十足。

    一丝丝细碎剑气,四下游走,将宗守那散开于外,与天地交感的灵念,慢慢的割裂开来。

    还未站起,此处十人间,就已罡气四溢,意念交撞。

    只是宗守,此刻却在笑。唇角浅浅的勾起,畅怀舒心,带着蚀骨之寒。是镇定淡然的,转目遥遥看向了下方,同样是静静等候着什么。

    此处虽是被法宝内外隔绝。却不禁神识,不禁灵念。把灵力运于双目,依然可见,那下方的战况景色。

    只见那日当正空,一束束七彩之色,正从东面临海一侧,远远的照下。使整个七霞山,都布满了七彩光斓。

    “再问尔一句,你们道凌穹境,真要与孤不死不休?”

    此句问出,那明慧是下意识的一挑眉,胸中只觉是可笑至极。

    “宫主法旨,还请君上见谅!”

    事已至此,难道这宗守还奢望双方之间,能有什么转圜余地?

    只是缘何这言语之间,依然是如此的自信自负?

    身处绝境,语中情绪却半分起伏波动都无,只带着几分森冷的决然。

    宗守一声笑,是满含着果不其然之意。

    下一刻,又摇着头道:“珈明罗,孤若是你。,此时便该逃。最好是离开云界,孤寻不到的所在——”

    那珈明罗也是一怔,是一头雾水。随着宗守的目光,远远望去。

    跳入目中的,是一片七彩蜃景。眼前此景,他也看过数次。知晓是一片云光蜃气,将一大片湖泊折射映照在此。

    使这片天地美奂美仑,只是夜魔天生厌光。对这只是厌恶,并无半分的欣赏之意。

    宗守望此处,却不知是到底何意。

    正疑惑间。却只见那蜃景之中,几点光斑陆续亮起。

    那投射过来的七彩光霞,也耀眼的过份。让他的眼内,微觉刺痛之感。

    心中意念微动,珈明罗王的面色,一刹那间转为苍白无比。

    宗守却是在笑,依如先前般舒心快意,却又多了几分恣意放纵。

第六七六章 元一之黯

    云界之外,一处黑暗虚空之内,敖坤正是仰躺着空中。双眼无神的,看着上方处。

    目视之处,却是空无一片。惟能感应,那两道隐隐约约,贯空而来的气机。

    并无多少战意杀机,却带着几分警告的意思。

    敖坤是毫不在意,只需不是那边的两人,主动坏了规矩,对那家伙直接出手,那就是无妨。

    此时在他眼前,正有无数细小的微尘粒子,正在一一湮灭。

    此是毁灭之法,使所有的物质,从根本上彻底的破灭不存。

    他虽是借毁灭龙丹,一举突破圣境。可对毁灭法则的掌握,依然是差了一些。

    故此如今每时每刻,都会如此。通过施展自己的本源神通,来掌握辨识那毁灭大道。反正在这里,也是闲着无聊。

    敖坤的眼中,此刻却是若有所思。他这毁灭之法,只能将所有世间之物,彻底抹去,似乎已经眼衍到了极致。

    可若要再进一步,达到那至境。却必须在这基础上,另做阐发。

    自然对他而言,这是遥远之极的事情。可在如今,就应该早早做些准备。

    毕竟在那面石壁之中,已经消耗了他近万载的寿元。

    即便是龙族,生命也不是无穷无尽的——

    心中微动,敖坤想起了宗守。那家伙修为虽是还不到灵境,可却往往能有奇思妙想。本身的剑术境界,也早已到了魄境巅峰,比拟仙境的层次。

    或者问一问他,说不定能有所得。哪怕能给自己一些灵感,那也是不错。

    才升起了这年头,敖坤的灵念,便有所感。

    那两股强横意念,此时正全力以赴的漫开,隔绝着他对云界的感应。

    敖坤先是一怔,而后是轻声笑着。依旧是悠然自得的仰躺,眸中全是开心笑意。

    宗守若真是那么容易被算计,他也不会将所有希望寄托于其身。

    这几位道家高人,怕是打错了算盘!

    又想起了敖坤,这一次,他真是没做一点手脚。这道家就已开始与宗守为敌——

    接下来,会是如何?

    真是期待——

    一道黑光,忽然从敖坤手中打出。湮灭破碎,将这边虚空打得是千疮百孔。

    无数的灵力风暴,遮蔽四际。

    既然不肯让他,再看那云界种种,那么大家都别看好了——

    ※※※※

    七霞山下,虎中原此时,正把手放在额上,怔怔的看着东面的那片云空,

    虎目之内,全是错愕之色。

    只见一点点光斑,在那七霞蜃景中,一一闪现。而后渐渐的,是将那波光水色,彻底淹没!

    一眼望之,都是刺目的白。那光华之盛,较之空中的那团烈日,还要更强上几分。

    一束束的白光,从那东面照射而下,将这整个七霞山,都全数笼罩。

    而就在他的军阵之前,那数十万的夜魔,此刻已足有一小半,都在这炽烈光华之下,开始了哀嚎。

    所有四阶之下,都是纷纷皮肉溃烂,发出丝丝青烟。

    剩下的四阶夜魔武士,也都纷纷后退,神情慌乱。

    只略略思忖,虎中原便已醒悟了过来。

    这必然是有人在数千里外,那被蜃景反射的湖泊之中,施展聚光符之类的光系灵符。

    而且这数目,必定是成千上万,难以令人置信的海量。才使这蜃景,一刹那的光辉,可以比拟烈日!

    ——若是这些光明符,是在这战场之中实战。那么对面夜魔军的那些灵师,可以轻轻松松的立时驱散,加以反制。

    可是偏偏这光符爆开的方位,却远在他们无法企及之地。

    消耗虽大了些,却可以一举制敌。

    这些念头,在虎中原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而后那耳中,就听到一阵阵如雷的奔腾之声。

    侧目望去,只见那左面。宗原的三十万铁骑,是再次开始了奔腾。一百二十万马蹄践踏,发出了如雷震响。有如一只巨锥,义无反顾的往对面的夜魔军,冲击而去。

    不止是宗原,那任天行统辖的中军也是如此。

    几十万人的阵列,猛地前压。两万天罡剑卒再次破阵而出,势如破竹的,冲入敌阵中。再不用顾忌两翼,往前横冲直撞,两万明晃晃的大剑挥动,带起了无数的血雨。

    虎中原足足愣神了十数息,才反应了过来。

    那孔瑶,居然还真是没说错。

    大胜,真的是大胜!

    一股狂喜,蓦地冲上了胸膛。原来他虎中原,还不到命绝之时!

    那气脉之中,本来已经彻底干涸的内息,忽然间又开始喷涌了出来。疲惫到几乎抬不起来的四肢,也忽然又有了力气。

    望了一眼四周,那周围兵将,包括柴周在内,都是望着天空,满眼的不敢置信之色。

    皱了皱眉,虎中原策扬起了虎霸刀,先是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是声嘶力竭的一声怒吼。

    “我草你先人!还楞着干什么?今日我军大胜!诸军镇可自行追击!日落之前,绝不封刀!今日不留俘虏,定要将这些夜魔,全数屠绝!为吾等战死同袍,复此血仇!”

    周围却先是一阵死寂,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对视了一眼。而后一片欢腾之声,响彻四野。

    那战争之前的兵卒,率先举起了兵器。却只觉先前,还感觉力大无比,又敏捷之至。难以应付的敌兵,此时却是轻轻松松,就被他们一刀斩下了头颅。虚弱到简直不堪一击!

    整个敌阵,都在溃跨。无数的夜魔,只要还能动弹,都在疯狂的崩逃。之前那只令人敬畏的强军,已经是风消云散——

    而同一时间,在七霞山巅,那片被陨空沉星盘隔绝的空域之内。

    此地十数人各立一方,面色都是极不好看。

    尤以珈明罗王为甚,那本来是黑黝黝的脸上,此刻是纸一般的苍白。

    失神的看着下方,那支正溃败逃亡中的大军。

    输了,彻底的输了——

    雄图壮志,尽付流水。此时即便能够逃回,只怕也再难掌握军权。

    外域界河之中,损伤数百万,乃是非战之罪。

    可这二百万将卒,尽数覆灭在此,却是他珈明罗的罪过。

    以蜃镜克敌,居然还有这等样的手段——

    可笑之前自己,还是自信满满。

    族中耗费如此大的代价,欲在云界提前布局,却不意最后,是毫无所得,换来全军覆没的结果。

    珈明罗的神情恍惚,明惠的面色,此时同样好不到哪去。

    道灵穹境的一应所谋,是乾天山精锐尽亡于此。那血云骑,也回不到东临的基础之上。

    可若是宗守在辉洲岛的军力,丝毫未损。

    更平白多了百万精兵。那接下来,他们又该当如何?

    面色涨红,明惠的眼里目光闪动,复杂难言。

    既是心惊,又有忌惮。

    以蜃景克敌,他怎么就没想到?观查了那宗守之军数月之久,却都因顾忌打草惊蛇,惊动这位妖王,未曾深入。

    竟是毫不知,对方其实早有了克敌制胜的手段。

    胸中隐隐的浮出了一丝悔意,可旋即明惠的目里,就又被戾色所据。

    再望眼前,却只见宗守的气势,此刻是一刻强过一刻。

    是王道之气?

    明惠只望一眼,便知因由。这场大胜之后,宗守已足可吞下这整个辉洲。

    而所谓王道武学,便是一国人心,一国之势所聚。

    此时的乾天山,非但是未曾现溃乱之兆,反而是国势大增。能聚来的王道之气,自然也是暴增!

    一番等待,却没能等到宗守实力消减,反而是令其战力更增。

    心中隐隐升起了股退意,在冒险继续与退却这两者之间挣扎。旋即之后,明惠胸中,就有了决断。

    “动手,杀!”

    彼此已成死敌,此时不动手,日后怕是再难有机会。

    再者,只需这宗守身亡此间,依然可令乾天山崩溃!

    话音落下,就是一点凝聚到极致的剑光,立时往宗守方向,直落而去。

    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把剑气劲芒都凝缩到极致。遥相呼应,每一点剑光亮起,那剑势就更增一分。

    七个方向,上下交错。

    而此时明惠,也同样出剑。青色的剑芒,幻成千百光影,将宗守的退路,完全阻绝。

    而那珈明罗,也不待明惠呼唤,就是阴沉着脸,一刀重斩!带着无数的赤色雷罡,横空而至。

    那赤雷刀意之中,此时是夹含着无尽的怨恨。

    今日哪怕是与这些他本看不上的人联手,也要将这宗守,斩于刀下。碎尸万段才方解此恨!

    即便胜了他又如何?九人合力联手,三击之内,必定了结其性命!

    换成是他珈明罗,也难逃陨亡之局。

    宗守却依旧在笑,那红宝石项坠,依然在飘舞悬浮。

    似乎是极尽全力,欲重新坠落下来。却被一股力量,不断冲腾激荡着,悬浮于空。

    红色的光芒,愈发的耀眼。

    而宗守手中的剑,那剑尖处,更是渐渐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黝黑之至,将此处周围所有的光,都扭转曲折,吸噬而去。

    这时宗守口中,也吐出了一声怒吟。

    “元一之黯!”

    一刹那间,无尽的黑暗,将这片隔绝微型空间,彻底吞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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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谓神皇?宇内六合八荒无敌,十方百万世界之主神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