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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北男     锋寒三尺三txt下载     锋寒三尺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八章 煮剑论英雄(终)

    “无剑。www.uu234.net”

    冉仲淡淡道。

    李闵济与冉仲离了不到二尺多远,他并没有多少动作。但冉仲每向李闵济挥出一招,都会碰上一股无形剑气。李闵济虽手上无剑,但他的周身却皆是剑。锋利异常,斩破虚妄的剑。

    忽的,冉仲双掌化爪。其修长光洁的手指,顿时变得硕大,粗糙。他的指甲,更是变成了约有七寸来长的漆黑铁爪。霎时间,他身上散发的威压,便更加浑厚起来。随即,冉仲双掌交叉一划。便见,十道漆黑如墨的指影登时便朝李闵济攻去。

    这十道指影来的又急又凶,李闵济若是躲了,那冉仲定会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将李闵济置于死地。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李闵济自然不会多,他骤然伸出两指。其指尖竟凝结出一把长约二尺,宛若实质的碧蓝色长剑来。李闵济随手便是朝前一划,这一招看上去随意,实则暗藏玄机。李闵济一剑斩在那十道爪刃之上,便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那十道爪刃斩成了无数碎片。随即,李闵济这一道化形的剑气也登时碎裂,变成无数块旋转的菱形利器,就朝冉仲铺天盖地的刺去。

    此时,江岸上正观望的众人忽听得数声轰然巨响。他们循声望去,便瞧得江中一座矮丘,已然被轰成平地。众人暗暗心惊,却道这二人的修为,已然达到登峰造极之境。

    这时,人群中传来一沙哑的老者的叹息声:“嗨,妖道的唯一传人,当的是不一般。若是他碰到别人,当的这一爪就能要了别人的命。但奈何,他碰到的是在剑道上已臻至化境,又推陈出新的李闵济。可惜,可惜。”

    有一小姑娘便问道:“爷爷,这何为妖道啊?那不成是书里讲的,那专门危害苍生的坏道士?”

    那老者微笑回道:“芝儿说错了,爷爷口中的妖道并非指的道士。妖乃是妖怪的妖,道乃是道路的道。其意思就是说修行妖之道。”

    小姑娘说道:“芝儿明白了,但芝儿也只是在书里晓得古时有妖,但如今却是没瞧见过。爷爷,难不成如今世上还有妖?”

    老者笑道:“现在的确没了妖,但还有修妖道之人。而徽州冉家的冉仲,便是如今世上妖道的唯一传人。传言冉家先祖曾是斩妖的大能,他为后悲留下过几样宝物。其中一样,乃是一头墨玉麒麟的双爪。刚才这冉仲施展出的这惊世骇俗一招,便是用那墨玉麒麟的双爪打出来的。”

    小姑娘闻言,又好奇的追问道:“那剩下的几样宝物呢?”

    “剩下的便是两只眼睛,这一只名为斩,而另一只名为龙凤。其余还有一样,那爷爷我便不晓得了。”

    且说此时,那冉仲已然躲过李闵济的那一招碎剑之雨,并趁机又向李闵济攻了几招。招招皆是羚羊挂角,出神入化。李闵济也是一一回应,其招式更为玄妙。但此时江岸之上的众人却无暇欣赏,因为他们全然被那老者与小姑娘的一唱一和给吸引住了。

    而在人群外蹲坐着的独孤训初听那老者说话,只当是他信口开河。但听到最后,他便不由得暗道:“这老头儿到底是何身份,怎晓得如此之多。”

    “爷爷,那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赢呢?”

    老者微笑道:“若是单论现在的情况,二人是不分上下。但若是冉仲使出自己压箱底的绝技的话,那结局便未可知了,因为李闵济也有自己深藏不露的底牌。”

    “呵呵,在下独孤训,敢问阁下尊姓大名?”独孤训按捺不住,缓缓朝人群中走了过来。众人一瞧这朝廷的鹰犬来了,当的是瞬间便避让开来。那老者与小姑娘的身边顿时宽敞了起来,老者对独孤训微笑道:“免贵姓沈,至于名字,老朽的确记不住了?”

    那老者话音未落,一道劲气便从独孤训掌心发出,朝他绞杀而去。这老者却是浑不在意的说道:“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独孤训霎时间便惊骇不已,刚才他这一招,可是用了自己不下七成的功力。但这道劲力却被这老者在无形之间给化解了,独孤训自诩他这一招世上能挡下的虽大有人在。但在谈笑间就将他这招给化解的,那世间便是绝无仅有了。就连正在天上打的正欢的两位,也无法做到。

    刹那间,独孤训便在脑海中闪过了多位姓沈的江湖名宿。但没有一位,能跟他眼前这人对上号的。若这老者有意隐瞒自己的性命,那道是不奇怪了。“真人不露相。”独孤训暗道一声后,便拱手笑道:“在下多有得罪,告辞。”说罢,独孤训身形一闪,便讪讪的离去了。众人当的是大吃一惊,他们想不到这老者到底是何等身份,竟能令这丛云卫的统领如此客气。

    若是董平在此看见这老者,他定会有些印象,这老者不就是那日在北莽边陲小镇里的说书人,沈先生么?

    “阁下可是从毛古小镇而来?”

    沈先生神情动容,沉吟了半晌后他道:“正是,阁下难不成是旧相识?”

    “也算,也不算。”闻言沈先生便往四周看去,但他却找不到是哪里的人在与他说话。忽而,他猛然瞧见,一戴着斗笠的麻衣人从江面上站了起来。麻衣人手握一根鱼竿,那鱼线此时还正静静的垂在水里。

    按说这江岸上站着有不下千人,但他们都好似没瞧见这在江中垂钓的老者。莫说他人,就连沈先生也是刚刚才看见。

    沈先生瞧向那斗笠人的脸,但那斗笠人的面前却萦绕着一团黑雾,令沈先生看不清其真实面目。

    “阁下若是旧相识,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沈先生用传音之法说道。

    那斗笠人淡淡道:“就如阁下一般,你忘了自己的姓名,我也忘了自己的长相。姓名与长相大抵能算的上一种东西,又有何重要?”

    沈先生微笑道:“既然如此,那阁下又何必现身相见呢?”

    斗笠人淡淡道:“看这小辈们斗的欢,我便一时手痒,想向阁下讨教一招半式,还望阁下不吝赐教。”

    沈先生闻声微笑道:“若阁下真与老夫是旧相识,那就该晓得,老夫的职责所在,不擅自比斗,这便是老夫的职责。”

    “这份职责早该改了。”

    沈先生微微一怔,忽的正色道:“若阁下知道这职责是谁定的,想必阁下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管是谁定的,都该改了。”

    说罢,沈先生便瞧见斗笠人一甩鱼竿,那藏于江中的鱼线陡然间便朝他袭来。一线划过,江上众人尽皆觉得眼前一黑。刹那之间,恍若隔世。

    “芝儿小心!”沈先生一把将小姑娘拦在身后,随即又一掌就朝那向他袭来的线头迎了过去。

    物极必反。

    这两股滔天巨力碰撞于一起,对于外界却丝毫没有影响。

    “你是!”

    “我说过,那职责早该改了,故人。”说罢斗笠人回甩鱼竿,便又重新坐于江中垂钓。但外人,却看不到他的身影。

    “爷爷,你刚才在跟谁说话,为何还要芝儿小心?”小姑娘不解道。

    “芝儿,我们该走了。”

    去哪儿?”

    “回家。”

    “可是爷爷,那人我们还没有寻到啊?”

    沈先生沉默的微笑着,过了半晌他才轻声道:“不找了。”

    说罢,他拉起小姑娘的手,便消失在人群之中。在他走时,他还一甩手,往江中扔去一物。

    远远坐着的独孤训一直在观察着沈先生的动向,一瞧他将一物件扔到了江中,不由得便纵身一跃,跳进江里去寻找沈先生方才丢掉的东西。在江中游了一圈后,独孤训便兴致索然的回到了岸上,他口中还念念有词道:“奇怪,明明瞧见那东西就扔在哪儿了,难不成我眼花了?”

    且说此时此刻,冉仲与李闵济的争斗已进行的如火如荼!李闵济一闪身便有数把,由剑气凝结成的长剑朝冉仲刺去。冉仲双爪飞快划动,才堪堪将这几把长剑斩断。但长剑断后,又是数百道锋利碎散的真气朝其迎面而来。碎剑未灭,又是数把长剑朝冉仲攻去。

    李闵济的攻势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其真气绵绵宛若二人身下的涛涛大江,有静时,但无尽时!李闵济于空中悠然漫步,他笑道:“我可正等着阁下那看家的功夫呢,若是阁下不想用,那我只好让阁下败北了。”说罢,李闵济伸手一招,那下方的大江便登时搅动起来。旋即,不下万把由江水凝成的飞剑就破江而出。其景象,好不壮观!

    当李闵济放下剑的那一刻,这世上的万物,那便皆是他的剑。

    冉仲微笑道:“只凭这双麒麟爪就能令李剑神用出这一招,当真是受宠若进。”

    李闵济一挥手,那万柄水剑登时便悬于其身后,蓄势待发。

    “听说阁下除了这一双利爪之外,还有更玄奇之物,我倒是想瞧瞧。”说罢,李闵济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他冷喝一字道:“叱!”

    骤然间,那万柄长剑就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朝冉仲呼啸而去。冉仲双臂左右开弓,一片漆黑的残影出现在他身前,将其牢牢护住。

    眨眼间,这万柄水剑已飞出大半,但冉仲依然应对的游刃有余。蓦的,李闵济又是一指点出。霎时间,这稍显柔弱的水剑便已暗藏杀机。

    “嘭!”

    冉仲连连退后数丈,方才李闵济的一道剑气硬生生的斩在了他的身上。冉仲一退,其身上便露出了些破绽。眨眼间,就是数十道水剑碰碰的撞在了冉仲的身前各处。

    独孤训于下方看的真切,他一瞧冉仲陷入颓势,不由得赶忙站了起来。他心中暗道,“若是今日一战败了,那我丛云卫的颜面何存?这于庙堂江湖两方,那都是说不过去。”独孤训想罢,却瞧见空中局势陡然一变。

    只见的已陷入劣势的冉仲此时竟放弃的防守,而是任由迎着那万千水剑就朝李闵济攻去。且看那冉仲此时,除了蒙着眼的那黑布,身上的大半衣衫都以被那水剑给割的稀烂。但也不晓得这冉仲的皮肉是用什么做的,那些水剑刺在他身上,最多也只是落下个红点而已。

    “李剑神,难不成你就这点本事么?”

    冉仲说罢,登的便扯下了蒙着眼的黑布。他用手捂住自己的左眼,轻喝道:“龙凤。”

    且看冉仲那右眼,只有红蓝两色的流光在相互纠缠,红蓝流光汇成深邃的漩涡,令人不寒而栗。

    旋即,天地之间风云色变。

    大江滚滚,一条百丈水龙登时嘶吼着从江中飞出。

    乌云汇聚,一只由雷云汇聚成遮天巨凤呖啸着从天而降。

    江上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一哄而散,过了半晌他们才反应过来,大喊“妖怪”!

    李闵济一声赞叹道:“好一个龙凤之眼。”说罢,他双手交叉又陡然分开。便见一斩天巨剑从天而降,剑扫八荒,直斩龙凤!

    只瞧那条水龙虽有数十丈之长,但那龙鳞龙须却尽显逼真。长龙栩栩如生,此时正长着那血本巨口,朝着李闵济的双腿撕咬而去。而李闵济头顶那只由乌云凝成的黑凤,此时正扇动着冒着霹雳雷电的双翼,于李闵济头顶盘桓飞动。他似乎在等着李闵济露出破绽,从而一举将其卷入云霄之中。

    而李闵济招来的那炳巨剑,此时已于黑云之中冒出了那锋利无匹的剑尖来。长剑所指之处,正是那雷云巨凤的背脊。李闵济的剑何其快,骤然间,便听得一声哀鸣。巨剑,已然刺入那雷云巨凤的体内。而李闵济的脚下的则是无数道纵横交错的剑气,它们此时已然织成了一张大网,欲要擒住那一飞冲天的长龙。

    蓦然间,冉仲心中暗道,“想那千年之前,我冉家老祖猎龙擒凤,一生不知屠杀多少大妖。寻常修士千年难得一见的麒麟、龙凤皆被其诛之。而千年之后,冉家上下唯有我冉仲能将老祖留下的四样至宝全部传承。李闵济我倒要看看,你以凡人之力,怎能敌得过龙凤之威!”这念头一闪而过之后,冉仲右眼眸中的红蓝之光大盛。刹那间,红蓝两色烈焰便从冉仲眼中迸发而出!其滔天烈焰,霎时间便将李闵济淹没!

    “涛涛烈焰,能融金炼铁。李剑神,速速大喊三声我败了。那我便饶了你!”冉仲猖狂大笑。

    “我还没动手,怎的冉总统领就开始言败了?”

    且说这红蓝烈焰,其温度不晓得要比那寻常烈焰高出多少。处于烈焰燃烧的中心,李闵济当的是倍受煎熬。此刻他若是额外动用些真气护住身躯,那他所招来的巨剑,织成的剑网定然登时便会崩溃。而他定然也将一败涂地,李闵济暗道,自己为了今日再来这白帝城摆此擂台,不晓得付出了多少心血,我也许会败,但绝不会败在你手里!

    李闵济突然强运真气,那巨剑登时便贯穿了那雷云巨凤的身体,而那剑网陡然也包裹住长龙的身体疯狂切割开来。与此同时,李闵济体内真气耗损七七八八,那红蓝烈焰登时趁虚而入,疯狂的从李闵济全身上下的毛孔中钻了进去。

    此刻,李闵济与冉仲都是一声痛苦嘶吼。且瞧这天地重归风平浪静,二人同时从天而降,坠入江水之中。

    一入水,冉仲便迅速露出头来。但当他一出水,便瞧得全身泛着焦红的李闵济正指尖凝结着剑气,逼指着他的喉咙。冉仲的右眼中的光芒已然黯淡了不少,此时丝丝鲜血正从他的眼睑中流出。冉仲闭上眼睛,扯下挂在脖子上的黑布,又重新将双眼蒙住。

    “我输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冉仲淡淡道。

    李闵济没有答话,冉仲笑了起来说道:“因为我没有你不怕死。”说罢,冉仲从水中跃出,便来至江岸之上。

    这时,李闵济开口道:“输了,就是输了。”

    冉仲闻言一怔,旋即放声大笑起来。等笑的喘不上气来以后,他才迭迭的说道:“说的好,输了就是输了,输了就是输了……”独孤训从远处走过来,嘿嘿笑道:“冉总统领我晓得您输了,您就不必再强调了。”说罢,独孤训将自己那件烂外套脱下来给冉仲披上后,又转头对李闵济说道:“李剑神,等九月初九我还来寻你,愿你那时候还没死。”

    冉仲摆摆手,脸色恢复冷淡:“走吧。”

    旋即,二人一前一后向北方走去。待二人走远后,一面色凝重的男子便从一旁的水草中冒出头来。随即他便极速朝李闵济的背后摸去,但他刚没行多远。一个满脸刺青的男子便从山中跳了出来,一把将他的脑袋给捏的稀碎。随后就听得那冉仲的声音传遍四合八荒:“十日之内,谁若趁虚而入来挑战李剑神,那便是与我丛云卫为敌!”说罢,又是一男一女两个刺青人,从山间走出,站到了一开始那刺青人的身后。

    李闵济手指朝水下轻弹,登时间,那澄清的江面便变为猩红。他朗声道:“谁若以为真能杀了李闵济,那便尽管来。”

第五十九章 狐朋狗友

    一连七日,这白帝城下虽说不算风平浪静。但也算是相安无事,虽有几个肖小之辈欲要上山去寻李闵济挑战,但无一例外,皆被那几个守在山下的刺青人给捏碎了脑袋。这几个刺青人乃是独孤训的手下,他们留在此处,可不光是为了保护李闵济。其用意,大抵是为了看着李闵济莫让其跑了。

    而这几日,江边那小镇里是越发的热闹了起来。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士,几乎有一半都聚集在了这个小镇子里。他们平日里讨论的,大多都是七日前,李闵济与冉仲的一战。哪一战最后,虽说是李闵济胜了。但仍有不少人以为,事实上是那冉仲技高一筹。

    其中原因,无外乎那日江岸上的神秘老者对冉仲的一番谈论众口相传,以至于不胫而走。人们以为,那冉仲有四样宝贝,但却只使出了两样。若是他将另两样使出来,其胜负,便未可知晓。但更多的人则以为,那老者所说,大多是无稽之谈。

    若是那冉仲还有后招,怕是早就用出来了。他犯不着压上自己丛云卫总统领的声誉,跟自己的身家性命。就像是李闵济说的那样,输了就是输了,多说无益。

    这小小的镇子这几日一共来了至少有两三千人,但这小镇屁大点儿的地方,哪儿能容得下如此多的外客。这些江湖人士,毕竟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让人家睡大街不是?于是这镇里的男人们动起了脑筋,他们将自己的婆娘与孩子先赶回家,然后收拾出几间屋子,租给了这些江湖人士。若说能营造出这番热闹景象的,天下间也该只有李闵济一人而已。

    若说江湖上,能比李闵济厉害些的高手,当的是大有人在。就说那日江岸上的沈先生与那钓鱼翁,那都是一等一的绝世高手。但若是他们要说摆擂比武,那去瞧一瞧的人,怕就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而李闵济之所以能招来如此大的阵仗,只因他的名气太大,大到只要是在江湖中混的,那就没有一个说是他从来没听过剑神名号的。

    正因为李闵济这份名气,于是有一种人,便在这小镇上浑的风生水起。他们自称自己为指命师,这指命师并非算命。来找他的人,无一不是想问自己现在去那白帝城,有多少胜算能击败李闵济。

    然后这指命师便会根据来人的修为来评断,若是这指命师说某人有五成胜算。随后他便会给他一条能避开那三个刺青人眼线,而安全上路的道路。

    指点迷津,博条好命,便为指命师。

    且说在一街角处,二三十人已将此处堵的水泄不通。他们眼前悬挂着一道帘子,那帘子后,正是一指命师正在为人指命呢。且说这指命师长的清秀儒雅,一把长髯飘飘,倒是有几分像个教书育人的先生。

    这先生此刻正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不时他还放下比,掐指算一算。他前面坐了一个面容粗犷的大汉,不过这大汉此时倒显得有几分局促。忽的,这大汉试探的问道:“苟先生,你瞧我若是上了那白帝城,能有几分胜算?”

    那苟先生闻言微笑道:“你嘛,倒是有五成胜算。”说罢,苟先生又拿起刚才他正在写画的那张纸道:“这便是安全上到那白帝城的地图。切记,你的动作要快,莫要让别人抢先一步上了山。”

    “记住了,记住了。”大汉一脸兴奋的便要去接苟先生手中的地图。不过这苟先生却是嗖的一下,便将手缩了回去。旋即,苟先生便将另一只手伸出来凭空掂了掂。大汉会意的掏出一块银子放在了苟先生的掌心中,苟先生笑着将那银子塞进怀里道:“你要晓得,我这也是讨个保命钱。若是你们没将那李闵济杀了,他再找上门来,那我不就遭殃了么?”

    “应该的。”大汉笑道。

    正当那大汉欲要起身离开始,这苟先生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一脸紧张,煞有介事的说道:“切忌,若有机会,定要将那李闵济给斩了。若是他留下了一条命,下山后晓得是我透露的这消息,那我可是小命不保哟。”

    “明白。”

    那大汉说完撩开帘子一走,下一个便走了进来。这是个年轻后生,此时苟先生的神情已恢复与平静。就如同刚才一般,这苟先生先问清这年轻后生的修为境界后,便在一张纸上写画起来。

    过了半晌,苟先生笑道:“真是出乎在下意料,小兄弟竟有五成胜算!”

    闻言,这后生不咸不淡的一笑后,便交了银子拿着地图走了出去。

    “怪人。”苟先生刚准备好的那套说辞瞬间被憋了回去,便不由得在心中腹诽了这后生一句。

    且瞧这后生一出去,便奔向这街角斜对面的一家茶馆里。那茶馆中正有一人正等着他,后生一过来便将那地图放在桌子上道:“董大哥,您要的东西拿来了。”

    “不错。”董平笑了笑,便将那后生招呼着坐了下来。随后,董平从腰间摸出一颗金豆子递给了那后生。后生笑眯眯的接过来说道:“多谢董大哥赏。”这后生正是那酒馆里的小跑堂傅康川,今日清早一起,董平便叫着他一同来到了街上。为的就是让傅康川去探探那指命师的底细,董平看着那纸上画的一团糟问道:“这看上去可不像什么地图。”

    傅康川笑道:“当然不是,我不晓得去那白帝山上玩儿过多少次,这东西也就是骗骗那些刚来这里的外乡客。”

    董平笑道:“知道是骗子就好,行了,你先回去,要是有事儿我再叫你。”

    “得嘞。”傅康川笑了笑,又顺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果子,便大步走出了茶馆。

    且说那一人刚从苟先生这里走出去,就有一人便又走了进来。苟先生一打量这人,便笑道:“阁下好面相。”

    “死人面相。”来人淡淡的说了一句后,便坐了下来。

    苟先生闻言一怔,不由得暗道这人怕是个不好糊弄的硬茬子。想到这里,苟先生便正襟危坐起来。

    来人见状笑道:“不错,这才有个算命先生的样子。”

    苟先生闻言严肃道:“在下并非算命先生,而是指命先生。”

    “指命先生也好,算命先生也罢。我得先问问你到底做了多少笔生意,若是人少的话,那我可不敢将身家性命压在你手里。”

    苟先生闻言,自傲一笑道:“不多不少,您大可以撩开这帘子往街上瞧瞧,这来往的行人中十个里就有八个被在下指点过。”

    “那阁下当真是有些真本事。”

    苟先生冷哼一声道:“说罢,你的修为几何。”

    “窃天境五重。”

    苟先生闻言一掐手指道:“那我可得好好算算。”说罢他便拿起了笔,正当他欲要写些什么时,来人忽而掐住了他的手道:“别着急,我是想问你,到底有多少窃天境五重的人在你这里算过命,他们姓甚名谁,如今又住于何处。”

    苟先生只觉自己被掐住的那只手,此刻是宛如针扎一样的疼。但他却并未表现出些许痛苦的神色,反而沉声道:“来在下这里算过命的人,那便是在下的朋友。阁下所问之事,恕在下无可奉告。”

    来人微笑道:“刚才我有一个小兄弟来你这里算过命,他身上并无半点修为,你却说他有五层胜算,这不是草菅人命么?我想知道,若是我将此事在外面嚷嚷一番,你那满大街的朋友会如何对你?”

    闻言,苟先生面色一变,他忽而呲牙咧嘴道:“好汉放手,有话好说。”

    董平松开了苟先生的手道:“说吧,到底有多少窃天境五重的人在你这里算过命。”

    苟先生揉揉手道:“这个在下的确无可奉告,毕竟在江湖上混,讲的就是一个信字。若是我今日说了,等明日那些朋友有些个不测,那我还怎么在江湖上混下去?”

    董平笑道:“你这江湖骗子还讲个信字,当真是笑死个人。”说罢,董平面色一寒。“嘭”的一声,他便将腰间的佩着的刀剑拍在了桌子上。

    “你说这刀跟剑,拿个更锋利一些?”

    这时,就听那帘子外有人喊道:“苟先生,这里面是什么动静?”

    苟先生抹去一把冷汗,强作镇定道:“没什么,诸位朋友且耐心等候片刻。”说罢,苟先生又顿了顿,旋即小声道:“这刀跟剑虽有锋利与朽钝之分,但砍在人脖子上,那可是没有生死之分。阁下您不必吓在下,在下已经怕了。但那些人是谁在何处,在下当真不能告诉你。”说到此处,苟先生又话锋一转道:“不过阁下说的窃天境五重在在下这里是个砍儿。若是比这境界低的,那在下便会说他有五层胜算。而比这境界高的,在下便会说他有七层胜算。而恰好是这个境界的,那在下便会说他有六层胜算。在下就只能说这么多了,该如何分辨,那就要看阁下的本事了。”

    闻言,董平收回了刀剑。他笑道:“先生不愧为能窃取天机的仙师,在下佩服。”说罢,董平便从怀中摸出一块银子拍在了桌上。

    苟先生瞧见董平要走,便抱拳道:“在下苟枸,愿交阁下这个朋友。”

    “狗狗?倒是个好名字,你说人怎能与狗 交朋友呢?”

    苟先生略有些尴尬的笑道:“姓是一丝不苟的苟,名是枸杞子的枸。但阁下说的也不错,人与狗虽叫不了朋友,但是狐狸能,老话不是说狐朋狗友么?”

    董平闻言展颜一笑,但却没搭理苟先生,而是径直撩开帘子走了出去。旋即,苟先生便听得董平在外开怀大笑道:“好,好!没成想我竟有六成胜算!今日,我定要去那白帝城,结果了那李闵济的性命!”

    苟先生在那帘子后一听,便不由得嘟囔道:“是狐狸,当真是狐狸。”

    且说董平一边笑着,顺便眼神在人群中扫过。只瞧这来往行人听得董平大喊,皆是神色各异。有疑惑,有沮丧,有警惕,有不屑。刹那之间,董平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后,董平便昂首阔步,又一脸傲然的回到了那茶馆之中。

    董平走后,又有一人撩开了帘子走了那角落里,他一进去便对那苟先生说道:“先生,您来帮我算算。”

    而这时苟先生却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自从刚才董平对他发难,苟先生便晓得此处绝不能再待了。

    但这人一进来,苟先生却是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他捂住肚子道:“兄弟,你先帮我看这摊子。清晨吃坏了东西,肠胃难受的紧。”

    那人笑道:“先生尽管去,我就在这里等着。”

    苟先生连忙道:“多谢,多谢。等我回来,就为你指一条明路。”且说苟先生出去后,便又被外面的人给堵住了。苟先生借肠胃不适,便疾步走到了人群中,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董平在茶馆里坐着,不一会儿便来来往往,换了几茬客人。但有那么五六人,却一直坐在原处,一边喝茶,一边暗自观察着董平。这些人的动作,被董平尽数收入眼底。而这些人,正是刚才董平从苟先生那里出来后,随他一起进来的。

    “本以为要用些手段,但没成想得来全不费工夫。如此也好,我的心里也能少上几分愧疚。”董平想罢,便将一颗南瓜子儿扔进了嘴里。他用力一咬,啪的一声脆响便从他嘴里传了出来。方才一直观察着董平的那些人,随即身子一颤,便同时将目光对准了董平。但瞧得董平没什么异动,便又闷头喝起了茶。

    董平笑了起来,他自语道:“八个。”

    离镇子不远处的东边,坐落着一人烟稀少的村落。傅康川手提着一串油纸包,便走进了这小小村落里。傅康川跟随老娘来到江南后,一路辗转,最后才在这村子里落了户。傅康川行至村南头,便抬开挡着那篱笆墙的栅栏,走了进去。这院子倒是不小,里面也盖着三间茅草屋。

    在一座屋子里,一背影倩丽的少女正在位一白头人梳着头发。

    “飘飘姐,你这一头白发跟银子一样,白花花的好看极了,就跟银子一样好看。”

    且说那日从酒馆出来后,董平三人本想去寻个住处。但却被傅康川给拦住了,傅康川知道几人要去找客栈,便趁机向他们推荐了自家的房子。要的租钱不多,一天一文钱。董平也欣然接受,一来事他觉得与这傅康川投缘,二来是村子里要比这城镇中安静许多,也适合冷飘飘静心修养。

    此时正为冷飘飘梳头的少女是傅康川家的邻居,姓狄名芳。她年龄虽不过十六,但已出落的水灵大方。其一颦一笑间,皆是少女的烂漫与天真。狄芳刚才说的话没有多少修饰,朴实的话语却让冷飘飘会心一笑。冷飘飘打心里新欢狄芳这个姑娘,和她在一起时,冷飘飘就像是看到了数年前的自己与白清池。

    “小芳,大概也只有你才会说这一头白发好看了。”

    狄芳闻言当即道:“董大哥也会说呢,而且一天要说个七八次。”

    “他,他是花言巧语罢了。”

    “那董大哥是在骗姐姐了。”

    “没有。”

    “花言巧语不就是骗人的意思吗?”狄芳不解,冷飘飘也不晓得如何解释。

    这时,外面传来几声大喊:“娘!娘!”

    狄芳闻声,欢快的跑了出去。冷飘飘笑了笑,也紧随其后。

    二人从西屋出来,就瞧见傅康川走进了北屋。狄芳赶忙叫住他道:“傅哥儿,梁大娘出去了。”

    傅康川走出来后笑道:“芳儿你来了,正好,今天我买了许多肉食,晌午咱们一起吃。对了,我娘去哪儿了?”

    狄芳笑道:“梁大娘听说南村的人将前几日江里死的鱼全捞了出来,现在正白往外送呢。她就带着林大哥一同去南村挑鱼了。”

    傅康川闻言皱眉埋怨道:“我娘也真是的,她要吃鱼,我去给她买顶新鲜的好鱼就是了。怎的还去挑那些死鱼。”

    狄芳扑哧一笑道:“傅哥儿,你倒是财大气粗。梁大娘买那些鱼是来腌的,这要是到了冬里,哪里还有那么多新鲜鱼给你吃。梁大娘还不是看你爱吃,才去的。”

    傅康川闻言挠了挠后脑勺,无奈的笑了起来。

    冷飘飘这时开口道:“康川,董平怎没随你一起回来?”

    傅康川道:“董大哥在镇子里喝茶呢,应该过会儿才能回来。”

    听罢,冷飘飘心中咯噔一下。她从前几日就看董平有些不对劲,今早董平什么都没说,便叫着傅康川一同离了家。若他出去只是为了喝茶,冷飘飘怎么都不会相信。

    “康川,你们在镇里都做了些什么?”

    傅康川心念一转,便笑道:“董大哥去算命了,好像是求平安去了。”

    冷飘飘心中暗道胡扯,哪里有人找算命先生求平安的。但她神情却是一缓道:“我晓得了。”

    傅康川微笑道:“芳儿,你来帮我将那些肉食给弄一弄,咱们先吃了。”

    “哎!”狄芳欢快的应了一声,便跑进了北屋,傅康川后脚跟上。且说二人进了屋后,冷飘飘面色一沉,便快步走出了院子。

第六十章 鱼戏

    “梁大姐,这鱼虽然死几天,但我看倒还是挺新鲜。”

    “那可不是,告诉你,我就算不用鼻子闻,单用眼睛眼,就能瞧出那条鱼臭了。”

    “那是。”

    只瞧一男一女一边沿着江岸走,还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这男的是林三川,而这妇人便是傅康川的娘亲,傅梁氏。只看这傅梁氏身着朴素,暗红色的旧衣服上打满了补丁。从眉眼上看,傅康川的娘亲应年纪不大,但那斑白的两鬓与眼角的皱纹却让她过早的显出了老态。

    江岸上人烟稀少,这两日赶来这江边的人倒是不多了,只有几个邋里邋遢的野孩子还在江里玩着水。

    林三川挑着担子,担子里满是身体有些残破的死鱼。这些死鱼皆是那日江上比武,而被殃及的。那南村的渔民泛舟去打渔,但这几网下去,,尽是死鱼。这死鱼卖不出去,无奈之下,那南村的渔民便说将这些鱼白送给乡亲们。

    且说林三川二人正要走上江岸一旁的小路离开这江边时,便忽听的江中有人隐隐约约的喊道:“伙计们快过来喽,鱼儿跳舞了!”

    林三川笑道:“梁大姐,你们这江里的鱼还会跳舞啊?”

    傅梁氏闻言,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道:“啥子跳舞,该是要下雨了,那鱼儿跳上水呼气儿来了。”

    林三川道:“那倒是有意思,咱们过去看看。”

    傅梁氏皱眉道:“有啥好看的,咱们还是快些回去,有一大家子正等着吃饭呢。”

    林三川笑道:“这着什么急,我家公子跟你家儿子,可都是不会亏待自己的主。要不然梁大姐你先回去,我看完热闹再去追你,两步就追上了。”

    傅梁氏点头道:“那随你,我便先回去了,若是要真下了雨,我还得将院儿里的衣服给收了。”

    “得嘞。”林三川说罢,便循着刚才那喊声走去。且瞧刚才在江中凫水的那几个孩子正并着排向前方游去,林三川笑了笑,挑着那满是鱼的担子就是向前一跃,这一跃他便跃出去了五六丈。那些凫水的小娃们瞧见林三川露的这一手,皆是面露惊奇。

    忽的,一浑身黝黑,但一双大眼格外明亮的少年便喊道:“喂!大个子,你是不是会武功!”

    林三川回头一瞧,只见那黝黑少年正停在水里朝他摆着手,那一双大眼忽闪闪的,显得格外机灵。

    林三川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样?”

    那少年闻言没说话,而是一个猛子又扎进了水里。林三川笑了笑,便继续向前走去。又行过二十来丈,林三川便看见了刚才喊话的那个半大少年。

    林三川大声道:“鱼在哪儿跳舞呢!”

    那半大少年说到底只是个娃娃,一瞧见林三川这凶神恶煞的独眼龙,差点没吓哭出来,哪里还敢说话。

    林三川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看着少年不说话,便又提高音量,大喊道:“喂小子!我问你话呢!”

    那半大的少年闻声一哆嗦,便向前方一指道:“就,就在这儿呢。”

    林三川一看那江面,平静的很,莫说是鱼跳舞了,就连个鱼影儿都没瞧见。林三川忽的笑了笑,他心中自嘲道:“怎的还上了小孩儿的当。”

    这时,那几个少年也游了过来。那黝黑少年看着那半大少年道:“五儿,哪里有鱼跳舞了?”

    半大少年指了指面前道:“就在这儿呢。”

    众少女看看了前方,只瞧得风平浪静。林三川幸灾乐祸的说道:“别看了,你们全让这小子给骗了!”

    半大少年一听,登时涨红了脸,过了片刻,他鼓足勇气就对林三川喊道:“我没骗人!”

    黝黑少年摸了摸半大少年的脑袋,对林三川说道:“五儿向来不骗人,没准儿是那鱼跳累了,又回江底睡觉了。”

    林三川一摆手道:“行了,懒得跟你们扯皮,老子回去吃饭了。”但他话音刚落,那江面上便突生异象。只瞧得一个小小的漩涡凭空生了出来。这漩涡越扩越大,霎时间,便成了一个方圆几丈的巨大漩涡。那些少年见状,赶紧往后游了游。

    随即,在这漩涡边缘,一圈黑鱼便接连跳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大鱼圈。随后,在这黑鱼圈里头,又跳出来一圈鱼。在林三川眼里,这鱼都长的一样,没什么分别。但是这些少年却看的清楚,这鱼可是价钱极贵的鲥鱼。不多久,又有两圈鱼跳了出来。这鱼一出来,林三川登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因这鱼太过奇特,一圈是黄鲤鱼,而里面一圈则是红鲤鱼。

    这大圈套小圈的四圈鱼有规律的游着跳着,当真就宛如在跳舞。林三川是啧啧称奇,这时,那黝黑少年便喊道:“我说了吧,五儿是不会骗人的。”

    林三川讪讪一笑道:“那倒是我错怪人了。”观这鱼跳舞,虽一开始感觉稀奇,但看久了也便觉得无趣了。林三川瞧瞧自己这两筐死鱼,不由得冒起了坏念头,他暗道:“在这里耽误了这些功夫,想来也是追不上梁大姐了,不晓得人家心里会怎么腹诽我。我倒不如装上这么两筐红鲤鱼回去,也算是有个说法交待。”想罢,林三川便决定动手。但这时,那鱼圈中心忽的又发出了大动静。

    猛然间,两条硕大无比,宛若蛟龙的黑鱼便纠缠着从那水底蹿了出来,只瞧这两条大鱼一边相互纠缠,一边用细长的鱼嘴顶着一个漆黑的圆球。这场景,当真宛如双龙戏珠。

    林三川从没见过这等怪鱼,突然之间被这么一下,他便脚底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两筐死鱼也随之倒了出来。瞧见林三川出丑,那一群少年皆是放声大笑起来。少年的笑声总是纯粹,他们对林三川的嘲讽与讥笑,毫不加掩饰的就从笑声中带了出来。

    林三川猛的坐地而起,他妄想为自己扳回几分面子,便说道:“笑,你们还笑的出来。瞧见没,这鱼成精了,要是你们再不跑,都得被它吃进肚子里。”

    黝黑少年笑道:“大个子,你当真是没见识,这鱼名鲟鱼,可金贵着呢。”林三川冷着脸哼了一声,但他心中却是羞的不行。忽的,他又瞧见了那两条鲟鱼顶着的那个黑球。便暗道,“想来这番异动,全是由这玩意儿造出来的,保准是个宝贝。”旋即,林三川便喊道:“小子们,你们将那鱼顶的那个玩意儿给我拿上来。”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没有动弹。随后,林三川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道:“谁能将那玩意儿拿上来,这钱就是谁的。”这些少年长这么大,哪里见过如此多的钱,更别说身上揣着了。一时间众少年的眼神里全是动心之色,他们当然想要这钱。但水中的这番动静,在他们眼里看来,那可都是河伯弄出来的。要是他们一不小心得罪了河伯,那可就倒了大霉。

    这时,那黝黑少年看了看几个小伙计,便对林三川说道:“大个子,你不会是功夫么,怎的还拿不下那个小玩意儿?”

    林三川闻言,故作高深道:“你们晓得张良捡鞋么?”

    众少女齐刷刷的摇了摇头,林三川见状笑道:“就是说当年有个老头儿在桥上扣脚泥儿,但他的鞋却突然掉下桥了。”

    一少女打断林三川道:“我二伯也是在桥上扣脚泥儿,然后他的鞋掉下了桥,他下去捡,结果掉水里淹死了。”

    林三川笑道:“就是这么个理儿,那老头儿年事已高,若是他自己下去捡,难免会不注意掉水里。而这时,一个后生恰好走了过来,老头便让他去捡自己的鞋。那后生听话,捡了回来。但这老头儿的鞋捡上来又掉下去了,他还让这后生下去捡,反复三次。这后生都下去捡了,最后这老头见这后生听话,便给了他一本书。结果这后生就靠着这本书,当了大官。你们说,那玩意儿你们该不该帮我拿过来?”

    众少年一脸不解,他们对于捡鞋与拿鱼嘴顶的那玩意儿有什么关系还没想明白。倒是那黝黑少年机灵,他道:“若是我把那东西拿过来给你,你也能让我做大官?”

    林三川欣慰的点了点头,其实林三川不是不想下水,但那奈何他修炼的是铜头铁臂的外家功夫,对于轻身功夫没那么精通。若是他此时下水,难免会弄湿衣服。若是他湿漉漉的回傅家,难免会出丑。

    黝黑少年道:“我不要做大官,我要你教我武功!”

    林三川闻言也没多想,便点头答应了。那少年见状,登时喜笑颜开。眨眼间,他便扎进了水里。当他从水里再出来时,他手上已然将鱼嘴上顶的那玩意儿给拿在了手里。

    林三川暗道一声好水性,凭他的眼力,竟没有看清刚才这少年的动作。当那少年一取下那东西后,这群鱼便像失了魂一般的,漫无目的的又散去了。

    林三川见状道:“伙计,把东西丢给我!”

    黝黑少年一抬手,就将那玩意儿扔给了林三川。林三川伸手一接,便感到一阵冰凉。他再细细一看,便瞧得这玩意儿从远处看时是个黑球。但用手一摸,却能感受到这给黑球上还有无数个小平面。林三川把玩了片刻,却看不出这黑球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林三川摇摇头,暗道扫兴。旋即,他将黑球收起来,又将那几枚铜钱扔进江水中大笑道:“伙计们,抢钱喽!”

    少年当的是纷纷往水里钻去,去捞那些铜钱了。唯有那黝黑少年扔浮在水面上,静静的看着林三川。望着那双大眼,林三川心中一阵发毛。他道:“小伙计,你怎的不去拿铜钱?”

    黝黑少年开口道:“我不要拿钱,我要你教我武功!”

    林三川笑道:“你为啥要学武功?”

    黝黑少年满脸的倔强,他开口道:“你答应了,便只管教就是了。我娘说过,你们练武之人都是大侠,都讲言而有信不是么?”

    林三川暗觉好笑,这少年着实有些天真了,若是让他去闯荡江湖,指不定要挨多少戏耍。

    “小伙计,那今日我便教你一招。”

    闻言,少年眼中放光。

    林三川站起身来,扎了个马步,陡然大喝一声:“看好了!”说罢,林三川登时便转身往后方跑去,江上空留他跑时之前的余音:“今日便让你看看江湖险恶!”

    黝黑少年咬着牙,随即他用拳头狠狠的一砸水面,发泄着自己的愤懑。黝黑少年游上了岸,他捡起那林三川留在岸边的扁担,就要朝林三川跑走的方向追去。

    这时一少年叫住了他道:“生子,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狠狠教训他一顿,言而无信!”

    众少年担心他的安危,便七嘴八舌的说道:“生子,你能打的过他吗?就算你能打过他,但你连他在哪儿都不晓得,怎么去教训他?”

    黝黑少年闻言,也满是失望之色。但突然之间,他却瞧得那扁担上刻着三个字。黝黑少年将扁担扔进水里道:“五儿,你识字多,帮我瞧瞧那上边刻的是什么?”

    半大少年握住那扁担,看着上面刻着的字儿,皱眉琢磨了片刻道:“我就晓得第一个字儿是傅,最后一个字儿是川,中间那个我就不认识了。”

    黝黑少年点头道:“那就跑不了了,这几个村里姓傅的就一家。”说罢,黝黑少年便向前跑去。

    林三川哼着小曲儿惦着那黑球便回到了傅家,他搁老远一瞧,便看见傅梁氏在院里站着。林三川三步做两步走过去,在篱笆外他便笑道:“梁大姐,吃了没?”

    傅梁氏皱眉道:“早吃过了,你挑的那鱼去哪儿了?”

    林三川一愣,猛的想起来自己只顾着跑,倒是忘了把鱼挑回来了。他一拍脑门道:“你瞧我这记性,我只顾着看热闹,倒是把鱼落在那江边了。梁大姐你等着,我这便回去取。”

    闻言,傅梁氏开口道:“算了,你先进屋去吃饭吧,我去那江边找找就是。”

    “那哪儿能行,我去!”说罢,林三川一转身,便往回走去。傅梁氏哪里还放心让林三川自己去,她叫住林三川拔腿跟上。

    林三川讪讪道:“梁大姐,就这点事儿哪儿还用得着劳烦你。”

    傅梁氏则是道:“那鱼丢了倒是无妨,就怕那扁担丢了,要不然重新置办,还得花银子。”

    林三川笑道:“梁大姐倒是会过日子,对了,我家公子回来了没?”

    “听康川说董老弟在镇里喝茶,还没回来。”

    “那我家夫人今日可还好?”

    “听康川说冷妹子见董老弟没随他回来,便去镇里找董老弟了。”

    闻言,林三川倒是没考虑许多,他心中幸灾乐祸的想道:“这什么多个女人倒是麻烦,公子这去喝茶也喝不安生。”

    过了半晌,二人回到江边,只瞧那江中早没了几个少年的踪影。鱼跟筐都在岸边放着,而那扁担则在水中打着转。林三川见状放心下来,傅梁氏在一边道:“三川兄弟,你以后做事,可万不可这么马虎了。”

    林三川嘿嘿笑道:“晓得了,晓得了。”

    二人将东西收拾好,便要往回走。林三川到了来,还是下了水去捡了那扁担。这有傅梁氏这个女人在这儿,林三川也不好脱衣服,只得合衣下水,弄湿了半身衣服。二人在回去的路上,林三川打老远便瞧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傅家房后来回寻摸着。

    林三川登时大喝一声:“谁!”

    其声音之巨,他身旁的傅梁氏都是被震的脑袋一懵。随后林三川将扁担扔下,便快速超前奔去。那在傅家房后寻摸的那个人影听得林三川一吼,登时便逃遁而去。闻其声,傅康川与狄芳二人也走了出来。三人一同来到房后,狄芳便开口道:“林大哥,你怎么了?”

    林三川道:“方才看见个鬼祟的人影,你瞧那不是正往前跑呢吗?”狄芳往前看去,但她没林三川如此好的目力,却是没有瞧见。这时正左右巡视的傅康川忽而大声道:“有人想点我家房子,你们瞧!”二人循声看去,只瞧在地上散落着两块火石,那墙壁上的茅草,还有些许被焚烧的痕迹。

    林三川啐出一口唾沫,“他娘的,这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他!”话音未落,林三川便狂奔出去,一眨眼便没了人影。

    林三川是越跑越快,前方那人影也是越来越清晰。只瞧那人上身打着赤膊,露出黝黑精瘦的身子。林三川已经看出了这人便是那江中的黝黑少年,他的脚步不由自主的稍稍放慢了一些。他心中暗道:“是这小子,难不成是为了刚才我哄骗了他,才找来了?这我要是追过去,反倒是我没理了。倒不如我就这么回去,然后说追丢了。”想罢,林三川就欲往回走。

    黝黑少年一边跑,一边向后注视着林三川的动静。当他发现林三川停住了的时候,便破口大骂道:“日你龟儿子,阴阳烂沟子!哈儿,你赶来追你老汉么!”

    林三川一听,便气不打一出来,他喝道:“龟孙子,让爷爷瞧你到底有什么把戏!”说罢,林三川又向前纵身追去。

第六十一章 无声无臭

    这小镇上茶馆不多,稍微一打听,冷飘飘便寻到了傅康川口中说的那个地方。m.www.uu234.net冷飘飘走入茶馆,便发现一个跑堂正在清扫着散落在地上的瓜子皮。随即她再一环顾,却发现这茶馆中人丁冷落,并没有董平的踪迹。

    冷飘飘眉尖轻蹙,她一叫那跑堂道:“这位大哥,可否向你打听些事?”那跑堂回过头来,一瞧冷飘飘,目光中便流露出几分怪异,他道:“大姐请问。”

    冷飘飘闻言就将董平的面貌体征详细的说了一边,旋即她道:“请问大哥,我说的那个人可来过你这里?”

    跑堂点头道:“来过,刚走。你瞧,这一地瓜子皮就是他磕出来的。”

    “那他现在去哪儿了?”

    跑堂摇头道:“那我就不晓得了。”

    听罢,冷飘飘道了个谢,便走了出去。那跑堂对几个客人说道:“看见没,这婆娘的汉子保准是跑了,倒也是,守着这么个白头怪物,谁能吃的下饭去。”

    这时一人笑道:“小哥,这你可莫让那人听见了。传言那白头发的全是妖怪,不是狐狸精,就是野狼精,小心她跑过来挖了你的心肝。”

    说罢,众人哄笑起来。

    冷飘飘在城里找了一圈又一圈,几乎开着门的人家她全都进去了,但无一例外,皆没有寻到董平的踪迹。而此时,日已西沉。

    红日西沉,其灿烂辉煌的余晖,将那座城映照的更加雄伟。江水粼粼,更显波光灿烂。

    “好一座雄城啊。”

    董平站于江岸便感叹道。这白帝城下的江岸之上,除了董平,那便是再无他人了。寻常百姓不明真相,他们听闻这白帝山中有吃人的妖怪,所以他们不敢来。而那些江湖人士,晓得其中真相,却是更不敢来。其实只要不越界上白帝山,那几个刺青人还是懒得对人动手的。

    董平坐了下来,他脱下鞋袜,将脚浸泡在了冰凉的江水中。此时秋风瑟瑟,坐于江边,更添几分寒冷。

    这时在董平身后,一片仍显茂密的水草之中,有几个人正在那草中趴着。仔细一数,正好八个。一人小声道:“想不到他如此快便要动手了,若是让他抢了先机,先杀了那李闵济,咱们可就没机会了,动手吧!”

    另一人则沉声道:“不着急,咱们再看看,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且说这八人正是从苟先生哪里算过命的,而且苟先生也正好说他们去挑战那李闵济有六成胜算。今日董平从苟先生那里出来时,董平说的那一番话正好被他们听见。按说从苟先生那里算过的,向来不会将自己的胜算告诉别人。主要就是为了防一防,那有心之人的算计暗害。

    而这八人正好熟识,他们本打算结伴一同去挑战李闵济。但无意之中听到董平自爆胜算,便有些坐不住了。这等手刃剑神的丰功伟业,他们怎会拱手相让于别人。于是他们便决定,先将董平这个潜在的威胁给除了,以绝后患。

    董平看着自己的双手,扪心自问,“是要畏首畏尾一辈子,还是痛痛快快的过上几十年,成就一番丰功伟绩?”董平随即自嘲一笑,如今他坐在这里,便象征着他选择了后者。从那无界山庄出来后,董平便经常想,经常感叹自己实在是弱小。在遇到强敌时,他连自己身边之人都无法保护,甚至还连累自己的女人赔上了半条命。

    就如同那日在藤花架下,老神偷对董平所说的一样。董平在武道之上虽极有天分,但奈何入道太晚,以至于根骨定型,以后就算有些成就,那估计也是快七老八十了,董平也自知这点。因为修为不济,他被水护法抓到过莲蓬狱。被史定应抓到过大漠,几度深陷囹囵。虽最后都化险为夷,但奈何也是被人摆布。

    所以董平便打起了那鲲鹏总略的主意。董平之所以不愿意修炼那鲲鹏总略,是因为他晓得自己若是一直修炼那鲲鹏总略,最后难免会走火入魔,从而害人害己。那江底之中的守墓人,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但如今董平转念一想,若是真炼到守墓人那一步,估计也得百八年之后了。董平自问自己活不了那么久,他也不想活那么久。只要几十年,或许只要十几年,董平便能完成自己的抱负。那鲲鹏总略,未尝不可以一练。而如今汇聚了江南众多江湖人士的这江边小镇,正好是个董平能大展手脚之处。那日董平将冷飘飘等人留下,说要多在这里住几日,也是因为这个。

    老天对董平倒是宽容爱护的紧,他困了,便给他送来个枕头。此时正有八个心怀不轨之人主动来寻他,却不晓得,他们碰上的是更为心怀不轨之人。

    这秋天的日头着实短了,董平将脚从江水中拿出来时,已是明月东升。他穿好鞋袜,便拿起刀剑站了起来。每当看到这柄佩剑之时,董平便会想起阿九。董平佩服阿九,佩服他的快剑,或许这一辈子,董平都无法练成那么快的剑。

    但他的剑,现在杀人已足够。

    那隐匿于水草之中的八人,见得董平站起来了,皆是身子往前一倾。那为首之人使了个眼色,剩余七人便握紧了手中兵刃,准备动手。

    而这时,他们突然听到前面的董平懒洋洋的说道:“是啊,几位在那草里爬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出来透口气了。”

    几人悚然动容,一人低声道:“怕他做甚,咱们皆是六成胜算,难道联手还比不过他不成?”

    那为首之人摆手道:“我先牵扯住他的视线,然后你们从两边包抄,势必要一招得手!”说罢,这为首之人便从水草中站了起来说道:“阁下既然知道我们在这里,那为何不早早走了,逃命去。”

    董平转过身,满脸讶然道:“逃命?难不成几位是来杀我的?但我可不记得何时得罪过阁下。”

    那人笑道:“不管得没得罪,今日阁下是必死无疑了。也让阁下到了低下能说个明白,在下臧河涛,尽管去告状吧!”他话音未落,董平便觉数道杀气从自己身旁两侧袭来。旋即便是七个手持刀斧的人影,朝着董平冲杀而来。

    董平陡然拔刀,但他这一刀却是往地下斩去的。惊雪插河岸,随即又是往外一拨。陡然间,漫天的泥沙就朝两边扬去。这区区泥沙攻势,自然扰不了这几位窃天境五重的修士。众人从泥沙中穿过后便一同手起刀落,朝董平所站之处斩去。随即便听“嗵”的一声闷响,他们这一招竟然落了空。

    只瞧董平此时已持刀朝那臧河涛冲去,几人见状,自当是紧随其后,一同朝董平追杀而去。

    众人修为雄厚,同时在这江岸上狂奔,便见平静的江水,此时已泛起了圈圈涟漪。臧河涛见董平冲了过来,不慌不忙的拔出了两把细长钢刀,他低喝道:“今日便让你瞧瞧这扶桑武道大师的二刀流。”

    ”扶桑刀法。”董平对这讲究一击必胜的扶桑刀法稍有些了结,无非讲究的便是三快,刀快,,动作快。而这二刀流,便更添了数分诡异与变数。

    只瞧这臧河涛两刀交叉,就是朝前一劈。刹那之间,锋利交错的刀气便朝纠缠而去。董平虽离臧河涛还有五丈之远,但已能感觉到那刀气的恐怖与古怪。董平晓得此招不能硬挡,他双脚一扭,便施展出沾衣十八跌朝一旁闪去。他未闪,那刀气便至。只听“噌”的一声,便瞧得董平的一片衣角已然被那锋利的刀气割下,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旋即那刀气又往前纵横几十丈,最后落在水中,激起叠叠水浪。

    这时董平还未站稳,那臧河涛已然一刀斩了过来。董平反手一挡,那臧河涛的另一只刀便朝董平的小腹刺去。董平抬手就是一道无形指气,随即便听一声脆响,那臧河涛的刀霎时间便被拨到了一旁。

    “这指法,有点意思。”臧河涛冷冷一笑,但手中的刀却是没有丝毫耽搁,眨眼间,他便又劈出了二十三刀。董平依靠着沾衣十八跌,无形指气与佛门刀法才堪堪挡下臧河涛的攻势。这臧河涛在这二刀流上一浸淫许久,远飞是董平这般半路出家之人能比得上的。

    再瞧那七人,也是弹指便至。

    董平暗道,势要在一招之下定胜负。

    忽的惊雪刀一颤,一声轻鸣从刀身发出,臧河涛心道不好,赶忙往后一退,便躲开了董平这一势众生相。但趁此番空当,董平猛然抽剑:“你有二刀流,我有左手剑。”

    其声未落,刀剑已至。

    董平的刀仍是用的佛门刀法,而他这一剑却是朴实无华。这一剑就这么刺了出去,简简单单,不加丝毫修饰。但就是这么一剑,却让臧河涛产生了一股无法躲避的念头。但他毕竟将这二刀流已修炼的炉火纯青,眨眼间他便想出了应对之法。

    只瞧他一刀往下挥另一刀则往上扬,这一招下去,不紧能打掉董平的刀剑,还能割碎他的喉咙。

    但刀剑将要相撞之际,董平却猛然松开自己手中的剑。只听“当”的一声,臧河涛一刀斩到了落剑,但他的攻势却扑了一个空。臧河涛大为不解,他想不明白董平为何要弃剑。就是这么猛然间产生的一丝杂念,却让董平逮到了机会。

    只瞧得董平使出一招翻龙手,一把便抓住了臧河涛的手腕。陡然间,吞气法熊熊而出。臧河涛露出惊骇之色,胜负已分。刹那间,宛如江河一般澎湃的真气便涌入了董平体内。董平先是剥离杂气,用泄气法排出。登时,漫天的指影就朝那冲过来的七人绞杀而去。

    随后,董平又接连使出了合气法与化气法。霎时,臧河涛的真气便被董平炼化,从而汇入其气宫之中。

    这化气法与合气法还是董平头一次用,往常董平只施展吞气法与泄气法,将杂气与纯元之气一并排出去。而今日将这鲲鹏总略完整的施展出来以后,董平感受到在恍惚瞬间便蓬勃增长的修为。便晓得,自己上瘾了。

    再看那七人,面对这无来由的指气,着实吃了一个大亏。陡然间,众人便浑身伤痕累累。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同迭浪一般的指气瞬间又朝他们涌动而来。

    在纷飞的指影之中,他们瞧见,自己要杀的那人已手握刀剑冲了过来。此时只见大江翻滚,惊涛拍岸!

    白帝城中。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李闵济已将体内真气运转了三百七十二个大周天。此时他的皮肤已开始恢复了本来的颜色,那暗红的灼伤已消褪了大半。

    忽而,一人在他身后笑道:“小子,老偷儿我的药,还顶些用吧。”

    李闵济气归丹田,他站起身看向一脸幸灾乐祸的老神偷无奈的笑了笑。他这一受伤了,老神偷倒是乐了起来。

    “多谢了,你送来的药管用极了。”

    老神偷笑道:“管用就行,也不枉我老偷儿日夜兼程,去了那默澜药谷一遭。”

    李闵济微微一笑,他心知,老神偷虽平日有些古怪,但不失为是个心善的热心肠。忽而,李闵济开口道:“怎的我刚才听到这山下有动静。”

    老神偷笑道:“没准又是那几只野狗咬起来了,老偷儿我去瞧一瞧。”说罢,老神偷身形一闪,便消失在这屋内。

    在白帝山中,三个刺青人面色凝重。他们看一看山下,便要迈步行将出去。但这时,一人淡淡开口拦住了他们道:“你们继续在此坚守,本捕下去瞧瞧。”那人说罢,便纵身而起,空留一抹血色。

    还刀剑于鞘,此时已是风平浪静。

    董平看着地上面色发白,还在不停扭动的八人冷冷道:“人都说,夜路走多了难免会遇到鬼。我倒是运气不好,第一次走便遇上了。”说罢,董平一转身便飞出一指。

    一道飞链宛如长蛇一般盘旋而出,护在来人身前,挡下了董平的这一指。

    “士别三日,刮目相待。想不到短短一月未见,你的真气已浑厚了这么多。看来你这些日子,倒是没少施展你那邪门功法伤及无辜。本捕今日定要拿了你,关入那天牢之中。”且瞧这来人面色刚毅,血色披风加身,正是那丛云卫中道血捕。

    血捕听了独孤训的命令,昨日才到了这白帝山,负责统领那三个刺青人,共同看守李闵济。但血捕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见董平,这倒是能顺便了却他一桩心事。

    董平笑道:“那好,今日便瞧瞧鹿死谁手了。”说罢,他十指连弹,数十道无形指气眨眼飞出。血捕手中铁链飞舞,瞬间变听得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上次在董平手中吃过苦头,这一次血捕却是丝毫不敢大意了。将董平这无形指气挡下后,血捕手中那铁链便如长蛇出洞一般,朝着董平撕咬而去。

    董平拔刀一挡那铁链,便感觉虎口一麻。虽然董平今日吞了这八人的真气,但放在血捕这种真正的高手面前,还是不够看。

    正当血捕欲再进一步时,忽而听得头顶传来一声厉喝:“尔敢伤我徒孙!”

    刹那之间,血捕只觉掌心一疼。他手握的铁链,不晓得何时已到了他面前那不修边幅的老者手中。

    “老神偷。”

    “不错,正是老偷儿。”

    说罢,老神偷看向董平大笑道:“好徒孙,乖徒孙,师祖爷爷可想死你了!”

    血捕暗道不好,他没想到董平竟与老神偷还有这份师承关系。但刹那间,血捕便想到了应对之法,他道:“神偷前辈,在下并非要难为你门下弟子。但他在我丛云卫的眼皮子底下就敢滥伤无辜,我怎能坐视不理。”

    这时,老神偷眼皮往下一扫,只瞧那躺着在地上躺着的几人,不由得大惊失色。

    董平突然一见老神偷,心中的激动之情,当的是无以言表。原因无他,只因这老神偷虽是个便宜师祖,但却着实一心为他好。但这时瞧见老神偷看到地上几人的惊骇之色,董平便压下了心中的激动,他道:“师祖不必担心,我并未伤及这几人的根本,他们修养几个月便没事了。”

    “既然他是老神偷门下,那我便不再插手,先行告辞。”说罢,血捕踏江而去,又隐入山林之中。

    这时,一道流光从山顶划下,来至董平面前。此人正是李闵济。

    李闵济一落地,便看向老神偷道:“怎的,野狗跑去哪儿了?”

    老神偷这时抬起头来看向董平,满是诧异的说道:“徒孙,你难道练成了那完本的无上霸道篇?不可啊,万万不可啊,你不晓得那无上霸道篇练至最后会是个怎样光景。爷爷我曾瞧见过一个,那当真是活的生不如死啊!”

    这时李闵济轻咦一声道:“哦?就是那夺他人修为,来为自己所用的邪门武功。”

    老神偷点了点头,李闵济闻言看向董平道:“还好,当日在兰阳城,我没有将那桃花剑卖给你这种心术不正之人。”

    董平看向李闵济,果然,这李闵济便是那乔装打扮在兰阳城卖剑的乞丐。

    老神偷忽的一指李闵济,厉喝道:“姓李的!你休要胡言,我老偷儿的徒孙心术正的很!”

    董平听得老神偷对自己的维护,不由得满心惭愧。他转过身子,淡淡道:“师祖爷爷不必担心,徒孙已经决定了。做自己想做的事,做早该死的短命鬼。”说罢,董平大步离去。

    老神偷想要跟上,却被李闵济给拉住了:“这种心怀邪念之人,不必理他。”

    今夜,月色正好。

第六十二章 学徒

    冷月凄迷,但下方却是极不应景的臭气熏天。www.uu234.net林三川泡在水里,他已在这水里泡了小半天,终是觉得自己身上没有臭味儿了。于是他起身走上岸,将满是屎尿的衣服泡在水里,任由水流冲刷着衣服上的恶臭。

    随后林三川瞧了一眼正在不远处坐着的黝黑少年,心中只觉的一阵好笑。且说今日下午,林三川本在不紧不慢的追着那黝黑少年。但突然之间,这少年却突然加速跑了起来。林三川提速跟上,没行两步,林三川便停了下来。他定睛一看,只瞧自己面前的地上,却突兀的多出了一片由干草所覆盖之地。

    林三川暗道,这小子用这等伎俩便想戏耍我,那当真是异想天开了。寻思完,林三川便绕过那片干草往前走。但林三川还没走多远,他便感觉脚底一沉,随即身子便陷入了地里。霎时间一股恶臭,便扑面而来。随后,那黝黑少年便跑过来,捂着肚皮放肆的嘲笑起了林三川。

    原来这里本就是个方圆几丈的大粪坑,只不过上面全被少年用浮土给盖住了。然后他在故意往那浮土上盖那么一片干草,让林三川误以为那是他挖的陷阱。而当林三川绕开那干草,往旁边走误以为躲过了陷阱而放松警惕时,他便掉进了真正的陷阱粪坑里。

    林三川平日里虽不好干净,但也受不了就在这粪坑里泡着。于是他身子一纵,拔粪而起。那少年见坑中的大粪扬了起来,自当是拔腿就跑。但他刚一动,就被林三川给拿住了。旋即,林三川便带着这黝黑少年来到这江边。他泡进水里,一泡就是小半天。

    若是平日有谁这般戏耍他林三川,他早就两个大巴掌给盖了上去。但今日却是他理亏在先,林三川想发火,但怎么都升不上来气。

    林三川瞧一眼在不远处坐着的少年,只看他面目倔强,眼神里透露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嘿,小子!你叫啥?”

    黝黑少年斜睨一眼林三川,冷冷道:“我姓张,叫张元生。”

    林三川点了点头道:“张元生,你为啥非要学武功?”林三川的确很好奇,这些小孩儿想练武,无非就是想在同伴们面前出出风头。但这张元生一看便是个孩子王般的人物,而且他除了单纯一些,其心智较同龄少年来说,更为老成。他大概不会为了出个劳什子风头,而练武。

    张元生转过头,正视林三川道:“你不教我,那我便不告诉你。”

    林三川笑道:“你说了,我便教你。”

    张元生将头扭了回去,他拾起一块石头“嗖”的一声便扔进水里,激起一连串的水化。他淡淡道:“我不信。”

    林三川闻言嘿嘿一笑,他站起身来到水边,瞧见那衣服上的腌?之物已被冲干净了。于是他便拿起衣服揉搓起来:“那你便不用说了,过了这村没这店。这江湖中人,可没有哪个像我一般好说话的。就说你把人引入粪坑里这一节,要是放到别人身上,打你一顿还是好的。万一碰见个脾气暴的,怕是早就一把拧下了你的脑袋。”

    张元生淡淡道:“从前我不信,但今日我信了。就像是以前,我觉得所有的习武之人都是一口唾沫一个钉,言而有信的大侠……”张元生一语未毕,便瞧林三川一把将手中的衣服“啪”的一声甩进了水里。随后林三川站起来,朝着张元生低声喝道:“告诉你,我林三川不是什么大侠,但却是言而有信。你不就是想学武功么,我今日便教你一招,过来!”

    张元生闻言忽的面露喜色,他腾的站了起来,两步便行至林三川面前。林三川伸手朝张元生的胳膊肩膀捏了捏道:“不错,倒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接下来我便教你一招,你看好了,我攻你,你便挡。等你何时能挡下我的攻势,那你这拳脚功夫便算是有小成了。”

    “放马过来。”

    张元生像模像样的扎起个马步,抬起手来说道。

    “看好了!”只听林三川一声厉喝,其宛如蒲扇的右手便朝张元生的左肩攻去。张元生大口喘着粗气,面对林三川这一招,他是丝毫不敢懈怠。正当他全神贯注的防守着自己的左肩时,忽的感觉自己右肩突遭重击,随后便是钻心的疼痛。原来正当张元生防守左肩时,林三川已然一掌盖在了他的右肩之上。

    正当张元生还没从疼痛中回过味儿来时,林三川那右掌已然盖在了他的左肩之上。这一掌,硬生生的将张元生给拍翻在了地上。张元生蜷缩在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双肩,当的是疼痛无比。

    林三川见状,便阴沉着脸吼道:“你不是要习武吗?就这么点痛便受不了了?告诉你小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习武之人的基本功。刚才我这招便叫声东击西,你何时能看穿虚招与实招,便算是过关了。若是你看不破这虚虚实实的变化,那就会落得如刚才一般的下场。”

    张元生擦了擦嘴角里流出来的唾沫,微笑啊道:“这也没什么难的,说简单点,就跟我们玩的打手背是一个道理。”

    林三川笑笑,随后淡淡道:“若是你真觉得简单,那便起来再……”林三川一语未毕,便感觉脚怀微微一痛。原来是这张元生趁其不注意,一脚扫在了他的脚踝上。林三川悚然动容,旋即又放声大笑道:“好小子!起来再来过!”

    闻言,张元生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此时林三川的右拳已至,刹那之间,张元生的心思急转。

    “还是老套数?不对,这一招是实招!”想罢,张元生便全力去防林三川这右拳,顺便他的眼角还瞥着林三川的左手。

    “啊!”

    但随即,便听得张元生一声惨叫。原来在张元生全力防林三川的拳头时,林三川则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张元生吃痛,单膝跪倒在地。但随即他便又站了起来,林三川心中赞许一声后,便左脚一探,就向张元生的右脚踝勾去。张元生不会步法,只好乱跳一下,但这一跳,他的后背就挨了林三川一拳。

    张元生趴在地上,又迅速站起来。

    林三川道:“若是不想练了,那便说一声,我自当饶了你。”

    “呸!”张元生啐出一口唾沫道:“就这点痛楚,家常便饭罢了!”说完,张元生竟猛然打出一拳,朝林三川的胸口击去。林三川一手挡下张元生的拳头,又伸腿向张元生欲要踢来的腿蹬去。

    张元生双眼微眯,登时便抬起左拳,击向林三川的面门。正当张元生以为自己这一招必中之时,他的身子忽的一轻,旋即便重重的摔落在地。

    林三川冷冷道:“还没学会爬,便想着怎么跑了?你本事不大,心倒是不小。”林三川嘴上虽这么说,但心中却是感叹无比。这张元生的领悟能力着实是上人之资,不仅能活学活用,更会举一反三。其筋骨与心智,皆是练武的好材料。这世间不晓得有多少在文,在武之上都极有天资之辈。奈何其出身贫寒,无法得到良师教导,最后不得不泯然众人矣。

    林三川庆幸自己遇到了董平,庆幸自己跟随董平去了燕临。要不然他现在,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戍北城士兵。这张元生既然有天分,林三川起了点拨之心。

    弹指间,半个时辰便悄然而过。

    只看得张元生已是满身大汗,气喘吁吁。而林三川倒是气定神闲,并没有展露出多少疲态。林三川横斩一掌道:“看这一招!”

    张元生伸出双臂,护住面门,硬抗下了林三川这一招。

    “这一招是实招。”

    林三川笑道:“好小子。”

    只是断断的半个时辰,张元生竟已能看破林三川招式间的虚实之分。林三川十六从军,如今已是十年。他在这拳脚功夫上,自也是浸淫了十多年,但今日竟被这从未习过武的少年一朝看破。这不是武学奇才,又是什么?

    林三川放下手道:“行了,休息休息。”

    张元生则笑道:“休息就不必了,来看看我的这招声东击西的功夫如何!”其话音未落,林三川便瞧得张元生一拳就向自己的面门击来。刹那之间,林三川的目光便上下一扫,将张元生的动作尽收眼底。

    瞧得张元生右腿有动作,林三川准备攻向张元生的右腿。拨开张元生的拳头后,林三川便一掌落下。张元生见状,非但没收腿,而是继续朝上踢去。林三川一掌打在张元生的腿上后,便暗道中计!

    只见张元生的右腿被打在地上后,他并没因此摔倒,反而是借其力,飞速的抬起了自己的左膝。

    一声闷响传来,林三川暗自咬牙,但面色仍是淡然的说道:“不错,这一招算是我败给你了。”张元生旋即就一蹦老高,欢呼雀跃起来。

    “他娘的,这小子怎的往要害出下手!幸亏在少林时,老子曾讨教过几招铁裆功。”林三川正想着,忽然听得一旁传来了咕噜咕噜之声。他扭头看去,只见张元生正捂着自己的肚子。

    林三川暗道:“这小子保准一天没吃饭了,这一把瘦骨头,怎能扛得住这么练。”想罢,林三川便开口道:“你等着,我下江去捞几条鱼。”

    张元生闻言笑道:“这事儿就不由师父动手了,让徒儿来!”说罢,张元生一纵身,便一个猛子扎入了江水之中。

    林三川久久没回过神来,听得方才张元生喊他师父,他当的是震惊不已。过了片刻,林三川回过神来自语道:“有这么个徒弟,倒是不错。”

    那张元生下水没多久,便潜了上来。此时他的双手各扣着一条大鲤鱼的鱼嘴,张元生手上一用力,便将那两条鱼甩到了岸上。

    “师父,你的身上带火折子了吗?”

    林三川摆手道:“没带,但不妨事,为师自有办法。”

    林三川心中一乐道:“这为人师,说话就是这个腔调吧?”张元生上了岸后,林三川便对他说道:“徒弟,你去拾些干柴回来,其余的为师来想办法。”

    “是,师父!”张元生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过了半晌,张元生走了回来。见他两手空空,林三川便皱眉道:“柴呢?”

    张元生抓抓脑袋道:“这江边哪里有干柴。”

    林三川恍然大悟,心道是这么个道理。

    “无妨,为师自有办法。”

    说罢,林三川便摊开了手。没过片刻,林三川的掌心便冒起白烟来。

    “嚯!”张元生自当是大呼惊奇。随后,林三川一甩手,他掌心的白烟便散去了。空留他那宛如通红烙铁的掌心,张元生动容道:“师父,你这是什么武功?”

    林三川微笑道:“这是我铁臂门中的赤焰掌法,怎的,你想不想学?”

    张元生当的是如同捣蒜般的点起了头,林三川心中是乐不可遏,这赤焰掌法他也是刚练不久,虽还不能用来实战,但拿来唬一唬张元生还是有奇效的。

    林三川将手往那鱼身上一抚,就听得噼里啪啦之声,再一看,那鱼鳞已然爆开,下面的鱼肉也烧成了焦黄。

    张元生兴奋道:“师父,这一招你何时能教我?”

    林三川故作高深道:“想学这赤焰掌法,你除了要练好拳脚功夫以外,还要将我铁臂门的基础功法练至大成。然后再练一身铜皮铁骨,待你能忍受这烈焰炙烤后,你便可以练习这赤焰掌法了。”

    张元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后,林三川又开口问道:“元生,告诉为师,你为啥非要习武?”

    张元生闻言,脸色瞬间僵住了。他垂头道:“是为了我娘。”

    “嗯?”

    张元生嘟囔了半天,却是没有说出一个字儿来,他看上去满是难以启齿之感。林三川循循善诱道:“元生不用怕,你有什么难处,有师父帮你出头!”张元生沉默了半晌,终的是开口了。

    原来张元生本是那南村人士,自幼丧父,全凭其娘亲拉扯长大。但奈何他娘亲有几分姿色,便常常受那村里几个混混的欺扰。张元生长大懂事后,便经常跟那几个混混起拳脚冲突。张元生势单力薄,又年小力弱,自当是讨不到什么便宜。但他却仗着脑子聪明,时常将那几个混混耍的团团转。

    但这也让那几个混混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辱他们娘俩。有一次,那几个混混趁着酒劲差点就要夺了张元生娘亲的清白。幸亏张元生及时赶到,将那几个混混赶走后。张元生觉得不解气,便连夜放火将那几个混混的房子给烧了。那几个混混由于醉的厉害,睡在了大街上,倒是没被烧死。

    但这一次,几人找上门来,便张口就要让他们娘俩赔钱。说要是不赔钱,便告官去,让县衙里的人将张元生抓进大牢。

    那张元生的娘亲哪里敢让他们去报官,当即就将自己积存多年的积蓄拿出来赔给了几人。但也就是这一次,令那几个混混对张元生真正起了忌惮之意。于是几乎有半年功夫,这几人再没有找过张元生娘俩的麻烦。但这个月来,那几个混混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骚扰起张元生娘俩来。

    听完张元生的讲述,林三川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不禁响起自己的过往来,当年他也是自幼丧父,全凭自己的娘亲将自己一把拉扯大。但也是遭人欺辱,他的娘亲未保清白。一头撞在了那炕上,最后血流不止而死。

    张元生突然大声道:“对了,这么晚了我该回家了,娘保准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元生,慢着。”

    “怎么了师父?”张元生满是疑惑的看着林三川。

    林三川忽而笑了起来说道:“你听我的,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们娘俩永不受那几个败类的欺扰。”

    月上中天,映照的这天地明亮。且瞧那坐落于江边的小小村落,还被一圈儿淡淡的炊烟围绕着。

    “你们再过来一步,那我便死在你们面前!”说罢,那妇人将剪刀往自己的喉咙处更逼近了一些。

    五个人围绕着妇人,一满脸麻子的中年男子上下打量一番妇人道:“我说大妹子,你这都三十好几了,但这身段却还是窈窕的紧。独守空房有什么意思,从了我们几个,要让你天天做新娘!”

    闻言,其余四人皆是嘿嘿淫笑起来。若是张元生现在在此处,他定会惊奇无比。因为现在骚扰这妇人中的一人一向是村里的老好人,他还经常帮着自己的娘亲说话。但此时他的模样,却宛如妖魔。

    妇人将剪刀更逼近了一些,霎时间,猩红的血流淌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是那么灼目。

    这时那麻子脸笑道:“大妹子,你可别着急,你要是死了,谁来照顾元生侄儿呢。”麻子脸话音一落,众人却是往后退了一步。

    只瞧那妇人此时正握着剪刀,将剪尖对准众人道:“既然你们要动元生,那不如我先将你们杀了!”

    麻子脸闻言,忽而一抬眉毛。站于妇人身后的男人当即会意,猛然便展开双臂,从后面抱住了妇人。

第六十三章 师与狮

    “村东又着火了!”

    听外面一声吆喝,家家户户都点起了灯。www.uu234.net那麻子脸一愣,随即暗道:“难不成又是那狗崽子去烧我家房了?”想罢,麻子脸便喝停搂住妇人的那老实相汉子道:“你去我家瞧瞧,看有没有着火。”

    那汉子当的是不情愿,麻子脸随即笑道:“你不去,老子去。老子顺路还得告诉你堂客一声,你来强暴妇女了!”

    那人闻言,登时便噤若寒蝉,他松开了搂住那妇人的手臂,便拔腿往外走。这时那妇人觉得腰间一松,便用剪子胡乱朝前戳了起来。

    其余三人连连往一旁闪避而去,倒是那麻子脸眼疾手快,看准时机便一把攥住了妇人的手。旋即他掌上一用力,妇人一吃痛,手一送,那剪子便掉到了地上。

    于此同时,又听得那院外传来“诶呦!”一声的惨叫。众人霎时间紧张起来,麻子脸听得那声音是老实汉子,连忙指使其他人出去瞧瞧。当这院里就剩下麻子脸与妇人后,麻子脸便恶狠狠的说道:“狗日的,告诉你,今天老子怎么也得办了你!”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嗖”的一声响。

    原是一块小石子从外面飞了进来,狠狠的打在了麻子脸的肩膀上。

    “诶呦,娘诶。”麻子脸一挨这石子,当的是痛苦万分,他捂住肩膀就在原地打起转儿来。麻子脸心道:“这什么石头,打在身上,就跟被牛蹄子弹了一般的疼。”挡下,这麻子脸便心生退意,只道此处不可就留。

    正当他欲要拔腿离去时,就看见一个干瘦的身影正挡在栅栏门前。妇人见此人,忙的开口大呼道:“元生,你快走!”

    麻子脸一瞧张元生,当的是怒上心头,气不打一处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剪子就疯了似的朝张元生冲去。

    “狗崽子,老子今天弄死你!”

    妇人的心霎时间便提了上去,她忙的追起那麻子脸,想要将其拦下。但那麻子脸好歹也是个壮实的汉子,他发起疯来,怎的又是这妇人能追上的。

    单看那张元生,一见麻子脸朝自己冲来,他抿抿嘴唇,便向其迎了过去。麻子脸暗道来的好,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撞上这剪子的!就算闹到官府,也是你们理亏!”

    张元生就在要与那麻子脸撞上时,他的身子却猛然就朝旁边一闪。那麻子脸悚然一惊,方才张元生的速度之快,他竟没看清!容不得他多想,闪到一旁的张元生已伸出了一条腿。麻子脸来不及躲闪,登时就挨了绊,五体朝地,摔了一个狗吃屎。

    见麻子脸倒地,张元生登时就骑跨在麻子脸的身上。那如同铁榔头一般坚硬的拳头,便化作狂风骤雨朝麻子脸的脑袋上砸去。

    “让你欺负我娘!让你欺负我娘!”

    张元生的拳头扬起,借着月光,妇人看的真切,张元生的拳头上已满是血迹。

    “元生!”妇人冲过来,拉住张元生哭道:“元生,莫要打了,会死人的!”

    张元生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的目光冰冷。但妇人一拉住他,他的目光瞬间便柔和了起来。

    “娘,若我不打死他,他还会来欺负我们!”

    妇人摇头道:“元生,咱们惹不起躲得起。咱们以后不住这里就是。”

    “能逃这种人一时,但逃不了他们一世!”说罢,张元生的拳头就又要挥下。但这时,从外面传来一声低喝道:“元生,这几个人是做什么的,怎的在外面鬼鬼祟祟。”妇人闻言一惊,只瞧得一个豹头环眼,身高八尺的精壮汉子正一手提着两个人矗立在院外。

    张元生愤愤的一甩拳头,从那麻子脸的身上站起来淡淡道:“我不认识他们。”

    这时,感受到背后一轻的麻子脸,瞬间便站起来,捂着鲜血淋漓的脑袋就要往外跑。但那大汉死死的拦住了他的退路,让他无处可逃。麻子脸抬头一看那汉子,当的是双腿一软。汉子冷冷的瞥了一眼那麻子脸,便将那四个人扔在了地上道:“你们是一伙的?这大半夜来我表妹家作甚?”

    “表妹?”麻子脸心中不禁泛起一阵狐疑,他可不晓得这妇人还有这么个壮实的表哥。妇人也是满脸疑惑,她瞧一眼张元生。张元生则是对妇人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别说话。

    这汉子正是林三川,林三川这时瞧见那妇人,不由得眼前一亮。只见这妇人身段窈窕,长的更是好看,只瞧那柳眉弯弯,红唇点点,肤若凝脂,眸似星辰。其虽身着满是补丁的朴素衣裳,但全然遮不住她的如水之姿容。

    林三川微微恍了慌神后又对那麻子脸说道:“快说,你们大半夜家来我表妹家干什么!”

    其声赫赫,震动麻子脸是双耳发麻。霎时间他心思急转,他一瞧这林三川便晓得这是个惹不起的主。要是自己说不好,他没准会将这条命给搭在这儿。这时,他斜眼一瞧,只见不远处放着一筐鸡蛋。登时,他便来了主意。

    这鸡蛋本是那老实汉子带来的,却说那老实汉子早就对张元生的娘亲有觊觎之心。但奈何自己本性懦弱,家中又有恶妻,便一直不敢对张母有何出格的举动。他最多便是借着照顾张元生母子二人,时常来送些东西,趁着这个功夫,他好好看上那张母两眼。

    但今日他来给张家送鸡蛋时,却被一行来找张母麻烦的麻子脸一伙给逮到了。那麻子脸早就晓得这老实汉子对张母有非分之想,所以便非要拉着这老实汉子入伙。麻子脸可不是什么大方人,他撺掇着老实汉子来,无非是看着这老实汉子有些家底。想趁机抓他个把柄,以后好敲竹杠。这老实汉子在几人的威逼利诱之下,便就这样上了贼船。

    而这一篮子鸡蛋,此时却成了这麻子脸一个逃身的说法。

    “我看大妹子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过的艰难,便来给大妹子送了一篮子鸡蛋。没想到今日竟被大哥当成了贼人,实在是有理说不清。”说罢,麻子脸眼神冰冷的往后看了一眼。

    林三川瞧向张母道:“表妹,他们说的可是实话?”

    张母眼神闪躲了一下,旋即无奈的点了点头。

    林三川见状大笑的扶住了那麻子脸的双肘道:“原来如此,是我错怪兄弟了。来,这几文钱你拿着,我们可不敢白收你们的东西。”说罢,林三川拿出两枚铜钱盖在了麻子脸的手里。

    这时,张元生大喊道:“他们都是坏人!贼人!舅舅,你千万别上了他们的当!”

    “元生,你这是怎么说话的,那鸡蛋就在那里,还能做的了假?”林三川笑道。那麻子脸心中暗道,这傻大个当真是好骗。随即他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些算……”麻子脸的话语戛然而至,他只感觉自己的掌心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疼的他说不出话来。他往上一看,便于林三川冰冷的目光对视上了。

    林三川微笑道:“兄弟,以后可别在晚上做好人了。”说罢,林三川便松开了麻子脸的手。那麻子脸此时那里还敢在这里耽搁,他赶忙将地上躺着的那几个人踹醒,然后便灰溜溜的跑出了张家。

    待几人走远后,张母便开口道:“元生,这位英雄是?”

    林三川赶忙摆手道:“大妹子言重了,我姓林名三川,就是个粗人,可不敢谈什么英雄。”

    张元生这时便抢着说了起来,将他与林三川如何相遇,林三川又如何传他武功,如竹筒到豆子一般,通通讲了出来。张母听得是时而紧张,时而大笑。

    林三川不禁腹诽,“这小子怎的将我掉进粪坑里这件事儿都讲出来了。”

    张母听罢后,对林三川行了个礼道:“多谢林英雄传艺之恩,奴家殷素阁替元生谢谢林英雄了。”

    林三川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但他心中却是有几分疑问,看这殷素阁的谈吐,倒全然不像是个乡野村妇。林三川正琢磨时,就听得张元生道:“师父,刚才你为什么不狠揍他们一顿,还给他们钱,让他们走了?”

    林三川闻言沉声道:“元生我问你,你当真想将那几人杀了吗?”

    张元生大大的长大了嘴,但却欲言又止。要说杀人他生气时倒是真想过,但要是真要他动手杀,他倒是没那个决心与勇气。

    林三川点头道:“这便对了,若是我们只是揍了他们一顿,而没有杀了他们,难免他们来日会再找上门来。但现在我们既给了他们教训,又点到为止,放过他们。便是让他们心存忌惮,以后他若要来欺负你们娘俩,心中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元生你切记,你的拳头再大,总会有比你更大的人。万事留一线,退一步海阔天空。”

    殷素阁闻言不停点头道:“元生,你师父说的话,你千万要记在心里。”说安,殷素阁看向林三川道:“林英雄你且到屋里先坐,我去给你跟元生做些饭。你们这一天没吃饭,怕是早就饿了。”

    闻言,林三川点头道:“那就劳烦大妹子了。”

    殷素阁一笑道:“林英雄你这大妹子大妹子的叫个不停,奴家今年三十有而,保不准还虚长你几岁呢。”

    林三川闻言哑然,他初瞧这殷素阁还以为她跟冷飘飘是一般年龄呢。但转念一想,这张元生都十七了,若殷素阁还是二十出头的年纪,那不就乱了套么。想罢,林三川笑了笑道:“我没叫错,今年我都三十有三了,正好比大妹子虚长一岁。”殷素阁闻言捂嘴一笑,却是风情万种,她道:“元生,你先陪你师父一会儿,我这便去做饭。”说罢,殷素阁转身就进了屋子。

    其实林三川今年才二十有六,比董平还小上一岁。但他也不晓得,自己怎的就鬼使神差的将自己说成了三十三。

    待殷素阁进屋后,林三川便对张元生道:“元生,为师便先走了,你吃过饭便早些睡吧。”

    张元生闻言皱眉道:“师父,你不是说留在我家吃饭么?”

    林三川微笑道:“我要是刚才说要走,你娘保准得挽留,想来也麻烦。我一个大男人大半夜留在你家里,若是让别人看见了难免说闲话。”

    听罢,张元生点头道:“那师父,明日我们是不是还在那江边练武?”

    “明天为师有些要紧事要做,后天吧,为师来找你。”

    张元生低下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林三川见状道:“元生,明日师父不再,但你也要勤加练习。等后天我见了你,还要考你呢!”

    “晓得了师父!”张元生笑了起来。

    林三川满意的点了点头,便闪身出了张家。待林三川走后,张元生便进屋道:“娘,别做饭了。我刚才在江边吃了鱼,现在肚子还正鼓着呢。”

    殷素阁低头切着菜:“你就算不吃,娘也要做。”

    “我师父也不吃,他走了。”

    “娘晓得,你师父是个正人君子,他是不会留在咱家吃饭的。”

    “那娘,你就别做了。”

    “你们不吃,娘也要做……”殷素阁说罢,眼角似乎有泪花闪过。

    日月皆宽容,不管是恶人是好人,它们都会将其照耀。

    月下,四个醉鬼勾肩搭背,跌跌撞撞的在路上行着。

    “喝酒好,喝酒妙,烈酒一入吼,坏事忘光了!”

    麻子脸恶狠狠的说道:“他娘的,那小娘们儿啥时候勾搭上那么个厉害人物,坏了老子的好事。”

    一人道:“大哥,我就不信那傻大个儿能一直守着他们娘俩。等寻到他不在的时候,咱们咱狠狠修理那小娘子。”

    说罢,众人哄笑起来。

    “元生,我不是个好师父。有些道理我不晓得该如何跟你讲,这江湖亦或说这世间,万事留一线是没用的。最好的手段便是斩草除根,但这道理,我现在不能教给你。”林三川站在树梢,一边冷冷的注视着那四人,一边喃喃自语着。

    忽的,他纵身而下,轰然便落在那四人面前。那四人醉意沉沉,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滔天烈火便朝他们袭来。

    惨绝人寰的叫喊声,不多久便消散在无情的烈火之中。

    “快些,再快些。”

    冷飘飘如是说道,她奔袭在江岸之上,面容严肃。为了寻找董平,她不敢放过一个角落,仅仅是将小镇方圆几里找完,就已是天黑。

    正当她要回傅家,瞧瞧董平有没有回家时。忽而便感到从远处传来一阵真气激荡的波动之感,她担心是董平在与人争斗,于是她便疯了一般的朝远处狂奔而去。

    突然,冷飘飘的脚步停住了。

    她看见,看见董平正晃晃悠悠的从前方走来。月光洒在董平的脸上,使他的脸色看上去差极了。

    冷飘飘赶忙上前,扶住董平道:“你没事吧?”

    董平微笑道:“我很好,让你担心了。”

    说罢,董平揽住冷飘飘的肩膀,又蹲下身,一把将冷飘飘抱了起来。

    “我们回家。”

    “好。”

    董平的脚步稳健又快速,冷飘飘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便欲要开口询问。但董平却先一步打断了她。

    董平微笑道:“我很安心。”

    “怎么?”

    “见到你我便安心了。”

    冷飘飘微微动容,她道:“我也是。”

    董平望向前方,目光中皆是坚毅。

    与此同时,白帝城中。

    老神偷坐在城楼上,一言不发的喝着闷酒。

    李闵济飞身上来,站于老神偷身旁道:“还在想你那心术不正的徒孙?”

    老神偷闻言,眼神一凌道:“哼,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若是你得到那全本的无上霸道篇,你保准比谁都连得欢!”

    李闵济笑了起来:“放心吧,老伙计。你那徒孙虽然心术不正。但却是个有主意的人,太出格的事,他是不会做的。”

    老神偷斜睨一眼李闵济道:“这还用你说,要是他敢身坠魔道,老偷儿我便打断他的腿!”

    “打断腿?这算是什么惩罚,放心,到时候我会替你清理门户的。”

    老神偷闻言缄默,过了半晌,他叹息一声道:“当年老偷儿我曾见过一个修炼那无上霸道篇的江湖老前辈,当我见他时,他已然办个身子都坠入了阿鼻地狱。那等痛苦,非我等能想象出十之一二。若是你能活到我那徒孙入魔之时,那你便替我老偷儿给他一个痛快吧。”

    李闵济笑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没准儿再过几日我便要与他有一战了。”

    “当真?”老神偷闻言登时站了起来。

    李闵济点头道:“我与冉仲交手那日,他夫人曾找过我。”

    老神偷淡淡道:“哦,那个女人。她找上门来,定没有好事。”

    “好也罢,坏也罢。我如今只想与其一战。”

    “那小子的天赋,是老偷儿我这数十年来见到过最为强悍的。你虽已是超凡,但他早已入圣。只怕……”老神偷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他话锋一转道:“若是当年我能早些赶到,事情不至于到此等地步。”

    李闵济摆手道:“你不必自责,当年就算我们两个加一起,都未毕是他对手。”

    “那如今呢?”

    李闵济闻言一怔,他看向老神偷道:“未可知。”

第六十四章 走夜路

    一堆篝火燃的正旺。顶 点 X 23 U S

    在篝火后,是能吞噬一切光明的漆黑大山。

    忽而,低沉的嗓音从黑暗中发了出来:“小子,把身上财物通通留下!”

    他说罢,一少年人便开口道:“对不住,晚辈身上没带一文钱。”

    随后,一似男又似女的嗓音响起:“既然没带银子,那就将姓名留下吧。”他说完,便是长短不一的冷笑声一并响了起来。仔细数一数,竟有二三十人。

    “前辈若是杀了晚辈,那也得不了银子,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多此一举呢?”

    那似男又似女的一人笑道:“你已经看清了我们的脸,若放你出去,我们岂能得了好果子吃?”

    随即,那声音低沉之人便厉喝一声道:“杀!”

    这一句“杀”字中所蕴含的杀意可谓是热烈至极,他话说罢,那外面的篝火便腾的一下燃起了半丈高!透过这熊熊烈火,能隐约瞧见,一张隐藏与黑暗之中,满是刀疤的脸。

    “那晚辈,得罪了。”

    那少年人话音未落,便听得刀剑相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那半丈高的篝火不住的跳动,好似在诉说那黑暗之中的战斗惨烈。没过多半晌,那黑暗之中的酣战之声,便如偃旗息鼓一般,没了动静。

    那半丈高的火苗也陡然恢复了原装,又重新变成了一堆只能照亮自己的篝火。

    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那黑暗处,当那交战之声停息后。这清澈双眼的主人便笑了笑后,发出苍老的声音自语道:“好小子。”他说罢,一个背负长物的身影便从那黑暗中走了出来。

    虽刚经历了一场酣战,但他却面色如常,身上一点破损都没有。他重新坐在那篝火边,烤起了火,明亮的火苗映照着他那倔强又稚嫩的脸庞。

    忽而,苍老的笑声从他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

    少年赶忙站起来,又将自己的身子隐藏与黑暗之中。在黑暗中,少年朝四方环顾而去,但不论他怎的看,都找不到刚才那笑声是从何处发来的。他伸手往后一招,一柄钢刀便破空而来,落在了他的手上。少年如临大敌,他沉声不语,等待着那人现身。

    但突然,那少年便听得一老者笑道:“少年郎,过来烤火吧,这秋日夜凉。”

    少年闻声,大惊失色。他向前一瞧,便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正坐于那篝火旁,微笑的看着他。少年心中骇然,他竟然没有察觉到这老者是何时出现的。

    少年摇摇头将钢刀扔在了地上,他晓得,拿着这钢刀也是个累赘。在这老者面前,他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少年走了出去,他一抱拳道:“前辈,晚辈还要赶路,便不多叨扰了。”说罢,少年便要走。

    老者微笑道:“少年郎,你从渝州出发,这一路来皆是走夜路。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这一路上,碰到的这五伙歹人,可不好受吧。”

    少年闻言,目光中满是警惕。他心中暗道:“难不成这一路上他一直在跟着我,那他到底是意欲何为?”想到这里,少年不由得将右手伸到背后,按住了身后那长物。

    老者微笑道:“过来坐吧,老夫若是想要害你,怕是你都走不出渝州。”

    少年踌躇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但他却没坐下,而是与那老者保持一段距离站着,他一脚平放在地,而令一只脚则脚尖点地。他已经做好了时刻逃跑的准备。

    “不晓得前辈为何要跟踪晚辈?”

    “跟踪?”老者闻言哈哈一笑道:“老夫既没有可以隐蔽行踪,又对你没有什么目的,何谈跟踪之说?老夫只是顺路罢了,今夜老夫就要往回走。既然能与小友同行一程,便想着出来道个别。”

    少年眉头紧锁,他心中暗道:“若是这老者所言非虚,他这一路上并没有刻意跟踪我,但我的修为却全然没有留意到这老者。这其中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老者之修为远远在我之上。第二种便是这老者修炼了隐匿气息的功法或武技。只盼他是第二种情况,那样他若是有害人之心,我还可以放手一搏。”

    “你把他们杀了?”

    老者一句话打断了少年的思绪,少年淡淡道:“没有,晚辈只是将他们打昏了过去。”

    老者笑道:“小友晚上应该找个住处才好,这山间多贼,你能对付得了一拨。但未毕能躲过第二拨。”

    少年微笑道:“晚辈囊中羞涩,住不起客栈。”

    老者点头道:“老夫在路上倒是碰见一座驿站,小友可以去哪里歇息歇息。”

    “驿站?”少年疑惑道:“那不是只有官府中人才能住的地方么?”

    老者捋一把长须道:“荒废了。”

    少年心道:“不晓得他在打什么鬼主意,他既然让我去那驿站,那我便假意应允,先跑了再说。”想罢,少年便道:“多谢前辈,但不晓得那荒废的驿站在何处?”

    老者闻言笑道:“往北走二十多里便能看见了。”

    “既然如此,那晚辈便先行告辞了。”说罢,少年便亟不可待的拔腿朝北方狂奔而去。

    少年走后,老者捡起一根木棍翻了翻火堆笑道:“这小子。”

    少年朝被走了二里多地后便停了下来:“那北边断然是不能去的,我现在便连夜往东赶。”想罢,少便一转身,就朝东方行去。

    一路狂奔,少年不敢耽搁。往东行了十多里,少年便出了山,来到了一条官道之上。这官道平坦,少年的速度又提了两三分。但没走多久,这官道便窄了起来,道路两边,又耸起了巍峨大山。

    少年的步伐逐渐缓了起来,他心道:“怎的这么累,早晓得今日要走这么远的路,那昨日就该睡一脚,今天吃些东西的。再行几里,我便休息休息。”想罢,少年继续朝前闷头奔去。但还没走几步,少年便抗不住身子的乏累,原地坐了下来。

    一连赶了八天路,又遇几番鏖战,少年的确是太乏了。忽而,少年将背后用布包裹着的长物解了下来。他自语道:“你放心,我窦怀生定会将你送回你主人身旁。”

    喘息了片刻,他又继续向前行去,不过以他现存的体力,却是无法再跑动了。这少年正是窦怀生,他自从受了李闵济的嘱托后,便马不停蹄的往岭南赶,不敢有丝毫懈怠。

    窦怀生正缓缓往前走时,忽而他的脚步一滞。他一皱眉,便猛然转身打出一拳。但他这一拳却是打空了,如今已是草木皆兵的窦怀生登时便厉喝一声:“谁!”

    忽而,一稚嫩的童声在窦怀生身前响起:“哥哥,你怎么在晚上还赶路啊?”窦怀生循声低头看去,只瞧一扎着冲天撅的红衣小童正睁着大眼瞧着自己。霎时间窦怀生便是连连朝后倒退而去,当他停下来时,已是满头冷汗。在这荒山野岭之中,碰见个一身红衣的小童,当真是骇人的紧。

    窦怀生没理这小童,便往前走去。但他还没走远,就听得身后传来那小童的哇哇哭声。窦怀生不由得担心起这小童的安危来,但他转念一想,这几岁的小童怎会一个人出现在这荒山之中,其中定然有鬼。但若不是,那自己将那小童一个人留在这里,那岂不是间接的害了一条性命?踌躇一番后,窦怀生还是往前走去。但路上经历这一连串的险阻以后,窦怀生却是万万不敢托大。他的一只手一直按着背后,若是一有险情,他定然会立刻出剑。

    那小童坐在地上,正嚎啕大哭着。

    窦怀生远远的站着,他喊道:“小弟,你怎的一个人来了这山里?”

    小童抬起头看向窦怀生,他抽泣着说道:“哥哥……我找…找不见奶奶了……”

    “奶奶?你是跟你奶奶一起出来的?”

    小童点了点头道:“奶奶带我出来说要去给我买糖葫芦,但她把我放到这附近后,人便不见了?”

    “这大半夜去哪儿买糖葫芦,大抵是那家养不起孩子了,便找个借口,将他扔到了这山里。”窦怀生想罢便道:“小弟,你可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吗?”一边问,窦怀生观察着这小童。只瞧这小童的身上并无真气涌动之象,而且其身上的红衣也有些古怪。窦怀生不由得上前走了两步,他只瞧那小童身上的红衣并非是全红,反而有许多留白之处。那红色,倒像是大片的血迹!

    这时,那小童开口道:“我只记得奶奶是从南边带我来的。”

    窦怀生点头道:“你这衣服是谁给你做的:”

    小童笑了起来道:“是我娘,当时我娘一边给我做衣服,她的脖子上还一直留着红红的水。这衣服做完后,娘就睡着了。”

    窦怀生闻言骇然,他心道:“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想罢,窦怀生便道:“走,我带你去找你奶奶。”说完,窦怀生想去牵住这小童的手。但刚伸出,他便缩了回来道:“你跟着我,走快些。”

    小童点了点头,见状,窦怀生便往南边走去。他开始走的很慢,不时回头看看,发现那小童还在身后。窦怀生便加快了速度,几乎是快跑了起来。凭他这种速度,像是红衣小童这个年岁的孩子,定然是追不上的。但窦怀生往回一看,只见那小童仍紧紧的跟在他身后。霎时间,窦怀生事心思急转。

    他对小童笑道:“小弟,你说的事这个方向么?”

    小童点了点头,正欲开口说话时,一饼明晃晃的利刃便朝他刺来。

    “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鬼东西!”

    窦怀生话音刚落,便听“噗”的一声,长剑已然贯穿了那小童的身体。窦怀生一阳长剑,却将那衣服给跳了起来。而红衣下面,却没有小童的身影。

    随即,窦怀生只觉后脑勺一阵剧痛,他眼前一黑,便没了意识。

    一盏烛火飘飘摇摇,阑珊之意正盛,便听一阵琴声,打破了这份唏嘘。

    窦怀生缓缓的睁开了双眼,与此同时,那琴声也戛然而至。

    “这里是?”窦怀生轻咦一声后,猛然坐了起来。他此刻竟然正躺在床上,他放眼一扫,只瞧自己身处的这间屋子里陈设简单,桌椅之物,已有腐朽之意。屋内充斥满了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

    窦怀生忙站起来,他往身旁一瞧,便安下了心来,那柄剑还在。他拿起剑来,便往屋外走去。一推开屋门,那股**的味道便散去了许多。窦怀生左右看看,只瞧面前的是一条不长的走廊,两排房间对称着。

    “这倒像是个客栈。”

    走到走廊尽头,一座木制楼梯便展现在了窦怀生面前。窦怀生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去,但站在楼梯口处,窦怀生却停住了脚步。因为他瞧见在楼下的大堂里,一个满头银发的老阿婆正在灯下纳着鞋底。董平心中暗道:“这倒是个奶奶。”想罢,窦怀生便对着楼下说道:“多谢老前辈出手相救。”

    老阿婆闻声侧头看去,一瞧见窦怀生,目光中便流露出些许诧异。但旋即,她转回头淡淡道:“老身只是顺手将你从门口捡回来而已,谈不上什么救与不救。”

    窦怀生皱眉道:“那敢问老前辈,您再遇见晚辈时,可曾见到一个红衣小童?”

    “当啷!”

    老阿婆面色满是骇然,她手中的针随着窦怀生的话语,一同落了下去。

    “你,你遇见他是怎么活下来的?”老阿婆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老前辈是说那个红衣小童?”

    老阿婆点头道:“不错。”

    “老前辈可晓得那红衣小童的来历?”

    老阿婆摇头道:“只是一些传言罢了,不过我们这里的人,倒是都笃定那红衣小童是真的存在,想不到今日竟让你遇见了。你能活下来,可真是命大。”

    “还请老前辈直言相告。”

    “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约是三十年前,这里发大水。死了不知多少人,本是个丰年,但却成了荒年。当时这方圆百里,就一家人活了下来。开始这一家还能以树皮草根为食,但最后连树皮草根都吃不上了。

    当时那一家有四口,一对夫妻,他俩的孩子,还有那孩子的奶奶。有一日,那家的媳妇儿出去挖野菜,但野菜没挖到,却找到了一匹白布。那媳妇儿很是高兴,于是她拿了布,便准备为一家四口做一身新衣裳。她回到家里,便裁布做起了衣服。当时她与那孩子一起坐在院子里,但那衣服快要做成时,她家的男人却拿着菜刀走了出来,一刀就朝那媳妇儿的脖子上斩了下去……”

    剩下的话老阿婆欲言又止,但窦怀生却是已然明了。

    世间有魔好吃人,其魔名为人。

    旋即,老阿婆又继续讲到:“然后那孩子的奶奶担心自己的孙儿也遭了毒手,于是便连夜将他送了出去。当走到一山中时,孩子的奶奶终的是走不动了累昏在了半路上。当她醒来时,那孩子已经死了,被狼吃了。那孩子死时,身上穿的就是那件血衣。至此以后,那孩子的亡魂就在山中游荡,专找半夜赶路之人挖其心肝来吃。”

    听到这里,窦怀生的面色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他忽的微笑道:“原来如此,晚辈多谢前辈相救。那晚辈便不多叨扰,先行告辞了。”

    “这大半夜还要去哪儿,便在这里住下吧。”

    “多谢前辈美意,在下的确有要事在身,告辞了。”说罢,窦怀生飞身下楼,极速行了出去。

    窦怀生走后,那老阿婆微微一笑,便又纳起了鞋底。

    窦怀生一出那大堂,便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他只瞧这面前,是个大院子。那院子里还堆着些许草料,盖着两排马厩。

    窦怀生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出了院子,窦怀生再往回看。便见那门旁挂着一块方形牌子,牌子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字。

    “驿。”

    窦怀生双目微眯,便回身又走了进去。

    “老前辈,这里可是驿站?”

    老阿婆斜睨站在门口的窦怀生一眼,淡淡道:“不错,这里是驿站。”

    “那这附近可有别处驿站?”

    “几十里外有一处,不过那是一座已经荒废了的官家驿站。而老身这里,则是一座私人驿站。但这些年来,也快要荒废了。”

    “私家驿站?”窦怀生沉默了半晌后微笑道:“前辈,看来晚辈得要在您这里叨扰一宿了。”

    老阿婆点头道:“去吧,这里别的没有,房间倒多的是,不过许久没人住了,多少有些霉味儿。”

    窦怀生闻言,又道了声谢后便快步上了楼。来到房间中,窦怀生先是坐到了椅子上。随后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红色的碎布,对着那烛火仔细瞧了起来。

    这块碎布,是窦怀生在昏倒之前,趁那小童不注意,偷偷割下来的。

    “没有血腥味儿,是朱砂。不对,是朱漆。”窦怀生笑了起来,随后他讲那块红布悬到了烛火之上。

    “是有鬼,但却是有人捣鬼。我倒要看看,他们为何要费劲如此大的力气,将我弄到此处来。”窦怀生话音刚落,那块红布便轰的一下燃了起来。

第六十五章 遇到鬼

    窦怀生站在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一动不动。顶 点 X 23 U S过了几乎有小半个时辰,窦怀生方听得那大堂中传来了吹气声。旋即,便是缓缓的脚步声响起。那声音由近及远,渐渐微弱。待那声音全然消失后,窦怀生便打开门,小心翼翼的走到楼梯口。

    见下方大堂一片漆黑,没有人影。窦怀生这才放下心,他转身回了屋子,打开窗户便跳了下去。

    “也不晓得他们是冲我来的,还是冲这把剑来的。若在山中碰到的那个老前辈跟他们是一伙的,那他们便是冲这把剑来的。但若真是如此,那刚才他们怎么不趁我昏倒,拿了剑就一走了之?”窦怀生甩了甩脑袋,却怎的都想不明白。

    “我现在便连夜走,不求能脱身,只求能让他们露出些马脚。”想罢,窦怀生便握住长剑,快速朝东方奔袭而去。

    窦怀生的速度极快,就宛如一阵疾风。他行过之处,皆是落叶飞花。这道路两边,满是悦耳夜虫鸣叫,但落在窦怀生的耳朵里,却成了刺耳的雷电霹雳之声。窦怀生手握那柄细长宝剑,不停在身前划动,用来披荆斩棘。但窦怀生却没注意到,在他身后,已然有人在死死的盯着他。

    突然,一片树叶打着璇儿,拖着扭曲的空气,就朝窦怀生的后脑勺飞来。

    那片树叶的速度,比窦怀生还要快上十倍。因其速度太快,窦怀生全然没有察觉到来自背后的危险。当那树叶离他的脑袋只有半丈的距离时,窦怀生才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他猛的一个侧身,那片树叶便擦着他的脸飞了过去。只瞧的那片树叶冲进树林里,连斩断了四颗手腕粗细的小树。

    殷殷鲜血从窦怀生的脸颊留了下来,旋即,又是唰一声。只见窦怀生那束起的头发,陡然便散乱开来。

    无数碎发无风自舞,往空中飘去。

    窦怀生握剑四顾,心下茫然。汗水混杂着血水一并缓缓流淌着,静悄悄的夜里,只听得见窦怀生不安喘息之声。

    这一瞬间,窦怀生只觉一股无边的死意涌上了自己心头。他此时当的是万般感谢前些日子李闵济对他施加的折磨,要没有从前的那些历练,他怕是现在已经倒在了地上。

    片刻工夫转瞬即逝,但窦怀生却宛如过了半生之久。但在背后偷袭他的那人,却久久没有现身。忽而,窦怀生猛然用脚往地下一扫。登时,一片飞沙灰尘便飞扬起来,将窦怀生的身形掩盖。

    暗处,一人轻咦道:“这山中,哪儿来这么多土沙?”这人话音刚落,数块内含劲力的石头便破尘而出,朝四面八方弹射而去。

    “嘭!”暗处中人用两根手指捏住了那块石头,“好大的力道。”他将石头扔到地上,看了看自己被擦破皮的两根手指说道。很快,那扬尘便散了去。那人只见窦怀生已消失在原地,而在窦怀生站的地方的植被已全然消失,空留一片苍黄的土皮。土皮上,还残留着不少脚印。

    “原来如此,刚才那小子故作紧张,其实早就想好了脱身之法。”

    那人话音刚落,一阵冰凉便从他的喉头涌上了心头。他低头一看,只瞧一柄长剑此时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可没想逃,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窦怀生站在那人身后,冷冷的说道。

    那人嘿嘿一笑后道:“方才我没有取了你的命,那便现在取吧。”说罢,一团黄烟便从那人的脚底生起,瞬间就将其全身笼罩。窦怀生虽然惊骇,但手上的功夫却全然没敢耽搁。那黄烟一声,窦怀生的剑便猛然划过了黄烟。

    “没人!”

    “小子,你以为就你会使这障眼法么?”

    窦怀生登时便回过身去,只瞧那人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那一双无神的眼睛,只看得窦怀生是毛骨悚然。而这人,便是窦怀生在那路上碰见的红衣小童。但只瞧这红衣小童现在,是面色铁青。他两边脸颊涂抹着的艳丽腮红,被这冷清的月光一照,竟泛起的蒙蒙的蓝色。当真是骇人至极,随后,这红衣小童便操着嘶哑的嗓音说道:“小子!现在我便取了你的心肝!”

    “装神弄鬼!”窦怀生一声低喝,便舞起手中长剑。霎时间,银红紫三色剑芒就将窦怀生密不透风的笼罩起来。

    “退!”

    窦怀生猛然喝出一字,陡然间,围绕着他的那三色剑芒,便化作满天剑影朝红衣小童斩杀而去。

    “我任你斩!”

    那红衣小童狂笑一声,便负了起双手。面对这满天杀气腾腾的剑影,他竟没有丝毫要躲的意思。

    这剑影何其快,转眼间便刺在了那红衣小童身上。但旋即,窦怀生便瞠目结舌起来。只看那剑影落在红衣小童的身上,连一个白点子都没留下,反而传出了连绵不绝的乒乓之声。

    窦怀生捂住隐隐发疼的胸口,心中暗道:“师父传我这一招时,便说,这一招出便能断金开山。怎的,怎的却连他的皮肉都破不开?”这时,那剑雨已散。红衣小童拍拍身上被割碎的红衣笑道:“小子,还有什么招数便一并使出来吧!”说罢,红衣小童的两只手猛然向前一甩。

    刹那间,满天飞镖便如流星一般从红衣小童手中散了出来。蓦的,窦怀生回过神来。他用手中长剑左劈右挡,那些飞镖便接连弹了出去。

    “不对,这飞镖倒是没什么力道。难不成他还有什么算计?”

    窦怀生的剑不停歇,弹指间,那些飞镖便全然被他打了出去。

    那红衣小童见状,仍是一幅没有丝毫情绪变化的死人脸。

    “小子,我看这招,你还能不能接下!”

    红衣小童说罢,又是数百飞镖朝窦怀生扔了过去。窦怀生微笑道:“我看你是装神弄鬼,有本事便来与我真刀真枪的比上一场。”窦怀生说罢,其身影一闪,便朝那飞镖冲了过去。他划出一剑,为自己斩开一条通路。那红衣小童见窦怀生朝自己冲过来,他的身子便极速往后退去。一边退,还一边扔出飞镖阻挡。

    窦怀生一边用剑开路,而另一边,他空出来的那只手上却不停凝聚起真气来。转瞬间,一座小小的冰山便在窦怀生手中显出了形状。幽寒之气霎时就将窦怀生萦绕起来,他行过之处的的露水通通变成了冰花覆盖在草叶之上。

    若是冷飘飘在这里定然会大惊失色,此时窦怀生将要施展的这掌法,竟然与她冷家山庄的九幽寒冥掌如出一辙。但窦怀生要施展的掌法,却明显要比她家的功夫高明许多。

    “师父教的这五行掌法,许久不练倒是生疏了不少。既然剑伤不了你,那便让你尝尝这三千蜃冰掌。”想罢,窦怀生一掌推出。那座小小的冰山随之疾速而出,登时,这方圆数十丈空中因极度冰寒,竟飘起了洒洒小雪。

    那红衣小童一见这冰山飞来,登时又撒出去了无数飞镖。但他的的飞镖一脱手,便被冻在了半空。红衣小童一瞧方才窦怀生这一掌着实厉害,便转身欲逃。但他还没有所动作,那座小冰山瞬间便砸在了他的胸口。旋即,那小冰山又碎裂成万千冰花,霎时间便将红衣小童包裹冻住。

    那红衣小童也不甘示弱,忽而,他背后真气猛烈涌动,便将这层坚冰给震碎开来。但这时,窦怀生已至。窦怀生扬起手,嘭的就是朝红衣小童肩膀上斩落一剑。那小童受此一剑,却是没有显露一丝痛苦神情。他反手一掌,便打在了窦怀生的肩头。窦怀生虽连退两步,但心中却是一喜:“果然如此,他倒也不是有什么大修为,而是练了高明的护体功夫。”

    那红衣小童嘿嘿一笑道:“你小子倒还有些本事,你那心肝我来日再取!”红衣小童一边说,其身子还一边往后退去。窦怀生还想将自己来到此地遇上的一连串怪事向他问个清楚,哪里能放他走。

    登时,窦怀生身形一拔。其已化为红铜颜色的左手便朝红衣小童斩落而去,红衣小童见窦怀生来势汹汹,只得硬着头皮抬手硬抗窦怀生这一掌。

    陡然间,两掌轰然相撞。

    “我这大破金掌专破护体罡气,我瞧你还怎么挡!”窦怀生想罢,那红衣小童的右手臂便当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成了!”窦怀生大喜过望,他正欲顺势拿下这红衣小童时,却发现那红衣小童的断臂之处,竟没有一滴鲜血流出。

    窦怀生当的是惊愕万分,就是这一恍神的工夫。红衣小童对着窦怀生的脸庞就是吐出一口浊气,霎时间,窦怀生只觉双眼一疼。他下意识的一闭眼,但旋即又睁了开来。这时他只见得那红衣小童的朝前奔跑的背影,而此地已没了刚才红衣小童掉落的手臂。

    “他莫不是真鬼?”窦怀生心思一沉,但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朝前纵身一跃,便跟上了那红衣小童。

    窦怀生眼看自己离那小童越来越近之时,便赶到胸口与手足一阵剧痛。他抬起左手一看,只见那手心之中正有一条黑线蔓延而出。

    “刚才他吐出来的浊气竟然有毒,我还是太大意了。”窦怀生停下脚步,便就地盘坐,疗起伤来。

    窦怀生双手掌心向上,放在双膝之上。旋即,他的两掌之中,便各浮出一团生气勃勃的绿光。这一掌法名为草木花,它与之前窦怀生所施展的三千蜃冰掌与大破金掌,皆属于吾师所传授给他五行掌法中的一式。用这草木花掌来解毒,甚有奇效。

    不出片刻工夫,窦怀生的面色便红润起来。他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便收了功。当他再看自己掌心时,便发现那条黑线已渐渐黯淡了。正当窦怀生放下心来时,他却突然感觉胸口闷抑至极。他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随之,一口鲜血便被他咳了出来。

    旋即,窦怀生便感觉自己的胸口与手足更加疼痛起来。他抬手一看,只瞧那手掌已全然便成了漆黑之色。他的眼前也是忽明忽暗,脑海中一片混沌。

    “这毒,好生厉害。”

    窦怀生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用手指往剑刃上一划。“呲”的一声,一道黑血便从指尖的伤口出喷射而出。感受到指尖传来的剧烈疼痛,窦怀生稍稍恢复了些许清明。他正欲再施展草木花掌法时,一声叹息却从他身后传来:“唉,孩子。你中的是烙花毒,你若是运功,这毒便会趁机侵入你的经脉之中。”

    窦怀生将剑握紧,“原来是老前辈,您怎么会在这里。”看着眼前的这老妇人,窦怀生不由得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

    老妇人摇头道:“老身本以为说些厉鬼,就能哄住你,能让你好生就在驿站之中。但没想到,你这孩子既机灵又胆大。”

    “呲。”窦怀生又在指尖划了一剑,迫使自己保持清醒。

    老妇人皱眉道:“跟老身回去吧,你这毒再不医治,怕是会侵入心肺,以至于无药可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跟那红衣小童又是什么关系?”窦怀生淡淡道。

    老妇人心中暗道,若是今日不给他一个解释,他怕是不会随我走。想罢,老妇人便道:“那人的来历老身也不清楚,只晓得他会无来由的杀人,被他看上的人,十有**都逃不了。他擅使一毒,名为烙花毒。不晓得有多少高手栽到了烙花毒上,第一次你被他袭击时,老身正好路过救了你。刚才在驿站中老身本熬了些补身子的汤水想到给你端上去,但进了你的屋子才发现你已经跳窗走了。老身怕你再遇上那魔头,便出来寻你了。”

    “那鬼怪之谈,又做何解?”

    “鬼怪之谈确有其事,老身讲出来也是为了吓住你不让你出驿站。老身本以为,像你这般大的孩子,都是会怕的。”说罢,老妇人便上前一步,遇要拉住窦怀生。但那老妇人一走近了,窦怀生却是蓦的一惊。旋即,他的神情恢复平淡道:“我随你走。”

    而此时,窦怀生却用大拇指死死的掐着掌心,用疼痛来换自己一时清醒。

    在恍惚与清醒之间来回交错,当窦怀生回到驿站时,他已快要全然迷茫过去了。但他仍是坚持着回到了屋子,一进了屋子他便看见在那桌子上,还放着一碗汤。

    此时那汤,还正冒着热气,尚温。

    老妇人扶着窦怀生在床上躺好后便道:“你先好好休息,老身去为你煎些药来。”说罢,老妇人便转身离开了屋子。

    窦怀生的双手此时已是鲜血淋漓,他不敢闭眼。他一闭眼,便能瞧见那红衣小童张牙舞爪的朝他冲来。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那老妇人便推开门走了进来。老妇人来到床边,看到窦怀生满眼浑浊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在混沌之中,窦怀生只感觉一股热流流入了自己的肚腹之中。那热流一进肚,他身上的痛楚便消散了不少。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窦怀生渐渐恢复了清醒。他睁开双眼,猛的就坐了起来。只瞧得此时窗外黝黑,黑的深不见底。

    “快泛鱼肚儿白了。”窦怀生轻呢一声。

    屋中的那根蜡烛已燃烧过半,借着昏黄的烛光。窦怀生看看自己的双手,只见满是伤口的掌心中,两条黑线断断续续,若隐若现。

    “以后行事定要警惕,再警惕一些。本以为从前经历的那些事就够凶险了。但没想到,这刚刚行走江湖遇上的第一件事,我便应对不了。”窦怀生如此告诫自己道。

    这时,那木门吱的一声又开了。

    窦怀生侧头一看,只瞧是那老妇人端着一个白瓷碗走了进来。一见窦怀生醒了,老妇人便笑道:“你这孩子的体魄倒是不错,中了如此剧毒,竟不到两个时辰便醒了。”

    窦怀生抱拳道:“这还要多谢前辈出手相救。”窦怀生说罢,其视线便在老妇人的身上走了一遭。

    老妇人将碗放到桌子上:“老身虽能暂时压制得了你这毒,但却是不能彻底解了。”

    “若是解不了这毒,那晚辈岂不是便一直不能运功?”

    老妇人闻言点头道:“不错,但这毒老身虽解不了,但有一人却能解。”

    窦怀生闻言没有说话,他面容冷淡的等待着老妇人的下文。见窦怀生缄默不言,老妇人笑笑道:“那人现在就住在一百里以外的黄家沟村,村西十里处。老身与他相交多年,等天亮了,老身便为你写封书信。你带着书信去寻他,他定然会出手相助。”

    “那多谢前辈了。”窦怀生微笑道。

    “这孩子,虽还稚嫩,但若让其成长起来,当真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老妇人心中暗自琢磨一番后,便开口道:“那人姓黄名单,你到了那里只管喊黄老板,他便会出来见你了。”

    窦怀生点点头,心中却已有了一番盘算。

    随后老妇人又嘱咐窦怀生将那碗里的药喝了,当她出去前又说到:“以后,少走夜路。”

    “多谢前辈,晚辈谨记。”窦怀生笑道,他的手中,紧握着剑。

第六十六章 万兽之敌

    一碗热汤放在桌上,此时正腾腾的冒着热气。www.uu234.net

    窦怀生来到楼下,把那碗汤喝了个干净。随后,他来到了驿站的院子里。

    “孩子,你要走了吗?”那老妇人站在门口说道。

    “事不宜迟,等晚辈回来后,再来报答老前辈的救命之恩。”窦怀生回身抱拳道。

    老妇人微笑道:“报恩就免了,但你这一路上千万要小心。顺着官道走,莫要走山间小路。还有,你要切记。万万不可动用真气,以免那毒性再侵入你的经脉。”

    “晚辈记住了。”

    说罢,窦怀生便提着剑出了这驿站。但出了驿站的窦怀生却是没有往东行,他反而是躲到了驿站对面的密林之中。他双眼不眨,直勾勾的盯着那驿站。

    待了几乎有小半个时辰,那驿站的大门嘎的一声,又被人拉开了。只瞧一个人影从门后闪了出来,弹指间便消失在窦怀生眼前。窦怀生见到那人心中一喜,旋即他便从密林中走了出来,又进入那驿站之中。

    窦怀生本想在驿站中仔细探查一番时,却忽然听得一人叫住了他道:“孩子,你可是落了什么东西么?”窦怀生猛的回过头去,后背上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他只见那老妇人此时正笑眯眯的看着他,窦怀生赶忙开口道:“晚辈走了一段路才想起来,前辈这里有没有牛马一类的代步牲口。晚辈这么走这去,担心耽误的时间,以至于那烙花毒再发作。”

    老妇人摇头道:“这驿站已经闲置了数年,别说牛马,就连个猫狗都没有。这段路只能靠你自己走了,至于那烙花毒你不用担心。老身已经用药暂时压制住了他的毒性,至少到明天太阳落山之前不会发作。”

    “那晚辈便放心了,既然如此,那晚辈便不多叨扰了。”说罢,窦怀生便告辞离开了驿站。窦怀生这次出了驿站,便开始在路上狂奔起来。一边跑,窦怀生一边心中暗自琢磨:“方才在树林里,我明明瞧见那她走了出来。但怎的一进去……”

    想到此处,窦怀生不由得皱眉道:“坏了,上当了。她一定是察觉到了我的踪迹,所以假意出来试探我一遭。现在必须要尽快赶到黄家沟村,看看他们在卖什么把戏。现在虽然时间还早,但我若是不用真气赶路,那到了黄家沟村,想必也该是午时以后了。时间紧迫,管不了许多了!”

    窦怀生心下一横,登时便从气宫中调出两道真气运至双腿之中。霎时间,他奔跑的速度便提快七八倍不止。

    且说此时的那驿站之中,老妇人双眼微眯,仰头望天。

    “这孩子,倒是机灵的很。”说罢,她放下头来后拍了拍手。旋即,一个人影便从那院中堆着的草垛里蹿了出来。其双脚离地,飞到老妇人身旁。只瞧这人,便是那断了一条手臂的红衣小童!

    老妇人淡淡道:“走,务必要将他赶到黄家沟。”老妇人话音刚落,那红衣小童便飞身冲出了驿站,老妇人紧随其后。

    窦怀生飞奔于路上,满脸却是昏昏欲睡的神情。忽而,他左掌凝冰,盖在了自己的额头之上。受冷冰一激,窦怀生猛的便清醒了一些。

    “这一运功,胸口与手足虽然不痛了。但却是困意阑珊,若不是一直用这三千蜃冰掌,怕是早就睡倒在了半路。但一直用这掌法,不出半个时辰,我的真气便会消散殆尽。若拖着一个空壳子去了那黄家沟村,再遇上些危险可是应对不了。”想罢,窦怀生的速度便稍稍放缓了下来。

    “想一想,昨夜要不是察觉到了那个。我还真不敢确信那夜遇见的老者,还有那红衣小童跟那老妇人应该是一伙的。但他们一直联手对付我,到底是意欲何为?不杀我,也不夺这剑。他们三人若是联手的话,我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窦怀生眉头紧锁,但着实想不清其中的原由。

    “但他们三人中有两人,都是想让我住进驿站之中。难不成这驿站之中隐藏着什么机密,又或者说他们是想让我知道些一些关于驿站的隐秘?事到如今,别无他法,要想摆脱他们的纠缠。便只能先将这驿站的隐秘弄清楚,既然这驿站是私人所建,那建这驿站的又是何人?”窦怀生想到此处,方才有了些许明悟。

    不知不觉间,窦怀生已经行了快两个时辰的路。这时打他对面走来两个扛着锄头的老农,窦怀生登时停了下来。他拦在那两老农身前便喊道:“小子能向二位伯伯问个路么?”

    窦怀生刚拦在他们身前时,这两老农着实吓了一大跳,纷纷将手中的锄头挡在了胸前。但瞧见这来人是个颇有礼貌,眉清目秀的少年郎时,他二人方才放下了警惕。一老农道:“要去哪儿你便问吧,这方圆几十里的村镇便没有我们不晓得的。”

    窦怀生闻言笑道:“那二位伯伯可晓得黄家沟村离这里还远吗?”

    一老农想了想道:“黄家沟村离这里倒是不远了,往东再行个二十来里的路便能到了。你要去那黄家沟村做什么,哪里可没人住了。”

    “没人住了?”窦怀生沉吟片刻又笑道:“那二位伯伯可知道离黄家沟村不远处有一家驿站?”

    “驿站?”

    二老农闻言,面色便是陡然一变。只瞧他俩面色发白,头上大汗淋漓。他俩对视一眼,便越过窦怀生,仓惶踉跄的跑走了。

    窦怀生见状不由得心道:“没错了,那驿站果然有鬼。但怎的这二位伯伯一听见那驿站,就被吓成了这样?”窦怀生看一眼已经远去的二老农背影,摇头自语道:“看来就算现在追上这两位伯伯,也从他们嘴里问不出什么话了。”想罢,窦怀生便继续向前行去。

    窦怀生走后不久,那老妇人带着红衣小童便来到了刚才窦怀生所停留之处。老妇人微笑道:“他快到了,咱们抄到他前头去。”旋即,二人便化成两道残影,消失在此处。

    青山绿水交相辉映,二者蔓延弯曲,就宛如两条手臂一般,将窦怀生眼前的小小村落拥抱在了怀里。观如此美景,应是能让人心旷神怡。但窦怀生光洁的脑门上皱起的眉头却像是一把锁,寻不到打开的钥匙。

    “按师父所说,这里的风水走向应是山杰地灵,极为适宜人群居住。但想不到,这里已经荒废有十数年之久了。”窦怀生瞥一眼那写有黄家沟村四字的石碑自语道。

    在来黄家沟村的路上,窦怀生也遇上了不少人。他也多次向他们打听这黄家沟村,他们只是道这黄家沟村的人都搬走了。但窦怀生再问这原由,他们皆是心照不宣的守口如瓶。但当窦怀生问起黄家沟村附近的那驿站时,他们便都如一开始遇见的那二老农一般被吓跑了。

    窦怀生紧握长剑,踏入了这黄家沟村。

    窦怀生刚一进村,一群满身泥屋的鹅鸭便朝他飞奔而来。这群鹅鸭嘎嘎的叫着,满眼的斗意。窦怀生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大鹅便啄了他一口。旋即,七八只大鹅又一起朝窦怀生啄来。

    “这些鹅鸭,倒是比野狗还凶。”窦怀生将面前的大鹅踢到一边后,便推开一旁院落的大门走了进去。

    “看来当时这里的村民走的急,连这鹅鸭都没来得及带走。”但当窦怀生走进这户人家的屋子后,却打消了这个念头。只瞧得这屋子里中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连一个线头都没有落下。旋即,窦怀生又仔细再屋中检查了一遍:“屋子里没有血迹,这家里的物件儿又被一扫而空。看来当时这村中没有遇袭,想来当时这村民们都有时间仔细收拾。至于那鹅鸭,应该是当时不小心落下的几只。这十多年来,那鹅鸭不停繁育后代,如今便有了这般多的数量。”

    当窦怀生又检查过几户人家后,便断定了这个想法。

    “看来,那驿站是不得不去了。”窦怀生关上一户人家的院门后说道。正当他转身欲走时,他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咯咯的渗人笑声。窦怀生转身一瞧,只见一个衣不蔽体,头发蓬乱,满脸泥垢的女子正在对着自己大笑。

    “有人!”窦怀生眼前一亮,便要朝那女子走去。但窦怀生刚一动,那女子却突然蹦了起来,然后大哭着转身就跑。她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道:“杀人啦!拿剑的杀人啦!”

    窦怀生闻言,赶忙便从怀中掏出长布裹住了手中握着的剑。随后他身形一闪,便朝那女子追去。

    “姐姐,留步!”窦怀生在那女子身后大喊道。

    那女子闻言却是跑的更快,喊的声音更大了。窦怀生见状便不再说话,闷头朝她追去。这女子的脚力竟然丝毫不输窦怀生,再加上他对村子的熟悉。在与窦怀生的追赶之间,她竟隐隐有将窦怀生甩掉的意思。

    窦怀生见状,忙用冰掌盖住自己的额头。随即运起真气,瞬间便提快了速度,来到了那女子身后。

    “姐姐,我不是坏人。”窦怀生开口道。

    那女子听得窦怀生的声音近在咫尺,便猛的转过头去。当她看到在已追上自己的窦怀生后,当即大叫一声,随后竟当场昏了过去。

    窦怀生忙的停下身子,他蹲下来探了探女子的鼻息道:“还好,只是昏过去了。”随后,窦怀生便用自己仍是冰凉的手掌盖在了女子的额头上。旋即,女子便缓缓睁开双眼醒了过来。这女子一醒,就坐在了地上,用手指着窦怀生咯咯的笑了起来。

    “姐姐,我不是坏人。你能告诉我,是哪里杀人了?”

    女子闻言不语,仍是在咯咯傻笑着。

    这时,窦怀生手中所握长剑之上的布条,因为刚才他极速跑动,竟滑落了下来。刺眼的剑光霎时间便落在了女子的脸上,那女子面色一变,便哇哇的大哭起来。她的身子颤若筛糠,口中还不住的说道:“杀人啦,杀人啦……”

    窦怀生赶忙将剑收了起来,他仔细打量女子一番后不由得心道:“这位姐姐身上穿的是极为不合体的衣服,其样式倒像是小孩儿穿的。看来她应是因年幼之时看到了有人用剑杀人,才被刺激成了现在这般疯癫模样。这些年,真不晓得她是怎么过来的。要是师父在这里,定有办法根治这位姐姐的疯病。”刹那间,窦怀生的心思百转。但他想的多半,都是感怀面前的这个女子。

    “姐姐,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弄些吃的来。”说罢,窦怀生便起身走了。而那女子还是满眼呆滞,只不断的重复着杀人了这三字。

    窦怀生本想着是杀只鹅来烤着吃,那些日子他跟随李闵济在江湖游荡,可没少干这些事。但当他擒住一只大鹅,想要斩断它的脖子时,跟随那大鹅的一群小鹅却摇着身子来到窦怀生面前想要啄他。

    “我这般做,跟在那位姐姐面前杀人的人有何不同?”心中这么一想,窦怀生便松开了那大鹅的脖子。旋即,那大鹅就在窦怀生的脚面上用力的啄了一口。随后,它便又大摇大摆的领着那群小鹅走了。

    脚上这一吃痛,窦怀生便回过味儿来,自己的这肚子可还正饿着呢。无奈之下,窦怀生便又在这村子里寻摸起啦。

    窦怀生的运气还算不错,这不到片刻,他便在一户庭院中摘了不少橘子,顺便还拿了两个大鸭蛋。当满载而归的窦怀生回去时,那女子仍乖乖的坐在那里,不过这时她已然转哭为笑。

    看着女子笑,窦怀生也笑了起来。他将几个橘子剥开放在女子面前道:“姐姐,你先将这几个橘子吃了,我去借用一下别人家的锅灶煮了这两个鸭蛋。”

    女子一瞧面前的橘子,两只镶嵌在满脸泥垢中的明亮大眼便闪烁起来。她猛的抓起那两个橘子,就囫囵个的塞进了嘴里。

    “姐姐,你慢些吃,这橘子还多呢。”说罢,窦怀生便拿着两个鸭蛋走进了女子身后的庭院里。

    当窦怀生走进院子后,那女子却是将嘴里塞着的橘肉全都吐了出来。

    “呸,呸!这小子倒是个好骗的肥羊。”女子自语道,此时她的眼眸中已丝毫没有了方才的痴傻。

    且说窦怀生刚在锅里添上水,就听得外面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不好!”窦怀生双眼一凌,忙的提剑走了出去。但当他来到院外后,却发现这里已没有了那女子的身影。正当窦怀生左右环顾时,忽而听得四面八方传来了蚊虫震动翅膀的嗡嗡之声。

    窦怀生循声看去,只瞧得一只马蜂正杀气腾腾冯朝自己冲了过来。窦怀生瞬间出剑,便将那马蜂的翅膀削去两只。

    “那姐姐到底哪儿去了?”窦怀生看了看地面,只瞧得除了他的脚步外,还有两行较小的脚步朝庭院而去。而那脚步一到门口便戛然而止了,窦怀生不由得抬头往墙上看去,但却是一无所获。

    而这时,窦怀生突然听得头顶传来一声雷鸣。看这清朗的天气,正当午时,日头还正明朗火辣,哪里有下雨的迹象?

    察觉此番异动,窦怀生猛的就仰头望去。他只瞧得一片硕大的黑云正朝自己的头顶压来,那黑云一边往下落,还一边发出轰然巨响。

    “这,这是马蜂!”窦怀生登时便大惊失色。只瞧那片遮天黑云,竟是由成千上万只马蜂凝成的。要是被它们蛰上一下,还能了得?窦怀生陡然便拔腿朝前狂奔而去,但那群马蜂却是穷追不舍。

    窦怀生横握长剑,高举头顶。霎时间,他便将那剑给转了起来,形成一道剑光屏障,护住了自己的头顶。

    而这时,一条乌黑的河流突然就在窦怀生前方的道路上涌动了起来。窦怀生定睛一瞧,便心道:“怎么又来了如此多的老鼠?”

    只间那滚滚流动的乌黑河流,竟不晓得是由多少只老鼠组成的。这群老鼠此时正呲着锋利的门牙,朝窦怀生冲杀过来。

    “这群马蜂此时我都不见得能应对下来,怎有来了一群老鼠。”窦怀生心中无奈,只好转头往回跑去。但他这一转身,却发现自己的后路也被堵了。堵住他的不是别的,正是那群鹅鸭。但此时这群鹅鸭的数量也明显多了起来,大略一数,竟有两三百只。

    窦怀生心中一凌,其手中的剑刹那间便光芒大盛。与此同时,窦怀生的眼前却是一黯。

    “不行,若使出那招,我定然会当场昏睡过去。”窦怀生心道不好,他甩了甩脑袋,身子一拔,便跳上的墙头。他刚刚站稳,那群马蜂便朝他的头顶扑了过来。窦怀生将手中的长剑挥舞的虎虎生风,那闪动的剑影,就将他的身子密不透风的护了起来。

    与此同时,就听得宛如冰雹落地的乒乓之声不绝于耳。

    那群马蜂宛如疯了一般的,前仆后继的朝窦怀生飞去。转眼间,那地上便落了一层马蜂的尸体。

    “不行,再这么下去,我迟早会累死在这里。”

    但再瞧一眼正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老鼠,窦怀生心中一黯。他抬起此刻汇聚着土黄色光芒的左手,心中暗道:“只能殊死一搏了。”

第六十七章 孤舟与蜂蜜橘子

    “厚土!”

    窦怀生陡然喝出两字,随后他将左手重重的盖在了墙头之上。www.uu234.net霎时间,便瞧得那面本是用青灰色巨石垒成的墙壁,竟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实的黄土一般。其不仅颜色有所变化,就连那墙壁的厚度也增长了不少。

    “除秽!”

    窦怀生再次高喊一声,旋即便见那附着在墙面上的黄土冒出了根根尺许长的尖刺。那些正叠着罗汉,往上爬的老鼠登时便死的死伤的伤,这一时间倒是没有一只老鼠再敢往上爬了。

    虽然拦下了底下的老鼠,但空中的那群马蜂仍是乐此不疲的伸出毒刺朝窦怀生蛰去。刚施展了一招厚土除秽掌法的窦怀生,上下眼皮连连打架,他越是迫使自己清醒,便越发觉得昏昏欲睡。

    忽而,窦怀生的耳边传来了“当啷”一声。随即,窦怀生便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掉到了针堆儿里。那种噬心的疼痛,当的是令窦怀生“啊哈!”的大叫了一声。

    “亏的是醒了,要不然非得被蛰死在这里。”窦怀生用真气逼出还扎在身上的蜂尾后,便捡起落在身旁的长剑从墙头一跃而下。窦怀生这一跳下去,那老鼠大鹅还有马蜂便一同朝他袭来,窦怀生掌剑并用将这些鼠虫逼退而去。

    “这倒是因祸得福了,被那马蜂一蛰,虽然疼痛难忍,但倒是没那么困了。”窦怀生着实大喜,这老鼠跟马蜂既然没了威胁,他便专心寻找起刚才消失的那疯丫头了。

    “难不成就是她控制这些鼠虫来袭击我的,听师父说,在千年前虽然有这等能人。但在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中已经消失殆尽了,怎的今日又让我碰上了?不对,我还是先找到那姐姐再说。”想罢,窦怀生便欲再回刚才那户人家中寻找。

    但他刚一动,就见那万千老鼠也一并动了起来。不过这一次这些老鼠没有攻击窦怀生,而是朝两边一包抄,就将窦怀生给圈了起来。

    窦怀生见状摇头道:“师父曾说万物皆有灵,刚才是因为保命我才伤了你们。但现在你们已伤不了我,我也不想伤你们,还请诸位速速让开。”这些老鼠显然听不懂窦怀生在说些什么,此时这些老鼠一层叠一层,已然筑成了一堵高约半丈的鼠墙。

    “那就别怪我了。”窦怀生摇摇头,便向前探出左手道:“厚土!”霎时间,一层黄土便以窦怀生的双脚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这黄土的蔓延速度极快,眼看就要碰到那鼠墙时,这层黄土忽的又极速往回退去。

    窦怀生将剑仍在地上,高高举起了双手。

    “不错,算你识相。”

    一个粗哑的声音在窦怀生身后响了起来。

    “他是怎的到我身后的,我竟半点都没有察觉。”窦怀生暗道。

    原来方才就在窦怀生施展出那一掌的瞬间,两只冰凉的手掌便搭在了他的双肩之上。那人命令窦怀生丢下兵刃,这才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姐姐,我不晓得是怎的得罪你了。若是我的真的得罪了你,你尽管可以说出来,我给你赔个不是,何必要这般戏耍于我?”窦怀生说道。

    窦怀生身后那人一听,便咯咯笑道:“姐姐?谁是你的姐姐?吾乃此地妖鬼王!好小子,竟胆大包天的闯入本王的地盘。你既然想给赔不是,那便给本王磕上三个响头再说!”

    窦怀生闻言笑道:“那阁下既然是妖鬼王,又何必怕了我手中的利剑?”窦怀生话音未落,便感到身后那人轻轻的推了他肩膀一下。旋即,那人便操着粗哑的嗓音说道:“那你便拿起那剑,砍本王两下,瞧瞧本王到底怕不怕你那破铜烂铁!”窦怀生身子往前一戳,顺势便将地上那剑捡了起来。

    当他握剑遇到往后刺时,却猛的挺住了手。

    “怎的?你难道怕了不成?”

    窦怀生看到眼前这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只瞧他面前这人身高丈许,身着一件红铜锁子甲。其青面獠牙,一头如火的红发无风自舞间,更显阴森鬼气。

    “这人,不对,这难不成真是鬼?”窦怀生一见此鬼,当的是心惊肉跳。这亏的是大白天,要是在夜里碰上,那还不把人给活活吓死?

    “小子,你有本事便在本王的脖子上砍一剑!”这青面鬼弯下腰,将自己如水桶般粗细的脖子展现在窦怀生面前说道。

    窦怀生目光一凌,他心中暗道:“斩就斩,难道我一个活生生的忍,还怕了你这死鬼不成!”想罢,窦怀生手起剑落。这一剑,便砍下了这青面鬼的脑袋。

    “成了!”窦怀生正大喜时,便见那从青面鬼脖子上脱落的脑袋,竟又原封不动的飞回了那脖子上。

    登时,窦怀生心中便蹿出来一个念头:“当真是鬼!”

    青面鬼见到窦怀生脸上流露出来的惊恐,便讥笑道:“怎样,小子,见识到你鬼王爷爷的厉害了吧。现在便给本王鬼下,磕上三个响头。若本王看的高兴了,说不准会放了你。”

    窦怀生摇了摇头道:“若是我不磕头,还要走呢。”窦怀生话音未落,青面鬼便见窦怀生的左手中便燃起了三簇火焰。

    一红,一黑,一白。

    只瞧得在这三簇火焰四周,那空气都被灼烧的扭曲起来。此火一现,青面鬼便向后退了半步。窦怀生留意到青面鬼的这个动作,不由得心中笑道:“看来这鬼是怕火的。”

    旋即,窦怀生心念一动,那三色火焰便在他手中极速旋转起来。这黑鼠围墙之中的温度霎时间便灼热成了三伏天气,那群老鼠受不了如此高温,纷纷落在地上往远处跑去。

    “小子!你若是不想磕头也可以,但你得给本王供奉一百两白银。”青面鬼忙不迭的说道。

    见状,窦怀生甩了甩手,那三蹙火焰随即变成点点火星飘散而去。

    “鬼王既然想要银子,那为何不早点说?这银子晚辈还是有的,方才在这村子里找吃的时。晚辈曾误入一户人家的地窖,在那地窖里,晚辈发现了一个装满了金银的盒子,正好拿来献给鬼王。”窦怀生微笑道。

    但窦怀生话音刚落,就听这青面鬼厉喝道:“小贼!你竟敢偷我银子!”

    闻声,窦怀生便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原因无他,只因这青面鬼方才说的这一句话一改之前的粗哑,而是变成了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这位姐姐,你到底还要戏耍我到什么时候?”窦怀生语气陡然一冷,他一甩手,那飘散的三簇火苗再次燃烧了起来,不过这次的火苗却是比刚才的高了不少。感受到从窦怀生身上传来的灼热与酷寒,那青面鬼便用女声说道:“你可莫要放火,我惹不起你就是了,你退后一些,我这就出来。”

    闻言,窦怀生虽是不解,但还是向后退了几步。不过他手中的火苗却没有熄灭,而是一直在旺盛的燃烧着。

    忽然之间,一只蝴蝶从那青面鬼的身上飞了出来。旋即,第二只,第三只……第十只,第一百只也接连飞了出来。这些蝴蝶有白的、黄的、绿的、红的、带斑点的,其颜色之盛,真非一言可以言尽。而随着这些蝴蝶飞上天空,那青面鬼的身子也逐渐散去。

    窦怀生望着那满天飞舞的蝴蝶,一时间竟有些傻了。

    “原来如此,端的是玄妙。这青面鬼的身躯,竟然是由这无数的蝴蝶组成的,难怪我这剑伤不了他。而他,自然也便怕火了。”

    正当窦怀生正暗自思索时,刚才的女声再度传来,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喂,你看什么呢?”

    窦怀生循声看去,只见在那宛如狂风一般的万千蝴蝶间,还有一只巨大的蝴蝶在翩翩飞舞。

    “这世上,怎还有如此巨大的蝴蝶?”窦怀生甩了甩脑袋,再向前看。只瞧得刚才的那蝴蝶不是蝴蝶,而是一个穿的花枝招展,宛若翩翩蝴蝶的姑娘。她眨着明亮的大眼,睫毛弯弯。她轻启檀口,白齿如贝。她粉嫩的脸蛋上无来由的飞来两朵红云,吹弹可破。

    忽而,她甩了甩一头散落在肩上的乌黑长发道:“喂,你看什么呢?”

    窦怀生忽的回过神来道:“你是刚才的那位姐姐?”虽然这女装已经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将脸上的泥垢清洗的干净。但窦怀生还是从她那明亮的双眼中,认出了她。

    但没成想,这姑娘咧嘴笑道:“我不是,她是刚才的她,而我是现在的我。”

    窦怀生无奈一笑道:“你用这法子骗了多少人的银子了?”

    “我才没有骗别人的银子,只是他们心怀不轨,自己送上门来的。”姑娘说罢,忽的又忙道:“对了,你没有拿我的银子吧?”

    “没有。”方才窦怀生的确在一地窖之中发现了一盒子金银,但他也只是想到这金银是这户人家搬家是忘了拿丢在这里的。当刚才那青面鬼一向他讨要银子,窦怀生便想到了二者的联系,从而看出了端倪。

    那姑娘笑道:“那就好,若是你敢拿我的银子,那我便真的吃了你!”

    “对了,刚才那老鼠马蜂都是你控制的?”

    姑娘点头道:“我只是让他它们帮我吓吓你,谁想到你竟然真的出手伤了它们,我为了给它们报仇,才出来找你的。”

    窦怀生闻言笑了起来:“你为什要吓我,刚才我哪里得罪你了?”

    姑娘满是鄙夷的瞥了窦怀生一眼道:“我不是说了吗,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想让谁在这里待着那就让谁在这里待着。想让谁走,谁就得走。”

    “那什么人能在这里待着?”

    姑娘不假思索的说道:“坏人,身上有银子的坏人。”说到这里,姑娘又自语一声道:“不行,我还得去看看你小子到底有没有偷我的银子。”说罢,姑娘转身便走。窦怀生正欲跟上时,姑娘便回头道:“你不许跟着,要不然我就将你赶出去!”闻言,窦怀生乖乖的立在了原地。

    “等回燕临了,我便告诉师父,他说的那以绝迹的奇人我今天见到了。”窦怀生有些许兴奋的想到。

    过了不久,那姑娘便回来了。她回来时,手中还提着一个小瓦罐。

    “这是什么?”

    姑娘将瓦罐捧起来,嘻嘻笑道:“这是看你听话奖给你的,若是刚才你不听话,那便吃不上了哦。”说罢,姑娘拉起了窦怀生的手道:“走吧,我们去河边,坐在磨盘上吃。”

    “这姐姐也倒是奇怪,一会儿装疯卖傻,一会儿凶神恶煞,现在又满是一幅天真无邪的模样,也不晓得该不该信她。”心里虽这么想着,但窦怀生还是不由自主的被这姑娘拉着跑了起来。至少现在姑娘所表露的这份纯真,着实让窦怀生拒绝不起来。

    村西有小河湍湍,河岸有棵大榕树,树下是一石磨,石磨上坐着少年少女。

    姑娘伸手从瓦罐里拿出来一瓣晶莹剔透的橘子,那橘子上还挂着浓稠的蜂蜜。

    “这是?”

    “蜂蜜橘子啊,我自己用盐跟蜂蜜腌的,奖给你的。”姑娘说罢,便将那橘子塞进了窦怀生的嘴里。

    “真甜。”

    “这是用菊花蜜腌的,算不上太甜。想用别的花蜜腌制,但秋天只有菊花,也只有橘子。”

    “我吃不惯太甜的,这个正好。”窦怀生笑道。

    “那就好,都给你了。”说吧,姑娘奖那瓦罐蜂蜜橘子放在了窦怀生的怀里。

    “你为什么要给我吃这个橘子?”

    姑娘闻言满是不快的说道:“你怎么什么话都要问两遍,我不是说了吗,这橘子是奖给你的。”

    “那这奖赏也来的太容易。”窦怀生不由得回忆起从前过往,他自幼被救出于危难之后,便开始跟随吾师修行。但这些年来,吾师一次都没有奖赏过他。

    “你若是真想知道为什么的话,那我便告诉你,因为你是我这十年来,在村子里见到的唯一一个好人。”姑娘小声道。

    “你一个人在这村子里住了十年!”窦怀生满是惊诧。

    姑娘点了点头。

    窦怀生好奇的问道:“那当年村人迁移,你怎么没随他们一起走?”

    姑娘双手托腮,明亮的双眼瞥上碧蓝的天空道:“当年我才四岁,那时村子里发生了一件事。”

    “杀人?”

    “嗯,杀人。那天清晨,我随娘亲一起来这河边洗衣服,结果便看见在这河里堆满了尸体。当时我便被吓得晕了过去,当我醒来时,我却发现我已不晓得怎么说话了。而那时,村里人已经开始商量着要搬到别处去了。一天夜里,我偷偷听得爹娘说话。爹爹说,要是去到别处生活定然困难,不如将不会说话的女儿丢了,只留下儿子。”姑娘微笑的诉说着,诉说着一件与她相关,但好似与她又没有一丝瓜葛的往事。

    忽而,窦怀生想起了五年前,那个窦府血流成河的日子。那一日,他只记得自己被藏到了爹爹上沙场穿的那件盔甲里。透过那盔甲的缝隙他看见,一群人冲了进来。而他爹爹为了将那些人堵在门外,竟只身朝来人的刀上冲了过去。

    往事一翻涌进脑海,窦怀生便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

    姑娘还在兀自诉说着:“后来,村里人都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但我一点都不怕,我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跟墙角的小老鼠,院中的小蝴蝶说话。后来一个夜里,三个人突然闯进了村里。他们再村中找寻了良久,想要捡一些忘记被人拿走的财务。但他们却是一无所获,再他们要走时,却发现了躲在暗处偷偷看着他们的我。

    当时他们便商量起来,说要将我卖了,还能换些银子。当时我早就跟小老鼠商量好了,他们一走过来,一群小老鼠便涌出来吓跑了他们。他们在走时,还将随身带着的银子给丢了。虽然很多人都怕这个村子,但想进来取些财宝的也不下少数。于是这十年来,我靠着装鬼吓人,可攒下了不少金银呢。”

    “你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窦怀生淡淡道。

    “当然是去买好看的衣服啊,你瞧,我现在不漂亮吗?”说罢,姑娘站起来,展开手臂转了一个圈儿。

    窦怀生甩了甩脑袋,将那些过往的记忆又重新压抑在了心底。

    他微笑道:“漂亮,漂亮极了。”

    闻言,姑娘又坐下来道:“你别瞧我已经赞了那么多银子,但若是真去买好看的衣裳,可买不了几件呢。”

    “我叫窦怀生,你叫什么?”窦怀生冷不丁的一说,姑娘倒是怔住了,她摇了摇头道:“不记得了,我什么都记得,但唯独忘了自己的名字。名字有那么重要吗?你若是喜欢大白鹅,那就叫我大白鹅。你若是喜欢小蝴蝶,那边叫我……”

    姑娘的话语戛然而止,窦怀生将一瓣橘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这蜂蜜橘子就是我最喜欢的,那我便叫你蜂蜜橘子好了。”

    “蜂蜜橘子,这个名字听上去都是甜的。”姑娘说完,展颜一笑。

第六十八章 那时候

    看着姑娘笑的开心,窦怀生也跟着一起笑了。顶 点 X 23 U S

    忽而,他像是恍然大悟一般的开口道:“你说的堆满尸体的那条河,难不成就是这条?”窦怀生指了指前方的河流。

    蜂蜜橘子点头道:“嗯,听村里人说,这里死的人好像是不远处那驿站里的。村里人怕自身受到牵连,于是就都搬走了。”

    “怪不得。”窦怀生心念一动,便跳下磨盘来到河边脱起衣裳来。

    后面的蜂蜜橘子见状不由得大叫一声道:“呀!你这是做什么?”

    “对了,这后面还有个姑娘,我怎能随便脱衣服呢?我太傻了,太傻了。”窦怀生回身说道:“姐姐,你先转过身子去,我进这河里瞧瞧。”

    “就算我不转身,那也不会看你一眼。”蜂蜜橘子心中腹诽一声后,仍是转过了身子。旋即,便传来噗通一声。过了半晌,蜂蜜橘子听得后面传来了水花声,不由得大喊道:“窦怀生,我能转过去吗?”

    “转过来吧。”

    蜂蜜橘子一转身,便瞧得水淋淋的窦怀生已然穿好了衣服。这时他手中,还正拿着一块黑色的牌子。

    “你这是捡到了什么宝贝?”蜂蜜橘子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

    “不晓得,但这东西泡在水里这么久,既没朽烂也没生锈,材料应该是好材料。”说罢,窦怀生将那块牌子扔给了蜂蜜橘子。蜂蜜橘子将那块跟她手掌一般大小的牌子掂了掂道:“这倒是分量十足,但这上面刻着的字我却不认识。”

    窦怀生上前拿过牌子,指着上面刻着的字道:“这个字念洪,就是洪水的洪。”说罢,窦怀生又将牌子翻过来道:“这个字念驿,驿站的驿。”

    蜂蜜橘子听罢笑逐颜开道:“那橘子倒是没白让你吃,既得了个甜甜的名字,又认识了两个字。”

    窦怀生将那牌子收到怀里后,又拿出来两个牌子。蜂蜜橘子将一块牌子夺过来道:“这个字那我便认识了念驿,但前面这个字却跟那个洪字差的多了。”

    “那个字念李。”

    “里面的里?”

    “不对,是李子的李。”

    “李子,李子我倒是喜欢吃了,太甜的不要,要酸一点的。”蜂蜜橘子一笑,露出了银白的贝齿。

    窦怀生看着蜂蜜橘子的笑容,不由得微微怔了怔。他也跟着笑起来,“那等我下次来的时候,便要叫你蜂蜜李子了。”

    闻言,蜂蜜橘子愣住了,过了片刻她忽的笑了起来道:“好啊,下次你来我让你吃蜂蜜荔枝,蜂蜜杨梅,还有蜂蜜李子。”

    窦怀生这时正注视着那最后一块牌子,听到蜂蜜橘子的话后他点头道:“行,明年我一定来。”

    蜂蜜橘子闻言笑的更开心了,她指着窦怀生手上那块牌子道:“对了,这个字怎么念?”

    “窦,窦怀生的窦。”

    窦怀生将写有自己姓氏的那块牌子塞进怀里道:“那我就先走了,等办完事,我再来看你。”

    蜂蜜橘子微笑道:“好,但你要小心些,外面的坏人可多了。”

    窦怀生点了点头,旋即便转身决绝的走了。

    注视着窦怀生渐行渐远的身影,蜂蜜橘子的脸色便越发的落寞起来。

    “为什么好不容易能有个朋友,他就这么容易的走了呢,我可是把自己最宝贝的蜂蜜橘子都给他吃了呢。”蜂蜜橘子蹲坐在地上,双眼放空无神。

    不久,一群蝴蝶便扇动翅膀飞来,落在了蜂蜜橘子的身上。蜂蜜橘子抬起手,注视着指尖上停留的那一只碧蓝色的蝴蝶说道:“小蝴蝶,你能告诉我吗?”

    且说方才窦怀生入水后,除了捡到这三块牌子,还发现了许多凌乱的骷髅残骨,在那些残骨上还留有着不少刀剑斩落的痕迹。

    “想来这些人便是当年被人害死的驿站中人了,而那白发老者,老婆婆,红衣小童到底是当年的幸存者,还是鸠占鹊巢的不相干人士。亦或者是当年的行凶者?他们这般刁难我,又是为何?”窦怀生翻出那块刻有窦字的牌子把玩了一番,“难不成当年我窦家也与当年一事有关?”

    想来想去,窦怀生也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原由。这时,他突然看到前方的一朵野花上,落着的一只蝴蝶。

    “橘子姐姐这十多年来过的应该是孤独的吧,那种孤独我也深有体会。就像是突然身在朗朗乾坤之下,却突然坠落到了望不见天日的深渊之中。但我有师父,还有书院的各位长辈将我拉起。但橘子姐姐,又有谁能拉她一把呢?”一想起那个在荒村中孤独守望的姑娘,窦怀生便忍不住莫名的心疼。

    但现在,他自己尚且是自身难保。若是他仅凭自己的一席热枕,便要将蜂蜜橘子带走,亦或者是留在那个村子里与她作伴。那无疑会害了她,就像是蜂蜜橘子所说的一样,外面坏人多。或许留在那个宛若世外的村落里,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毕竟,这世上最大的罪过,就是天真,美丽,善良。人只有将这些与生俱来的美好一一撕碎,再往脏水中浸上一遍,才能与世俗同流合污。

    “太叔院长,你说的话,总是那么有道理。虽然当时我不信,但现在我所做的与你说的,好像分毫不差。”窦怀生微笑,微笑中透漏着苦涩。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窦怀生终于来到了那座驿站之外。这座驿站依山傍水,周遭风景倒是秀丽。但一联想到这座驿站中曾堆满过伤痕累累尸体,就算是这般清丽山水,也挡不住人反胃。

    窦怀生小心翼翼的走进驿站之中,只瞧驿站大院之中空空荡荡,马厩里没有马,墙角堆着的草料也早已腐烂。

    “跟上处驿站的情况大抵一样,闲置已久。”想罢,窦怀生便站在院中大喊道:“喂!可有人!”他话音刚落,一个人影便鬼鬼祟祟的推开门走了出来。

    “有人,你找谁?”

    窦怀生定睛一看,只瞧面前站着的是个头戴方巾,身着青衫的年轻人。这年轻人眼角与嘴角都往下耷拉着,一个酒糟鼻子也深深的塌了下去,整个人看上萎靡极了。

    “这位大哥,在下从西边驿站来,特来此地找黄单黄老板。”窦怀生话音未落,这年轻人便警惕起来道:“找黄老板,你找他做什么!”

    窦怀生先没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满是水渍的书信道:“不瞒大哥,在下身中一种名为烙花毒的奇毒。西边驿站的婆婆推荐我来这里找黄老板医治,这是那婆婆所写的书信。”

    年轻人将那书信接过来后,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窦怀生,便道:“原来如此,那你先进来吧,我去给你叫黄老板。”说罢,年轻人就闪身将窦怀生让进了大堂里。

    “你随意坐吧,我去叫黄老板。”年轻人说完就向后院走去。年轻人一走,窦怀生便开始在这大堂里来回逛了起来。

    “这是,血?”窦怀生蹲下身子,用长剑剐下了地板缝隙中的一抹黑粉。窦怀生用双指将那黑粉捏下来,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后,又搓了搓。

    “虽然没了气味儿,但这的确是血。”旋即,窦怀生站起身子在大堂中放眼一瞧,只见到那纵横交错的没一条缝隙中皆是塞满了血迹。由此可见,当年发生在这大堂中的一战,是何等惨烈。

    正当窦怀生正思索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让小兄弟久等了,在下便是黄单黄老板。”

    窦怀生循声一瞧,登时便是一惊。

    “阁下,就是黄老板?”

    “不错,在下一开始没有与小兄弟相认。是因为在下仇家不少,总要防一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窦怀生抱拳道:“不妨事。”

    且看这黄老板竟是刚才那出门迎窦怀生的年轻人,不过他现在是披金戴银,一身华贵。其目光炯炯,丝毫没有了刚才的萎靡神情。

    黄老板仔细打量了一番窦怀生道:“不错,那信我已经看过了。那烙花毒虽然奇特,但在我这里还算不得什么。你且将上衣脱下来,让我瞧瞧你所中的毒有没有侵入心肺。”

    “那便麻烦前辈了。”说罢,窦怀生便将脱下了上衣,光起了膀子。

    见状,那本是笑眯眯的黄老板,突然面色一凌,随即他上前握住窦怀生的手腕把起了脉。过了片刻,黄老板松开窦怀生的手道:“你刚才是不是频繁运功来着,这毒都快侵入心肺了!”

    窦怀生低头一看,只瞧有四条从手足蔓延出来的黑线,已然快要汇集到自己的胸口上。

    “方才晚辈为了赶路,便动用了些真气。”窦怀生混不在意的笑了起来道。

    看着黄老板眉头紧锁,窦怀生不由得问道:“那这毒还有救吗?”

    黄老板眉头一展,随即微笑道:“只要没侵入心肺便好办,但要花些工夫。”

    “那便麻烦黄老板了。”

    黄老板摆了摆手道:“不妨事,你先上楼去歇息,我去弄些草药来。楼上的房间门都开着,你随便进一间便可。”

    “多谢。”窦怀生说罢,便向楼上走去。

    见得窦怀生消失在楼梯口,黄老板笑了笑后便走出了大堂。

    且说窦怀生推门进入一房间之后,便将门插了起来。旋即,他坐在椅子上,满脸凝重的看着手臂上的那条黑线。窦怀生用手在那黑线上一擦,那黑线便被被拭去了。

    原来窦怀生在被那群马蜂蛰过以后,便感到自己身上的毒已经被解了。而他现在身上的这些黑线,则是自己后画上去的。

    “这若真是个大夫,怎能看不出我这些小把戏。我倒要瞧瞧,他们在搞什么鬼。”窦怀生脸色一寒,目光中流露出了少见的杀气。

    且说那黄老板一出驿站,便来到山上,对着一棵大树讲起话来。

    “放心,他已经来了。我说他怎么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呢?”黄老板说罢,那树后就传来一冷冷的声音道:“那孩子机灵的很,怕是他已经看穿了我的手段。这才迫不得已找你来帮忙,你切记莫要出了什么岔子。”

    黄老板一拍胸脯道:“这你便放心,一个小鬼头而已,能翻起多大浪来?你先将那烙花毒的解药给我,待我将他的毒一解,那他还不对我言听计从。对了,那小子不知干了些什么,那烙花毒已经快要侵入心肺了。”

    “哦?刚才我倒是发现,有个人一直偷偷摸摸的跟在那孩子身后。”

    黄老板闻言笑道:“那便没错了,他俩肯定是交手来着,这才导致那烙花毒过快发作。那人便交给你了,只要他一接近驿站,你便杀了他。”

    “我怎么做事,不用你教。”

    “那倒是。”黄老板讪讪一笑,旋即,一个人便从树后走了出来。只瞧出来这人,便是那面色铁青,还断了一条胳膊的红衣小童!此时,这红衣小童的残留的那只手上,正捧着一个小瓷瓶。

    黄老板拿过那小瓷瓶后,声音又从树后响了起来:“你知道自己在给谁办事,莫要将这事给办砸了。”

    “自然,为他办事,是我的荣幸。”说罢,黄老板就将瓷瓶揣起来,下了山去。

    且说窦怀生正在屋内打坐调息时,便有人咣咣的敲起了门。

    “是黄老板么?”

    “正是在下,小兄弟且把门打开,药已经煎好了。”

    窦怀生下床,拨开插销,将黄老板让了进来。

    黄老板将热气腾腾的汤药放在桌上后笑道:“小兄弟,这药,你可要趁热喝。”

    窦怀生微笑道:“多谢黄老板。”说罢,窦怀生便将那药碗端了起来。正当他要喝时,又突然将药碗放了下来:“黄老板,晚辈在来这驿站的路上听闻一些传言,心中有惑还望黄老板予以解答。”

    黄老板笑道:“小兄弟请说,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窦怀生思量了一番后开口道:“听闻,这驿站中曾经发生过一起血案,不知……”

    窦怀生一语未毕,黄老板便满是愤恨的握紧了拳头道:“不错,当年之事,我可是历历在目啊!”

    “当年那血案发生时,黄老板也在场?”

    黄老板点头道:“死里逃生而已。”

    窦怀生闻言不由得暗道:“那你是杀人者,还是被杀者呢?”

    “小兄弟,想必你已晓得这驿站是私人所立了,但你可晓得是谁建造的这驿站?”

    窦怀生摇头道:“晚辈不知。”

    黄老板摆了摆手,示意窦怀生坐下。

    “说起来,这驿站是二十年前所建。这驿站共有七座,连通蜀中与岭南。”

    “蜀中!岭南!”窦怀生心念一动,听到这两个地方,他便想起了一个人来。

    黄老板接着说道:“二十年前,南疆十六国发生骚乱,欲要北上入侵大宋。当时大宋在与辽国打仗,抽不出兵力来支援南方。这抗击南疆十六国的担子便压在了老王爷身上。”

    “老王爷?”

    “蜀中王,赵非,赵老王爷。”

    窦怀生闻言恍然大悟,那蜀中王赵非的事迹他曾听自己的父亲讲过。当年的赵老王爷曾与其并称为大宋的双虎,一守南,一挡北。

    “但老王爷手中的兵马已有大半被调去了北方,任凭老王爷能纵横捭阖,也难以抵挡南疆十六国的攻势。这关乎国家兴亡的时刻,我等练武之人自当不能袖手旁观。于是蜀中的各大习武世家便与岭南的各大门派携起手来,共赴沙场。而当年南疆十六国将战线拉的极长,为了能及时通报东西军情,便建立了这七座驿站。”黄老板说罢,目光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

    窦怀生点头道:“保家卫国,当的就是习武之人的本分。”

    黄老板笑道:“是啊,但如今的习武之人为苟且偷生,哪个又敢言保家卫国呢?甚至连惩奸除恶之话,也藏着掖着,不敢说出口。”

    窦怀生闻言微笑道:“黄老板说错了,你若是曾在燕临,见过为苍生慷慨赴死的义士,便不会说这句话了。”

    “哦,那这么说来。小兄弟倒是愿意保家卫国,惩奸除恶喽?”黄老板笑了起来。

    “不错,当我第一次拿起剑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为苍生赴死的准备了。”窦怀生淡淡道,他的目光中全是坚毅之色。旋即,他又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在这驿站中犯下血案的便是南疆十六国中的人了。”

    黄老板摇头道:“非也,五年后战争结束。这驿站一开始的通报军情的作用便没了,但这驿站也没荒废了,而是成了蜀中与岭南的少年少女护诉衷肠之用。那时,这里的传送的每一封信,可都带着花香啊。”说罢,黄老板低头一笑。他那下垂的眉眼与嘴角,看上去也顺眼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又是谁对在这驿站中歇息的信使痛下杀手的呢?”窦怀生不解道。

    黄老板微笑道:“说了又有什么用?将枉死者的悲惨遭遇讲出来,便是难得一闻的离奇故事。在下不会讲这般无聊的故事。”

    窦怀生道:“若真是枉死之人,那我便给他们讨个公道。”

    黄老板闻言,略带讥讽的说道:“孩子,果真还是个孩子。小兄弟,有些话,当玩笑开了便罢。”

    窦怀生微笑道:“这不是玩笑,这是本分。”

    黄老板登时缄默。

第六十九章 第一封

    空中汇聚着带着血色的黑云,那云恐怖的旋转着,最后垂到地上,变成一个巨大的漏斗。www.uu234.net

    尽管空中死气沉沉,但这地上却是好看多了。站在高处放眼望去,这里是遍地生长着繁茂的嫩绿植被,盛开着娇艳欲滴的花朵。

    而在鲜花盛开之处,则隐藏着数不尽的沼泽,毒虫鼠蚁。长居中原之人,肯定是不会喜欢这里的,或许就连这里的土著民都对这死亡原厌恶至极。

    但此时,却有五个青衣蒙面人在这死亡原上狂奔着。在他们的右手臂上,个箍着一圈黑布,上面绣着五个不同的青字,分别是薛,洪,王,窦,高。

    忽然,无数虎啸之声从这原野的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五人登时停了下来,一人道:“是大河国的髯虎军追过来了,怎么办?”

    手臂上箍有“薛”字的领头人将腰间系着的宝剑拔出了鞘道:“不要恋战,冲破敌军的合围便可,切记不要我被敌军的攻势冲散。”她话音刚落,一头浑身染满各色涂料的巨大猛虎便驮着一个光头巨汉从一片藤蔓之后缓缓走了出来。正当几人欲要冲杀过去时,七头巨虎又从他们的身后左右走了出来。

    五人裸露在外的额头上已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从刚才的虎啸声可以听出,除了他们八个,在外围还有更多的髯虎军朝他们包围过来。

    为首的蒙面人淡淡道:“作战计划改变,既然突围无望,那便拼尽可能的消耗敌人兵力。”

    众人无言,但在手中紧握着的刀剑,却在诉说着他们必死的决心。骤然间,那八头猛虎便以雷霆万钧之势朝五人扑杀过来。那猛虎庞大的身躯,凌跃于人头顶,带来的压迫感无疑致命。

    那在那猛虎飞扑起来的一瞬间,这五位蒙面人却早一步行动了起来。他们五人朝着一个方向,却以不同的方位朝一头猛虎对冲而去。猛虎之上坐着的那壮汉见状当的是连连大笑起来,在他看来以这五人的血肉之躯,来跟这常年在泥沼中打滚儿早就练成一身铜皮铁骨的猛虎对冲,那显然是以卵击石,找死!

    刹那间,他便举起手中铁棒朝前方横扫而去。但就在他动手时,胜负已定。这五个人显然已配合良久,才能使出这雷厉风行的一招。他们的身形宛若疾风闪电一般的从那一人一虎身旁划过,当那那壮汉反应过来时,他与那老虎已然化作满天血雨飘飘洒下。

    同伴的死去与那刺鼻的血腥味儿,霎时间便令剩余的七人暴怒起来。猛虎咆哮,以下山之势朝五人撕咬而来。此时五人面色凝重,本来在这布满泥沼的原野上行走就已消耗了他们大半真气,方才发出那雷霆一击后,他们的真气更是剩余无几。

    这时在面对这七人七虎的攻势,他们对付的已是颇为吃力。

    一头猛虎朝一蒙面人的脑颅咬来,另一蒙面人便出剑为其挡下虎口。但他的身后霎时间便又聚来三头猛虎,虎口滴血,今日势要将他们吃的骨头都不剩。就在他们疲与应对,腹背受敌之时。对方的援军又赶了过来,三头吊睛猛虎,其体型要比之前的八只更为硕大。

    已是遍体鳞伤的五人背靠着背,面朝八方猛虎。尽管下一刻他们就要被这些猛虎撕碎,但他们的眼眸里却丝毫没有惊恐之色。在他们决定踏上这未知南疆开始,他们就早已做好了从容赴死的准备。

    “吼!”

    “吼!”

    惊天动地的虎啸声连连传来,将他们的耳膜震的刺痛。蓦然间,十头猛虎便齐刷刷的扑了过来。五人手中刀剑连连闪动,密不透风的光影竟令那十头猛虎一时间无处下口。

    这时,那十名巨汉暴怒起来,他们手中铁棍落下,已万钧合力之势,竟然将五人的刀剑给砸的弯的弯,碎的碎。但唯有一把看似脆弱的细长利剑,仍是笔直坚挺。

    他靠着这一把剑,硬生生的将那十人合击之力给挡了下来,将那四个同伴护在了身下。但这时,那十头猛虎却趁着他露出来的空当,已朝着他的身子咬杀过来。那人见状,心中却是一笑:“来吧,我就算是死,也要将你们拖入深渊地狱。”

    但这时,场中所有人眼中都是闪过一道剑光。当那光芒消逝,只见得方才还虎虎生威的十人十虎已然倒在了地上,捂住流血不止的脖颈痛苦的呜咽起来。

    五个蒙面人死里逃生,不由得身子一松,便瘫倒在了地上。这时,他将手中握着的细长利剑指向站在他们面前,那身子欣长,一身白衣的剑客道:“你是谁?”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一张清秀俊逸但还稍显稚嫩的脸庞,便展现在无人面前。他微笑道:“得到你们岭南传来的密报,说是有五人去前方刺探军情,但迟迟不归。你们岭南战事吃紧,抽不出人马,便来求我们蜀中了。但我没想到,你们岭南武林已经落寞到如此地步,连女人都上战场打仗了。”

    五人扯下自己的的蒙面布,露出五张清秀如花的俏脸。见此少年剑客,这些女子便忘记了方才惨烈异常的战斗窃窃私语起来。一姑娘望着少年剑客手臂上箍着的,那绣有李字的黑布道:“他该不会就是那备受王爷赞赏的李家公子吧!”

    另一人捂嘴笑道:“真想不到,还是个美少年呢。”

    面对几人的窃窃私语,少年剑客只是付诸一笑。他转头看向坐在地上,沉默着擦拭着手中长剑,手臂上箍着薛字的姑娘道:“女人就该回家生孩子,这上战场打仗,可用不到你们。”

    少年剑客的一句话,便将对其还颇有好感的姑娘们给激怒了。正当她们欲要反唇相讥时,擦剑的姑娘却陡然掷出了手中长剑。那长剑所指的方向正是那少年剑客,众女子一惊,她们皆晓得那姑娘平日里是个火爆脾气,但对自己人动手这还是头一遭。

    少年剑客身形一闪,便躲过了这一剑。

    他笑道:“女人就是女人,连使剑都这么软绵绵……”他一语未毕,脸上的神情突然就僵住了。他无意中看到,那柄朝他飞来的剑,将一头花斑毒蛇钉在了地上。

    “我看,该回家生孩子的是你。”

    少年剑客颇为尴尬的笑了笑,他反手将地上插着的那柄剑拔了出来道:“这剑倒是不错,有名字么?”

    一姑娘道:“那是薛姐姐的家传宝剑,龙凤呈祥。”

    “龙凤呈祥,好名字。”

    此时空山留余响,日落西山外。

    蓑笠翁泛起孤舟,孩童垂钓于日暮之下。

    “喂,我说你小子,怎的睡个觉都睁着眼?”老神偷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酒后说道。此时晚风吹来,好不惬意。从白帝城头望去,看到的是一幅太平景象。

    正仰面躺着的李闵济淡淡道:“你哪眼只眼,看到我是在睡觉。”说罢,他侧过身去喃喃道:“原来,都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与此同时,在一农家小院儿里,三个女人正在搓洗着衣服。

    一妇人笑着对身旁的女子说道:“冷妹子,你家那口子还没醒啊,你们年轻人可要节制些。”

    冷飘飘脸色微红,白了傅母一眼道:“姐姐,你这是说到哪里去了。”

    一旁的狄芳歪着头,满脸疑窦的看着傅母道:“大娘,你说要的是要节制些什么?”

    傅母笑道:“你去问你傅大哥去,他保准晓得。”

    冷飘飘拧了傅母一下道:“姐姐,你莫要为了你家的亲事,教坏了小芳儿。”

    傅母大笑起来:“早晚的事,早晚的事。”

    “什么早晚的事。”慵懒的声音从三女身后传来,傅母回头一看,只瞧得董平正在他们身后站着。

    傅母揶揄一笑道:“我说你们虽然年轻,但可要节制些,要不然弄坏身子,那是早晚的事。”

    董平不顾冷飘飘脸上的绯红,惘若无人的大笑起来道:“年轻要什么节制。”说罢,他便转身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了那正屋门前。

    不知是谁打破了蜜罐,那宛若金黄蜂蜜一般的阳光尽皆流入了这个农家小院里,浸湿了众人的衣衫。董平打了一个哈欠,自觉是安逸极了。忽而,他回头朝屋里看看。只瞧得林三川正坐在小板凳,趴在桌子上,紧锁着眉头在纸上来回书写着。董平笑道:“三川,写了多少字儿了。”

    林三川抬起头来笑道:“写了差不多有四千多字儿了。”

    董平闻言微笑道:“以前在书院里,你只是看看带字儿的书都能睡过去,今天这怎么转了性了。”

    林三川满是自豪的说道:“公子,我这是再给我徒弟抄我铁臂门的修炼心法呢。”

    董平微微一怔后道:“徒弟,怎么回事儿,说来听听。”

    林三川听罢,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董平。董平闻言点头道:“若是真照你所说,那孩子倒真是个不错的苗子。怎的,你就打算给他留本心法让他自己修炼?”

    “等我们在成都安定下来以后,我便经常乘船来看看他就是,反正两地离的又不远。”林三川笑道。

    董平道:“若他是刚开始习武,那你还是将他带在身边的好,莫让他走了歪路。”

    林三川摇了摇头:“说实在的,我也想将元生带着,但他若要是走了,家里只留他娘一个人,难免会遭人欺负。”

    董平闻言微笑道:“你是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感同身受吧。”

    林三川的手微微停顿了片刻后,苦笑一声道:“现在这年头,穷人是各有各的难处,但大抵都差不到哪儿去。”

    董平闻言,忽而打趣道:“听你说,你那徒弟的娘亲姿色倒是不错,你倒不如将她给娶了,给他们娘俩一个依靠。”

    林三川闻言,罕见的沉默起来,过了半晌,他苦笑一声后淡淡道:“我林三川怕是一辈子都娶不上那么好的女人。”

    董平闻言,忽的放声大笑起来。众人闻声,都向他看去。董平足足笑了小半个时辰,最后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对林三川说道:“三川,你莫要自我贬低了。我敢说,像是你这般能给人依靠的男人,世间可是少有。”

    听得董平的话,傅母也帮起腔来道:“是是是,三川兄弟除了有些丢三落四的毛病,别的地方倒是好的很。跟大姐说,你看上了哪家的女子,大姐给你说媒去。”

    “行了,娘。你可别撺掇着给别人说媒了,你说的亲事有十家,但不成的有九家。”傅康川提溜着几个油纸包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不是还成了一家么?”傅母瞪了傅康川一眼后不悦的说道。傅母说罢,眉头紧锁了起来,她对旁边的冷飘飘窃窃私语道:“你瞧,那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专爱勾搭男人的殷狐狸。”

    冷飘飘抬眼望去,只见得一个身着朴素,但足够娇艳动人的女子从远处走了过来。

    冷飘飘微笑道:“姐姐,你都没跟人家有交集,怎就说人家是爱勾搭男人的狐狸。”

    傅母道:“别人都这么说,诶,这殷狐狸怎的往我家来了?康川,你去将她拦下来,莫要让她进咱们家。”

    傅康川瞥了傅母一眼道:“我才懒的管你们那妇人的事儿。”说罢,傅康川看向董平道:“董大哥,我买了些肉食回来,一会儿咱们喝两杯。”

    董平站起身来道:“好嘞!”说罢,董平又回头看向林三川道:“三川你瞧,来了个漂亮女人。”

    林三川放下笔抬头一看,便惊呼道:“怎的是殷大妹子来了。”

    董平见状大笑道:“你瞧,人家这可是自己找你来了。得嘞,我这便挪挪屁股。”说罢,董平站起身,便拦住走过来的傅康川道:“走,咱们去喝两盅。”

    殷素阁款款的朝傅家走来,她的手中还捧着一个有些破口的瓷碗,那碗口用苫布盖着。

    她走到傅家门口便停了下来,对里面轻声说道:“大姐,林三川可住在这里?”

    傅白了殷素阁一眼后,不冷不热的说道:“你找林兄弟做什么?”

    殷素阁正欲开口说话时,林三川便从屋中闯了出来。他两步来至门前,忙不迭的对殷素阁说道:“在呢在呢,大妹子,你来做什么?”

    殷素阁微笑道:“元生一直吵吵着说要来给林大哥送份拜师礼,奴家家贫,也不晓得送些什么,便将家中的那只鸡宰了,炖碗汤来送给林大哥。”

    林三川闻言,便将那苫布撩开了,一瞧那碗里满登登的鸡肉便笑道:“大妹子,可真是让你破费了。”

    “这算什么,只要林大哥不嫌弃便好。”

    林三川接过那碗后,便道:“大妹子,你进来坐坐。”

    殷素阁看了一眼满是不快的傅母便笑道:“不用了,村里人说一会儿要刮风,我得赶紧回去,将那衣服给收了。”说罢,殷素阁转身就走。看着殷素阁远去的背影,林三川仿佛是有些痴了。过了半晌,他才回过神来,闻一闻那碗里的鸡肉,憨憨的笑了起来。

    旋即,林三川便满脸亢奋的转身又朝屋子走去。待他经过傅母时,一盆凉水却朝他泼了下来:“三川兄弟,可别怪大姐没告诉你,那女人的来历可不正的很。”

    林三川闻言微笑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时,董平端着酒杯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看向林三川笑道:“我这搁着一间屋子便闻见香味儿了,三川你莫不是要吃独食?”

    林三川笑道:“对不住了公子,今天我还真是要吃独食。”说罢,林三川便将一个鸡腿塞进了嘴里,迈步走进了屋子,又坐在那小板凳上开始写起心法。

    董平见状笑了起来道:“混蛋。”

    且说此时的千里之外,一山丘之上。

    “小蝴蝶,我若是突然在他面前出现,他定会以为我在跟着他,那肯定是羞死人了。倒不如我就这般跟着他,等到一座镇子时,再突然出来。然后惊诧的告诉他,说怎么在这里碰见了,我是来买好看衣裳的。”姑娘说罢,她指尖的那只蓝色蝴蝶便扇动着翅膀飞了起来。

    蜂蜜橘子双手托腮,望着山丘下的那座驿站,轻轻的笑了。

    “我再也不想一个人了。”

    蜂蜜橘子喃喃自语着,忽而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蜂蜜橘子猛的回头看去,只瞧得一个面色铁青的断臂红衣小童正呆滞的望着她。

    蜂蜜橘子吓得是一声大叫,便要逃。她现在终的是明白,以前被自己吓到的人有多害怕了。

    但被那红衣小童按着肩膀,蜂蜜橘子是怎的挣扎都动弹不得。忽而,一个老妪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看着满是惊恐的蜂蜜橘子笑了起来道:“不错,倒是个美人。”说罢,她猛然便闪身过来,伸出一手就朝蜂蜜橘子的脖子上掐去。

    黄单摇了摇头道:“至于是谁杀的人,我便不晓得。你要想知道,可以去百里以外的下一家驿站。对了,这是之前从岭南送往蜀中的一封书信。”

    窦怀生接过那封泛黄的信纸,展看一瞧,只见上面只写着七个字。

    “无恙,勿念。”

    落款是,薛勿念。

第七十章 北莽云动

    月光下,一道人影在极速狂奔着。

    在他身后,洒落着一路的鲜血。

    “嗤……嗤……”他喘了两口粗气后,稍微放缓了脚步。他捂住正血流不止的肚腹自语道:“快了,只要到了书院,便能得救了。”他抬眼看看前方那座在树林外若隐若现的雄伟城池,眼中的警惕之色稍稍松懈了一些。借着月光能看清楚,这是个四十岁左右,身着黄色锦衣的中年男子。

    “噌!”忽而,刀剑出鞘之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黄衣男子的脑门上,陡然又多多出了一层冷汗。刹那间,又瞧得一白光闪过。黄衣男子猛然就从腰间,摸出三枚飞镖就朝身前扔去。

    旋即,便听“当”的三声清鸣。随后,那黄衣男子便捂着喉咙痛苦的跪在了地上。只见得在他脖子上,正插着他方才扔出去的三枚飞镖。

    不一会儿,三个身着黑色大氅,戴着诡异面具的神秘人从前方的密林中走了过来。他们三个围在那黄衣男子四周,一言不发。从那面具下迸射出来的寒冷目光,令黄衣男子感觉刺痛无比。恍惚间,黄衣男子便不知不觉的松开了自己捂住脖子的手,任由那鲜血狂喷出来。

    “还算懂事,那便让你死个明白。”不掺杂一丝感情的冰冷声音,从那为首的神秘人面具下渗透了出来。骤然间,鸟虫也为之一颤,止住了鸣啼之声。

    忽的,那为首之人摘下了戴着的面具道:“你可以去死了。”

    黄衣男子本已溃散的目光,忽的一亮,那光芒转瞬即逝。

    此刻的他,已经死了。

    待夜尽天明,这燕临城门前便热闹了起来。来往行人全停住了脚步,对那城头上悬挂着的一具尸体指指点点。

    “他娘的,全给老子散了。不走?不走老子就把你们也挂上去!”

    众人回头看看那挥舞着长刀,凶神恶煞的军官,忙的又低下头各行起各的路来。

    “他娘的,老子好不容易升个官,莫非你们又想将老子拉下水!”那军官看着旁边一低头哈腰的士兵训斥道。

    “乔爷,看您说的,这兄弟们哪儿敢啊!”

    这凶神恶煞的军官不是别人,正是那董平喝过酒的兄弟,守城官乔军。经过上一次燕临大乱后,乔军果不其然的升了官被调到了燕临府衙去。如今也算是张伯熊手下的一个亲信,可谓是正如鱼得水的很。

    但近日来,接连出现的燕临城头悬尸案,可是让乔军上了火。这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大言不惭的在张伯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他言,这城门以前是他的辖区,这出了人命他定要查个清楚,要不然就继续回来守城门。张伯熊也是答应的痛快,这不禁让乔军怀疑,这张府尹是不是早想赶他走了。

    乔军本来兴致冲冲,觉得这城门上日夜都有人把守,想要找到将那尸体挂在上面的人当的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一来问了问才知道,虽然这城门上日夜都有人把守,但没有一个人看到这尸体是何时挂的,什么人挂的。

    乔军盯着那尸体看了一会儿才道:“先将他放下来。”

    待那尸体从城头放下,又由仵作验尸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人身上虽然伤口无数,但却没有一处致命伤,其死因竟然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乔军眯起双眼道:“这死因倒是与之前死的几个人一样。但什么东西,能将他们活活吓死?”

    这时那老仵作开口道:“这些人在被吓死之前,已然失血过多,精神涣散。被突然而来的恐怖之物吓死,那也不足为奇。大人,小人倒是觉得我们可以从这些人身上的伤口入手。”

    乔军闻言问道:“哦?怎么说?”

    老仵作道:“这些人身上的伤口虽然密集,但却不足以致命,就连那脖子上的伤口,也偏离了主要经脉。可以看出,对他们下手的人,定然是绝顶的武道好手。也许他们是因江湖仇杀而死。”

    乔军点头道:“这倒是个想法,那将他们杀死后,为何又要悬挂于燕临城墙之上呢?”

    仵作沉吟半晌道:“难不成是为了示威?”

    乔军点头道:“本官也有这个想法,若这些人的死,是因为江湖仇杀的话,那他们的示威对象那便只有一个。”

    “大人莫不是说书院?”

    乔军先点头,又摇头:“但也没准儿,他们是要对我们燕临府敲山震虎啊。”旋即,乔军便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满脸严肃的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查出这些人的身份,本官先去书院一趟,这里的事儿便交给你老齐了。”

    “晓得了。”

    与此同时,鹿岳书院之中。

    从前太叔倦的院长书房已然易主了,只瞧他的位子上此时正坐着一个大腹便便,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而在其书桌前方,则围坐着三人,一人是眉头紧锁的吴颜武。另一人是个须发花白,满脸写着暴躁的雄壮老者。还有一人,则是身着袈裟,少林寺的慧敏大师。只瞧那雄壮老者背负一柄长剑,不时便有凛冽风声从剑鞘中呼啸而出。他便是剑墟中的十大剑主之一,有雷厉风行称谓的风行剑主。

    忽而,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微笑了起来道:“想必风行剑主与慧敏大师已经知道了我们书院请二位来的目的吧。”

    风行剑主闻言登时低喝道:“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说,别吞吞吐吐!”

    中年男子闻言也不恼,他微笑道:“那好,我便直说了。一连七日,这燕临城头上都悬挂着一具尸体。而随着这些尸体出现,我们书院也接到线报,在北莽各州,分别有七家门派被灭门。”

    闻言,慧敏大师惊诧道:“这在江湖上应该算一件大事,怎么老衲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得。”

    中年男子摇头道:“只因这些都是些门下弟子不足二十的小门派,大师不晓得也在情理之中。”

    风行剑主闻言冷笑道:“这灭门之事在江湖之上比比皆是,就因为这点破事,你便将我与慧敏大师叫来你这鹿岳书院!”

    中年男子笑道:“在江湖上,因恩怨而导致灭门的情况自然不少见。但诸位可曾见过,一连七日,日日都有门派被灭。而且其门主的尸体,还都被悬挂在燕临城头的?”

    慧敏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难不成这是有人在向书院示威。这七个门派被灭只是个开始,接下来那祸水便要殃及书院?”

    “在下正是这个意思,此番请二位前辈来书院,也是想共商应对之策。书院剑墟少林三家,可是唇亡齿寒呐。他们要是真的对书院下了手,想必不久之后,就是剑墟与少林了。毕竟现在我们三家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其实力都是空虚薄弱,不得不对将要到来的威胁早早做好准备。”中年男子话音刚落,那风行剑主便淡淡道:“什么宵小之辈都敢在北莽撒野了,杨院长不必庸人自扰。

    这事交给我们剑墟处理便可,北莽江湖,可不能再一次毁在书院院长的手里了。”

    风行剑主的话说的是毫不客气,话里话外不是在骂书院,就是书院院长。本来在一旁缄默不言的吴颜武闻言登时便站了起来,风行剑主一眼斜睨过去,无形的剑气便刺在了吴颜武的身上。

    慧敏大师见情况不对,便欲要出手拦下剑拔弩张的二人。但这时,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却是先一步挥了挥手。霎时间,一股轻柔之力飘出,便化解了风行剑主的无形剑气。

    风行剑主见状笑道:“想不到你这个经纶院出身的院长,手上还有两把刷子。”

    中年男子微笑道:“剑主过奖了。”

    “不知所谓,老夫看这一招你还能不能挡下!”那风行剑主说罢,便要动手拔剑。

    “阁下莫要太过分了!”吴颜武攥紧的拳头上已然汇聚起了澎湃的真气。

    “风行剑主,适可而止吧。”慧敏大师低喝一声道。其实风行剑主的心情他也晓得,在上一次围剿太叔倦与牙非道的大战中,他们两家均是损失惨重。少林死了一方丈,剑墟重伤了三位剑主。其门下弟子,也是伤亡惨重。所以之前风行剑主出言嘲讽书院时,慧敏大师并未阻拦。但现在这风行剑主竟要在书院中动起干戈,那当真是过分了一些。

    忽而,一声咳嗽从墙角传了出来。

    风行剑主与慧敏大师一愣,他们在进这书房时,可全然没有发现除他们以外,这书房中还有他人。

    二人循声瞧去,只见一个年轻书生正翘着二郎腿,捧着一本书坐在墙角里聚精会神的读着。忽而,这年轻书生开口道:“当年在下创办这书院也花费了不少精力,还望风行剑主对其口下留情。而由杨群担任院长,也是经过在下首肯的。他虽出身经纶院,但一身修为不俗,在担任书院院长之前,已然在内院当了三年院长。以他的能力担任书院院长,也是绰绰有余。还望风行剑主对杨院长,也能口下留情。”

    “吾师前辈……”

    风行剑主忙的起身作揖道:“晚辈方才口出不逊,还望吾师前辈见谅。”

    当风行剑主直起身子时,吾师已然消失无踪,墙角空留一把太师椅。

    “风行剑主太客气了。”

    风行剑主闻言猛的看向那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心中暗道:“好你个杨群,杨胖子!竟敢拿吾师来压老夫!”

    “刚才老夫有些许偏激,还望杨院长见谅。”风行剑主微笑起来说道。

    这时,突然有人敲起了门。

    杨群微笑道:“看来应该是官府来人了,吴院长,你出去接待一下。”

    吴颜武应了声是后,边转身走出了书房。

    吴颜武来到了书院前院,这里已没了往日在这里玩耍嬉戏的莘莘学子们的身影。只见得那一个个课堂里,众人在埋头苦读。

    “吕学监,你若是在天有灵,看到此情此景想必也会欣慰吧。”吴颜武感叹一声后,便看向了站在院里的乔军。

    吴颜武抱拳道:“乔大人,你怎么在这这里等着。”

    乔军笑道:“我这脚步重,便不进去打扰诸位学生读书了。”

    吴颜武微微颔首,便开门见山道:“乔大人来书院,想必是为了城头悬尸案吧。”

    乔军道:“既然吴院长开口了,那在下也不藏着掖着了。根据在下推断,那城头的悬尸可能是死于江湖仇杀。而其尸首被悬于城头,可能是在对城中的书院示威啊。”

    “我们院长也是这个想法,除了接连七日都有尸体被悬于城头之上,江湖上更是有七家门派被灭门,那七人正是那七个门派的掌门人。”

    吴颜武说罢,乔军登时一怔,随后他赶忙道:“吴院长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在下绝不会信口开河。”

    “怪了怪了,这就怪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燕临府怎么没收到消息?”乔军不住的摇头道。

    “或许是因为那七家门派太小,不足以引起他人重视……”吴颜武一语未毕,乔军便打断他道:“不对,燕临府有规定。各州但凡是出现三条人命以上的大案,定要在一日内上报燕临府。吴院长,那七家门派再小,一家门派里怎么也得超过三个人吧?”

    吴颜武点头道:“这倒是不假。”

    乔军笑道:“那一会儿还得有劳吴院长,将那七家门派的具体情况写一份文书给予在下。”

    “小事一桩。”

    乔军闻言,忽的又宛如恍然大悟的说道:“吴院长,不知这江湖上可有什么能将人吓死的招数?”

    吴颜武皱眉道:“吓死?这莫非与那七人的死因有关?”

    “不错,那悬在燕临城墙上的七人,皆是被吓死的。”乔军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那七人在被吓死前,都受了重伤,失血过多。”

    吴颜武沉吟了半晌道:“听闻在西域跟南国有诡异的幻术,能迷人心智……”

    乔军闻言苦笑道:“那就是说,杀人者是从别国来的?那可就麻烦了。”

    “吴颜武笑道:“这倒是不一定,若是将人吓死,必然是极为精通幻术。但若是在那人被吓死前已然受了重伤,那只要施展些浅薄的幻术便能达到将人吓死的目的。”

    乔军闻言腹诽一声道:“这人当的是不实在,说话都要喘两次气儿。”

    又待了片刻,乔军便拿着那份写有七个门派详情的文书走了。已然看过那文书的乔军此时是眉头紧锁,满脸怒容。

    “第一家被灭门的是凉州的飞剑门,其门派位于凉州城中,共有十九人殒命。他奶奶的,这凉州紧挨燕州。那人又是在凉州首府死的,燕临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难不成是官匪勾结,那他奶奶的那群贼人,便是要对我燕临府示威了!”乔军越想越气,旋即他抽出佩刀,一刀斩在了身旁的青砖墙上。随后,他将那文书塞进怀里,便朝燕临府衙行去。

    鹿岳书院,一庭院之中。

    幺声音坐于木椅上满面愁容,忽而他听得脚步声传来,便侧头望了过去。一见得来人,他便道:“吴院长,你来了。”

    “幺前辈,近日来可好?”

    幺声雨点头道:“我这把老骨头也就这样了,现在找到阮沥才是大事,那丫头已经跑出去八天了。她脸上的伤刚刚愈合,正是好好修养之时。你说,她这是跑到哪儿去了!”幺声雨一边说,一边不住的叹气。

    吴颜武道:“幺前辈放心,我们已经发动北莽三十六州的眼线去找了。想必不出几日便会有消息,她一个姑娘又牵着一头骆驼,容易找的很。”

    幺声雨摇头道:“老夫就是怕她去找董平了。”

    “她又不晓得如今董平在何处,如何去找?我倒是觉得她是在书院感觉憋闷,出去透气了,过不了几日便会回来。”

    幺声雨摆了摆手道:“吴院长,你还是不了解这女子们的心啊。”

    吴颜武闻言哑然,随即他笑道:“那晚辈便在通往宋国的毕竟之路上多安插些人手。”

    “但愿吧。”

    与此同时,在鲁州一艘即将要往南宋偷渡的客船之上,挤满了脏兮兮的人儿。他们拥挤在甲板上,憧憬着看一眼大宋的蓝天。在船尾,有三头同样脏兮兮的骆驼并排窝着。看守这三头骆驼的,是个带着蓝色小帽的青年男子。

    这时,一个老者回头看向戴帽青年道:“小伙子,你弄这三头畜生上船干甚!”

    青年笑道:大爷,你不晓得,在南边有不少达官贵人都想弄头这个当坐骑呢。”

    “哦,那便是值钱的货。”老者说罢,又看向抱着腿坐在青年身后的一个满脸泥垢的矮小少年道:“这小伙子也是跟你在一块儿的?”

    青年看了后面的少年一眼道:“这骆驼里有一头是他的,他是个哑巴。他说只要我带他去南宋,他这头骆驼卖的一半的钱便归我。”

    老者瞪了青年一眼道:“恁个后生,钻钱眼里去了,连哑巴的钱都收!”

    那青年正想说些什么时,船老大便吆喝道:“发船喽!”

第七十一章 风雨之下

    少年剑客看似漫无目的的闲逛,实则正在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动向。www.uu234.net在他身后的五个女子已然有说有笑起来,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美好的烂漫。若是让旁人来看,完全看不出来她们是能与凶残敌军殊死搏斗的战士。

    “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悲哀,连女人都上战场打仗了。”少年剑客腹诽一声后,便轻轻跺了跺脚,霎时间便瞧得数多野花便被震离了花茎,飞到了半空之中。旋即,少年手中长剑于空中划过。霎时间,便瞧得那长剑分化成八道剑影在飞花之间连连穿梭。

    每一片花瓣,都被那剑影均匀的分成了两半。那些大花儿尚且不谈,就连大小如粟米的星星小花也是如此。几位姑娘皆被少年的这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法惊呆了,忽而那少年在漫天碎花雨中收了剑道:“若是你们想上战场,回家将剑法练到这个层次再来也不迟。”

    一姑娘道:“要将剑法练到这个地步,不知道何年何月了,那时候仗早就打完了。”

    少年剑客闻言小声嘀咕道:“有这么难么,我只是再以我六岁时的剑道水平要求你们。”少年正不解着,忽而就听得身后传来一人倒地的闷响。他回头看去,只见那个薛姓女子已然晕了过去。她的脸色青黄,朱唇发黑,面色看上去难看极了。

    少年剑客走过来忙问道:“她怎么了?”

    四个姑娘都是有些惊慌失措,一姑娘道:“薛姐姐难不成是吃了那丧心散!”

    “丧心散!”少年剑客闻言也是一惊,他听闻岭南中的武林同道在上战场时都要带上一瓶烈性毒药。这毒药见血封喉,吃下去后有两个功效,第一个为的是被擒后不受辱。另一个则是吃了这药的人,他死后的躯体也会被同化成烈性毒药。

    少年剑客看了一下身旁那些倒地的虎尸,心中暗道:“她大概是想跟他们同归于尽吧。”旋即少年剑客便道:“你们这里可带着解药?”

    四姑娘摇了摇头,一姑娘哽咽道:“解药只有军营里有,但现在回去,怕也是迟了。”

    少年剑客闻言面色一变,他先是转头往后看去,他只见一头脚踩大地,头顶苍天的巨大火焰魔神正咆哮着往此方走来。

    “不好,敌人的援军来了。我先带着她回军营,你们在我身后紧跟着,切记不要掉了队。”少年剑客说罢再也不敢耽搁,他将那薛姓女子一把抱起来,便向前跑去。四位姑娘对视一眼,随后又瞧瞧那正极速往此方奔来的火焰魔神,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

    随后她们站起来,便要迎着那火焰魔神走去。但她们还没迈步时,一道飞剑便从天际划过,一剑便斩断了了那火焰魔神的臂膀。

    那魔神轰然跪在地上,但不久,他断掉的那条手臂又重新生长了出来。这时,那长剑飞回,在四位姑娘身子周遭盘旋起来。

    少年剑客抱着薛姓女子在前方极速狂奔,口中念到:“吕道长的这御剑术虽有些花哨,但也算有点用处。”随后他用足真气,对身后喊道:“都活着回来,要不然别人会说我李闵济连几个女子都保护不了。”

    此时只瞧云幕低垂,风雨欲来。

    “要下雨了。”窦怀生看着远方山头上空逐渐汇集着的黑云说道。这时一只翩翩蝴蝶从窗户外飞了过来,停留在窗楹之上。

    窦怀生微笑道:“蝴蝶,你也知道要下雨了是不是。放心,你要躲雨这屋子便任你住。”说罢,窦怀生忽的又想起了两个人来:“小花还好不好,橘子姐姐找到避雨的屋檐了么?”

    正当窦怀生思索着,门突然被人推开了。他回头看去,只见得是黄单黄老板。

    黄老板笑道:“饭已经做好了,小兄弟下来吃些吧。”

    窦怀生微笑道:“多谢黄老板,晚辈一会儿便下去。”闻言,黄老板笑笑便带好门退了出去。当黄老板的身影消失后,窦怀生的的面色便凝重起来。对于他而言,黄老板所说的话他还是将信将疑。

    照黄老板刚才所说,除了这条几座驿站被毁,那些曾经参与过抵挡南疆十六国的武林世家门派也受到了波及。这对于出身于将门的窦怀生来言,是坚决不能容忍的。

    “但黄老板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呢?他们千方百计的将我弄到走向驿站的这一条路,莫非就是想让我知道当年发生的那一桩惨案?又或者还有其他秘密?还是说当年那惨案是他们凭空捏造出来的,他们只是想利用我罢了。若是如此,那他们定然对我了解的很。但又是谁将我的消息透漏给他们的?官府,倒是不可能。若是让官府晓得我现在所在,定然早就派人来捉我了。”

    想罢,窦怀生看看了手中的长剑,似有几分明悟。忽而,他对仍然停留在那窗楹上的蝴蝶说道:“事到如今,只能往继续走下去了,你说是不是?”

    那蝴蝶也不晓得听没听懂窦怀生的话,只晓得它现在已然往外飞走了。此时一滴雨点落下,打在了那蝴蝶的翅膀上。将它击打的摇摇欲坠。

    “下雨了。”

    董平看着好好的彩霞变成乌云,随后又是大滴大滴的雨点儿落下来,不由得感觉有几分烦闷。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院中的三个女人手忙脚乱的收衣服,又不自觉的微笑了起来。殊不知,他董平的心情,要比那天上的云还要善变的多。这时,他转头对身后放下笔正稍作歇息的林三川说道:“你倒是好运气,我本打算明日就动身去成都的,但看来这场雨不小,我们要继续在此地耽搁几日了。”

    林三川闻言笑道:“要是早晓得会下雨,那我便不这么费劲了,这手臂酸的,倒是跟练了两日两夜的武差不多。”

    嘴上虽这么说,但林三川却是又拿起笔继续写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这碗炖鸡我便端走了,康川那小子买的下酒菜半点都对不上本公子的胃口。”林三川抬眼一瞧,不知何时,那碗鸡肉已然被董平端了过去。

    “娘,家里那只下蛋的老母鸡去哪儿了?”水淋淋的张元生站在院里,对正在屋中摘菜的殷素阁喊道。

    殷素阁头也不抬的说道:“炖了。”

    张元生闻言乐了起来:“那正好,我正饿着呢。娘,那鸡腿儿可得让我吃。”

    “正好,锅里给你留着条鸡腿呢。”

    张元生闻言走进了屋子,掀开锅盖一看,只见得锅中的积着的温水中正放着一个碗,那碗里放着一条鸡腿与一碗米饭。张元生当的是拿起来就啃,啃两嘴再吃一口米饭。殷素阁微笑道:“你呀慢点吃,小心噎着了。”

    张元生三下五除二就将那鸡腿塞进了肚子里,那米饭也扫去了半碗。随后他看向殷素阁道:“娘,那老母鸡怎的就剩一个腿了?”

    殷素阁笑道:“娘的食量大,都吃了。”

    张元生闻言笑道:“娘终日操劳,多吃些是应该的。”

    殷素阁点了点张元生的脑门道:“你呀,也不想想,娘能吃的下那么多吗?”

    张元生闻言眉头一皱道:“那剩下的鸡肉去哪儿了,难不成……”

    殷素阁打断了他道:“别胡思乱想了,那鸡肉炖好,我便盛出几碗,给平日里总是照顾我们家的乡亲送了过去。还有一碗,送去给了你师父。”

    张元生闻言兴奋道:“娘,你瞧见我师父了?他在忙啥呢,怎么不来咱们家?”

    殷素阁微笑道:“你师父自然有自己要忙的事,他若是不忙了就会来看你。我回来时,你师父还让我督促你要勤练武艺呢。明天他就来检查你。”

    张元生拍了拍胸脯道:“娘,你这便放心。我今天这一天在外面练了一天呢,连水都没有凫。明天师父来了,我保准要让他大吃一惊。”

    殷素阁静静的听张元生讲着,她不时看一眼张元生,目光中满是慈爱。

    “对了娘,你不晓得,今天我可瞧见了稀奇事儿呢!”

    “什么稀奇事儿,说来给娘听听。”

    张元生忽而正色道:“刚才我在那江岸上正练完武,正要回来时。突然便瞧见一艘乌篷船从远处驶了过来。说来也瞧,那船一来,江面上就升起一层薄雾。然后,就见两个人从船中飞了出来。然后又看见,好几道光围着两人打转。我觉得他二人是在比剑呢。”

    殷素阁问道:“你怎么晓得?”

    张元生笑道:“因为我能感受到剑意。”

    殷素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呀,现在要紧的是跟着你师父学武,可莫要好高骛远。什么剑意,那都是说书人口里的东西。”

    “娘你别不信,我昨天还看见师父的掌心中能喷火呢!”张元生看着殷素阁满脸惊愕之色,心中不由得感到一丝窃喜。随后他一摆手道:“行了,孩儿我要去睡觉了。等明日师父来,我定要让他大吃一惊。”说罢,张元生走出去,进了自己的屋子。

    待张元生走后,过了半晌殷素阁才回过味儿来。她站起身子,在那张元生吃剩下的半碗米饭里舀了些温水。又从身后的饭橱里取出半碟咸菜,将那水饭当做粥细细的吃了起来。

    “今天去给任大娘送肉时,听她说早上有人瞧见江上漂着几具烧焦了的尸体。难不成……”殷素阁甩了甩头,不敢再想下去。

    此时,暴雨已至。

    “好剑法!”

    “想不到短短几日的功夫,你的剑法便已成长到如此地步。”

    站立于江面上的两人收了剑,转身跃回乌篷船上。

    看着被暴雨不停打出涟漪的江面,一年轻公子微笑道:“想不到又因为一群草菅人命的恶徒耽误了些功夫,现在董兄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成都,萧兄他们也已经到了临安。”

    另一中年男子点头道:“我们也应该加把劲了,现在说不准窦怀生已经不在蜀中了。”

    “距离那情报发出,已然过去了两个多月,小师叔此时不在蜀中也在情理之中。但我们也不能放过一分蛛丝马迹,据我们书院安插在临安的眼线得知,如今官府还没有传来将小师叔捉拿的消息。如此一来,我们便还有机会寻到小师叔。”青年公子说罢,又看向正望着远方江面失神的中年男子说道:“曹剑主在想些什么呢?”

    “哦,玉书。我是在想,若是没有要务缠身,我真想去哪白帝城上走一遭,去跟那剑神李闵济过一过手。当年李闵济名声大噪,威震江湖时,我剑墟曾向其发过邀请。并为其破例,让他成为第十一位剑主。你可晓得,他是怎么说的吗?”

    “学生不知。”

    “他说,他有九把剑。他若是进剑墟,他就得占九位剑主的位子。要不然,让他进剑墟这件事便免谈。老剑主自然不能答应他这种要求,但后来老剑主也为剑墟失去了一位人才,而自责许久。”

    冯玉书闻言微笑道:“老剑主的为人着实令学生钦佩,但那剑神说出那等话,便也代表他的确也有那份实力。”

    曹人游点头道:“是啊,但可惜,在李闵济得到剑神的称呼后不久。他们蜀中李家便遭遇了灭门的祸事。”

    冯玉书皱眉道:“这事学生也有所耳闻,但学生不解。那蜀中李家,也算是南方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道世家。除了李剑神外,他的父亲与几位叔伯都是一顶一的剑道高手,何人有这种能力,能在一夜之剑将他李家灭门:”

    曹人游摇头道:“这便没人知道了,但有一件事倒是与李家被灭门有所瓜葛。”

    “请曹剑主赐教。”

    曹人游道:“当年在李家被灭门之后,蜀中与岭南共有十二个世家门派曾遭受过袭击,受损严重。在那之后,这十二个门派与世家便在江湖上隐退了下来,再不过问江湖事。”

    “李家与那十二家有何关系?”

    曹人游笑道:“二十年前,李家与这十三家曾一起辅助蜀中王的军队抵抗过南疆十六国的入侵。这十三家,可以算的上是江湖上的英豪啊。”

    冯玉书闻言沉吟半晌,旋即又冷不丁的说道:“难不成这十三家是遭受了南疆十六国的报复?”

    曹人游点头道:“或许吧。”

    “若是如此,那也不合情理。既然他们受到了南疆十六国的报复,那他们为何不向蜀中王府求助,反而是退隐江湖呢?”冯玉书不解道。

    曹人游微笑道:“或许这便是国士吧,自平定南疆战乱,自他们受到报复,已然过去了十年。他们应该是想维持两方太平,不再生战乱,而将那事给压了下去。”

    冯玉书闻言缄默,过了片刻,他笑道:“曹剑主,你说李剑神今年再开擂台,能否守住剑神称谓?”

    曹人游笑道:“那是自然,李闵济,可是老剑主都看重无比的人啊。”

    冯玉书微微颔首,忽而,他紧握住了手中的长剑。自那无界山庄出来以后,冯玉书当的是在白天黑夜都没有停止过修炼。这天下厉害的人太多,若他不多努力些,以后又怎的挑起书院大梁。

    在二人闲谈的这片刻功夫,轻舟已荡过万重山,那雨也下的越来越大。

    黄老板在大堂中等了许久,等到那饭菜都凉了,也没瞧见窦怀生走下来。

    “不好,难不成是那毒又发作了!”黄单眉头一皱,便快步往楼上走去。当他推门走入窦怀生的屋子便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只有那窗户敞开着,任由风雨吹打。

    “不好,不好!这要是让她知道了,那还不拔了我的皮!”黄老板在屋中踱了两步后,才回过神来从窗户中跃了出去。在狂风暴雨中,窦怀生的衣衫已然被浸的湿透。他眉头紧锁,极速奔跑着。

    也不知跑了多久,在他的面前终于出现了一间能避雨的屋子。窦怀生赶忙跑进屋子,一进去,窦怀生便听得滴答之声传来。

    一滴,两滴……

    这是全然不同与外面那雨滴落地的声音。

    窦怀生松开轻扣的双手,一只碧蓝色的蝴蝶便飞了出来。

    “多谢你了。”

    旋即窦怀生又往那放下帘子的床瞧去,只瞧得一只嫩白的手臂从帘子后无力的垂落着。刺眼的鲜红从手臂上划过,最后从指间滴落。一滴,两滴……最后聚积成一汪血水。

    窦怀生上前拉开床帘,便瞧见刚才他还记挂在心中的人,已然面色苍白的昏迷在了床上。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出现在她纤弱的手臂上,显得那么触目惊心。

    “橘子姐姐,我来了。”

    窦怀生咬着牙,为蜂蜜橘子包扎完伤口后。又用草木花掌为其渡送了几口真气,待感受到蜂蜜橘子的脉搏平稳下来以后,窦怀生才放下了心来。

    又过了半晌,蜂蜜橘子才悠悠的睁开了双眼。当她瞧见正满脸焦急的守在她身旁的窦怀生时,甜甜的笑了。

    “橘子姐姐,是谁伤了你,你怎么来的这儿,要不是我发现那只蝴蝶有些不对劲,还真找不到你呢。”

    蜂蜜橘子翕动双唇,正欲说话时,窦怀生却捂住了她的嘴唇对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旋即,一道红影便从门外闪过。

第七十二章 又两书

    他正往前奔跑时,那宛如流星霹雳一般的雨点儿却骤然静止了起来。m.www.uu234.net随后,雨水汇聚在一起。凝水为冰,冰化囚牢。他抬起手,一掌就将这并不坚固的冰牢给击的粉碎。但当他脱困后,一道锋利的掌意便陡然朝他席卷而来。他抬手去挡,却没料到,那锋利的掌意竟将他的一根指头给削了去。

    “果然是你。”窦怀生看着身前面若冰霜的红衣小童说道。

    但这红衣小童却全然没有要与窦怀生叙旧的意思,他攥起那断了一根指头的手掌,便朝窦怀生猛击而去。这红衣小童的拳速极快,竟凭剩余的一只手,也能幻化出满天拳影。

    窦怀生面对红衣小童的凶猛攻势,丝毫未显得慌张。他一手握剑抵挡着红衣小童的铁拳,而另一直手则藏在身后汇聚真气,酝酿着雷霆一击。

    只瞧得二人脚步变幻,那地上的泥泞被激起尺许高的浪花。而那纷纷落雨在没有靠近二人时,便被激荡的真气震颤成碎散的水雾。霎时间,二人的身子周遭便蒙上了一层氤氲,唯有剑光拳影闪烁不停。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

    黄老板察觉到动静,奔袭至此,看到窦怀生与红衣小童缠斗在一起不由得泛起了嘀咕。但黄老板只是寻思了一弹指的功夫,便欲要飞身上前将二人拦在。但这时,一只藤蔓却凭空飞来,缠住了他的双脚。黄老板回头看去,只见得拦下他的竟是那老妪。

    “诶呦,我说姐姐,你拦我做什么,我还去劝架呢!”黄老板说罢,那老妪咳嗽了一声后淡淡道:“这里的事,无需你插手,你管好自己便可。”

    黄老板笑了起来:“既然姐姐您都不担心,那我自然也不管这闲事了。那我就先回客栈,您留在这里慢慢瞧……诶呦!”黄老板一语未毕,便突然怪叫了一声。只瞧得那老妪一挥手中的藤蔓,黄老板便被她甩到了身后,险些摔了个四脚朝天。

    “诶呦,我说姐姐,你这是干甚?”黄老板站稳后说道。

    老妪淡淡道:“你就留在这里,那客栈便不用回了,一会儿还有要事要你做。”

    黄老板闻言讪讪道:“皆听姐姐您吩咐。”说罢,黄老板便看向了那正与红衣小童斗的难分难解的窦怀生道:“这小子还不错,竟然能跟姐姐您的儿子斗上这么久。”

    老妪微笑道:“不光如此,我儿子那条手臂都是他斩下来的。”

    黄老板点头道:“难怪那位这么器重这小子,能跟身为七……”黄老板的话语戛然而止,他看向正用冰冷目光的老妪讪笑道:“是弟弟我说错话了,姐姐早跟他们没有了瓜葛。不过我这好侄儿的那条手臂若是想接上,可就得花些功夫了。”

    老妪冷冷道:“一条手臂算得了什么,就算他的脑袋掉了,我也能给他接上。”

    黄老板颔首道:“姐姐的本事,我还是信服的。”

    黄老板话音刚落,便瞧得前方两方交战的势态陡然一变。此时窦怀生的剑,竟被那红衣小童死死的叼在了嘴里。红衣小童的那拳头,也是丝毫不客气的朝窦怀生心窝砸去。

    窦怀生不惊反喜,他心道:“这下我看你还怎得喷那害人的毒气!”

    原来方才窦怀生与红衣小童交战时,便觉得不妥。他虽然与红衣小童斗得不分上下,但却是丝毫找不到施展大破金手的机会。窦怀生之所以不停用长剑封住红衣小童的攻势,全然是不想让其喷出那极为厉害的烙花毒。但也是因为如此,窦怀生的招式全然偏向了防守。这便掣了他的肘,无法轻易的变守为攻。

    而就在两方胶着之时,窦怀生忽的灵机一动。他暗道,不让他喷那烙花毒,封住他的嘴不就行了。于是窦怀生故意露了个破绽,让那红衣小童叼住了他的长剑。

    看到红衣小童袭来的一拳,窦怀生便觉时机已到。他猛然松开剑柄,不再与红衣小童来回拉扯。而他早已蓄好破金之力的左手猛然挥出两掌,旋即便听得当当两声。这一掌斩断了红衣小童剩余的那条手臂,而另一掌则砍在红衣小童的脖子上,将他的脑袋取了下来。

    黄老板微笑道:“脑袋真掉了。”

    老妪神色自若,她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该走了。”

    窦怀生看着那没了脑袋的红衣小童,不由得心道:“这下我得好好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但就在这一刹那,窦怀生稍稍掉以轻心的功夫里。浓重的黑雾便从红衣小童的脖子里喷涌而出,霎时间便染黑了这苍苍雨幕。窦怀生面色一白,登时便屏住呼吸,极速往后退去。

    这黑雾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便被落去打散的一干二净。而那黑雾散后,原地却没了那红衣小童的尸体,那掉在地上的头颅与手臂也一同消失了。

    窦怀生眉头紧锁,他往四面八方一看,只见得这荒野之中只有他一人的身影。

    “其实他这一消失,我反而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出个大概了。”窦怀生从地上的泥泞中捡起一根断指说道。“但橘子姐姐怎么会被他们擒住,难不成又是我连累了她。就跟上次叶叔叔一家一样。”窦怀生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他将那断指收起来,便朝蜂蜜橘子所在之处奔去。

    雨水在瓦片上汇集,最后从房檐流下。

    一道水帘,遮住了视线也遮住了天。

    窦怀生回来时,蜂蜜橘子正坐在门槛上,向远方呆呆的望着。但一瞧见窦怀生,她的眼眸里便恢复了神采。旋即,她便站起来朝窦怀生奔跑而去。来到窦怀生面前,蜂蜜橘子便举起自己的手臂对窦怀生晃一晃道:“怀生你瞧,我的伤已经好了。”

    窦怀生没言语,他随手一挥,一道宛若实质的真气屏障便横在了蜂蜜橘子的头上,为她挡下了坠落的暴雨。

    “橘子姐姐,你怎么来了这里?是不是一个红衣小童跟一个老阿婆将你捉来的?”窦怀生语气虽平淡,但却掩饰不住内里的焦急。

    蜂蜜橘子微笑道:“这我也不晓得,我是出来买好看的衣裳的。但不知怎么,就被人打晕了过去,然后再醒来,便瞧见你了。”

    “既然如此,那黄家沟村便还是安全的。”窦怀生稍稍放心了心,也散去了方才的愧疚。他笑道:“那我现在便送你回去。”

    蜂蜜橘子闻言,转身又回到门前,坐在了门槛上。她道:“我还没买上好看的衣裳才不回去呢,你要去做什么便去做,不用管我。”

    窦怀生微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走了,橘子姐姐你也保重。”说罢,窦怀生便身化残影,极速的消失在了蜂蜜橘子的面前。

    蜂蜜橘子看着消失在雨中的窦怀生,神情霎时间便落寞了起来。她抬起手臂,注视着上面的伤口,喃喃道:“婆婆,你说的话是假的……”

    黄老板与老妪并肩行于一条山间小路之上,他二人就这样随意走着。虽并未刻意运功,但那些雨点却一滴都没有落在二人身上。黄老板背着一个大大的包袱,他忽而转头对身后道:“放心,好侄儿。等到了地方,你娘便将的脑袋安上。”说罢,黄老板看一眼宛如拥有着风干岩石一般面庞的老妪说道:“姐姐,你怎的真对那小丫头下手了。她会怎样先不说,反而是苦了我这好侄儿。”黄老板一边说一边嘻嘻笑着,他关切的话听起来倒像是在打趣。

    老妪淡淡道:“谁说我对她动手了,老婆子我是在帮她。”

    黄老板微笑道:“看来姐姐这次虽答应帮他,但对当年之事还是耿耿于怀啊。要我说,虽过了这么多年,姐姐你还是不懂男人心。”

    “你也算是个男人?”

    黄老板笑道:“我算不算男人我自己说了不算,在姐姐眼里,我就算是再男人怕也不算的是男人。”老妪闻言没有说话,她看着隐匿于雨幕中的千万大山,不由得思绪又往回倒去。

    且说几个时辰前,在那秋花烂漫的山丘之上。一红衣小童伸手按住了一妙龄姑娘的肩膀,那姑娘猛然回过头去。见到那面色铁青,格外渗人的小童,姑娘不由得被吓得大叫了一声。旋即,隐藏于花海的无数只蜂蝶便齐齐飞了出来,一同朝那红衣小童涌去。

    “哦?难道是御虫一族的后裔?”老妪走了出来,她一挥手臂,一道狂风便从其袖筒中席卷而出,将那些蜂蝶扫向了一旁。随蜂蝶散去,那红衣小童也退到了老妪身后。

    看着姑娘惊恐的双眼,老妪走上前轻抚她的头顶道:“孩子,你是在等人吧?”

    这老妪的声音听来,格外让人安心。

    姑娘点了点头后,老妪便道:“你这样等,他是不会来的。”

    “我本来也没打算将他等来,我是要去找他的。”姑娘道。

    老妪微笑道:“即使你去找他,他也不会留下的。”

    “那我要怎么做?”

    “你只有受了伤,流了血,他才会陪着你。”

    “为什么?受伤多疼?”

    老妪若有所失的说道:“你不疼,他便不会心疼。”

    呆呆的坐了许久的蜂蜜橘子终于站了起来,她往前走去,朝着来时的方向。

    注视着那道被风雨打的飘零的背影,一人道:“董大哥说的没错,有时候故意装傻,反而能事半功倍。对于橘子姐姐而言,黄家沟村是最安全的。”说罢,窦怀生便从房屋后走了出来。

    瞧着缓缓向前行走的蜂蜜橘子,窦怀生隐蔽着自己的行踪悄悄跟上。正当窦怀生以为蜂蜜橘子会一直走回黄家沟村时,她却停了下来。

    蜂蜜橘子弯下腰,捡起一块带着棱角的石头喃喃道:“也许是我还不够疼,睡了一觉伤口便好了,能有多疼呢?”说罢,蜂蜜橘子竟决绝的将那石头朝自己的额头上猛击而去。

    “怀生,你还没走啊……”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窦怀生看着满头脸血迹的蜂蜜橘子,当的是心疼的哭了出来。蜂蜜橘子微笑着,视线渐渐昏暗了下去。

    “你晓得吗怀生,以前我最怕下雨。在不下雨时,还有小蝴蝶小老鼠陪着我说说话。我虽然经常装鬼吓人,但我比谁都怕鬼。夜里一闭眼,儿时瞧见的那些吓人的红,便又翻涌在了我的脑海里。我一怕,便跟小老鼠说说话。但一下雨,小老鼠跟小蝴蝶便都藏了起来。我找不到他们,便只能睁着眼躲在墙角里。

    而这里,常年多雨。

    所以我时常会想,要是能有一个能永远陪着我的朋友该多好。一看见你,我便觉得,你是这样的朋友。所以,我将自己比花衣裳还要宝贝的蜂蜜橘子分给了你。若是你能如现在这般你能在我身边,那我就算是将全身的血流干了都无所谓。

    我不会因孤独而伤心,但我时常因为寂寞而流泪。”

    窦怀生一边用草木花掌稳定着蜂蜜橘子的伤势,一边朝着驿站狂奔。回到驿站,窦怀生便先是大喊了两声黄老板,但无人回应。窦怀生只得先为蜂蜜橘子包扎好伤口,又继续用真气为其稳定伤势。看着蜂蜜橘子额头上的伤口渐渐停止了流血,窦怀生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他晓得,用真气疗伤只是权宜之策,现在要紧的是寻个大夫。

    想到此处,窦怀生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看着外面愈加狂暴的风雨,只得是先将蜂蜜橘子放下,只身一人出了驿站。

    与此同时,二百里以外,一间灯火昏黄的房间里。须发皆白的老者从屋内的暗阁中取出了一个小木匣子,他慢悠悠的捧着木匣子坐回椅子上。一打开木匣子,便瞧得里面出现了一摞泛黄的书信。

    老者取出两封书信,借着忽明忽暗的油灯读了起来。

    “晓得你无恙,你只会说无恙。若是真的无恙,怎的将我家的聘礼退了回来?明日我也不管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我亲自带着聘礼,去岭南寻你。”这一封信,没有落款。

    “无恙,勿念,勿来。”这一封信,落款是薛勿念。

    忽而,屋外有人说道:“我若是不在那驿站了,他还会来么?”

    老者淡淡道:“放心吧,你不在,他才会来。”

    窦怀生慌慌张张的闯进一户人家里,惊的是鸡飞狗跳。一满头皱褶的老汉拿着一块糙粮饼从屋中走了出来,他一瞧见窦怀生便满是警惕的说道:“你这后生拿着剑闯进我家干什么!”

    窦怀生连忙抱拳道:“老伯,在下无意得罪。只是家姐受了重伤,急需寻个大夫。所以想来跟老伯打听一下,这附近的医馆在何处?”

    老汉皱眉道:“咱们都是些糙汉,平日里有病也不瞧大夫。这附近倒是没有医馆,你要是想找大夫,便去二百里外的桦木镇瞧瞧吧!”

    窦怀生闻言忙的是转身跑了出去,老汉见状一把将那糙粮饼塞进了嘴里,然后冒着雨将门倒插了起来。

    窦怀生回到驿站后,只见得蜂蜜橘子面色发白,其额头上的伤口仍在往外渗着血。随后,窦怀生往蜂蜜橘子的额头上摸了摸。

    “怎的隔着一层布,还这么烫?难不成?”想到此处,窦怀生便一眼扫向了蜂蜜橘子的胳膊。只见蜂蜜橘子胳膊上那一道并不深的伤口,此时竟隐隐泛起了黑色。

    一见此伤口,窦怀生不敢再有丝毫耽搁,他一把便抱起床上的蜂蜜橘子就从窗口跳了下去。

    “竟然用毒,嘿嘿,也不晓得他是怎么想的。这万一事儿不成,反倒又给自己添了一个仇家。”黄老板窝在大堂中的太师椅里,放眼朝门外看去。虽只是相隔百里,但这里的雨势已然小了下来。

    雨滴淅淅沥沥的落下,打下了片片泛黄的树叶。

    营帐外,一位佩着短刀的孩童正目光凝重的看着远方不停升腾着瘴气的原野。突然,一位身着轻甲的中年男子从营帐中走了出来。他来到孩童身边正欲说些什么时,孩童却先一步说起了话来:“洪伯,姐姐她们怎么还没回来?”

    中年男子闻言,眼圈儿骤然间便红了。他欲言又止,过了半晌,他那些本要说出来的话却又被自己咽了下去。他微笑道:“快了吧,等晚炊前,她们一定能回来。”

    他话音未落,便听得孩童大叫道:“姐姐她们回来了!”中年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便见得一少年剑客抱着一昏迷不醒的姑娘跃了过来。中年男子正为这少年剑客的速度感到咋舌不已时,就听得少年剑客急道:“快,救救她!她服了丧心散!”

    中年男子一惊便道:“快,快随意我来营帐!”

    待二人走后不久,又是四位姑娘跑了过来。

    那佩刀的孩童不解道:“姐姐,薛姐姐她怎么了?”

    一姑娘微笑道:“放心,薛姐姐没事。她只是太累,睡着了。”

    恍惚间,黄老板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想来,已经二十年了。那时还是太小,只信了她的话,却没瞧见那几位姐姐在偷偷抹着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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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741/ 第一时间欣赏锋寒三尺三最新章节! 作者:北男所写的《锋寒三尺三》为转载作品,锋寒三尺三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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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寒三尺三介绍:
大国争锋之下,引江湖动荡,庙堂不安。北莽之地虎啸龙吟,南蜀一隅三神相争,少林大佛下的老魔能辩群僧,剑墟中的仙人傲骨铮铮。天宝元年,正当乱。董平带刀离了戍北城,从烂俗的江湖走到更烂俗的庙堂。他与人斗,又与天斗,一不小心,就把这烂俗尘世闹了个天翻地覆。锋寒三尺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锋寒三尺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锋寒三尺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