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三章 青阳玄阴草
就在邱大夫已经确认苏菡儿真的怀孕的时候，秦世箴忽然开口了，给人的感觉似乎他专门在等待这个时刻一样，应景地鼓起掌来，“苏小姐本就身子虚弱，又有孕在身，这样的弱质女流，却还能准确无误砸中苏修的后脑，一击致命，真是令人钦佩啊！”
大长公主虽在路上听青萍县主说了一些，却不知苏修竟然是苏菡儿杀的，当即骇然变色，惊愕地看向苏菡儿，“苏修是你杀的？”
“不是的，不是的！”仗着身孕在身，苏菡儿说话底气十足，“祖母，我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杀人呢？”
苏乘早已对这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妹妹生出厌恶之心，“吴大人已经确认，家父的确死于苏菡儿之手。www.uu234.net”
大长公主震惊不已，苏菡儿出身存疑，品行不好，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她勉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是敢杀人，那可是万万留不得的，所以，她看苏菡儿的眼神陡然变得冷寒至极。
明明形势已经逆转，却被姓秦的给搅和了，苏菡儿恨不得一刀砍死这个不嫌事大的秦世箴，但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只哀哀道：“祖母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难道这么多人都在冤枉你吗？”青萍县主毫不客气道：“都铁证如山了，你还能砌词狡辩，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论起厚脸皮，你称第二，天下恐怕没人敢称第一了。”
苏菡儿始终不与青萍县主正面交锋，只是苦苦为自己申辩，“我真的没有。”
这一次，秦世箴十分认同青萍县主，戚氏母女可真是厚颜无耻的典范了，他冷笑一声，话锋陡然一转，“苏菡儿，你真以为服用青阳玄阴草就能瞒天过海吗？”
青阳玄阴草？这个名字从秦世箴口中轻飘飘地出来的时候，苏菡儿的脸色瞬间煞白，秦世箴怎么会知道？
大长公主听出秦世箴话中深意，立即追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秦世箴瞥了一眼苏菡儿紧咬的嘴唇，漫不经心道：“是一种特殊的药草，女子服用之后会呈现假孕的症状。”
“一派胡言，我女儿的身孕千真万确。”戚氏立即叫了起来，猛地指向邱大夫，“邱大夫是多年老大夫，德高望重，他的医术难道还不及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休要在此胡说八道，损我女儿清誉！”
苏菡儿还有清誉？这话从戚氏嘴里出来，简直是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秦世箴一脸嘲讽，苏菡儿在京城落水之后，体质极为凉寒，怀孕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真的碰巧撞了大运，怀上了身孕，也无法固胎，必定小产，而邱大夫却说胎相稳固，事情一定有蹊跷，为此秦世箴还专门请教了远在京城的楚世子，才得知有青阳玄阴草这种东西。
原本无比肯定的邱大夫，满腹狐疑地望着这个容貌俊秀的年轻人，“老朽倒是听说过青阳玄阴草，却从未见过，一直认为只是一种传说，难道真的有？”
第两百八十四章 抽丝剥茧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秦世箴很是善解人意道：“邱大夫查不出来异常，并非因为你的医术不够高明，而是因为普天之下，就没几人见过，我也是请教了高人，才得知有此草的。”
苏菡儿心揪了起来，青阳玄阴草是太爷爷给自己的，目的是为了尽早嫁入荀家，避开苏家风暴。
但若说怀孕，荀家大族必定派人核查，若无实锤，恐难以掩人耳目，本以为天衣无缝，却不想，这么隐秘的事情居然被秦世箴知道了？
面对大长公主猜疑的目光，苏菡儿直视秦世箴的眼睛，“你说我服用了什么青阳玄阴草，有什么证据？”
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紧锁定秦世箴，大长公主更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到底是谁在说谎？
“服用青阳玄阴草之后的脉象，与真正怀孕一模一样，连最有经验的老大夫也分辨不出来，但因是服用药物导致的假象，需要连续服药，不服药就没有孕相。”
苏菡儿的脸色更白了，秦世箴见状唇角冷勾，“二少夫人的确是心思缜密之人，今天来苏家之前一定事先服用了青阳玄阴草，防止露陷，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只要按住玄脉，孕相便会消失。”
邱大夫大为震惊，“竟有此事？老朽竟然一无所知？”
秦世箴大言不惭道：“活到老，学到老，邱大夫不必妄自菲薄。”
果然有诈，青萍县鄙薄地望着坐立不安的苏菡儿，冷言冷语道：“好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不然有些人还以为真能瞒天过海呢？”
戚氏的心顿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难道菡儿的身孕是假的？
此时，心情最起伏不定的莫过于大长公主了，骤然听闻秦世箴的惊闻，再加上苏菡儿的反应，她心底有了底，“菡儿，秦公子说的是真的吗？”
原本正要抢先回答的戚氏，话到临头，不自觉咽了回去，说出的话明显中气不足，“自然是假的，为了冤枉…”
“住口，没问你！”大长公主蓦然一声厉吼，把戚氏吓了一跳，今非昔比，她这个苏家主母的身份还不一定能够保住，只得讪讪低下了头。
“苏菡儿，我在问你话！”大长公主陡然加重了声音，连名带姓地叫苏菡儿，可见已是怒气极重。
苏菡儿咬紧嘴唇，泪落如雨，拼命摇头，“未婚先孕难道是我的错吗？我也是受害者，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看我不顺眼？是不是恨不得我死了才肯干休？”
见苏菡儿还在狡辩，大长公主更是怒火中烧，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她的身孕十有**是假的，她欺瞒了荀家上下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
大长公主出身尊贵，嫁入荀府，居高临下，风光了一辈子，从来就没人敢把她玩弄在股掌之中，想不到一个小小的丫头，竟然狗胆包天，谎称怀孕来欺骗她，气怒之下，厉声命左右两个嬷嬷，“把她抓我起来，查个清楚明白！”
第两百八十五章 自行处置
就在两个嬷嬷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原本面容极为凄楚哀婉的苏菡儿忽道：“不用了！”
大长公主怒极反笑，“很好，你承认了？”
真是祸不单行，戚氏心中大惶，原本还有一线希望，现在希望骤然破灭了，外面还有吴楠在虎视眈眈，她突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苏菡儿从原本地跪着站了起来，此刻反倒没有了楚楚之态，声音也高了不少，“看来我虽然嫁入了荀府，是你的孙媳妇，但终究是外人，甚至还比不上一个真正的外人。”
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指的是秦世箴，青萍县主火冒三丈，自己怎么损二百五都没关系，就是见不得别人损，不过接到秦世箴的视线，示意她不要说话，让苏菡儿继续往下说。
在大长公主冷沉的目光中，苏菡儿深吸一口气，“不管我说什么，您都不会相信的，既然如此，我以后待在荀家，也没什么意思了，与其等着你让荀亮休我，还不如我主动休了荀亮，至少不会辱了苏家体面。”
到了这个时候，还倒打一耙，大长公主气得浑身颤栗，她精明了一辈子的人，竟然看走了眼，原本只以为苏菡儿不过是天真单纯的小姑娘，殊不知，这哪里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简直就是满口谎言的演戏天才？
大长公主一辈子阅人无数，要说厚颜无耻到苏菡儿这个程度的，还是生平头一次见，自己撒谎骗了荀家上下，到了这个时候反而装出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烈女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会以为是荀家欺负了她一个弱女子呢？
戚氏见势不妙，惶恐道：“菡儿？”
苏菡儿这个时候的表现比戚氏冷静镇定得多，“娘，你都看见了，荀家根本没把我当媳妇看，女儿也是爹娘宝贝着长大的，不能让人这么欺负了去，我现在就写了一封休书，休了荀亮。”
青萍县主见她竟然颠倒黑白到这个程度，气得说不出话来，真想扒开苏菡儿的心看看到底黑到了什么程度？
苏乘抿紧唇，并没有说话，身体的剧痛使得他没说一句话都十分费劲，此时落在盛怒大长公主手中，菡儿不会有好下场的，不过到底是兄妹一场，他觉得自己的心口处开始隐隐作痛。
“你既然进了荀家的门，休不休还轮不到你说了算！”大长公主冷冰冰道，此时她已经可以确定，苏菡儿并未怀孕，看苏菡儿的眼神已经全然是厌恶，严厉道：“刘嬷嬷，以假孕欺瞒荀氏，目无尊长，出言不逊，按照荀家家法，应该怎么处置？”
刘嬷嬷见苏菡儿竟然脑子发昏，连大长公主都敢欺瞒，早已经憋了一肚子火，“杖责五十，关入水牢，赶出荀家。”
戚氏听得心惊肉跳，她是当了多年主母的人，当然明白没几个下人能挨得过五十大板，就算勉强挺过去了，还要关入水牢，水牢那种地方，好好的人进去没几天就不成人形了，这明摆着就是要菡儿的命啊？
苏菡儿见大长公主声色俱厉，若是落在这个老太婆手中，恐怕死定了，就在她急切地寻找对策的时候，大长公主又道：“她还背负人命对吧，刘嬷嬷，去把吴大人请来。”
“大长公主的意思是…？”
大长公主冷笑，“苏菡儿既是荀家的人，我要和他讨个人情，由荀家自行处置。”
“是！”
刘嬷嬷一出门，脚步立时顿住了，竟然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苏家老太爷。
第两百八十六章 太爷到来
苏老太爷在老仆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这么多年，他一直住在偏僻幽静的苏家老宅，并没有踏足高大奢华的苏府，此刻，苏家风雨飘摇，他的到来，又意味着什么？
百年前，苏婕小姐病逝，苏家老爷夫人相继故去，苏家有今天，全仰仗这位精明能干的老太爷，连颍川最为尊贵的文宣大长公主都比他小了一辈，老太爷不仅在苏家，在整个颍川都有着极高的声望和威严。
不过，面对已经摇摇欲坠的苏家，百岁高龄的老太爷又能改变什么呢？
老太爷进来之后，屋子里的人都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老太爷虽年事已高，但并没有糊涂昏聩，他身上有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城府与定力，让人心生慑意。
苏老太爷在老仆的搀扶下慢慢地坐下来，他形容苍老，脸上满是皱纹，乍一看去，很像那种农家平凡无奇含饴弄孙的老人家，但发现他半眯的眼睛闪烁着精光的时候，才知道此人绝不可等同于年老昏聩的黄土埋了半截的老头子。
见太爷爷到了，原本以为陷入绝境的苏菡儿心底又升腾出一丝希望，她相信，在颍川，论心计，论筹谋，论厉辣，没人是太爷爷的对手，此次若不是忽略了秦世箴这条漏网之鱼，她假孕的事情就不会穿帮，也不会有今日的意外。
在太爷爷的计划之中，秦世箴是一定要除去的，只是没必要自己动手，可以假手于苏丛。
苏丛果然不负众望，灭掉了这个隐患，却不料秦世箴将计就计，躲起来在暗中筹谋。
没想到这家伙命那么大，在摧天毁地的泥石流吞噬之下，都能活下来？苏菡儿虽悔不当初，但此时也只能见招拆招，她相信太爷爷一定有办法。
“太爷爷！”苏菡儿一见老太爷就泣不成声，“你终于来了。”
苏老太爷示意苏菡儿稍安勿躁，有他在，就没人动得了她。
面沉如水的大长公主在见到苏老太爷的时候，紧绷的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客套的弧度，“苏老太爷别来无恙？”
“家门不幸，我的几个嫡孙都相继横死，苏家遭难，让大长公主见笑了。”苏老太爷说得很慢很慢，但每一个字都极有分量。
老太爷来了之后，大长公主勉强收敛了自己一身怒火，因为看到老太爷，她就想起当年太祖皇帝承受过的苏家恩情。
父皇临终的时候说过，没有苏家，就没有今天的轩辕皇室，只要苏家没有谋反，轩辕氏子孙务必世代庇佑苏家，如今苏家已经跨了，她看到这种场面，心里也难受得紧，
不过，苏菡儿整这么一出，让她也有种吃了苍蝇般难受的感觉，“老太爷，你来得正好，苏菡儿欺瞒荀家，以假孕蒙骗入门，被拆穿之后，不但不知悔改，不诚心忏悔，反倒打一耙，认为我荀家欺负孤儿寡母，我只得依家规行事，不知老太爷意下如何？”
老太爷闭上眼睛，似乎极是伤心难过，避重就轻道：“苏家子孙不肖，我有愧于太祖皇帝恩泽，如今的苏家，连撑起门楣的人都没有了。”
第两百八十七章 免死金牌
这话听着十分感伤，毕竟和苏家相交多年，如今闹得这般局面，连大长公主心底也燃起一丝不忍，若是太祖皇帝看到今天的苏家，一定十分难受，兴旺富贵的家族，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苏乘强忍心底酸痛，“太爷爷，你放心，乘儿不会让苏家就此没落下去的。”
老太爷摆摆手，叹息道：“盛年不重来，物极必反，苏家兴盛了这么多年，衰败也是意料中事，只是没料到，兴盛还没有过百年，就已经落败至此了。”
“有乘儿在，就算苏家不再富贵，不再豪奢，做一个普通的家族，不也很好吗？”苏乘面露痛苦之色，他的确想要重建一个苏家，但这种惨烈惨痛的方式，绝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是想以自己的方式让老太爷放下心中的仇恨，毕竟都过去百年了，作古的人早投胎转世，再耿耿于怀又有什么意义？
苏菡儿却愤恨地望着苏乘，精明的她早已发现秦世箴和苏乘关系匪浅，现在她彻底明白了，苏乘伤得那样重，是怎么捡回一条命的？一定和秦世箴脱不了关系，当即阴阳怪气道：“五哥这话听着怎么好像很高兴似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苏乘并没有和苏菡儿强辩，只淡淡道：“我并非此意。”
老太爷抬起手，威严道：“都是姓苏的，别争了！”
二人都闭了嘴，但气氛却更加凝重下来，大长公主心里更是堵得慌，想快点解决苏菡儿的事之后离开这里，“老太爷，荀家自有荀家的规矩，苏菡儿既然已经是荀家的人，上上下下几百双眼睛看着，我就算有心，也不能偏私。”
言下之意，对苏菡儿，必须严加处置，不然荀家这一肚子憋屈如何发？
戚氏闻言，比苏菡儿更加紧张地盯着老太爷，苏菡儿却心中有了底，她相信太爷爷一定会救她的。
果然，老太爷听了大长公主的话，并没有说话，而是命老仆拿出一块金字令牌。
苏菡儿顿时热泪盈眶，大长公主一看这块令牌就变了脸色，轩辕皇室唯一赐出的一块免死金牌，难道老太爷要用这块免死金牌保住苏菡儿？
可区区一个苏菡儿，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老太爷以免死金牌作保？
满屋皆惊，谁都没有想到，老太爷竟然会用免死金牌救一个已经嫁入荀府的苏菡儿，但凡稍有脑子的人，自然会把这么宝贵的东西用在传宗接代的男丁身上。
老太爷将那块分量极重的免死金牌慢慢移到大长公主面前，“这块免死金牌，是当年太祖皇帝赐给苏家的，如今我用它来保住我曾孙女，不知大长公主意下如何？”
面对太祖皇帝赐下的令牌，不要说大长公主，就是当朝太子在场，也只得遵从，大长公主在刘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带着众人对着金光闪闪的免死金牌俯首参拜。
秦世箴看到那块免死金牌的时候，眼眸微微一深，看来苏菡儿在老太爷心中的位置非同寻常，要不然怎么会拿这么重要的东西来救她呢？难不成苏家还有什么没发现的秘密？
第两百八十八章 躲过一劫
大长公主深深一叹，“既是太祖皇帝遗训，我定会遵从，只是经此一事，苏菡儿不能再留在荀家了，我会让荀亮写下休书一封，稍候会命人送到苏家来。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不管怎么声名狼藉，命算是保住了，苏菡儿松了一口气，总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老太爷微微颔首，却又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大长公主皱眉瞥了一眼劫后余生的苏菡儿，“老太爷请讲。”
“我用免死金牌保下来的曾孙女，不想她清誉受损，还望大长公主将此事守口如瓶。”
简直是强人所难，青萍县主一听就急了，正要开口，却被秦世箴拉住了，她只得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苏菡儿这个恶毒的女人，做下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还想保住名声？
大长公主思虑片刻，最终还是道：“看在老太爷的面子上，我会吩咐下去，今天的事，如有人外传，决不轻饶。”
“祖母？”青萍县主脱口而出，这么做，实在太便宜苏菡儿这个劣迹斑斑的该死女人了。
“好了！”大长公主心情烦乱，厉声道：“你们都听到了，管好你们的嘴巴，若在外面让我听到一丝风声，唯你们是问。”
“是！”包括邱大夫在内的人都心惊胆战，常年在大宅院里寻医问诊的大夫，更是明白管好自己嘴巴的重要性。
苏菡儿脸上渗出一丝笑容，苏乘面无表情，不悲不喜。
大长公主把手伸向刘嬷嬷，“我也累了，回去吧！”
“是！”刘嬷嬷扶着大长公主往外走，经过今天这件事的打击，大长公主眼角的皱纹似乎又深了几分。
就在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秦世箴经过苏菡儿身边，老太爷忽然开口，“你就是那个来自京城的秦公子？”
秦世箴无视戚氏母女怨毒的光芒，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想不到避居世外的老太爷也认识我这种无名小卒？”
老太爷眼底散发复杂光芒，“秦公子自谦了，你哪里是什么无名小卒？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秦公子是有福之人。”
秦世箴慢条斯理地晃了晃脑袋，自吹自擂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命大，还很有同情心，苏家三兄弟接连毙命，实在是人间大不幸，还望老太爷节哀顺变。”
老太爷上下审视着秦世箴，此刻他和苏菡儿的想法一致，若没有秦世箴这条漏网之鱼，不会出现今天的变故，意味深长道：“多谢秦公子好意。”
“老太爷后会有期！”秦世箴有种预感，这位老太爷，恐怕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人物。
有免死金牌，苏菡儿虽被荀家休弃，却安然无恙地留在了苏家，连铁面无私的吴楠也不能拘捕她。
还有戚氏，她虽与苏丛通奸，但因为苏丛已死，她又不是杀害苏修的凶手，自然也不用入狱，一同留在了苏家。
而苏乘强撑至此，早已精疲力竭，在一切结束之后，再也难以忍受彻骨的剧痛，昏死过去。
第两百八十九章 瞒天过海
苏家一连丧事连连，不知苏家到底藏着多少龌龊龃龉的外人，对苏家生出同情。
生意已经败落，主事的男人又都死了，偌大的家族，现在只剩下老的老，小的小，颍川最为风光的苏家一夜之间门庭衰败。
被荀家休了的苏家小姐，也成为不少人同情的对象，有人甚至在心中腹诽荀家落井下石，不顾多年世交之情，可能嫌弃苏家晦气，竟然把过门没多久的新娘子给休了？
大长公主听到外面这些言论的时候，并未动怒，只是一笑了之，表现出了一位大长公主的风度。
她和父皇太祖皇帝感情极好，也是将父皇遗训最深记于心的人，眼见苏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心生愧疚，再加上答应了老太爷，所以，外面这些风言风语，她自认为还承受得起。
办完各种丧事之后，原本繁华热闹的苏家到处都挂着白幔，沉闷萧条，但先前一直不管事的老太爷在苏府住了下来，支撑门楣。
屋子里，一身素白的苏菡儿将所有账目整理完毕之后，对老太爷道：“太爷爷，苏家在颍川所有的生意，年底就能顺利过渡到戚家手中了，这是收上来的账目，请你过目。”
老太爷只瞄了一眼就道：“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了，太爷爷相信你。”
苏菡儿抿唇一笑，她在为老太爷完成一件大事，那就是把苏家所有的东西都归还到戚家手中，他们是戚家的人，却不得不顶着别人的名头，拜着别人家的祖先，一直都是太爷爷心中的刺，如今总算能物归原主了，“太爷爷放心，菡儿一定会把这些办得妥妥当当的。”
“嗯！”老太爷手中握着两颗滚动的硕大玉石，眯着眼睛道：“那个秦世箴最近没什么动静吧？”
“我已经命人盯着他了，没什么动静。”苏菡儿摇摇头，“他是来查苏家的，怎么也不会想到，如今苏家的一切，都已经是戚家的了，这样瞒天过海的高明手段，也只有太爷爷想得出来。”
老太爷点点头，“苏家矿场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矿场有几桩案子尚在审理，还没有结案，等结了案，矿场解禁之后，我就会安排人把矿场买过来。”苏菡儿早已经有了计划。
“这一次不要用戚家的名义。”老太爷道。
苏菡儿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矿场这么大的事，若是以戚家的名义去买矿场，就太引人注目了，所以不得不假借他人的名义瞒天过海。
只有拿到了矿场，才能把皇商的生意顺利移交过来，皇商始终是苏家最大的财富来源，这所有的一切铺垫，都是为了保证皇商不落入他人之手。
得知老太爷早已安排好了名义上的家族，苏菡儿佩服得五体投地，“太爷爷英明。”
这么大的事情，在老太爷的运作下，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快完成了，简直是一个奇迹。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老太爷似乎又想起什么，“你五哥呢？”
“听说昨晚又发热了，现在还没退，要不要去请大夫？”苏菡儿问道，如今的苏家，是老太爷和她说了算，至于要不要留下五哥的命，还要等老太爷定夺。
第两百九十章 洪水决堤
就在百姓感慨苏家败落和荀家薄情的时候，颍川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www.uu234.net
那就是位于苏家矿场上方的秋水河堤坝突然决堤了，洪水瞬间淹没了整个矿场。
上一次泥石流的侵蚀和这一次的洪水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洪水来势汹汹，不管是矿场里的监工，还是工匠，有数千人都被淹没在这场汹涌洪流之中。
秦世箴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用早膳，吃惊得筷子跌落地上，“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晚半夜时分。”暗卫声音凝重至极，“整个矿场全都淹了，现在到处都漂浮着尸体。”
苏家竟然疯狂至此吗？连秦世箴这样吊儿郎当惯了的人，也忍不住狠狠锤击桌子。
自打见了苏老太爷之后，秦世箴总觉得苏家应该还掩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为防止狗急跳墙，他一面派人保护苏乘，另一面暗中联络太子妃，为了防止苏家利用唐敬的关系发动兵变，需调遣军队以防万一。
可是，他刚刚布置完毕，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动手了，秦世箴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走！”
矿场位于堤坝正下方，此次洪水不仅淹没了矿场，连下方的万顷良田也未能幸免于难，虽然是在冬天，并没有庄稼受损，但下游的村民，也跟着遭了难，到处可见尸横遍野，百姓哀嚎，惨不忍睹。
出了这么大的事，唐敬自然也睡不安稳，他带着一众官员登上对面的高山，看向被洪水肆虐过的地方。
唐敬寒着脸道：“吴楠，这是你管辖的地带，你怎么解释？”
吴楠眸色深深，正值寒冬，也并非涨潮之际，秋水河的堤坝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决堤？
他是最早赶到现场的，一面命人疏通洪水，一面安置灾民，忙到一脸菜色，见顶头上司黑脸问责，如实道：“下官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唐敬陡然怒了，“数千条人命，一句不知就想推得干干净净？吴楠啊吴楠，你没来颍川的时候，什么都好好的，怎么你来了之后，天灾**，就没断过？”
唐敬话音一落，其他早已看吴楠不顺眼的死党立即附和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哪能没毛病呢？你却老揪着苏家不放，把人家搞得家破人亡，现在倒好，把整个苏家都葬送进去了，吴大人，你新官上任三把火，想急着出成绩，我们能够理解，可你现在把整个颍川都搞得乌烟瘴气，我们都要跟着你倒霉了。”
刘迹翘着八字胡沉吟道：“唐大人，这么大的事，朝廷必定追究，您看怎么办？”
唐敬没好气道：“本官怎么知道？谁捅的篓子谁自己去补。”
所有的敌意视线都投向吴楠，都是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吴楠把好好的颍川弄得一塌糊涂，片甲不留，寸草不生。
这时，有人试探道：“马上就到年节了，朝廷现在肯定不想听到这种消息，唐大人，您看要不要…”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其实这些年发生在颍川的事，唐敬也不知道压下来过多少，反正天高皇帝远，能不让朝廷知道，就不让朝廷知道。
“一派胡言！”唐敬呵斥道：“欺瞒朝廷，你们的脑袋都不想要了？”
其他人噤若寒蝉，不过，事情出在吴楠管辖范围之内，死伤惨重，吴楠首当其冲，责无旁贷，按照惯例，轻则被革职，重则被处死，这一次，他怎么都逃不过去了。
面对重重压力，吴楠道：“唐大人，如今民怨沸起，百姓流离失所，处置下官不急在一时，先安抚灾民要紧，下官恳请唐大人下令打开官仓，设立粥棚，赈济灾民！”
他曾在江夏军中待过，见过如何处置紧急灾难，所以，面对天降横祸，并没有慌了手脚，而是很快在心底有了一整套的救灾方案。
不过，吴楠的出色就衬托得其他官员的庸碌和昏聩，有人当即阴阳怪气道：“听吴大人的口气，似乎对这种场面驾轻就熟，看来也不是第一次处置灾情了，哎，也不知什么地方和我们颍川一样倒霉？”
言下之意，就是吴楠所在的地方，就没办法风平浪静，百姓也没办法安居乐业，颍川不是第一个倒霉地方了。
事情紧急，吴楠没有办法理会那些冷嘲热讽，“下官恳请唐大人…”
“吴楠！”唐敬面沉黑潭，“洪水决堤，百姓死伤，你难辞其咎，本官会具表上奏朝廷，你即刻停职查办，禁于知府衙门，没有本官的命令，不得见任何人，等朝廷的人到了之后，届时怎么处置你，就听天由命吧。”
“大人！”吴楠据理力争，“下官不服，下官以为，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安抚灾民…”
“没听到唐大人的话吗？你现在已经不是知府大人了。”刘迹拔高了声音，“至于灾民的事，唐大人自会妥善安排，难不成你以为颍川没了你，太阳就升不起来了？”
“秋水河多少年都没决过堤了，今年真是流年不利啊！”有官员叹息道。
“什么流年不利？就是有人急功近利，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我们也跟着倒霉！”
吴楠心中焦急万分，数千百姓的死亡，无数百姓等着救济，可这些官员根本不放在心上，还在这里明争暗斗，这个颍川官场，也真是黑到底了。
唐敬见吴楠不动，心头怒火更甚，加重了声音，“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了，至于如何善后，本官自有定夺。”
“治理洪水，下官有经验。”吴楠寸步不让，“就算大人要拘禁下官，也至少要等到下官把洪水分流之后再说，不然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百姓遭殃。”
“来人！”唐敬一声厉吼，颍川还是自己说了的地方，却不料，陡然听到一个年轻昂扬的声音，“我认为吴大人言之有理。”
是一位俊秀的青年公子，衣着华贵，气质不俗，正急步往这边走来。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在这里指手画脚，唐敬脸色一横，厉声呵斥道：“哪来的刁民，刚顶撞本官？”
“唐大人好大的官威啊！”秦世箴冷眼打量道貌岸然的颍川巡抚，“难不成连句公道话都不能说吗？”
刘迹猜出了秦世箴的身份，附在唐敬耳边说了几句。
得知就是苏丛曾经想办法笼络的京城公子哥，唐敬语气略微放缓，但依旧透着难以掩饰的倨傲，“秦公子是京城来的，颍川地方事务，就不劳秦公子插手了。”
秦世箴看着满地狼藉，皱起了眉头，急着赈济灾民的吴楠却成了替罪羔羊，义愤填膺道：“吴大人分明有安置赈济灾民的良策，唐大人却在这个时候把人关起来，到底是何居心？”
秦世箴质问的口气让唐敬很不爽，一个京城的纨绔子弟，竟也把鸡毛当做令箭，在他这位巡抚大人面前颐指气使，他的语气已经极其不友好，拂袖而去，“本官还要安置灾民，恕不奉陪！”
“站住！”秦世箴蓦然扬声，“唐大人，你看看这是什么？”
此刻唐敬根本没心思理会秦世箴这么一个无官无职的小角色，闻言只是下意识地转身，在看到令牌的时候，脸刷地变了，竟是东宫太子亲令！
见太子亲令，如见太子，其他官员也骇然变色，齐齐对着太子亲令跪拜。
秦世箴冷笑看向唐敬，“太子殿下已命我为颍川特使，唐大人，本特使命你立即按照吴大人所说的办法，开仓放粮，妥善安置所有灾民，至于吴大人的事，等到洪水过后，再行处置。”
唐敬难掩心中震惊，这个秦世箴，他也听说过，似乎和荀家的青萍县主有些交情，本来以自己的身份地位，他根本就没把秦世箴放在眼里，却不料，秦世箴竟然手持太子亲令，这个年轻人也真忍得住，居然到现在才亮出来？
就算心里再不情愿，可面对太子亲令，唐敬只得俯首道：“下官遵旨。”
吴楠侥幸逃过一劫，面对惨不忍睹的灾民，他顾不得自己危险的处境，立即投身到救济灾民的忙碌之中。
衙门只有几十人，人手远远不够，秦世箴也顾不得潇洒了，暗卫们也倾巢出动，帮助救济灾民。
数千人死亡，数万人受灾，官府的粮仓有限，很快就招架不住了，好几个地方还发生了哄抢粥棚的事情。
三天下来，秦世箴已经快累趴下了，吴楠也三天没合眼，一双眼睛已经成了乌青发黑，两人靠在一棵大树下稍作歇息。
看着那些拖家带口手举着空碗的灾民，秦世箴有气无力道：“吴兄，还有多少粮食？”
吴楠勉强抬起眼皮，“最多撑两天！”
“颍川官仓就这么点粮食？”秦世箴狐疑道。
吴楠摇摇头道：“官仓全打开了，再多的粮食也架不住这么多灾民。”
秦世箴若有所思，他已经让青萍县主央求大长公主出面联络颍川各大世家同心协力，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可到现在都还没消息。
第两百九十一章 阳奉阴违
这时，有衙役惊慌来报，“大人，西边的粥棚又被掀翻了。www.uu234.net”
“怎么了？”吴楠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嘶哑。
“僧多粥少，本来米粥都已经稀得照见人影了，后面还有几百号人排了几个时辰的队，好不容易到了他们，可粥却没了，他们就闹了起来，把粥棚给掀翻了，这可怎么办啊？”
连秦世箴这样养尊处优的贵公子都饿得头晕眼花，更不要说灾民了，吴楠七尺高的汉子，一天也只喝两碗清粥。
事急从权，秦世箴提议道：“要不把明天的口粮先拿出来度过今天的难关再说？”
吴楠却不赞同，“万万不可，虽然今天饿了肚子，但至少明天还有希望，否则，若是明天拿不出粮食来，怕是这些灾民会把你我分吃了。”
言之有理，秦世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站起身来，就朝前面走，吴楠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找唐敬！”
面临天灾**，一直是背负罪名的吴楠昼夜不息，安置灾民，唐敬倒好，只象征性地出现几次，陪着灾民掉了几滴鳄鱼的眼泪，就为他赢得了深入百姓的伪名声，这样的反差，连秦世箴都看不下去了。
他相信，在将来颍川呈上朝廷的具表中，一定是唐敬不顾危险，深入险境，不分昼夜安抚灾民，照这种颠倒黑白的写法，就算朝廷将来追究下来，唐敬不但无过，而且有功。
吴楠自己也饿得前胸贴着后背，想拦秦世箴也没力气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后者气势汹汹地去找唐敬。
此时，唐敬正躺在太师椅上听刘迹禀报救灾情况，发生天灾，他这个巡抚的日子也不好过，慢条斯理道：“放出去的粮食还够几天？”
刘迹忙道：“听吴楠说，最多两天。”
“两天？”唐敬的脸拉了下来，冷笑道：“穷山恶水出刁民，仗着官家的粮食不要银两，自然是放开肚皮敞开了吃，吴楠是太惯着他们了。”
“大人说的是！”刘迹点头哈腰，“饱暖思**，这帮刁民，一吃饱就想着闹事，绝不能惯着他们。”
“传令下去，粥棚发放的米粥改为一天一顿。”唐敬眉宇间阴云重重，“能撑几天就撑几天吧。”
刘迹有些惊讶，最初先是一天三顿，后来改为一天两顿，还要改为一天一顿？那些百姓闹将起来，如何收场？
不过刘迹并非心怀百姓的良善之人，并未反驳，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嗓音，“大人，这次官仓放出去的都是陈米，今年的新米…？”
唐敬发福的脸庞抖动了一下，对外说官仓的粮食已经全部发放完毕，但只有他的心腹才知道，今年十万石新米都还好端端地存放在官家另一处秘密粮仓里。
十万石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这样好的东西拿去给那些贱民吃了太可惜，所以唐敬存了私心，这些新米他另有用处，根本不打算让外人知道。
若不是秦世箴手持太子亲令，逼迫他开仓放粮，他连那些陈米都会大打折扣，“颍川遭遇洪灾，朝廷自会下拨钱粮，官仓的粮食能不动，就不动。”
“朝廷的钱粮下来需要时间，恐怕不会这么快！”刘迹贼眉鼠眼地眨了一下，地方遭灾，在朝廷钱款下来之前，都是地方官府先想办法应急，这是历来的惯例，“大人，有秦世箴这个特使在，恐怕表面上我们还是要做得光鲜点。”
唐敬明白刘迹的意思，若在以往，他会直接让苏丛出钱出力，苏丛惯于沽名钓誉，自己也乐见其成，双方一拍即合，合作了这么多年，现在苏丛死了，自己用得这么顺手的人都没了，遇到需要钱财的事，便觉得棘手。
许久之后，唐敬沉吟道：“这样，你稍后派人送两百石粮食过去，就说我是私人出资去附近郡县买的。”
“大人英明！”刘迹佩服得五体投地，大人这一招四两拨千金，，到时候朝廷的表彰下来，大人自然是头一份。
“去办吧。”唐敬挥挥手，出了这么大的事，面对山珍海味如花美眷，他也心情享用。
刘迹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来，“文宣大长公主最近正在游说各大家族出钱出粮，可一共也才募到了不到五百石粮食，何家，徐家，李家都派人来探口风，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刘师爷曾在知府衙门和吴楠争夺指证苏家的犯人顾七，两相不下，最后因大长公主出面，吴楠大获全胜，刘师爷败兴而归。
颍川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件事很快就在各大世家中间传遍了，刘师爷是唐大人的人，大长公主此番偏向吴楠，是否意味着想与唐大人分庭抗礼呢？
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在颍川无人敢不尊重她，但这个关键时刻，各大家族表面上依然对大长公主恭恭敬敬，但涉及到具体的钱粮，一个个态度就开始暧昧含混，因为他们心中都在揣测，若是积极响应了大长公主，是否意味着开罪了唐大人？
各大家族此时的态度都谨慎而微妙，不敢轻易表态，明眼人都知道，是在等待唐大人的态度。
但这种事情，又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苏家的遽然败落，使得颍川权贵阶层出现从未有过的动荡，处在风口浪尖上的家族，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轻易站队。
唐敬闻言，脸上绽放一丝胜利的笑意，他见了大长公主这位颍川的大神，也是恭敬有加，可大长公主错就错在，不该干涉官府事务，而且还和他作对。
吴楠来了颍川之后，原本办起事来处处受阻，可那一次得到大长公主的庇护之后，他的处境就开始渐渐改变。
有些意志不坚定的人，也就此认为吴楠有大长公主作靠山，开始向吴楠示好。
原本铁板一块的颍川官场也随之出现微妙的分裂，有部分势力开始向吴楠靠拢，这也使得唐敬只手遮天的权力受到了极大的威胁，而这一切，都拜大长公主所赐。
不过，这次各大世家的态度，证明他们还是清醒的，但凡聪明人，谁会愿意跟着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葬送家族前途命运呢？
“你去告诉他们，先耗上几天，静观其变。”
刘迹会意，唐大人在等大长公主，只要大长公主沉不住气，主动来找大人，就意味着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大人大获全胜。
而经此一事，大长公主也会明白，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大人不会与她计较，但若她闲来无事，再来强力干涉地方事务，大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其实，如无特别的必要，唐敬并不会傻到去开罪大长公主，谁会傻到给自己树敌呢？他只是要让地方豪族看看，而颍川真正谁说了算？
不过刘迹人还没有走出去，就见秦世箴风风火火地赶来了，经过三天不眠不休的奋战，倜傥的京城贵公子狼狈不堪，衣服上皆是污泥，形容疲惫。
因对方身份特殊，刘迹匆忙大声道：“小的见过秦公子。”
连半躺着闭目养神的唐敬闻言也立即起身行礼，“见过秦公子。”
秦世箴劈头盖脸就道：“唐大人，赈济灾民的粮食严重短缺，官仓就只有那么点粮食？”
唐敬愁眉苦脸道：“秦公子，你有所不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是坐立难安，早就吩咐下去把能打开的官仓都打开了，不仅如此，我还紧急向朝廷上了折子，请求拨下钱款来，助颍川度过难过。”
刘迹也在一旁帮腔，“我们大人为了灾民能吃上饭，已经一连三天没合眼了。”
秦世箴没心思听唐敬在这里打官腔，太子监国之后，为减轻百姓负担，下旨削减赋税，国库收入锐减，本就没多少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搜刮？质问道：“颍川是富庶之地，官仓再没有粮食了吗？”
“富庶的是百姓，穷的是官府！”唐敬痛心疾首道：“若在以前，有苏大善人在，我还能有个指望，现在，我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就盼着能多弄些粮食来。”
“秦公子不知道，我们大人昨晚连夜从临县买来两百石粮食，这还是我们大人用自己的俸禄买的。”刘迹说到这里，还假惺惺地挤出了几滴眼泪。
“唐大人真是爱民如子啊！”秦世箴半真半假道：“唐大人放心，回到京城以后，我必定将此事禀报太子殿下，殿下一向赏罚分明，绝不会亏待唐大人的。”
“那是那是！”唐敬脸上堆起亲和的笑容，“有秦公子这句话，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心甘情愿。”
秦世箴心知唐敬在玩阳奉阴违的把戏，表面上对他的话严格遵从，但执行起来则大打折扣。
他绝不相信颍川官仓只有这么多粮食，而且这几天灾民吃的都是开始发霉的陈米，“今年官仓新收的新米呢？”
唐敬早有准备，开始大倒苦水，颍川看似富庶，但他这个巡抚实在当得艰难，每年收上来的新米，首先要送到两万地方军中，剩下的再上缴国库，本就没剩多少，就发出去的这些粮食，还是他想尽办法才省下来的。
刘迹心中暗自发笑，秦世箴虽然手持太子亲令，可他实在太年轻了，完全不懂官场规则，以唐大人的老辣，完全可以把秦世箴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这么说唐大人已经黔驴技穷了？”秦世箴不动声色道。
唐敬听出秦世箴的意思，却不中计，只是长叹一声，面容疲惫道：“秦公子放心，我唐敬食朝廷俸禄，必定为太子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就一定会四处奔走，在朝廷的赈灾钱粮下来之前，竭尽全力不让灾民饿肚子。”
真是只成了精的老狐狸，秦世箴在心底暗骂，“既然颍川多富户，就有劳唐大人去动员他们开放府里的粮仓，先帮灾民度过难关再说。”
“事关百姓生死，就算秦公子不说，我也一定会去的。”唐敬忙道：“虽然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但相信豁出去我这张老脸，还是能讨到一些粮食的。”
虽然明知唐敬心怀鬼胎，但目前的当务之急，是筹集粮食，秦世箴来找唐敬，也是给他施压，至少让各大家族捐出一些粮食，多拖延一些时日，先稳住局面，不能出大的乱子。
秦世箴走后，刘迹却没动，望着秦世箴的背影出神，唐敬不悦道：“还在发什么呆？不是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去办吗？”
刘迹摸着胡须道：“小的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唐敬莫名其妙道：“什么不对劲？”
“一时也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但就是这么认为！”刘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件事，一定有古怪。
“好了，先去办事吧。”唐敬冷着脸道：“太子也不知怎么想的，派一个纨绔子弟来当特使？”
“他手持太子亲令，可见是太子极其亲近的人！”刘迹提醒道：“大人还是多提防他。”
“这还用你说？”唐敬胖胖的手指轻轻地敲着太师爷的扶手，一想起还要到那些肮脏不堪的污泥地去，就皱起了眉头，“稍后我要再去一次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可不想姓秦的到时候在太子面前参我一本。”
颍川数万百姓遭灾，青萍县主急得团团转，恨不得把自己的首饰都当了，换成银子去买粮食，帮二百五赈济灾民。
大长公主更是因为这件事鬓边的银丝多了不少，她是轩辕家的公主，天下百姓都是轩辕珏的子民。
看着百姓受苦受难，她心里自然不好过，吩咐荀家上下节俭开支，并为灾民捐献了三百石粮食，本想带动颍川豪族筹集粮款。
可没想到，几天下来，筹集的粮食，加上荀府的，总共也不过五百石，对数万灾民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颍川豪族众多，面对百姓疾苦，却不肯慷慨解囊，大长公主气得不轻，头痛发作得更加厉害。
但因为秦世箴这个时候实在抽不开身，大长公主深明大义，一直忍着头疼没有去召他过来为她医治。
“祖母。”青萍县主看着为这件事急得病倒的祖母，心急如焚，“你说该怎么办啊？”
这次各大世家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个个都在和她哭穷，只是零零星星象征性挤出一点钱粮，大长公主虽然人老了，却不糊涂，挣扎着起身，“扶我起来，我要去找唐敬。”
第两百九十二章 雪上加霜
虽然明知背后有蹊跷，但事关百姓生死，大长公主顾不得自己的尊严，不顾家人劝诫，坚持拖着病体去找唐敬。www.uu234.net
唐敬见颍川最为尊贵的人物主动服软，也懂得见好就收，说了一通场面上的客套话之后，便派刘迹去各大世家施压。
不管情愿不情愿，面对巡抚大人施压，各大世家只得慷慨解囊，很快又募到了两千石粮食。
有了这两千石粮食，暂时缓解了灾民饿肚子的危机，也使得吴楠和秦世箴大大松了一口气。
吴楠忙得脚不沾地，不让灾民饿肚子只是表面目的，更重要的目的是帮助他们重建家园，自食其力。
祸不单行，就在勉强解决了口粮问题的时候，天降大雪，一夜之间，整个颍川都被厚厚的白雪覆盖了。
吴楠治水有方，在洪水肆虐之后，经过引流，洪水已渐渐褪去，可地面依旧泥泞不堪，就指望着雨过天晴，晒干地面之后，好重建家园，却不料，屋漏偏逢连夜雨，真正成了雪上加霜。
更要命的是，本来从军中借来的安置灾民的帐篷勉强还能抵挡一阵子寒气，现在下了大雪，天寒地冻，帐篷里面冷得和冰窖一样，不少灾民动伤了手脚，怨声载道。
秦世箴一个大男人的手脚都冻得开裂，看着那些家园被毁的百姓，一个个在寒风中噤若寒蝉，瑟瑟发抖，不管怎么裹紧衣服都抵挡不住寒意入侵，他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一连十天，他和吴楠都衣不解带地忙碌，只有困极的时候才会去眯一会，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但见那些受苦受难的老百姓，就发誓一定要把幕后黑手揪出来，到底是什么人无视这么多百姓的生死，草菅人命？
有衙役来报，今天又冻死了三十多人了，吴楠闻言，紧皱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衙门就这么大的地方，能安置灾民的都安置了，现在自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见冻死的人越来越多，他急得嘴角冒泡。
值得一提的是，吴楠这一次在救灾中的壮举也感动了不少颍川地方官员，有数十位官员也自发腾挪出了自家的宅子帮着安置灾民，这么一来，也解决了一两百人。
秦世箴单手撑头冥思苦想，受灾百姓有数万人，虽说粮食还能撑上几天，可这天寒地冻的，又让这么多人去哪里避寒呢？
“有了！”秦世箴忽然猛地一拍巴掌，把吴楠吓了一跳，“怎么了？”
“吴兄，你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江安吗？”秦世箴眉飞色舞道：“那里是苏响占用民宅给自己建的宅子，如今苏响死了，苏家也败落了，那地方也没人打理了，空着也是空着，而且苏响穷奢极欲，宅子占地很广，至少也能安置一两千人。”
焦头烂额的吴楠大喜过望，虽说只是杯水车薪，但能安置多少是多少，当即唤过衙役，吩咐马上去办。
本来是一条缓解燃眉之急的良策，可没想到竟然出了大岔子。
究其原因，是因为受灾百姓有数万之多，都在寒风中苦苦煎熬，而苏响的私宅只能容纳一两千人，一听说有暖和的宅子可以躲避寒冷，都争着抢着要去，一时秩序大乱。
天降大雪之后，百姓都在生死线上挣扎，留在冻成了冰窖的帐篷里，随时有被冻死的可能，但若躲到宅子里，则可能会捡回一条命，灾民们挤得头破血流，只听得大人哭，小孩叫，衙役们根本控制不住场面。
吴楠和秦世箴匆匆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大乱，到处可闻哭喊声，喊冤声，嘶吼声，还有好些衙役被争先恐后的灾民挤倒在地。
吴楠火烧眉毛，好不容易找到去办差的衙役，训斥道：“不是说让老弱妇孺先去避寒吗？”
衙役满脸都是抓痕，苦着脸道：“大人，小人已经命人抓了带头闹事的人，可完全压不住场面，光是这儿的老弱妇孺，都足足有五千人呢！”
“我们要去宅子里！”
“我孙儿已经被大水冲走了，只剩下这个孙女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孙女吧！”
“我娘都快病死了，求求你们，让我娘去吧…”
……
到处都是愤怒的叫喊声，哀求声，秦世箴剑眉一扬，蓦然登上高处，命衙役取来游街的锣鼓，敲得震天响，好不容易让乱纷纷的人群停了下来，好奇地望着这个年轻的公子。
秦世箴大声道：“我是太子殿下派来的特使秦世箴，乡亲们先安静下来，听我说！”
太子殿下？
这个高高在上的称谓终于让人群没有再闹了，秦世箴望着一张张面黄肌瘦冻得毫无血色的脸庞，强忍心中痛楚，“乡亲们，你们遭了灾，家园被毁，太子殿下没有忘记你们，我和吴大人一定会想办法帮你们度过难关，刚刚解决了口粮，现在正在想办法让大家有地方取暖，刚找到了一处宅子，可以安置两千人，请大家排好队，老弱妇孺一个一个来，至于其他的，请你们再给我一点时间，在今天天黑之前，我和吴大人一定会找到地方让大家住进去。”
在猎猎寒风中，太子殿下派来的特使，和大家一样穿得单薄，他的声音慷慨激昂，极其富有感染力。
他的话起了极大作用，也让大家明白，挤挤攘攘解决不了问题，很快就响起一片响应声，“我们听秦公子和吴大人的！”
见秦世箴很快控制住了场面，吴楠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一松，要不然这样下去，又得打出人命了，对当官的来说不过只是一个数字，但对百姓来说，则是一个又一个的家庭彻底毁了。
在吴楠的安排下，从灾民中挑选出了两千老弱妇孺去往苏响的私宅，而秦公子的名声也在灾民中迅速传开，他既是太子殿下派来的，就说明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心中是有这些黎民百姓的，秦世箴身份的公开，对于安抚民心起到了极好的作用。
终于安排妥当之后，秦世箴靠在墙角稍作歇息，忽然看见一双绣花鞋出现在眼前，立即抬眸，竟然是青萍。
青萍县主手捧着一件厚厚的披风，一双眼睛通红，显然是刚刚哭过，秦世箴立即精神大振，“你怎么来了？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一个姑娘家来！”
见他衣衫单薄，青萍县主抽泣道：“真是个傻瓜，这么冷的天气也不多穿点？”
秦世箴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满不在乎道：“你还记得师兄怎么说我的？我这人就是铁打的，比这还冷的天，我都见过呢，还记得当年去帝尧台…”
他虽不想青萍县主担心，可身体却不配合，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显然受了风寒。
青萍县主顾不得责怪他，她看在他站在高处，快速稳定民心的时候，觉得他帅极了，可现在又觉得他真是个傻子，他的外衣也不知道送给哪个受灾的百姓了？
青萍县主带来的衣服一披到秦世箴身上，就传来一阵暖意，他调侃道：“媳妇，原来你这么着急嫁给我，连给夫君的衣服都提前做好了？”
“贫嘴！”青萍县主见他嘴唇冻得青紫，却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是不是我不来看你，你就准备冻死算了？”
“冻死了怎么娶你？”秦世箴一本正经地揶揄道：“放心，我命大着呢，太子妃不是说了吗？我这次回去之后就会走上人生巅峰，你看我刚才力挽狂澜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帅？”
秦世箴看见青萍眼中崇拜的光芒，得意地甩了一下头发，十分潇洒。
青萍县主明明心疼至极，却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是是是，帅极了，比蟋蟀还帅！”
秦世箴一扬下巴，“被你相公的风采亮瞎了眼睛吧？”
青萍县主又气又笑，“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黑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把你夸下的海口圆上吧？”
当时为了稳住局面，不过是权宜之计，老弱妇孺至少还有三千人，要安置这么多人，需要十几间空的大宅子，着实头痛。
青萍县主道：“我已经说服祖母，把荀家两间不用的宅子挪出来，不过最多也只能容纳一两百人。”
秦世箴大为感动，拍了拍青萍县主的肩膀，“媳妇你这么帮我，相公一定不负你所望，你放心，在天黑之前，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吴楠听说青萍县主说服大长公主挪出两间宅子帮着安置灾民，心生感激，“多谢县主。”
青萍县主莞尔一笑，“吴大人不必客气，我贵为颍川的县主，为百姓做点事也是应该的。”
吴楠也动过此念，可惜，大户人家的宅子，本就忌讳灾民去住，再加上里面不乏贵重之物，更是百般搪塞敷衍不情愿，一时也无计可施，“秦公子有什么好主意？”
秦世箴自我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相信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青萍县主看他的目光透着毫不掩饰爱意，他不像太子哥哥那样高居云端，也不志在宏图，他喜好风花雪月，游戏人间，但无论在什么时候，他都让她觉得生活是甜的，哪怕是在绝境，他眼中也总是闪烁着灿烂动人的光芒，这就是自己要找的男人。
青萍县主崇拜的目光让秦世箴很是受用，故作矜持道：“媳妇，低调，低调！”
青萍县主瞪他一眼之后不由自主红了脸，吴楠见状笑道：“秦公子和县主真是一对璧人！”
秦世箴长叹一声，“这种话以前我只听人说过我师兄师嫂，如今总算熬出了头，有人用在我身上了。”
青萍县主娇嗔道：“给你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太子哥哥和雪姐姐是何等风采，你也敢拿自己和他们相提并论？”
秦世箴大言不惭道：“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在师兄眼中，自然是太子妃最美，可在我眼中，你就是我的西施。”
当着吴楠的面，这个二百五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火辣辣的情话来，青萍县主到底没他那么厚脸皮，心里虽然高兴，嘴上却道：“算了吧，你没自知之明，我有，我哪有雪姐姐的风采？吴大人，你说对吧？”
吴楠却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起来真是惭愧，我虽在江夏军中待过一年，但从未见过江夏明珠风采呢。”
秦世箴摸着下巴很是肯定道：“没见也没关系，见县主也是一样的！”
见他越说越离谱，青萍县主笑弯了腰，连日来的担忧和焦虑一扫而空，“你真是个二百五！”
秦世箴刚要说话，忽然变了脸色，看向吴楠身后处。
是唐敬，带着刘迹，还有数十名甲胄佩剑的军官威风凛凛而来，那些军官从戎装来看，一看就知道品阶不低。
吴楠是军中待过的人，他认得出，那数十名军官，有一名是将军，两名参将，三名校尉，这么高品阶的军官阵容到来，恐怕来者不善。
女人的直觉最为准确，青萍县主立时有了不祥的预感，看向秦世箴，发现他的脸色陡然间变得凝重起来。
唐敬很快到了面前，吴楠立即上前行礼，“下官见过唐大人！”
谁知，唐敬理也不理他，一双阴沉的眼睛只是紧紧地盯着秦世箴，像要把他看穿一样，紧随其后的刘迹得意的八字胡上更是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秦世箴正视唐敬的目光，丝毫不回避，镇定道：“唐大人屈尊驾临，不知所为何事？”
唐敬忽而冷笑一声，指着秦世箴，“刘将军，把此人抓起来！”
“是！”那个人高马大的刘将军，三步并做两步到了秦世箴面前，一双鹰眸审视了秦世箴片刻，下令道：“抓人！”
吴楠和青萍县主大惊失色，青萍县主猛地挡在秦世箴面前，“你们要干什么？”
青萍县主到底有爵位在身，又是大长公主的孙女，刘将军可不敢轻易对她动粗。
不过唐敬并不会让刘将军为难，讥笑两声，“县主，本官知道秦世箴是你的心上人，不过今天别说是你，就是你祖母大长公主来了，也护不住他。”
“秦世箴为颍川做的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如今你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你说清楚，他到底犯了什么罪？”青萍县主素来牙尖嘴利，见唐敬要抓秦世箴，愤愤质问道。
刘迹得意地捋着八字胡，装模作样叹息一声，“县主啊县主，你被这个贼子给骗了，他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我们大人是不想你一大姑娘家被人蒙在鼓里，特地来帮你的！”
“住口！”青萍县主看到刘迹贼眉鼠眼的样子就心生厌恶，“你们今天不说清楚，休想抓人！”
吴楠也急道：“是啊，秦公子是太子殿下派来的特使，身份贵重，还请唐大人三思！”
唐敬眉峰敏感地跳动几下，冷笑看向秦世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太子特使？”
第两百九十三章 承认
青萍县主一听就急了，杏眼圆睁，“他的身份何需冒充？你胡说什么？”
唐敬神色冰冷，又带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嘲讽，再加上一贯笑容可掬，使得他的表情看起来古怪而诡异。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他仿佛一个慈爱的长者看着不懂事的女儿般，无奈摇了摇头，“县主啊县主，你可真是被这个狂徒骗得不轻啊！”
“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青萍县主嘴上强撑，但看这阵势，恐怕秦世箴这一次真有难了，咬牙道：“太子殿下的人，你们也敢动？”
可是，面对刘将军眼中的阴冷和狞笑，秦世箴却表现得十分平静，一言不发，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连吴楠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急道：“秦公子？”
唐敬盯着故作镇定的秦世箴，嗤笑一声，“秦世箴，被你忽悠了这么久，你还真当本官没见过太子亲令啊？”
什么？吴楠心下大惊，只知秦世箴是太子的师弟，却从未听他说过是太子特使，这两重身份，有天差地别。
而秦世箴亮出太子特使的底牌，是在唐敬要拘禁自己的时候，现在见唐敬有备而来，吴楠心底的不安迅速扩大，难道是…？
见吴楠脸色骤变，刘迹得意洋洋，不屑的目光扫过秦世箴。
果然有诈，那天秦世箴当众拿出太子亲令之后，他就觉得不对劲，后来终于想明白，如果秦世箴真有太子亲令，以前数次危机，都没见他拿出这块至关重要的令牌，怎么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就突然有了呢？
刘迹越想越觉得这太子亲令有鬼，太子尚未登基，太子亲令这种东西，等同太子亲临，务必慎之又慎，怎么可能轻易交给无根无基的秦世箴？
况且，当时惊惶之下，根本就没人敢细看那块太子亲令，更是给了秦世箴瞒天过海的可乘之机。
与此同时，唐大人也立即派人去京城秘密打探，果然得知内务府从来就没有打造过太子亲令的令牌。
两相对照之下，刘迹断定，秦世箴那天拿出来的太子亲令定然是他临时伪造的。
秦世箴如此胆大包天，谎称太子特使，把颍川一众官员耍得团团转，连英明神武的唐大人也被蒙骗了这么久，简直死有余辜。
面对唐敬充满敌意的目光，秦世箴忽自嘲一笑，“唐大人果然精明过人，想不到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
见秦世箴这么爽快地承认了，原本得意洋洋等着秦世箴苦苦求饶的唐敬，反而怔了一怔，旋即怒道：“奸诈刁钻之徒，死到临头还嘴硬！”
“我没嘴硬，我明明承认了！”秦世箴一脸无辜，双手一摊，很是意外地望着唐敬。
青萍县主和吴楠皆是瞠目结舌，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望着这戏剧的一幕。
唐敬脸色顿时铁青，他本来在心底预测秦世箴首先会极力否认，把戏被拆穿之后，又会想尽办法抵赖，抵赖不成之后再跪地求饶，谁知对方什么都没做，反而让他心底滑过一股空荡荡的失落。
第两百九十四章 行刑
最想看到的画面根本竟没有出现，唐敬越想越气，厉吼一声，“刘将军，立即把这个假传太子旨意大不敬的狂徒就地正法！”
青萍县主心下一急，柳眉倒竖，娇吼一声，“我看你们谁敢？”
对方毕竟是县主，刘将军等人再有恃无恐，也不敢对县主动粗，见状脚步踌躇起来，望向唐大人。
刘迹见秦世箴心安理得地躲在青萍县主身后，冷嘲热讽道：“我活了一辈子，还从没见过让女人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躲在后面的缩头乌龟？”
“那是你孤陋寡闻！”青萍县主恶狠狠地瞪着这头恶犬，目露厌恶，鄙夷至极，“我喜欢冲锋陷阵行不行？”
秦世箴根本不以为耻，反笑道：“刘师爷只要跟在唐大人屁股后面点头哈腰，就足够遮风挡雨一辈子了，自是不需要女人去冲锋陷阵，我等没有你那么好的命，可以找棵大树靠一辈子。”
“你…？”被秦世箴反唇相讥，刘迹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勃然大怒，“此贼伪造太子亲令，冒充太子特使，按律当诛，刘将军，你还愣着干什么？”
“慢着！”吴楠大声道，他终于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来秦世箴拿出来救场的那块太子亲令居然是假的，而且看秦公子的模样，似乎也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唐敬不是傻子，他迟早会想明白的。
面对唐敬等人阴沉沉的目光，吴楠深吸一口气，“事关重大，还望唐大人三思！”
“本官做事，不用你教！”唐敬冷眼瞥了一眼吴楠，持有太子亲令的秦世箴是他最大的靠山，现在这个特使是假的，靠山自然就倒了，下一步就是好好收拾吴楠了。
不仅可以一举除掉两个心腹大患，还因揭发冒充太子特使的贼人有功，救灾有功，会受到朝廷的嘉奖，所以，颍川的这一次危机，对他来说，无异于天赐良机。
“唐大人。”吴楠据理力争，“秦公子一心为了救灾，昼夜不息，寝食难安，请大人看在秦公子一片赤诚……”
“秦世箴。”刘迹阴阳怪气地打断了吴楠的话，“吴大人都为你求情了，你还不把你那狐假虎威的太子亲令拿出来，让他看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太子亲令居然是假的？纵然大大咧咧的青萍县主也知道假冒太子哥哥旨意是杀头的大罪，一张小脸顿时变了颜色，不敢置信地望着秦世箴，“我不信！”
秦世箴唇角勾起一抹熟悉的散漫笑容，“我和吴大人奋战十数日，不求有功，只求灾民能够早日安居乐业，今日唐大人带刘将军气势汹汹地赶过来拿我开刀，无非就是为了贪天之功为己有，唐大人打得一手好算盘，秦某佩服。”
被说中心事的唐敬立即变了脸，声色俱厉道：“刘将军，还傻愣着干什么？本官的命令你都不听了？”
“你敢？”青萍县主挡在秦世箴面前，心底的担忧不断放大，她知道他二百五不喜欢循规蹈矩，但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
第两百九十五章 黔驴技穷
不过她能理解他，当时情况危急，若不是他当机立断，现在老百姓恐怕冻死饿死的更多，义正辞严道：“吴大人和秦公子为灾民殚精竭虑，一天只喝两碗稀粥的时候，你们干什么去了？”
可是，唐敬根本不屑与青萍县主做口舌之争，“刘将军，动手！”
好在，吴楠急中生智，已经命心腹去召来一大批百姓，无数百姓围了上来，唐敬带来的人很快就显了劣势。m.www.uu234.net
“你们要干什么？秦公子是好人！”
“吴大人是好官！”
“我们还等着秦公子为大伙儿安排住处呢。”
“秦公子是太子殿下派来的，我们相信秦公子。”
……
众怒难犯，刘将军见势不妙，猛地一把抽出了长剑，高声道：“此人假传太子旨意，罪不容诛，谁敢违抗？”
吴楠面无惧色，当众大声驳斥，“就算秦公子有罪，事关太子，也应三司会审，唐大人岂有自行处置的道理？”
自从得知秦世箴的令牌是假的那一刻起，唐敬行事起来就肆无忌惮了，颍川是自己说了算的地方，连大长公主都服软了，他根本没把一个小小吴楠放在眼里。
此刻的吴楠在他眼中，就如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下，唐敬鄙夷道：“他已经死罪难逃，你还是戴罪之身，轮不到你来教训本官！”
青萍县主又急又气，或许此时唯一能救秦世箴的就是祖母了，可祖母自唐府回去之后，就一直病卧在床，况且，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当即愤怒道：“吴大人说的对，唐大人身为颍川巡抚，不可假公济私，草菅人命？”
刘迹冷笑一声，推波助澜，“秦世箴伪造太子亲令，证据确凿，人人得而诛之！”
青萍县主和吴楠心急如焚，却见秦世箴一脸的平静，青萍县主狠狠推了一下他，“你倒是说话啊！”
秦世箴眼神沉寂，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刘迹见状心花怒放，“县主就别枉费心机了，他做贼心虚，根本无话可说！”
可事情并非刘迹预料的那么顺利，越来越多的灾民围拢过来，这么多天，他们亲眼见到了吴大人和秦公子为了赈济灾民昼夜不息，群情激愤，“我们誓死拥护吴大人这样的好官！”
“秦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人，殿下心中还是有我们这些老百姓的。”
“秦公子无罪！”
“我们相信秦公子！”
……
唐敬只是冷笑，今天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保不住姓秦的，他堂堂巡抚，却还要对这个纨绔子弟俯首听命，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陡然发现令牌是假的，之前憋的怒火，现在就喷薄而出，势不可挡。
而且，他早就料到吴楠会动用灾民来玩众怒难犯这一招，也知道秦世箴有武功高强的侍卫，所以，他早有准备。
见吴楠已经黔驴技穷，唐敬朝刘将军使了眼色，刘将军会意，手往空中一丢，信号在半空中炸开灿烂的烟花，随即从远处跑来无数训练有素的士兵，黑压压一片，迅速将乱哄哄的场面压了下来。
第两百九十六章 公报私仇
见唐敬有备而来，铁了心要杀秦世箴，青萍县主娇俏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咬牙切齿道：“他是太子的师弟，你敢杀他？”
“莫说太子的师弟，就是太子的亲弟弟，犯了国法，也罪不容诛！”唐敬说得大气凌然，“乡亲们，你们都被此贼给骗了，他假冒太子旨意，欺上瞒下，罪大恶极，本官决定即刻将此贼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尽管百姓心中有诸多疑惑，但面对明晃晃的屠刀，谁也不敢贸然为秦公子主持公道，只是敢怒不敢言。www.uu234.net
吴楠大惊失色，“大人！”
刘迹得意忘形道：“吴大人自身都难保，也别太着急，说不定你很快就要去陪他了。”
青萍县主依旧挡在秦世箴身前，此刻，也只有她这个县主的身份，对他们还有一点点的威慑力。
刘将军板着脸道：“县主，你再不让开，休怪本将军得罪了。”
青萍县主依然寸步不让，刘将军想不到一年轻姑娘竟有这种气势，忽剑走偏锋道：“秦世箴，让一女人挡在你面前，你也好意思？”
“不关你的事！”青萍县主的声音带着哭腔。
可是，这一次，秦世箴却缓声道：“青萍，你让开，你挡不住的！”
“不行！”青萍县主死死地盯着唐敬，“今天就是我死，也不会让他们杀了你！”
吴楠已经被一众官兵围住了，名为保护，实则监禁，他心知唐敬杀了秦世箴之后，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必定是自己，这帮颍川官员，可真是无法无天，一手遮天。
秦世箴眼眸一深，他很少有这样凝重的时刻，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让开！”
“不让！”青萍县主急得哭出声来，“唐敬，今天你要是想杀他，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青萍！”秦世箴声音蓦然加重，“他们早有准备，就算你死了，也一样会杀了我的，你的死毫无价值，你知道吗？”
“难道就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落入这帮心狠手辣的贼子手中？”青萍县主泪如雨下，她懂他，就算那令牌真是假的，那也是为了颍川的黎民百姓。
她一直以为颍川人杰地灵，光天曜日，直到今日才知道，在苏家和唐敬的一手遮天之下，颍川到底黑成了什么样？
“县主之心，秦世箴无以为报，此生只能辜负你了！”秦世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如万箭穿心，“县主保重！”
青萍县主心如刀绞，唐敬哪里是为太子伸张正义，分明是公报私仇，借机泄愤，撕心肺裂道：“唐敬，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毫毛，我一定让祖母…”
唐敬对青萍县主的百般阻拦早已不耐烦了，怒气冲冲道：“假传太子旨意，证据确凿，就是大长公主来了，本官也定斩不饶！”
青萍县主猛地一把抱住秦世箴，挡在刘将军的剑前，“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刘将军为难了，杀秦世箴师出有名，也容易，但青萍县主哪是能随便杀的人？
见再拖下去，怕夜长梦多，刘迹眼珠一转，附在唐敬耳边，“秦世箴罪该万死，青萍县主又执意殉情，共赴黄泉，做一对鬼鸳鸯，大人您看不如…”
第两百九十七章 共同赴死
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既然青萍县主一心赴死，那就干脆成全她，反正就算时候大长公主追究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也是她自己找死的。m.www.uu234.net
若不是这个小县主百般阻拦，秦世箴现在早就一命呜呼了，为官多年，唐敬深知夜长梦多的道理，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当机立断，眼底掠过一道狠意。
一股阴冷的杀意让秦世箴浑身一凉，他没想到唐敬居然这般丧心病狂，对青萍县主起了杀心？
见青萍县主十分激动，秦世箴知道此刻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干脆心下一横，猛地一掌重重击在她后颈上。
一股疼痛从后颈袭来，青萍县主立即觉得眼前一黑，就晕倒在秦世箴怀中。
唐敬见状，眸光复杂地盯着秦世箴，难道秦世箴看出了自己的意图？
秦世箴俊秀的容颜上一片冷意，望向唐敬，“县主若真的死了，对唐大人来说，也是节外生枝，想必唐大人也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秦某这般做，也算是帮了唐大人，所以，在临死之前，想请求唐大人一件事。”
见秦世箴很是上道，何况，如无特别的必要，唐敬也不想杀青萍县主，此时，更是不吝啬自己的高风亮节，面含和善的笑容，“你说，只要不违背天理律例，本官一定满足你的这个心愿！”
秦世箴依依不舍地望着晕倒在怀中的青萍县主，她哭得满脸泪痕，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让她为自己甘愿赴死？
以前一直把她当做不懂事的小女孩，最初接近她，也只是觉得逗弄她好玩，却不知不觉中情根深种。
如果老天允许的话，他一定会一辈子好好爱护这个纯澈美好的女孩，可惜，也许自己并没有这个机会了，缓缓道：“请唐大人派人护送她回荀府！”
唐敬一愣，没想到秦世箴提的要求这么简单，有些意外，不过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就算你不说，本官也不会派人送她回去的，县主身份贵重，此等混乱之地，不宜久留，刘师爷，你立即安排一辆车，再找两个妥帖的丫鬟，把县主送回荀府。”
“是！”刘迹忙道，这么简单的小事，除非傻子，否则谁都不介意做个顺水人情，荀家的那个老太婆，谁都不想得罪她。
见青萍被送上了马车，唐敬看向目视马车的秦世箴，威严道：“好了，你已经了无牵挂了，上路吧，刘将军，行刑！”
刘将军微一颔首，高举手中长剑，就朝着秦世箴的脖子砍下去，人群中立时发出一阵阵惊骇的呼声。
吴楠绝望地闭上眼睛，不忍看秦世箴血溅当场，心中无比悲凉，此时他才真正体会到了唐敬的手腕，在颍川，任何和唐敬作对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收拾了秦世箴，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秦世箴必定身首异处的时候，一记雪亮的光不知从哪里迸出，随即发出金属相撞的刺耳声，响声掠过，刘将军手中的剑已经飞出五丈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