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夫人万岁TXT下载夫人万岁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夫人万岁全文阅读

作者:秦晾晾     夫人万岁txt下载     夫人万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8章 漫漫要账路

    “岐姑娘,要不然这些中户,还是要盛叔去收吧。UU小说www.uu234.cc”

    临去收账前,程岚拉住程岐,担忧的说道。

    程岐瞧着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低低道:“我说大哥,你昨天晚上在沈鹿面前,那霸道专断的样子呢,不见了,今早起来又开始优柔寡断。”

    程岚闻言,脸色一讪:“你胡说八道什么。”叹了口气,“那些中户,都是些生意场上的老油条了,大哥这不是担心你,怕你在他们手上吃亏吗。”

    “大哥,我和程衍是去要账的,又不是去借钱的。”

    程岐笑道:“底气足着呢。”笑意稍微敛回,“更何况,现在分了家,长房这边既然是我和程衍做主,那出了事情,自然得我们两个顶着,总靠盛叔,也是叫外人看笑话,我们总不能在他的背后躲着,那实在是不像话。”

    “是啊哥。”程岱临去学府,也道,“你就放心吧,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反正有程衍在,我姐不会吃亏的。”

    “收不到钱,子矿的亏空补不上,我就要掉脑袋。”

    程岐深吸一口气:“都这个时候了,还怕得罪人吗?”推着程衍的肩膀,示意那人上马车,“再者说了,就算他们不甘心,也没有什么资本撼动程家。”

    程衍上了马车,拉着程岐上来,这才掀开帘子对程岚道:“你现在不用担心我们,要担心,还是去担心采石阁里的那位吧。”

    说罢,放下帘子,要阿桥赶车。

    望着那马车离去的影子,程岱不明所以的问道:“采石阁里的那位?”

    程岚尴尬的咂了砸嘴,对程岱道:“没什么,快去学府吧,待会儿迟到了又要挨先生的手板了。”

    程岱冷哼,愤愤道:“这个良山先生,最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现在咱们了三房分家了,愈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别说了。”

    程岚道:“我近些日子就不去学府了,你快点儿启程吧。”

    程岱不是多问的性子,点了下头。

    程岚目送弟弟离开,瞥了一眼采石阁的方向,想起那个虚弱的女孩儿,在原地迟疑了几秒,这才缓缓的迈开步子。

    …

    “等会儿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车厢里,程衍问道。

    程岐的态度很坚定:“先礼后兵,钱拿不回来,子矿的亏空填不上,被朝廷发现我就是死,所以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程衍点了下头,复又道:“其实,隋员外的五万两拿回来,事情就能解决。”

    程岐轻应,掀开车帘子看了看,说道:“我知道,但是要收账,就要彻底的收个干净,一个都不能放过,咱们把这些小户和中户收了,也是给隋员外看看咱们的态度,这五万两银子,连本带利,他必须一分不少的都给我。”

    程衍轻笑,点了下头。

    “好,这一路,我会为你保驾护航的。”

    …

    “程沙漠!你别太过分!”

    太陈九庄的账房刘淑闻言拍案而起,在正厅,当着所有伙计的面,指着程岐的鼻子道:“我是看在你爹和你三叔的份上,才和你好生好气儿的,可你方才说的那叫什么话,!我奉劝你!见好就收!不过是一千两银子!我知道你不缺!”

    “缺不缺是我们的事,还不还,就是你们的事了。”

    程岐面无表情的说道:“陈述呢,叫你们家主出来和我说话。”

    “你个毛头丫头!越说越来劲了是不是!”

    刘淑吹胡子瞪眼,把手指的更加往前。

    程衍冷哼,伸手一把掰住刘淑的手指,那人哀嚎一声,被扭得跪地,吓得周围的伙计纷纷后退,乱糟糟的谁也不敢往前。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程岐冷冷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还款已经逾期,别怪我不客气。”

    “岐姑娘!岐姑娘!”

    气氛正焦灼之时,那陈述的次子小跑了出来,先是笑嘻嘻的给程岐赔罪,然后从怀里掏出两张千两的银票,递过去道:“您看看,是不是这些。”

    程岐接过,也没看,直接递给身后的细辛:“这是本金,利息的话……”微微勾起唇角,“你今天不给,到时候,就叫我家孟姨娘来要。”

    说起孟姨娘,那陈述次子登时打个激灵,又拿出个绒盒来,沉甸甸的,怕是装了不少的银子,一个手都捧不住。

    “五十两。”他笑道,“姑娘拿好。”

    “五十两?”

    程岐接过那绒盒,古怪道:“多了吧。”

    “不多不多。”

    陈述的次子嬉皮笑脸的说道:“我爹说了,姑娘订婚之喜为贺,多的,全当是我们程家的诚意。”

    “诚意,就这么点儿?”程岐又道。

    陈聪一愣,不知道程岐是什么意思,局促之时,却见程岐忽而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逗你玩呢儿,替我跟你爹说一句,情领了,以后咱们两家还是要多多往来的,只是记得,别拖欠账款就是了。”

    说罢,将欠据交还,带着程衍潇洒离开。

    这两人走后,刘淑呲牙咧嘴的起身,对陈聪道:“二公子,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千多两银子都拖了多少年了,怎么突然来要,您还说给就给。”

    “市面上来消息了。”

    陈聪也松了口气:“这次大面积收账,隋员外都不会放过,葛使君……贾夫人领了程岐的情,是不会出手管的,程岐这次……来真的。”

    刘淑立刻唏嘘。

    陈聪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她刚当家,自然得在锡平立威。”

    “那以后……”刘淑道,“这程家长房和三房,咱们……”

    “静观其变。”

    陈聪道:“两边儿,都别得罪。”停了停,“我看这个程岐,不简单。”

    …

    而出去太陈九庄后,迎面却碰到了董盛。

    程岐道:“那些小户都收上来了?”

    “差不多了。”盛叔道,“都是些老赖,搜罗搜罗就齐了,有还不起的,也搬了东西准备罗列变卖,大概三四百两的样子吧。”

    “好,有劳盛叔你了。”

    程岐忙活了一整天,深吸一口气:“陈家交了,其他的中户也就有数了。”瞧着不远处跑来的阿桥,问道,“怎么了?”

    阿桥满头是汗,笑道:“姑娘,方才秋白少爷身边的忍冬来了,说徐家染坊那边的银子已经送来了,连本金带利息一共三百五十两,等着拿欠据呢。”

    “还是有看得出好赖脸儿的。”

    程岐挑了挑眉,对阿桥道:“欠据不急,他们拖,咱们也拖。”瞥眼左边,“陈家交了,徐家也交了,这中户里面,就剩下李家的布坊了。”一拍巴掌,“三千七百多两,只怕待会儿又是一场恶战啊。”

    “李家这几年生意不好,别说三千七百两,只怕七百两都困难。”盛叔稍微扭动两下脖子,“况且咱们动静不小,李家那边肯定已经在着手准备了。”

    “不怕。”

    程岐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家就算生意不好,但只要逾期了,这三千七百两也得给我一分不少的吐出来,盛叔,你先回去休息吧,李家那边,我和程衍今天一定得抠出来不可。”

    盛叔瞧着她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失笑两声,点了下头。

    程岐也笑了笑,招手对程衍道:“走吧,我的战士。”

    程衍轻笑,先行转身。

    …

    “岐姑娘,您先喝茶。”

    那李家家主李彦看着面前的程岐,陪笑道:“自从云央兄走后,咱们两家来往的是越来越少,叔叔也是很久没见你了,都长这么大了。”

    程岐懒得听这些虚词,直接道:“茶都凉了。”无视再斟茶的女婢,“您也别跟我说那些没有用的了,一句话,您把欠我们票号的三千七百两银子还了,我和程衍立刻就走,也不多喝您这的茶水了,我看这雨前龙井,也挺贵的。”

    李彦闻言微微一怔,无奈的叹了口气:“哎,我说岐姑娘啊,其实你今天的来意我明白。”尴尬一笑,“你收个账……这动静,可是不小啊。”

    “李叔,你这也得理解。”

    程岐见他的态度是要卖惨,立刻也拿出苦口婆心的语气来:“我和程衍,我们这长房刚刚分家出来单过,还拖着这个票号,日子也艰难,我也不想要个账就闹个天翻地覆的,谁不想好好过消停日子啊,您说是不是。”

    李彦讪笑着点头。

    “再者说了,我们这也只是敲山震虎。”程岐道,“这不,陈家和徐家把钱都还清了,我就知道李叔您也是个通情达理的,所以啊,先把你们的收了,然后才敢去隋员外那边招呼,您头皮发麻,我的头皮才是真正的发麻啊。”

    “什么?”

    李彦有些错愕道:“隋员外那边……你也要去收?”

    程岐闻言抬眼,没想到李彦不知道这件事情,索性道:“是,你觉得欠了我们票号三千七百两是多,隋员外可是足足欠了我们五万两呢。”

    李彦的瞳孔瞬间缩小一圈儿,旋即微咽口水,咬了咬牙道:“可是……隋员外有钱,我这儿……”抬头道,“我这……手头没钱啊。”

    话音落了。

    程岐的脸色也瞬间落了。

第209章 有的是手段

    那李彦说完,旁边另有添水的女婢将程岐的茶杯斟满,而那人看也不看,伸手便将其打翻在地,清脆的一道碎裂,吓得那女婢跳起尖叫一声。www.uu234.cc

    望着那满地横流的茶水和茶叶,李彦不安的看了一眼程岐。

    那人面无表情的端坐着,眼眸深处翻滚着怒意。

    李彦无奈的叹了口气,招手让那手足无措的婢子下去,然后对程岐道:“岐姑娘啊,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是李叔叔为难我吧。”

    程岐瞥了一眼程衍,那人坐在旁边,嘴角勾着惊心动魄的漂亮弧度,静静的喝着茶,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看热闹的表情。

    罢了,既然现在长房是自己的当家,就不能靠别人。

    “都说了,欠债还钱,李叔叔已经逾期很久了。”程岐道,“按理说,我应该一纸状书把李叔叔告去官府,但是仗着老一辈的情面,我没有这么做。”

    程岐理了理衣袖,复又冷冰冰的说道:“实话和李叔叔说吧,我今天,就是要杀你们的鸡,儆隋员外和我三叔的猴。”停了停,“只有收了你们的银子,我才有底气去向隋员外要账不是。”

    “至于我三叔。”她冷冷一声,略带蔑然的说道,“我就是要让阖锡平的人都知道知道,现在的国公府,现在的程家,不止是他程云夺一人做主。”看向有些惊愕的李彦,“李叔叔,分家让我们长房元气大伤,这银子,我必收。”

    李彦知道她是来真的,但他囊中羞涩也是真的,遂叹气道:“岐姑娘,这两年布坊的生意实在是糟糕,我从来也不是欠钱不还的人,这不是……这不是一时没有那么多银子吗,要不然……要不然我早就还了。”

    又是这套说辞,程岐今天听的耳朵都要磨出茧子来了,遂抿了抿嘴唇,起身绕着这厅子走了走,瞧着角落里摆着的一人高的大白瓷瓶,伸手摸了摸:“既然这样的话,那敢问李叔叔,至多能还多少现银。”

    李彦以为程岐这是松口了,立刻起身露出些许笑意道:“岐姑娘现在接手了云央兄留下的产业,便也知道,说咱们富甲一方,那也只是在庄上,都是不能随意挪动的死银,这手头活的……也不过五百多两罢了。”

    程衍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是梅子青的质地,一套不下百金,闻言笑道:“欠了三千七百两,却只能还五百两。”抬眼又道,“差的有点儿多了吧。”

    李彦讪讪一笑,心里却是气得不行,没想到自己一个堂堂的李家家主,会有被这两个孩子逼到哑口无言的时候,暗地里攥了攥拳。

    而程岐瞥见那被李彦自己攥的皱皱的袖口,深呼了口气,道:“这五百两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那就先收五百两现银。”

    李彦大松了口气,刚要上赶着道谢的时候,却被程岐扬头浇了盆冷水:“剩下的三千二百两银子,就搬东西吧,挑拣着变卖了充数。”

    说着,招呼阿桥进来,程岐拍了拍那大白瓷瓶,道:“招呼伙计进来,把这里的东西都搬了,然后去一趟刺史府,劳烦贾夫人帮忙做东,办一场……二手物品变卖会深的,请一些锡平的宗妇来,她们手里闲钱多,又爱显阔,几天下来也能凑个千八百两的。”转头看向已经傻眼了的李彦,笑道,“李叔你放心,这一切都交给我和程衍就是了,不劳烦你操心,若是卖完还有余的,我会派人送来的。”

    李彦真个人蒙在原地,没想到程岐居然还有这一手,瞧着阿桥带着十几个票号的伙计来,直接就冲那大白瓷瓶去了,他心一抽抽。

    这个白瓷瓶,是他花了三百多两买来的,还是托了好些关系,一般人有钱都买不到,平日里擦洗都是亲自上手的。

    “岐……岐姑娘。”

    李彦的脸色当真是打翻的颜料瓶,青紫色最为严重,但不敢得罪这程家在锡平的泼天势力,他颤巍着伸手道:“这……这不太妥当吧。”

    “妥当妥当。”

    程岐又指着墙上的名画,叫阿桥带人去摘,回头爽快道:“我做小辈的,并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要是真把李叔叔您告去官府,这一折腾,咱们两家的脸面还往哪儿放,再说了,也太影响生意了不是。”

    “姑娘,这个您要不要。”

    一旁有个伙计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套白瓷茶具,问道。

    程岐看了一眼,不由得唏嘘,同时心生喜爱。

    这套白瓷茶具,通体毫无瑕疵,表面光滑如玉,实在是烧的浑然天成,立刻挥手道:“当然要,而且你看看还有没有这样的茶具,一通拿走。”

    程衍在旁边斜靠着椅背,瞧着那两人一攻一退的,笑意不断。

    “岐姑娘。”

    李彦的嘴角抽搐的厉害,有些控制不住的摆动着手指:“这……这都是我这些年收藏的心血……你……你不能这样,你……你在容我些日子不行吗?”

    “李叔叔,我都已经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容您两年多了。”

    程岐根本不心软,反而笑意浓滚的说道:“再者说了,您方才口口声声说这两年布坊的生意不好,我还纳闷儿呢,现在看来倒是知道了。”环视周遭,“感情这银子都拿去搞收藏了啊,那正好,把这些变卖了,咱们从头再来嘛。”

    “你……”

    李彦只觉有些心肌梗塞,一屁股坐在身后的椅子上,立刻有管家上前俯身关切道:“老爷,您没事吧。”偷偷瞥着程岐,“这岐姑娘……今天不拿到银子,是肯定不会走了。”回头诚恳劝阻道,“要老奴看,您就把银子给了吧,这程岐把您这些宝贝拿出去卖,中间但凡不干净,耍阴的,咱们不就吃大亏了吗。”

    李彦不住的伸手捋着前胸,感觉再僵持下去,怕是得被程岐气死。

    “这个,还有这个。”

    而放眼程岐,那人根本不把李彦放在眼里,两只手极其灵活,所指之处必定会被阿桥搬空,那人员来来往往,像是蝗虫般四处穿行,眼看着就要到李彦最珍爱的那套《岳阳楼记》的拓本了。

    “够了!”

    李彦忽然脸色爆红的说道。

    厅内的所有人看过去。

    “李叔叔?”程岐一副无辜的表情,“您怎么了?”

    “把东西……”

    李彦坐在椅子上,气喘吁吁的指着她:“把东西都给我搬回来,都给我一丝不差的恢复原样,银子……”咬牙切齿,“银子我还给你!”

    程岐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回,煞有介事的叹了口气,然后坐回去,招手让旁边的婢子新斟茶来,抿了一口道:“早这样不就得了,非得让我的伙计白忙一通。”又抬头对阿桥道,“把东西给李叔叔都归置回去,记住要轻拿轻放。”

    阿桥心里在笑自家姑娘的好手段,一边招呼着伙计们开启倒带模式。

    “程岐啊程岐。”

    李彦瞧着程岐那大言不惭的样子,更加气怒,叫人去取银票,然后半起身指着那还在喝茶的程岐,抖着嘴唇:“你……你太不懂事了你!”

    “懂事?”

    程岐缓缓抬眼,瞳孔的深处是曾经面对犯罪凶手的过人镇定:“李叔叔说的没错,我今日的确不懂事。”话锋一转,“可懂事并不能把银子要回来,如果不懂事能达到我今日的目的,那背后就算被骂的狗血淋头,我是不会在意的。”

    “你……厚颜无耻,成何体统!”

    李彦目眦欲裂的怒斥道。

    他被程岐和程衍一句一句的怼了整整两个多时辰,早就压不住火气了,这会儿那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账的。

    “有趣有趣。”

    程岐丝毫不介意,反而露出温和的笑来,只是以现在的局势,她的笑容越这样无公害无污染,就越显的讽刺。

    “一个逾期不还借款的老赖,还好意思我说厚颜无耻。”程岐站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向李彦,“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家河清票号的东西,李叔叔这是识相的便既往不咎了,如果不识相,我程岐自问不是什么善类,自然有的是时间和手段让李叔叔把这笔银子,一分不差的交出来。”

    她这样步步紧逼,到让李彦有些局促,他不安的跌坐在椅子上,瞧着面前还未及笄的少女,那眼中的桃花瓣被风吹开,竟露出遮掩许久的刀尖儿来。

    “岐姑娘!岐姑娘!”

    有家厮小跑过来,给李彦解围道:“银票,您要的银票在这里。”说罢,从怀里将银票掏出来递给程岐,“您清点一下,一共是三千七百两。”

    程岐接过,数了数,然后交给身后的阿桥,又道:“欠据。”

    阿桥拿出欠据交过去。

    程岐拿在手里,展开给李彦看了一眼,那人要拿,却见她手上一躲,然后笑眯眯的对李彦道:“李叔叔,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说罢,脸色瞬间冰冷,程岐伸出左手猛地将头上的银簪取下,直接将那欠据的纸张狠狠的扎进李彦旁边的花案上,目测得有两厘米还多。

    李彦吓得瞪大双眼。

    一旁的管家也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岐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力气居然这么大。

    程岐冷笑,然后瞥见那套白瓷茶具,走过去抱在怀里,道:“李叔叔,我实在是喜欢这套茶具,便用那根银簪跟你换,谢了。”

    说罢,笑意吟吟的离开。

    阿桥赶紧招呼着伙计跟着,而那屁股极沉的程衍,也起身慢悠悠的跟上。

    小厅内只剩下那主仆两人。

    “贱人!贱人!”

    李彦气的大骂,想要拔出那花案上的银簪摔了出气,可是拔了几下那银簪子都一动不动,他一下子泄了气:“娘的,这丫头实在是厉害。”

第210章 我要娶她

    在忙活了整整三天之后,这票号里,有清楚记录的欠账,算是一分不少的全都追了回来,眼下,只剩下那些老赖之首,隋员外了。UU小说

    这三天闹的动静不小,那人闭门不出,兴许是在想办法。

    青泉山庄的膳堂里,一行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沙漠啊。”顾氏给程岐夹了夹菜,说道,“白日的时候,老夫人派了周妈妈过来说话,你祖母的意思是,隋员外那边,还是……”

    见顾氏犹豫,程岐抬头道:“还是什么?”早已猜出来,“还是算了?”

    “那倒没有。”

    顾氏摇了摇头,又道:“你祖母见你决心有加,也没想着阻拦,毕竟收账已经闹得如此沸沸扬扬,到隋员外这突然收手,也有伤长房的威严,只是……只是老夫人的意思是,隋员外那里你不要逼得太紧,若撕破了脸,咱们要受的不仅仅是隋员外的气,还有那葛使君呢,他毕竟是锡平九城的刺史,咱们是民,这样大张旗鼓的和官对着干,岂非是拿鸡蛋撞石头。”

    老夫人考虑的全面,顾氏也是担心自己的孩子,这些程岐都能理解,但事情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就没有半路缩脖子的道理。

    程岐想了想,没有拿出太过偏激的态度让顾氏担心,便道:“母亲您大可把心放在肚子里,隋员外那边我是一定会上门的,但是我会拿捏好轻重的。”

    顾氏见状,也不好在劝说什么了,只点了点头。

    “那个隋员外可是个老油条了,就算葛使君不管,他也必定拿那人当自己的挡箭牌,更何况,葛使君嘴上说不管,可背地里还是要顾着他的面子的。”顾杭呷了杯酒说道,“这样吧,舅舅在这里多住些日子,给你助助威风。”

    程岐笑嘻嘻的举杯道:“多谢舅舅。”

    说罢,她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看了看,忽然疑惑道:“哎?大哥不在?”

    程岱咽下嘴里的东西道:“大哥出门去了。”

    顾氏问道:“没说去做什么吗?”

    程岱摇了摇头。

    “秋白没在府里啊。”

    一旁给顾氏布菜的孟姨娘闻言,古怪的抬起头,一对眼珠咕噜乱转,旋即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我去问问看门的小厮。”

    说罢,没有自己单独走,而是叫上了张嫂子,两人嘟囔着离开了。

    程岐瞧着这两人古怪,一直盯着她们离开,只是那两人出去膳堂,却没有向山庄的大门走去,而是往山庄的东边去了。

    “把这个喝了。”

    程岐正看着,旁边的程岱把盛好的鱼汤推了过来,她回过头,一勺一勺的喝的认真,只是第三口下去,她猛地抬头。

    这突然的动作,把两边的程衍和程岱都吓了一跳。

    “姐。”程岱绷脸道,“你怎么了?”

    程岐微咽口水,转过头和同样有些明白过来的程衍对视,微咬嘴唇,道了一声坏了,然后扔下瓷勺就起身往膳堂外跑去。

    程衍微皱眉头,赶紧跟上。

    堂里的其余人都愣住了,顾氏站起身看出去,担忧道:“怎么了?”

    顾杭也纳闷儿,赶紧扶着自己姐姐,同厅内的其余人往出走。

    “出什么事了?”

    …

    而一路往东边小跑的程岐头痛的不行,她居然忘记了,自己的采石阁就在山庄的东面,采石阁里还藏着一人呢,而孟姨娘和张嫂子八成是……

    “沈鹿!”

    还不等跑到采石阁,在东面的荷花池子边,程岐猛地站住,气喘吁吁的看着面前的场景,不安的和赶来的程衍对视,累的有些颓废。

    沈鹿到底还是被孟姨娘给发现了。

    她站在旁边,而虚弱无力的沈鹿被张嫂子和其余女婢控制住,估计在采石阁里狠狠地闹过一同,沈鹿的状态有些七荤八素,连程岐叫她,都有些听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孟姨娘并没有暴怒,而是表情严肃的看着程岐两人,这种和平日截然不同的质问态度,倒让他们更加紧张了。

    而此刻,月盈和细辛她们也赶了过来,这两人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甚至月盈的脸上还有个巴掌印儿,看来方才采石阁里,真真儿是一场恶战。

    “姑……姑娘。”

    月盈捂了捂脸,有些愧疚的说道:“孟……孟姨娘实在是太厉害了,奴和细辛根本就拦不住,还有……还有张嫂子,连细辛都被推了个大跟头。”

    她说完,孟姨娘回身飞了一记眼刀,吓得月盈躲去细辛身后。

    “沙漠?”

    顾氏等人也很快赶了过来,瞧着酝酿着滔天怒意的孟姨娘,和张嫂子手里的气息奄奄的沈鹿,有些错愕道:“这……这不是沈鹿吗?”

    顾杭不认识沈鹿,疑惑道:“沈鹿?”

    程岱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几日大哥连学府都不去了,有事没事就往自家老姐的采石阁里跑,美名其曰询问要账的事,原来……如此啊。

    “沈鹿……”他向自己舅舅解释道,“是当初祖母给我大哥选的添香红袖。”

    “我怎么没听说过?”

    顾杭缓缓皱眉,打量着如今的沈鹿:“而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是添香的红袖,怎么不跟在秋白的身边?”

    “什么添香的红袖!”

    孟姨娘早就看透了,厉声道:“这丫头分明是个贼,当初混进奴隶所,稀里糊涂的被卖给国公府,仗着秋白喜欢,成日乱围着秋白胡闹,还三番两次的得罪学府的良山先生,后来被沈捕头发现,趁着那人来带人搜府,自己二话不说就卷铺盖跑了,让我们程家在锡平丢尽了脸面。”瞥眼沈鹿,那真是打心眼儿里的不喜欢,“不知怎的,现在又回来了。”

    孟姨娘抬头,伸手一指程岐等人,声音瞬间又高了八度:“被这几个小兔崽子藏在采石阁!胡闹!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这声音犹如河东狮吼,程岐震得脑袋嗡嗡的,讪笑两声,说道:“好歹也是咱们长房的一份子嘛,姨娘……您……您先放了她,她伤挺重的。”

    “你上我眼前来说!”

    孟姨娘脸色铁青,怒吼道。

    程岐哪里敢,忙低头往后退了退,顺便把程衍拉过来挡在身前,低低道:“姨娘您别生气,她被沈捕头凌虐,九死一生的倒在我的采石阁外面。”抬头有些为难的继续道,“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啊,您……您千万别生气。”

    “沙漠,你们几个也太能胡闹了!”

    顾氏听明白这一切,上前拉过她,叹气道:“这……这沈鹿。”颤抖着手指着外面道,“你们真是胆大包天,这沈鹿可是海捕文书上的重贼,你们几个把她藏在山庄里,这不是……不是……”

    “姐,你先别急。”

    顾杭赶紧稳住顾氏,然后连连啧声,二话不说,指了指半昏迷的沈鹿,又指了指自己的随从,下了决定道:“还等什么啊,既然这丫头是个上了海捕文书的重贼,赶紧扭送官府才是要紧,免得被外人发现,夜长梦多就不好处理了。”

    “不……”

    程岐见势,想要阻拦,却听身后响起程岚的声音。

    “住手!”

    众人纷纷回头。

    程岚眉眼含着少见的暴怒,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程岐瞪眼。

    出现了。

    终于又出现了。

    程岚的这个状态,看来只有在沈鹿受到危险的时候才会露出来。

    程岐赶紧让了一下,而程岚一言不发的走过去,到了张嫂子跟前,不是很温柔的推开她,然后蹲下来将沈鹿接在怀里,冰冷道:“宗玉,外衫给我。”

    程衍没说话,利落的解下外衫扔过去,那人接过,给浑身泛冷的沈鹿小心翼翼的包裹住,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道:“怎么回事?”

    程岐微抿嘴唇:“大哥,没藏住。”

    “我没说这件事情。”

    程岚现在像是一头睡狮,让人有些担忧:“我是说,为什么让阿桥身着单衣坐在地上,她现在伤的多重,你难道不知道吗!”

    程岐一愣,没想到程岚突然这般,但她也没办法怪这人的担心则乱,只是眼前忽然一黑,却是程衍挡在他身前,道:“秋白,你对小岐发什么火。”

    程岚瞳孔微颤,左右看了看,竟然真的以多年病体抱起了沈鹿,从面色来看也没有多吃力,转头对孟姨娘道:“姨娘,我先把阿桥送回采石阁休息。”

    “你给我站住!”

    孟姨娘早就气得不行了,厉声道:“她是个贼!你私藏贼寇!”气的左右踱步没完没了,“当初我就说,这丫头不稳当,就不该把她买进来,秋白,你可别忘了这丫头给咱们国公府惹了多大的麻烦!她可是上了海捕文书的贼!”转头看着程岐几个,咬碎牙齿,“我要早知道你们几个敢把她私藏起来,我非得把你们抓住撕吧撕吧喂鹰!”

    顾氏也上前两步,无奈道:“秋白,你快把她放下。”

    程岚闻言,依旧固执的转身要走。

    “秋白!”

    顾杭瞪眼:“你个臭小子!你现在怎么和太衡似的!”

    程岱冷眼。

    顾杭则继续道:“你赶紧把这个叫沈鹿的丫头交给舅舅!直接押送官府!”

    “不行!”

    程岚眼底溢红。

    “程秋白!你要造反是不是!”

    孟姨娘痛斥道。

    程岚低头看着怀里的少女,是那样的虚弱无力,需要自己照顾,他轻轻的咬了咬牙,忽然,一股异样的情绪狂横的流出,逐渐填补了心头久违的空缺。

    深吸一口气。

    程岚转过身道:“我不是要造反,我是要娶她。”

第211章 争执

    程岚这话说的轻巧,却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砸懵了,程岐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又问了一遍:“哥……哥你说要娶谁?”

    程岚面无表情,没有开口说话。www.uu234.cc

    他既然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就不会再轻易动摇。

    而娶沈鹿。

    程岚很早就已经决定好了。

    “秋白?”

    在孟姨娘蒙愣的时候,顾杭先压不住了,推开顾氏走过去,指着程岚怀里的沈鹿不可思议的说道:“你要娶她?”

    程岚面对着自己的舅舅,慎重的点了下头。

    顾杭只比他高上半头,身为舅舅,虽然平日里打闹似朋友,但这会儿神情严肃起来,还是很有长辈的架势的。

    “你要娶一个女贼!”

    顾杭厉斥道:“你是不是病糊涂了!”

    程岚一愣,连着旁边的程岐和程岱也瞪了瞪眼。

    顾杭可甚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舅舅,舅舅你先别急。”

    程岐没办法,只得上前拉了拉顾杭的袖子,劝阻道:“沈鹿伤的很重,她被沈捕头凌虐的几乎致命,还是先把她放回我的采石阁休息吧。”

    “休息?”

    顾杭甩开程岐的手,冷冰冰的说道:“你大哥脑袋糊涂病的不清,你脑袋也糊涂了吗,你也病了吗!”

    顾杭的声音梦的提高,震慑的程岐缩肩,硬顶着头皮站着。

    “那个沈鹿是上了海捕文书的重贼!抓到就是死!”顾杭严厉道,“你们几个把她私藏在青泉山庄!就是把咱们山庄所有人的性命都豁出去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孩子了!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顾杭在气头上,说出来的话并不是披头痛骂,反倒是理智的凿凿有据。

    程岐有些意外,但顾杭说的没错,沈鹿若是一般的小贼也就罢了,可她现在是沈捕头的眼中钉,那人一定会咬死她。

    程岐看了一眼程岚,又看了一眼她怀里的沈鹿,陷入迟疑。

    程岚见状,皱了皱眉头:“舅舅,沈鹿的事情我会负责的。”

    “你负责!你怎么负责!”

    顾杭回身,又对他严肃的呵斥道:“你说的倒是简单,你怎么负责!你程秋白拿什么负责!你两张嘴唇上下一贴,你倒是简单了,你是把这天大的难题留给我们了!”指了指身后的一行人,他此刻的态度,倒让顾氏他们也慌了。

    “我告诉你程秋白,别说你娶这个沈鹿了。”顾杭掷地有声的说道,“这个女贼就是留都不能留!立刻交给我!押送官府以绝后患!”

    程岚脸色铁青,眼底的红血丝满溢而出。

    顾杭见他这样,更是气得不行,招手道:“忍冬,你们几个给我把那个女贼押过来。”再吩咐张嫂子他们,“去报官!”

    “我看谁敢!”

    程岚猛地暴喝道:“谁也不许动沈鹿!”

    他这样一喊,忍冬几个立刻不敢上前了,他们面面相觑几秒,回头看向有些愕然的顾杭,为难道:“小舅……您看……”

    顾杭现在是气极反笑,摇了摇头道:“行啊,程秋白,你现在厉害了,你都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的了。”一指程岚的鼻子,“你知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我都要娶她。”

    程岚坚定道。

    “臭小子你!”

    顾杭暴怒,扬起巴掌就要打在程岚的脸上,而刚才还怒气冲天的孟姨娘见势,一改立场的冲过去拉住顾杭,说道:“渡也!秋白身子不好!你不能动手!这件事情咱们还是得商量!”

    “商量!”

    顾杭喊道:“你看他那态度!还有商量的余地吗!”看着沈鹿,切齿道,“也不知道这是哪儿来的妖精,把他迷得团团转,不管是亲娘还是舅舅,不管是兄弟还是妹妹,全都不管了,扛着掉脑袋的罪过也要娶她!放屁!”

    “我告诉你程秋白,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把沈鹿交给我!”顾杭道,“就算咱们现在把人交出去,还不知道官府那边会不会追究呢!”

    “渡也!”

    顾氏无可奈何的喊道:“你不是这种急脾气,你先别冲动。”

    “姐!”顾杭气怒道,“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还把你我放在眼里吗!”斜睨着程岚,他痛心疾首的说道,“秋白啊秋白,你知不知道,你妹妹现在因为收账的事情已经得罪了隋员外和葛使君,要是被他们知道,你私藏重贼,他们会怎么为难沙漠和宗玉,你要为你妹妹考虑考虑!你要长点儿脑子!”

    果不其然,听完顾杭这一席话,程岚的脸色蓦然多了些许复杂,他或许从来没考虑过这些,但是……他现在也没办法一次又一次的抛弃沈鹿了。

    “程……程岚……”

    经过这一系列争吵后,怀里的沈鹿逐渐苏醒过来,她睁开双眼,强撑着意识从程岚的怀里下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噗通的跪倒在地上。

    “阿瑶!”

    程岚心急如焚:“你别动!”

    “你别管!”

    沈鹿用尽全力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她痛苦的皱着眉头,双手撑地,对顾杭等一行人极其虚弱的说道:“你……你们别……为难程岚。”剧烈的咳嗽,猛地甩出一口血来,“他……一时糊涂……什么娶我……都是气话……”

    “我不是气话!”

    程岚喝道。

    “你闭嘴……你闭嘴!”

    沈鹿声嘶力竭的样子,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凝重了神色。

    “我……我自知……配不上你们……程家。”她说着说着就要停一停,“我也……从未想过……高攀。”抬起头来,“从我做贼……的那一天……起……就知道……没有金盆洗手……之日,你们也……不用把我……送去官府,没抓到……我师父……之前……沈捕头是不会……把我……关起来的……”

    沈鹿颤悠悠的站起身来,拖着残破的身子往出走:“我……走了。”

    “站住!”

    顾杭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无情的说道:“别从正门走,免得给我们惹麻烦。”

    顾杭所攥之处犹如被虎口钳住,沈鹿的表情极其痛苦,却还是点了下头。

    “舅舅!”

    程岚心焦,要冲过来,却被程衍给拦住了。

    “秋白,你别冲动。”

    程衍眼神微深,有些暗示的说道。

    但程岚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急切道:“舅舅!舅舅我求你了!你现在放阿瑶离开!她就是死路一条!沈捕头会把她活生生的折磨死的!”

    顾杭冰冷道:“那都是她应得的。”

    “舅舅!”

    程岚发狠太过,胸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揍上一一拳,情急之下,竟然从嘴角抿出一口血丝来,牙关打颤,从未如此无力悲痛过。

    自己真是太没用了,连自己的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

    程岚低头,眼泪从鼻梁滑落。

    “舅舅……别放她走。”

    顾杭见他这样,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程岚从来都不是这样胡闹的孩子,但他也是迫不得已,以长房现在的处境,根本无法消化沈鹿的身份。

    就算他们花钱销了沈鹿的罪状,从贱籍改了良籍,但程岚堂堂的国公府长房长子娶这样一个布衣,岂非会让天下人耻笑。

    娶沈鹿,这就是一个笑话!

    “舅舅!”

    管家时刻,程岐又站了出来,她一把接住沈鹿摇摇欲坠的身子,然后态度颇为坚定的说道:“先不说娶不娶沈鹿的事情,现在的情况是,咱们不能把沈鹿就这样放出去,这青天白日也太惹眼了,她现在身子虚弱着,如果暴露行踪,是很容易被沈捕头再抓到,再虐待一番的。”停了停,“至少也得等到……沈鹿在庄子里把病养好了,再放她走。”

    “沙漠。”顾杭说道,“你大哥不懂事,你难道也不懂事吗?”

    “舅舅。”

    程岐叹了口气,说道:“沈鹿平日里小偷小摸的讨生活,虽然有罪,但也罪不至此,更何况,沈鹿之所以被列进海捕文书,那是因为……沈捕头是借着沈鹿的事情来故意给我们程家施压的,他和我们家药坊有仇,却又无法发作,便单拿沈鹿泄愤,因为沈鹿也算是国公府的人。”

    “她一个贼……”

    “她的身契还在周妈妈的手里,她就是国公府的人。”

    程岐打断道。

    顾杭眉头越皱越紧。

    “我想……沈鹿就是被沈捕头扔到山庄外头的,他知道,如果沈鹿被发现了我们是不会不管她的。”程岐道,“说不定,沈捕头正派人在外面盯着呢,只要沈鹿一露面,就会咱们山庄抓一个私藏罪犯的现行。”

    “所以舅舅,先让沈鹿养好病再说吧。”程岐道。

    顾杭沉默片刻,对视着程岚,又看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沈鹿,这才冷哼一声愤袖离开:“你们就胡闹吧!出了事可别来找我!”

    “谢谢舅舅。”

    程岐赶紧说了一句,然后对细辛他们道:“快点儿,把沈鹿送回采石阁,再叫周老郎中过来一趟,快点儿!”

    细辛被放在这一幕吓个不轻,被程岐喊了好几句,才反应过来,和月盈两人手忙脚乱的接过沈鹿,脚步飞快的赶去采石阁。

    程岚着急,一抹嘴角的血就要跟过去。

    “大哥!”

    程岐无奈的呼了口气,再次放低声音:“你别去添乱了,回去休息。”

    程岚皱眉:“阿瑶他……”

    “回去休息!”

    程岐抬头扬声。

    不知怎的,沈鹿现在的处境稍微安全了些,程岚方才的气势又不见了,见程岐那般语气,微咬了咬牙,点了下头:“阿岫……今天……”

    “行了。”

    程岐道。

第212章 沈鹿的安排

    “岐姑娘来了。www.uu234.cc”

    门外的女婢说道。

    程岐轻应,走进去,瞧着坐在茶案前一言不发的顾杭,迟疑两秒,这才走过去低低道:“舅舅。”

    顾杭没理她,拿起茶来抿了一口,又不轻不重的放下。

    程岐抿了抿嘴唇,又道:“舅舅,今天的事情,我不是故意想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驳你的话的,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顾杭这才咂了砸嘴,让她坐下,疲惫道:“舅舅知道,也不怪你,你当时说的也很有道理,要不然,我也不会扭头就走了。”

    将一杯热茶递给程岐,他淡淡的问道:“沈鹿都安排好了吗?”

    “先在我的采石阁养伤,等养好之后,立刻赶走。”

    程岐的态度也挺清晰:“沈鹿的身份太特殊了,我们这样收留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只是今天……”顿了顿,“我是瞧见大哥才……”

    “我知道。”

    顾杭也道:“其实我今天这样,也是没办法。”叹了口气,“我姐姐就知道护着你们,而孟姨娘……虽然开头闹得挺大,但秋白一求情,也是动摇了,沈鹿的事情你也知道,极其严重,所以我必须如此,必须以舅舅的身份,把这件事情尽可能的解决掉,免得夜长梦多。”

    “只是,只是不知道这秋白,你那猪脑子的大哥今天是怎么了。”顾杭说着说着又有点儿火气,“说什么都得死攥着一个女贼不撒手,你说说,平日里那样一个窝窝囊囊没有主见的人,还……还……”

    顾杭说不下去,攥了攥拳,低斥道:“你们真是太能胡闹了。”

    程岐也承认,前几天晚上决定把沈鹿留下,也是自己和程衍欠缺考虑,也无奈的说道:“说来也是,平日里……大哥那是一遇事就变成无头苍蝇的性子,谁知道一遇到沈鹿的事情,就转了性,就像……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态度强硬,谁说话也不好使,连……连程衍的话也听不进去。”

    顾杭微微皱眉:“那这沈鹿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是一个小毛贼。”程岐也倦怠的抚了抚额,“平日里小偷小摸的,也没犯过什么大错。”

    “小偷小摸……”顾杭思忖片刻,忽然试探道,“那要是去官府,把她的罪案全都销掉的话,也花不了多少银子吧。”

    他这样一说,程岐忽然抬起了头,眼神谨慎的看着他:“舅舅,听你这话头的意思,不会是想把沈鹿洗干净吧,你要知道,如果咱们要给沈鹿销罪案,无疑是给沈捕头和葛使君递把柄。”仔细的分析道,“你要知道,这两个人,一个和咱家药坊有着杀妻之仇,另一个和三房沆瀣一气,都等着要我们命呢,到时候,他们一定会借题发挥,把这件事情越闹越大,只怕程衍的黄马褂都兜不住。”

    顾杭挠了挠额角,有些别扭的说道:“我就是问问而已。”

    “其实。”

    程岐无可奈何的说道:“要完全销掉沈鹿的罪案,给她从贱籍改成正经良籍的话,前前后后不过百八十两银子的事情。”停了停,“关键是……他师父,他师父想要在江湖赫名,便偷了葛使君的青玉猪雕,那猪雕是皇上赏给十四州的各州刺史的,所以……他师父上了海捕文书,沈鹿是他徒弟,也被牵连了。”

    顾杭闻言,有些无语的说道:“真是作死。”

    在这个行业里面,还力争什么上游啊。

    莫名其妙。

    “那你打算怎么办?”顾杭又问道,“宗玉那边,有什么主意吗?”

    程岐摇了摇头:“反正,先等着沈鹿养好伤,剩下的再说吧。”揉了揉眼角又低低道,“程衍说了,这件事情他没办法管,还是得看我和太衡的。”

    “嘿。”

    顾杭瞪眼道:“这臭小子怎么突然这么生分。”

    “也不怪他。”程岐帮辩道,“舅舅,程衍现在身份特殊,再者说了,程衍的立场其实……不是那么好站的,就算大家都把他当成一家人,但是谁不清楚,他是过继来的,他甚至连程家人都不是,好的时候,这件事情可以不算什么,但不好的时候,他继子的身份,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和阻碍。”

    顾杭闻言一愣,复又欣慰一笑。

    没想到程岐小小年纪,考虑事情会这样深刻而全面,她说的没错,人都是会感情用事的,亲兄弟尚且会有冲突和隔阂,更何况非亲生的呢。

    “也罢。”

    顾杭道:“我这里没事,也不需要你在这儿安慰我了。”一指外面,“你去看看你大哥怎么样了吧,这个臭小子,真是气死我了。”

    “我去过了。”

    程岐抿了抿嘴唇,淡淡道:“他没在,估计是去看沈鹿了吧。”

    “臭小子。”

    顾杭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咂了砸嘴,又推了一杯茶过去:“喝了吧,反正这件事情到头来,还是得你们几个孩子商量,我们……不能帮你们做主。”

    程岐应声。

    …

    “程岚,你是不是疯了。”

    采石阁的卧房帐床上,沈鹿躲开那一勺清粥,皱眉质问道:“程岚,我问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疯了!”

    程岚神色有些闪躲,然后放下勺子在碗里,才道:“我没疯。”

    “没疯你娶我?!”

    沈鹿指着自己,眼底压抑着许多无法言喻的痛苦:“我,沈鹿,我可是上了海捕文书的贼,我是贼,程秋白!我是个贼!我是贼!

    程岚赶紧攥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别激动,你先稳定下情绪。”

    沈鹿则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改为死攥着被单的姿势,她垂下头,紧咬着不停颤抖的嘴唇,豆大的眼泪噼里啪啦的落下,宣泄着她的委屈。

    月盈在旁边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很懂得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沈鹿的一切痛苦,说到底,都来源于她师父带给她的,这个耻辱一般的身份。

    但是养育之恩大于天,她又不能背叛她的师父。

    细辛瞧着月盈红了眼圈儿,知道她想起了从前的境遇,遂拉着她出去了。

    帐床上的沈鹿沉默了许久,情绪稍微缓了些,这才抬起头道:“程岚,你和程岐的情我领了,我……今天晚上就离开,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程岚皱眉关切道,“你知不知道你……你知不知道你自己伤的有多重,你的左腿骨都裂了,你往哪儿去。”

    沈鹿咬牙挪了挪,逞强道:“你看,没事。”

    “够了。”

    程岚眼神凝重的按住她,以命令的口吻道:“你哪儿也不许去,你就给我在这庄子里好好养病,有我在,谁也奈何不了你,我会保护你的。”

    谁知沈鹿扑哧一笑,丝毫不领情的揭穿着面前的人:“你?”伸手点着程岚的胸口,“大哥,你拿什么保护我,你是拿你的孱弱病体保护我,还是拿你那没主见的性格保护我?依我看,还是我保护你差不多。”

    程岚眉头越皱越紧,声音也放大了:“沈鹿!我要娶你!”

    沈鹿的笑容瞬间敛回,眼底泛红,却还是别过头去,低低道:“你疯了。”眼角再次划下泪水,“你要是真想为我做些什么的话,就把我送去武山,让我去找我师父,从此以后,四海为家,咱们便相忘于江湖吧。”

    “我不想和你相忘于江湖。”

    程岚再次攥住她的手,神色恳切道:“我想和你相濡以沫,沈鹿,我想让你做我的妻子。”

    “可我是贼!”

    沈鹿痛苦道。

    “我不在乎。”程岚急着表态。

    “可我在乎!”

    沈鹿难耐的捂住脸颊,小声呜咽道:“我是贼……”她头越来越低,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我……不想做贼……我也想……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

    这一段话断断续续,几乎要撕碎程岚的心脏。

    “阿瑶……”

    “少爷少爷!”

    忍冬突然从外面走进来,瞧见这一幕,有些蒙愣。

    程岚也不好受,只不耐烦道:“怎么了?”

    忍冬这才道:“是国公府那边,老夫人特地派了周妈妈来,要……”不安的看了一眼床上的沈鹿,“要把阿瑶姑娘接去蘅芜院。”

    程岚不解,和沈鹿对视一眼,两人皆一头雾水。

    …

    蘅芜院的正厅里,程老夫人坐在正座上,静静的抿了口茶,听着旁边的红参小声说道:“老夫人,周妈妈把沈鹿带来了。”

    程老夫人抬头,瞧着那人气力虚弱的走过来,放下茶盏,语气颇为庄严的淡淡道:“这怎么才半年多不见,就伤成这个样子。”

    沈鹿费力的跪下,不知道程老夫人今日目的,只低低道:“沈鹿……多谢老夫人收留,您别担心,我今晚上就走,绝对不会缠着程岚不放的。”

    “你倒是个明白人。”

    程老夫人打量着她,沉默片刻,忽而道:“你不用走。”

    沈鹿有些诧异的抬头。

    程老夫人平静道:“沙漠和宗玉谨慎,刚分家自然是小心为上,但我还是不惧沈兴一个小小捕头的。”吩咐红参道,“去,把孟云给我叫回来。”

    红参应声离开。

    沈鹿看着那人往外走,心里没底。

    周妈妈也不太清楚程老夫人的目的,面露狐疑。

    而程老夫人盯着厅中跪着的沈鹿,淡漠道:“今早上,庄子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听说秋白为了你和全家人对着干。”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俏女儿,能让秋白,转了性儿。”

第213章 熬鹰

    “程岐。www.uu234.cc”

    翌日清晨,在得知程岐将要动身去和隋员外面对面的时候,程衍不知何时从香坊赶回来,出现在山庄门口,冷淡道:“隋员外那边,我陪你去。”

    “不用。”程岐懒散的打了个哈欠,昨晚上锡平下了一场暴雨,风吹雨摇的可是没睡好,“我自己去就行了,香坊那边刚起步不久,离不开人。”

    程衍闻言打量着她,倒是没有意料之中的谨慎,便问道:“怎么?难不成你有什么好主意,能让隋员外乖乖的把银子还回来?”

    程岐往下了短衫,诚实的摇头道:“没有。”

    脑门儿上忽然挨了一记重弹,她呲牙咧嘴的抬头,瞧着程衍:“好端端的你弹我做什么,好痛的说。”

    “没想好还去什么。”

    程衍拉住她的袖口,不紧不慢的往采石阁的方向去:“孤身一人,你摆明着去送死吗?我看你眼下乌青严重,赶紧给我回去休息。”

    “哎呀,我哪儿有那么金贵。”

    程岐挣脱开他,信誓旦旦的说道:“反正,要账是一场持久战,而且还很考验脸皮的厚度,我觉得,是时候去展示一下我真正的技术了。”

    程衍忽而轻笑,思忖两秒道:“你的意思是……要去软磨硬泡?”

    “什么软磨硬泡,说的那么难听。”

    程岐靠近两步,抬头瞧着程衍垂下来的浓密睫毛,正经道:“程衍,你听说过熬鹰吗?”

    程衍眼底闪过一丝恍然,旋即趁其不备,咻的低头啄了一下她的唇,吓得程岐连连后退,嘴里嘟嘟囔囔道:“你的洁癖死哪儿去了。”

    她现在的反应已经越来越小了,这让程衍很是满意,他瞧着那人虽然嘴上嫌弃的这擦一下那擦一下,但连却不争气的红了,忽的促狭心大起。

    “难不成?”程衍故意道,“你有传染病?”

    “你才有传染病!”

    程岐皱眉斜睨过去:“你个自恋狂。”

    程衍自然不会生气,反倒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来,程岐定睛一看,是前段时间收养的,那只名为老五的小青蛙。

    “老五?”

    程岐不解的接过,那青蛙似乎已经很熟悉她了,只静静的坐在她干净温暖的掌心里,也不随意乱跳,只是不是的呱呱两声。

    “老五?”程岐道,“你把它从花池子那边拿过来做什么?”

    程衍改为抱臂的姿势,随即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这样单枪匹马的杀去隋员外的府邸,我放心不下,但又没个通风报信的信鸽儿,你且带上老五,这只蛤蟆还挺会寻家的,你在那边遇到危险,就把它放回来。”

    程岐听着,只觉得哭笑不得,举了举那青蛙:“老五还会寻家?”

    程衍冷冰冰的点头:“我说它会,它就会。”

    程岐挑眉,学着程衍方才的样子,将青蛙藏在宽敞的袖兜里,一边藏还一边碎碎念的说道:“行行行,你说会它就会,不会也会。”

    她左右甩了甩袖子,确定外人看不出来老五的痕迹后,才道:“好了,你赶紧去香坊那边吧,我去员外府了。”打了个想指,“绝对是人回钱也回。”

    “你最好说到做到。”

    程衍盯着她:“你自己一个人去,至少能让隋员外少些戒心,我想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也不敢随意动你,但切记。”话锋一转,“不要顶风而上,如果隋员外的态度真的十分强硬,就先回来,我替你去。”

    程岐微微抿唇,认真的点了下头。

    “去吧。”

    程衍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发顶,冷淡道:“马车已经备好了。”

    这人的掌心有着很好闻且清寡的香味,程岐嗅到有一瞬间的愣神,有些尴尬的转身,却听身后响起程岚焦急的呼唤。

    “等下!阿岫!”

    程岐回头,瞧着气喘吁吁而来的程岚,那人跑的太急,脸色苍白,身形踉跄之时还是程衍扶了一把,才将将站稳。

    “大哥?”程岐瞧着他这样,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程岚轻咽,那涎水润喉而过,疼的像是刀割:“阿岫,昨天下午,祖母派周妈妈过来……把沈鹿接去国公府了,到现在也没个消息,我……我又不敢去,你能不能帮我去国公府看一眼,看看祖母到底要做什么?”

    程岐闻言松了口气,不过她也是初次听说程老夫人接走了沈鹿,这也就是说昨天的事情,已经有些许消息传出去了。

    “祖母为什么要接走沈鹿?”程衍在旁淡淡的问道。

    在他态度的相比之下,程岚的心急如焚就更加明显,那人左右踱步,生怕沈鹿在国公府受到什么危险:“我也不知道啊。”

    “祖母……”程岐思忖着安抚道,“祖母接走沈鹿,或许是为了保护她,毕竟那人藏在山庄里,有沈捕头在外盯着,迟早会露馅的,更何况,昨天舅舅和孟姨娘等人的态度很明显,你的态度也很坚定,狭路相逢必有一伤,祖母也是想缓和一下庄子里的事态,你且放心吧,祖母不会把沈鹿怎么样的。”

    程岚本身是关心则乱,而听程岐说完,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那紧皱的眉头仍是松不开,不过他也知道,因着沈鹿的时候,已经闹得庄子里人人烦心了,便不再去要求程岐两人做什么,只道:“你这是要去隋员外的府上?”

    程岐点头。

    程岚又看了一眼程衍,嘱咐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

    “我自己一个人去。”

    程岐知道他误会了,笑道:“程衍待会儿回香坊。”

    程岚一愣,旋即责备程衍道:“我说宗玉,你这是怎么回事,阿岫那是要去虎狼窝里夺肉吃,你竟然不跟着,你还有没有当哥哥和准夫君的样儿?”

    程衍平静的看着他。

    程岐解释道:“大哥你别误会,是我不让程衍去的。”

    谁知程岚听完这话,还是针对程衍道:“宗玉,你太不像话了,你明知道阿岫此一行去有多危险,竟然还由着她的性子胡来,不叫你跟着,你就真叫她一个人单枪匹马,她要是少一根头发丝儿,当心孟姨娘扒你的皮”

    程衍没说话,只用一个抿唇表达自己的不满和委屈。

    程岐憋着笑,拍了拍程衍的肩膀,然后动身离开。

    只是她实在是稀奇。

    大哥还真是怪了,只要沈鹿在场或是遇到危险,那人就立刻变身,而等到那人危险解除,或是不在身边,他的霸道范儿又瞬间消失。

    这如同人格分裂一般的双重性格。

    果然,还是爱情的力量。

    …

    “老夫人。”

    蘅芜院的正厅里,程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人正在用朝食,周妈妈带着沈鹿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对着前者说道:“阿瑶姑娘叫来了。”

    沈鹿赶紧给众人请安。

    旁边坐着的程斜睨过去,只觉得沈鹿这张脸眼熟,回忆几秒,眼睛瞬间瞪大且惊呼道:“沈鹿!你不是大哥从前的婢子吗!”

    沈鹿略有不安的站着。

    程姝坐在对面,打量着沈鹿,谨慎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沈鹿不知道怎么回答,心里面像是猴挠一般,说实话,她不知道程老夫人的用意是什么,但这种被多重眼神审视的感觉,真是太差了。

    “沈鹿。”

    孟姨娘在旁边冷冰冰的唤了一声,沈鹿赶紧过去,同时手里被塞了一双纯银打造的筷子,已经被孟姨娘捂得有些热了。

    “拿好了,给老夫人布菜。”孟姨娘说道。

    沈鹿迟疑道:“可是我手脚粗笨,怕是伺候不好。”

    “不会学吗?”

    孟姨娘没好气的看着她:“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又一把将筷子夺了回来,“这次就算了,你看着我怎么做的,下次你再来。”

    沈鹿虽然莫名其妙,但人在屋檐下,只得认真答应。

    程吃了口菜,不屑的说道:“祖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和对面同样一头雾水的程姝对视一眼,“玉儿姐,你知道吗?”

    程姝摇了摇头,却没有多嘴的去问。

    只是她有些不放心,这沈鹿的身份彻底暴露后,谁不知道她是上了海捕文书的重罪犯人,这人自己不回来添乱也就罢了,怎么程老夫人还要留着她,看这样子还是要留在身边伺候,这不是买了一颗定时炸弹吗。

    “什么怎么回事。”

    程老夫人终于开口淡漠道:“沈鹿的卖身契还在国公府,这丫头还是正儿八经买回来的婢子,伺候我,有什么不对的吗?”

    程低头皱眉,没敢说话。

    程云夺剐了一眼自家不争气的女儿,这才对程老夫人道:“母亲,这沈鹿可是个贼啊,整个锡平铺天盖地都是她的海捕文书,您把她留着伺候,这岂非是大隐患啊,依儿子来看,还是赶紧通知沈捕头,把她扭送官府才是要紧啊。”

    “是啊,母亲。”

    季氏见程云夺不说话,也无奈的附和道:“这窝藏流贼的罪名,咱们国公府实在是担待不起啊,母亲,您要三思啊。”

    “我自有我的打算。”

    程老夫人平静道:“我这眼前的茄盒看上去不错,炸的有功夫。”

    孟姨娘没动,只瞥了一眼沈鹿。

    那人反应过来,赶紧帮着布了些许在盘子里,程老夫人看了一眼,不说话也不表态,原是沈鹿技术不到家,那茄盒都散掉了。

    孟姨娘十分不快的皱紧眉头,伸手扒拉开沈鹿,亲自夹了些,这回程老夫人才不紧不慢的动筷,嚼了嚼说道:“伺候人的功夫,还是不够啊。”

    沈鹿本身是个要强的性子,闻言,为自己争辩道:“老夫人体谅,我本身有很严重的伤势未愈,更何况,我的手臂也出现骨裂,所以夹筷子不方便。”

    程老夫人斜睨着她:“你想说什么?”

    沈鹿道:“老夫人胃口好,便再吃些吧。”说着,脸色凝重而倔强起来,她轻微的咬住嘴唇,再次伸筷子去夹剩余的茄盒。

    那袖管内的轻微颤抖以示沈鹿的疼痛难忍,二房的郑看着,嘴里咀嚼的动作逐渐放慢,心都揪了起来,暗道这丫头也太能逞强了。

    终于,那茄盒完好无损的放进了碟子里。

    程老夫人看也没看,只拿起茶杯轻轻的抿了口。

    沈鹿则暗松了口气,将手臂垂在身侧,疼的额上汗如雨下。

    几秒种后,程老夫人才拿起筷子,将那茄盒吃了,然后道:“我用好了,你们慢慢吃吧。”转头对周妈妈道,“把小屋拾掇出来,叫沈鹿住进去。”

    周妈妈应声,吩咐红参去办,随即扶着程老夫人进去卧房。

    红参则对沈鹿道:“阿瑶姑娘,跟我来吧。”

    沈鹿低头紧行。

    而孟姨娘自然不会伺候二房三房的人,也离开了。

    程云杉这才道出心中疑惑,说道:“老三,母亲这是什么意思?”

    程云夺思量着,没有开口。

    …

    卧房里,程老夫人坐在圈椅上,闭上眼睛休憩,周妈妈站在她的身后,帮她轻轻的按摩着太阳穴,忽而淡笑道:“老夫人……是想让秋白少爷娶了她?”

    程老夫人闻言,沉默几秒,然后才轻轻道:“没想好。”

    周妈妈点头,旋即也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来也是,这沈鹿的身份……也实在是太刁钻了些,这要是真的迎娶进门,怕是得被族中耆老笑掉大牙,阖锡平也得遍地是咱们国公府长房的笑话。”

    “这都是小事。”

    程老夫人颇有些意外的说道:“我并不在乎这丫头的身份,我只是觉得她现在的棱角性格,还不适合做秋白的妻子。”

    周妈妈垂眸思忖几秒,恍然道:“老夫人这么做,是想磨砺她?”

    “从小到大,我还从未见过秋白会为了一个女孩子,如此不顾规矩的痛长辈激烈的吵架。”程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缓缓的睁开双眼,“你听说没有,那秋白一见到这个沈鹿,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周妈妈道:“老奴听说,那秋白少爷抱着沈鹿,是谁上前都一步不让,哪里还有从前的羸弱之态,那执拗的劲头,比太衡少爷还要强硬三分呢。”

    程老夫人蓦然轻笑,说道:“都说秋白是个软弱的,可依我看,他的性子其实比谁都难拧,平生不在意的,自然不会如何,可一旦遇上了自己在意的人,在意的事,就会从棉花变石头,从软绸便刀子,沈鹿,就是那个人。”

    周妈妈觉得这话很有道理,从前不细想便没觉得,现在回忆起来,的确在很多事情上,都能看出程岚那外软内硬的品性。

    “既如此。”

    周妈妈作为程老夫人心腹,遂道:“沈鹿那边,老奴也会尽心尽力的。”

    “好。”

    程老夫人淡淡道:“想要出型,自然要经历千刀万剐。”

    …

    “岐姑娘,我们家老爷还没醒,劳烦您稍坐片刻。”

    那员外府的钱管家第三次出来搪塞道。

    程岐自打来了这里,足足坐了一个多时辰,但她好性儿,笑道:“无妨,人老不以筋骨为能,你去告诉隋员外,叫他睡足了,睡足了再说。”

    钱管家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够明显了的,但更明显的,却是程岐那死活不领账的话头,只得道:“是,多谢岐姑娘体谅。”

    钱管家刚转身,就瞧见隋员外披着外衫从里面走了出来,看来他也看出来程岐不见人是不会走的了,便道:“老爷,您醒了啊。”

    程岐没有立刻动作,只是淡笑着看过去。

    “隋员外,您醒了啊?”

    她话里有话的讽刺道:“这才日上三竿,您醒的也太早了。”说完,才不紧不慢的起身,“要不然,再去睡一个回笼觉,我是小孩儿,耗得住。”

    隋员外发福的身子晃了三晃,看来就算不睡觉,他的状态也够油的,闻言朗声笑了笑:“岐姑娘真会说笑,贵客登门,我还睡什么回笼觉啊。”

    他走过去程岐的对面坐下,那人也重新落座,将残茶饮尽,笑道:“隋员外这里的茶还真是好喝,我庄子上的,竟然还比不上这一半香。”

    “岐姑娘过奖了。”

    至此,隋员外的态度还是颇为客气的:“若是姑娘喜欢,待会儿走的时候带回去一些,给宗玉少爷他们尝尝鲜。”

    程岐笑道:“真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当然,自然是岐姑娘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隋员外也和她打着哈哈。

    “员外的好茶还是留着自己喝吧。”程岐逐渐敛了笑意,“这天底下有什么好茶我喝不到,只要有钱就什么都能喝道,只是。”意味深长的轻咳,“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也并不是为了讨茶。”

    见程岐这么快就进入正题,隋员外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他咂了砸嘴,面对着满堂的金银珠宝,嘴上却还是说着生活拮据的话。

    “岐姑娘,我知道,你是想走马上任三把火,烧一烧长房家主的威名。”隋员外平静道,“当初我与你爹交往甚好,按理来说,是该给你些面子,把这五万两银子还了的,只是……我现在囊中羞涩,根本是爱莫能助啊,还望岐姑娘能再宽裕些日子,海涵海涵,等我手头宽绰了,立刻亲自登门奉还。”

    他如此大言不惭的说完,程岐的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她那双大眼睛里的桃花瓣后,又隐隐露出骇人的刀光来。

    隋员外见状,神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程岐的脾气阖锡平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自己这样说,那人一旦压不住火很有可能当堂闹起来,当然,他是不怕的。

    “隋员外,您说什么呢?”

    谁知僵持了几秒后,程岐忽然灿烂的笑道:“我怎么听不懂啊?”

    隋员外一愣,下意识道:“程岐你……不是来要账的吗?”

    “谁说我是来要账的啊。”

    程岐痛快的摆了摆手,笑道:“我今天上门,纯粹是为了拜访您,二来也是想向您讨教一些生意经,不是来要账的。”停了停,“更何况,那些旧账收的都**不离十了,不差员外的五万两,您也不是外人,您说是吧。”

    程岐的态度突然变化,闪的隋员外一怔一怔的,和钱管家对视一眼,他也只得就坡下驴的讪笑道:“原是如此,那是我误会了。”

    “可不是员外误会了。”

    程岐笑道:“我怎会收员外您的帐呢。”又要了杯茶,“今天来,真的只是来做客的,所以……”对钱管家道,“请问什么时候用昼食,我有点儿饿了。”

    钱管家懵了一下,然后转头请示隋员外,那人摸不清程岐的套路,但既然都开口要饭吃了,也不能不给,便吩咐摆膳。

    …

    一行人齐了之后,那隋员外的妻子秦氏瞧着旁边的程岐,那人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右手筷子左手勺,垂着眼睛就是个吃。

    隋员外老来得子,那隋童才七岁,瞧着对面的姐姐的吃相,只觉的神奇,还真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儿,也想效仿一下,却被肉糜给呛到了。

    秦氏皱眉,却还是苦笑着给程岐夹了些菜:‘岐姑娘,你慢点儿吃,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那人不理,声音也越来越无奈,“……别……别噎着就是了。”

    而程岐接过第二碗肉粥,这才抬头道:“多谢夫人盛情款待,我在国公府和庄子上的时候,母亲他们从来不让我吃饱,总是饿着我。”

    “那也是为了姑娘着想。”秦氏说道。

    程岐没理,只转头对钱管家道:“麻烦给我收拾出一间客房,我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记住,一定要点上驱蚊香,我最怕蚊子了。”

    钱管家懵了懵,赶紧看向隋员外,以作请示。

    隋员外也有些意外,回头瞧着程岐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这才明白,那人是想要采用迂回战术,是想熬鹰,是想和自己打持久战。

    但是,程家的面子不能拂。

    隋员外只得咬牙切齿的笑道:“好,去收拾吧。”

    钱管家不安的应声离开。

    而食案前,秦氏也为难的抿了抿嘴唇,刚要开口,却见那程岐忽然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只青蛙来放在桌子上,吓得秦氏连连拍着胸口,低呼道:“哎呦喂。”

    隋员外也傻了:“程岐,你这是……”

    “别怕,这是我养的青蛙,我怕把它憋坏了,所以拿出来透透气儿。”

    程岐笑的无辜:“别怕,别怕啊。”

    对了,晾晾在入住b站三年后终于在昨天早上成为了一名业余up主……因为自己一个人很无聊,所以想拍点儿好玩的视频和大家分享一下,名字‘我是晾晾啊’,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看一看哈

第214章 这酒我来喝

    “动作要轻些,不要这么毛手毛脚的。www.uu234.ccwww.uu234.cc”

    蘅芜院的卧房里,周妈妈在旁边站着,指点着沈鹿给程老夫人鬓发。

    那人端坐在圆凳上,手里不紧不慢的捻着佛珠,做闭目养神之状。

    较之这两人的轻松,沈鹿的状态就异常让人担忧。

    她的身子本就是强弩之末,每日在床上躺着都不足修养,更何况,这几日程老夫人根本不叫她歇着,总是要做这做那的。

    这鬓发的过程需要一直抬着手臂,但她的双臂骨裂阖府人尽皆知,这样长时间的坚持,让沈鹿的脸色秒趋惨白,豆大的汗珠顺颊而落。

    “手臂太高。”

    周妈妈丝毫不同情,命令道:“老夫人近来头疼,你再伺候一会儿。”正要出去准备朝食,忽见红参走了进来,一脸难色。

    周妈妈谨慎道:“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差?”

    红参看了一眼神情诸多痛苦的沈鹿,这才为难道:“是秋白少爷。”

    沈鹿听到,鬓发的动作微微一顿,却很快又恢复如常。

    这些微不可查的细节被程老夫人注意到,老太太缓缓的睁开眼睛,声音沉稳而庄严道:“秋白怎么了?”深呼了口气,“若是来看沈鹿的,就叫他回去吧。”

    红参道:“回老夫人的话,秋白少爷说,他是来给您请安的。”

    “哼。”

    程老夫人了然一笑,瞧着圆镜里的沈鹿,淡淡道:“来给我请安的?这话你也不信吧,这个傻孩子,连谎也说不好。”复又敛笑,“告诉他,沈鹿在我这里很安全,叫他以后不要来了,若是不听话,我就把沈鹿送进官府去。”

    红参应声离开。

    周妈妈随后也出去了。

    “继续。”

    程老夫人吩咐沈鹿道:“你这伺候人的本事,得炼。”

    沈鹿暗自咬了咬牙,心底深处窜了些火,却还是深吸一口气,硬生生的把那股火给压住,然后给程老夫人尽心尽力的鬓发。

    话说回来,就算她当初做贼的时候,也没有这么伺候过人,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还是等着自己伤势好后,再想办法偷溜走吧。

    程老夫人打量着镜中的那人,似乎能透过那人的眉眼窥探到沈鹿的想法,她缓缓的坐直身子,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说实话,这个沈鹿的性格,和年轻的自己很像很像。

    但是,若想要在这国公府程家生存下去,在这些世家大族的口舌中度日,就要把沈鹿身上的江湖气给消磨干净,要学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罢了。”

    程老夫人瞥见沈鹿那不停细颤的袖管,忽而道:“你先别弄了。”举了举自己手里的佛珠,“把这个佛珠送去二房给儿。”

    沈鹿不解的接过,轻应离开。

    …

    “宗玉!宗玉!”

    分缎坊的里屋,一行绣娘正在忙着工作,诸多小厮来回奔波,因着刚和缎庄分开管理,所以程衍正在和荣婶子对账,忽然听到外堂有人喊他。

    “这是?”荣婶子抬头道,“秋白少爷的声音?是不是庄子里出事了?”

    程衍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也知道程岚这回又为何而来,便对荣婶子道:“你先忙着,我出去看一眼。”

    说罢,程衍撩开门帘子出去,瞧着程岚道:“秋白,怎么了?”

    程岚瞧着那些人忙里忙外的,知道程衍现在怕是腾不出功夫来,本想要他去国公府看看沈鹿的近况,却有些愧疚住了口:“没……没事,我就是来看看。”

    程衍苦笑:“是为了沈鹿的事情吧。”

    程岚微怔的抬头,也苦涩的点了下头:“听说……沈鹿在国公府,每日是忙的团团转,她可还病着呢,祖母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啊。”

    程衍叫他坐过去,吩咐人倒了杯茶给他,平静道:“秋白,你就放心吧,祖母知道轻重,不会真正为难沈鹿的。”和程岚身后同样无可奈何的忍冬对视,“再者说了,没有什么地方比国公府更隐蔽了,也没有什么人,会比祖母的身份更加能保护沈鹿的安危,你就别担心了。”

    程衍闻言,心稍微松泛些,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说来说去,还是怪我太没用了。”又抬头道,“说回来,阿岫那边怎么样了?这人都七天没回来了,她在员外府可有什么消息吗?别是出什么事了。”

    程衍心头倒还算淡定,说道:“隋员外就算再不爽,有祖母和皇上赏给我的黄马褂在,也不会轻易动程岐的,只是……既然那人有了主意,我相信她。”

    “你相信她?”

    程岚皱了皱眉:“我告诉你宗玉,阿岫说的话,除去你亲眼所见的,剩下的一概不要相信,这丫头最能扯谎了。”起身指了指,“你……你赶紧,抽空的话去一趟员外府看看,别把她一个人扔在那儿,太不安全了。”

    “行了吧秋白。”

    程衍淡笑道:“你就别成日杞人忧天了。”推着程岚往外走,“既然现在不用去学府了,就回去照顾照顾山庄的事情,别胡思乱想了。”

    程岚没办法,只得一步三回头的由忍冬扶着离开了。

    程衍目送着程岚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然后转身,却又在门槛的位置停住,抬头看向员外府的位置,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才进屋去。

    …

    员外府的正厅里,程岐靠着窗边,翘着二郎腿坐在圈椅上,盛夏的阳光透过田字格一般的窗户映进来,如落叶般打在程岐的身上,斑驳的像是落叶,她清秀的侧脸掩在光中,长发飘然,如画般静美。

    当然,这份场景看在秦氏的眼里,真是让她又恨又无力。

    七天了,足足七天了。

    这人赖在这里足足七天了,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当然,她如果只是来蹭吃蹭喝蹭住的话,秦氏还不会这么崩溃。

    关键时刻,这人太能折腾了。

    鸡毛蒜皮的事一大堆,还偏偏要顾着面子满足她。

    秦氏长这么大,是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姑娘,她不止一次劝隋员外将那五万两银子还了,送走这尊大佛,可那人非要杠这一回。

    秦氏只怕两败俱伤,毕竟程家长房这一脉,背后站着不少人,而隋员外的靠山只有葛使君,那人还很是嫌弃自己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表弟。

    “姐姐,我可以碰一下这只青蛙吗?”

    七岁的隋童瞧见程岐膝盖上的青蛙,小孩子好奇,平日里他去捉青蛙,那生物弹跳力十足,根本近不了身,怎么程岐的这只这么听话。

    程岐拿开手里的书本,瞧着那个童真十足的孩子,淡笑道:“当然可以……”

    “童儿!”

    眼瞧着自家孩子要碰到那只青蛙,秦氏觉得自己的头发都站了起来,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嗖的站了起来,把身边的婢子吓了一跳。

    “夫人?”那婢子有些担心,以为秦氏要和程岐撕破脸。

    秦氏到底是个好性儿的,深呼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走过去不由分说的把隋童抱在怀里,往厅外走去。

    “秦夫人?”

    程岐一双眼睛笑成月牙儿,举了举膝盖上的青蛙:“这青蛙没事的,平日里都在我枕边一起睡的,干净着呢。”

    秦氏背对着程岐,旁边的女婢看到,这人的表情很明显的不好起来,但话说还是用平静的语气说道:“岐姑娘别见怪,我是怕童儿下手没轻没重,伤到姑娘的宠物,这都晌午了,姑娘若是饿了的话,便吩咐备膳吧。”

    程岐笑着歪了歪头:“那夫人和童儿……”

    “我们不饿。”

    秦氏说到这里,已经丝毫的客套都拿不出来了,正好出去厅子,迎面碰上会友回来的隋员外,她狠狠的剐了那人一眼。

    隋员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厅子的方向,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这程岐还没走吗?”

    秦氏没好气儿的点了下头,压低声音说道:“你能赖账,可我看啊,这程岐才是最会赖得。”气吁吁的继续,“正在里面看书呢,我已经备膳了。”

    “你还被她备膳?”

    隋员外这几日被程岐弄得,本就心情不好,今天出去会会旧友,情绪刚刚宽泛些就又前功尽弃,恶狠道:“就该饿死她,毒死她。”

    “你可算了吧,说这些气话有什么用。”

    秦氏冰冷道:“她这次来,一个伺候的婢女都没带,摆明了要打持久战,更何况,她来咱们员外府做客的事情,在梁城里外传的人尽皆知,咱们……不能人家站着进来的,躺着出去吧。”

    “要我说。”秦氏考虑考虑,妥协道,“老爷,你就把银子还了吧,咱们又不是给不起,和她一个小贱蹄子耗着,岂非得不偿失,更何况,葛使君那边都表明了态度,你这个表哥是不打算管这件事了。”

    “我知道我知道!”

    隋员外也心烦不已,咬牙切齿道:“否则程岐也不会这样嚣张,她就是想把我一口咬死,但我是不会让她得逞的,她不是爱在咱们员外府里待着吗,那就让她好好的待着,她要什么给什么,咱们礼数到了,她就逮不到话头。”

    “可是……”

    秦氏还是放心不下,拉住隋员外将要进厅去的衣袖:“她身边一个人伺候的人都没带,算是和外头没有联系,这人来人往风言风语的,别让人说……是咱们把她如何如何了,叫人在背后说咱们的不是。”叹了口气,“还有那个程衍,听老钱说,这人正盯着咱们员外府的动静呢,那人当初为了程岐,连季北厚和段贵妃都敢得罪,而且你可别忘了,他可有着皇上亲赏的黄马褂呢。”

    隋员外也想到了这一点,遂道:“这样吧,我待会儿进去,里外里用话敲打暗示一下程岐,要是那人给脸不要脸,那……只能暂且忍下,等明日你带着她去趟璞庙,叫人看看,让他们知道,程岐还是全胳膊全腿的。”

    秦氏见隋员外如此,也知道这尊瘟神的难弄,只得点了下头,抱着根本听不懂的隋童离开。

    而隋员外目送发妻走远,不耐烦的轻咳了咳,才走进厅子,那里早已经备好了昼食,程岐坐在桌边,边看书边吃的不亦乐乎。

    “老爷。”

    旁边伺候的婢子见到隋员外,微微屈膝说道。

    隋员外轻点头,然后瞧着程岐听到声音,不紧不慢的抬起头来,很是淡然的说道:“哎?员外您回来了,可用过昼食了?坐下一起吃啊?”

    隋员外见状,心里面憋屈的火更是窜了一个高度,前几天程岐还脸小儿,见到自己会客客气气的行礼,这两天,连基本的礼节规矩都不顾了。

    还真把自己当成这员外府的主子了。

    好像自己是客一般。

    隋员外深吸一口气并且坐下,平淡道:“岐姑娘,这饭菜可还可口?”

    程岐点头:“夫人顿顿盛情款待,破费了。”

    “这点儿小钱儿不算什么。”

    隋员外没办法,只得较为直接的说道:“只不过……岐姑娘你已经在我的府上住了整整七天了,山庄那边……也会很担心你的吧。”

    见隋员外有赶客的意思,一旁站着的女婢都替她臊得慌了,程岐却还是铁打不动的装作听不懂,随意道:“员外您就放心吧,我来的时候,已经都交代好了庄子上的事情。”转头笑吟吟道,“都说了是来向员外讨教生意经的,不学点儿皮毛回去也不好交代,所以……就得多多劳烦员外费心了。”

    隋员外见这人油盐不进,也有些装不下去了,声音转冷:“姑娘过誉了,我一个讨来的员外,哪有什么生意经教给你,只怕会叫姑娘失望了。”

    “员外何必妄自菲薄。”程岐笑着抿了口茶。

    隋员外则继续道:“所以啊,岐姑娘请回吧,免得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浪费时间?”

    程岐听着,不紧不慢的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淡漠道:“我可不觉得在这员外府待着是浪费时间,你瞧这里住的是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仙酿琼浆。”瞥眼回去,意味深长的说道,“员外……这样您还敢说您没什么生意经教给我吗?”

    隋员外脸色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程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想来,隋员外一定是很会做生意了,否则,拿什么来支撑这府里如此庞大的开销呢,难不成……”话锋一转,颇带有攻击性的打趣儿道,“全是靠欠钱不还吗?”

    她这么一说,相当于把窗户纸捅破,看的旁边的婢子胆战心惊,生怕这女子一个盘子甩起来,削在隋员外那有些秃瓢的脑袋上。

    毕竟这人……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可谁知,听到这话的隋员外还是绷住了脾气,同程岐两人干笑几声,然后站起身负手道:“岐姑娘说笑了。”往前伏了伏身子,“只是想来,我能交给岐姑娘你的也只有一样了。”

    程岐轻轻眨眼:“员外请讲。”

    “你知道,什么叫熬鹰吗?”

    隋员外话里有话的笑道。

    程岐笑意微顿,然后也不甘示弱的附和道:“当然,想要驯化一只猎鹰,就一定不让它睡觉,熬着它,让它困乏。”明知故问,“员外想说什么。”

    隋员外点了下头,然后捋着下巴的胡子说道:“我想说,若论起熬鹰,岐姑娘的本事怕是比我高出不少去。”见程岐敛眸,他又起身道,“你慢慢吃。”

    说罢,转身没有回头的离开了。

    程岐瞧着那人的背影,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整个人也从战斗状态抽出来,随即抬头对那伺候的婢子道:“能做切片肘子吗?”

    那女婢一愣,旋即不住的点头道:“能……能。”

    …

    深夜,朗月星疏。

    员外府上下又闹成了一团,睡觉素来很沉的隋员外也被吵醒了,他睁开惺忪的眼皮,半撑着身子坐起来道:“怎么回事!外面怎么那么吵!”

    几秒后,秦氏披着外衣从外头进来,气的是头顶发昏:“是程岐!”

    隋员外料到了,也气不打一处来道:“怎么回事!!”

    “她养的那只青蛙!”

    秦氏几乎是用喊得:“她养的那只青蛙丢了!折腾的满府的人一起找!”因为不能冲程岐大火,委屈的红了眼眶,“都是你!都是你招来的魔星!每天晚上都要想办法折磨咱俩!不是……户外烧烤,就是练声高歌,昨天晚上还……在后院的空井里面放烟花,好悬把院子给烧着了,今天……今天又……”

    “够了!”

    隋员外也忍不住了,下床穿衣,怒斥道:“这个程岐!给脸不要脸!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心疼妻子,“她不是要算账吗!那就和她好好算一算!”

    秦氏吓一跳,担心隋员外冲动之下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来,赶紧拉住他的手臂说道:“老爷,你要做什么?”

    隋员外冷哼的甩开她,说道:“把这件事情解决掉!”

    …

    正厅里,火烛斑驳,那光影在墙上肆意的摇曳着。

    隋员外坐着,瞧着对面的程岐,那人的眼眸里倒映着火苗的光,配上嘴角那一抹不知名的笑意,看上去像是女恶鬼一般。

    “程岐。”

    隋员外已经不再用岐姑娘来称呼她了:“你在我的府上胡闹了这么久,我顾着你爹生前的面子,没有追究分毫,可你今天晚上闹出这般事情来,我可得好好和你说道说道了。”

    程岐往后靠了靠,平静道:“员外这话,早就该直说了。”

    隋员外冷哼一声,十指交叉搭在膝盖上:“程岐,你登府的目的,我心里比你还清楚,你不就是来要账的吗,咱们两个都装了这么久,也累了,所以我不妨告诉你,银子,我有,但是我不想还。”

    程岐微微眯眼,似笑非笑的说道:“员外玩笑了。”

    隋员外没说话,挥手叫婢子端上来一壶白瓷瓶的酒来,大抵五六杯的量,放在程岐手边的桌案上:“程岐,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儿,你被忘了,你现在是一个人在我的府上,你可千万别逞强。”

    程岐淡淡道:“怎么?隋员外还想杀了我吗?”

    秦氏皱眉:“岐姑娘,我们……”

    隋员外止住她,然后指了一下那壶酒:“程岐,这里面装着的,是全天下最烈的酒,俗称刀割喉的一杯红,你折腾了我和我妻子这么久,还想要不痛不痒的把这银子拿回去,想的也未免太便宜了。”

    “你什么意思?”

    程岐恍惚知道那人要做什么了。

    秦氏也不安道:“老爷,这可是一杯红,常人半口下去,都疼痛难忍,唯有那老酒蒙子能受得住一杯的量,你这……”

    “没错。”

    隋员外不客气道:“程岐,你要是今天有种,能把这一壶酒全都喝了,一滴不剩的话,我就把那五万两银子连本带息的还给你,咱们从此两清了。”

    程岐闻言,垂眸那壶酒,心里还是思量。

    喝酒拿钱。

    这是现在最痛快的办法,如果自己不答应的话,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她知道这是隋员外给双方的一个台阶,所以只能硬着头皮接下这个条件。

    “隋员外说话算话?”

    程岐拿起那壶酒,冷冰冰的说道。

    隋员外利落点头:“此话一出,驷马难追。”

    “好,我相信员外也不会食言。”

    程岐说罢,攥着那壶耳的手更加用力了些,冷脸轻晃了晃,看来这酒是盛满满登登的一滴不少,听说这酒咽下去如同咽刀子……

    罢了,拼了。

    程岐心一横,也不用杯子,直接拿起来就要对着嘴一干二尽。

    “哎哎哎!你谁啊!你不能进去!”

    伴随着婢子的尖叫,厅外忽然有凶猛而紧促的脚步声传来。

    程岐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酒壶就被人夺走了,她疑惑的转头,竟然是不知什么时候闯进来程衍。

    那人面无表情,对着有些慌张的隋员外夫妇道:“我是程衍,这酒我替程岐喝。”

第215章 ‘正事’

    “……程衍。www.uu234.cc”

    “程衍?”

    “程衍!”

    出去隋员外的府邸,一直往马车去的短暂路途,程岐盯着那人的背,有些担心的追问道:“程衍!我问你话呢!”

    “你要说什么。”

    程衍冷不丁的回头,脸上微有红意,但状态看上去并未醉酒。

    程岐愣了愣,打量着程衍。

    她自己虽然没有喝过那大名鼎鼎的一杯红,但却鲜有耳闻,况且方才光通过那壶的小嘴儿,程岐就被熏个够呛,更何况是程衍这般一口闷。

    刚才在厅里,瞧着程衍一大口一大口的将那酒全都喝下去,程岐的心真是随着这人的喉结一上一下的。

    现代的时候,没少看那个猛灌白酒后猝死的新闻,就算程衍有武功傍身,但白酒这种东西……杀伤力是由内而外的。

    “上车。”

    程衍瞥眼,走到马车前掀开帘子,可见他是真的醉了,去掀帘子的手伸了两次才碰到实物,旋即对程岐道:“你许多日不曾回庄子,母亲很是担心。”

    程岐握住他伸来的手,那人的掌心火烧一样的热,边上车边问道:“舅舅是不是回新远去了,还有沈鹿那边,祖母怎么处理的?”

    “舅舅前天就回去了。”

    程衍也一同上车去:“至于沈鹿那边,秋白三番两次的过来,想让我去探望一眼沈鹿,但祖母既然下了命令,谁又敢违背。”

    说罢,对帘子外面道:“阿桥,赶路。”

    “是!”

    阿桥清脆的声音传来,马车也缓缓晃动而行。

    程岐听着,想要再问问,可嘴还没张开,对面坐着的人眼前像是咻的浮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摇晃两下,随即没有预兆的扑倒过来。

    程岐低呼一声赶紧接住,程衍的身子又热又软,根本撑不住。

    “程衍?”

    程岐不解,这人方才还好好的,这会儿出什么问题了。

    “你不会是……”

    程岐带着满心的疑惑低头看过去,果不其然,程衍那埋在她怀里的脸,红的像是猴屁股一样,看来是那一杯红的后劲儿上来了。

    这都是因为自己啊。

    程岐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咬牙把程衍扶着坐在旁边,结果那人就像是没有长骨头一样,又软塌塌的靠在她的肩膀上。

    这都是因为自己啊。

    程岐又煞有其事得叹了口气,任由他靠着,只求这人别吐自己身上就好,只是她的手冰冰凉,浑身燥热的程衍感受到那股清凉,便胡乱的抓住。

    程岐吓了一跳,然后才把手交给他,谁知程衍握着握着,迷迷糊糊中开始得寸进尺,竟然抓着她的手往脸上贴。

    程岐浑身一激灵,低头看过去,那人这样用脸乱蹭着自己的手,活脱脱像是一只发春的猫主子,她微咽口水,想把手抽回来。

    “别动。”

    难为程衍醉成这样,说话还是那样冷冰冰的。

    “我的脸好烫,帮帮我。”

    程衍说完,固执的把程岐的手拿回来贴在脸上,那人没办法,只得任由他这样无所谓的抓着,只是攥着攥着,程岐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程衍的脸颊,转移到这人一通红起来的脖子上了,而且程衍的领口微开着,能看到清晰的锁骨……

    “程衍……”

    程岐觉得这样不是很好,便适当的出声提醒那人,可几声唤下去程衍丝毫回应都没有,她微微低头,发现程衍双眼紧闭,似乎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还把自己的手攥这样紧。

    程岐虽然在心里抱怨,但实际上还是很感谢程衍今日之举的,便想着把他放到坐榻上躺着,能舒服一些,然后她自己起身再坐去对面。

    谁知她刚刚把手抽出来,准备去动程衍的时候,那人却突然动了起来,一把横搂住她的腰,使得两人齐齐的倒在了车厢的地上。

    扑通一声,惹得阿桥发问。

    “姑娘?”

    “没事!”

    程岐下意识的回应道。

    现在这种‘肉肉板’的结构,可是不能给阿桥看到。

    “哦。”

    阿桥是个实心眼儿,听到程岐说没事,也就以为真的没事了,这小伙子是不知道方才隋员外的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

    而颇有些狭窄的车厢里,程岐被程衍压在身下,那人现在由猫主子成精变成了八爪鱼成精,结实的双臂死死的搂着她的腰,殊不知这样背后硌着,比平时勒着还要难受一万倍。

    “程衍……”

    程岐费力的把手臂撑在两人胸口,欲哭无泪的说道:“你……你先起来,你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说着,还愤怒的砸了两下程衍的后背。

    可砸完她就后悔了。

    作为一个初中物理回回满分的优等生来说,程岐应该知道,力的传导,结果这几圈下去,到让她的胸口挤得更疼了。

    “程衍……我……真要喘不过来气了。”

    程岐呼吸明显的急促起来。

    但下一秒,她却再次气怒上头。

    因为程衍听到这话后,哼唧两声,从压着她的姿势,变成了侧搂……这也就是说明……程衍这逼或许只是难受,并没有喝醉。

    “程衍,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坐起来。”

    程岐命令道。

    “别说话了,我头疼死了。”

    程衍嘟囔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话了,只不断的把脑袋往程岐那泛着香味的脖颈处蹭,蹭的那人是浑身不自在,却又因为那人的桎梏,无法动弹。

    “程衍……”

    程岐小声的咬牙切齿道:“我知道你根本没醉,但看在你今天是替我挡刀子的份上儿……老子……姑且饶你这一回,别蹭了……”

    她说完,耳边传来程衍得逞的轻笑,然后淡淡的应声:“嗯。”然后是这人一如既往的死皮赖脸,“既然下回就不会饶我了,那这次……”

    “姑娘,少爷。”

    帘外传来阿桥的声音:“咱们到庄子了。”

    程衍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程岐偷笑两番,赶紧趁其不备推开他,匆忙下车去。

    …

    不过,这一点儿小插曲是不会浇息程衍的计划的,那人下了车后,执意要程岐扶着才肯挪步,可谓青泉山庄第一大爷,把门口的家厮都给看傻了。

    “这……这大晚上的。”

    家厮忙不迭的给开庄子的大门:“宗玉少爷这是上哪儿喝去了,快快……接着点儿接着点儿哎呦,你说说这喝的,五迷三道的。”

    程衍路过他身边,忽然抬头冷冰冰的说道:“你话太多了。”

    家厮一愣。

    “看好你的门。”

    程岐忙接过话茬,扶着程衍进去门槛,低低道:“好了,都到家了,你就别在这里装了,赶紧回你的听雪阁去。”

    “不行。”

    程衍搂着程岐的脖子,那是丝毫不肯松开,嗅着程岐的脖颈香气,那小狗一般的举动弄得那人直缩脖子:“现在回去听雪阁的话,一定会吵醒秋白和太衡那两个听风耳的,你不想把今晚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吧。”

    程岐微怔,突然觉得这话说的还挺有道理:“那你……”

    “去你的采石阁。”

    程衍说完,也不等程岐的说话,直接搂着那人就往目的地赶去,而他的力气和技术都是一流的,使得程岐没办法反抗不说,还得跟着他登登登的被动行军。

    这样诡异的举动,让采石阁院门口等着的细辛和月盈都一头雾水,前者想要去帮忙,却见程衍摆了下手,然后强迫着程岐进去卧房。

    月盈想跟着进去伺候,却被细辛拦住了。

    “怎么了?”

    月盈不解的问道。

    细辛到底年纪大些,看东西要比月盈更加‘深刻’,冷淡道:“里面的事儿你就别管了,回去睡吧,这里我来伺候。”

    “可是姑娘……”

    月盈还是不放心。

    “你有什么可是的。”细辛冷脸道,“反正还有半年多,宗玉少爷和咱家姑娘就要成亲了,都这个节骨眼儿了,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月盈咂了砸嘴,这才回去睡觉。

    细辛则站在门口,跟一尊大佛一样,一动不动。

    …

    门外是一片波澜不惊,门内却是水深火热的。

    此刻的程岐已经完全懵掉了,两人刚刚进屋,程衍就把自己松开了,而就在她以为程衍是放过自己,准备乖乖睡觉的时候,那人却道。

    “咱们两个把正事办了吧。”

    程衍眼下除去脸红体热外,在精神状态上,丝毫没有醉酒的痕迹,只见他一边解着自己的领扣,一边淡淡道:“上次没做成,这次差不多了吧。”

    “哈?”

    程岐瞪眼:“什么叫差不多了?”指着自己,不安的往后退着,“我……我我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冲动啊,冲动是魔鬼。”

    “我就是魔鬼。”

    程衍将衣服仍在旁边的妆台上,开始解白色的内衫,步步紧逼,只把程岐逼到桌案边上,退无可退,近又不敢近。

    眼瞧着那人伸手过来,程岐眼一闭心一横,抬起膝盖就要……结果半路却被程衍用手给挡住了,夜深了,月色氤氲,程衍的眸子含着蒙蒙的笑,不怀好意的淡淡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么老套的招数。”

    “甭管是黑猫白猫,能抓耗子就是好猫。”

    程岐丝毫没有骨气的说道。

    “是吗?”

    程衍轻笑一声。

    “啊!”

    程岐低呼一声,同时瞪着眼睛往前嗖的挺身。

    程衍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搂了过去,然后身子缓缓的压了过来……程岐整个人向后缓缓的倒着,知道的是程衍在耍流氓,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跳双人舞。

    “程……程衍……”

    程岐为了不圆房,闭眼咬牙喊道:“我有病!”

    “你有个屁。”

    程衍丝毫不上当,一手掐起她的下巴,低头轻啄一下她的唇……

    “呕”

    程衍猛地推开程岐的脸,那人啊的一声,还以为脖子断了,结果那人扑倒在旁边的花盆处,剧烈的呕吐起来,身子还一耸一耸的,力度汹涌的很。

    程岐捂着脖子回头,一脸的想死:“程衍……你要干什么!”

    “呕”

    回应程岐的,只有程衍那越来越大的呕吐声。

    …

    一夜鸡飞狗跳。

    翌日清晨,国公府的蘅芜院正厅,程老夫人坐着,瞧着程岐恭恭敬敬递过来的三万两银票,说道:“钱要回来了?”

    程岐昨晚上折腾程衍,整个人眼袋巨大,捂嘴打了个哈欠,说道:“隋员外欠的五万零二百两的银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都还回来了,所以祖母前段时间借我的三万两银子,应该是用不上了。”

    “应该?”程老夫人斜睨着她,“你心里没有准数吗?”

    程岐一愣,自从长房单出去过日子后,程老夫人对她和程衍都异常严格,她闻言立刻坐直身子,道:“有准数,祖母您的银票是一定用不上了。”

    “那就好。”

    程老夫人要不和她玩假的,只叫红参把银票收起来。

    “那隋员外背靠葛使君,自己本身势力也不小。”程老夫人呷了口热茶,“你在他府上的七天,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让他把这欠了好几年的钱,还了。”

    程岐不想让程老夫人他们担心,便避重就轻的说道:“说到底,隋员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顶多是甩甩脸子罢了,我只是每日各种胡作胡闹,隋员外和秦夫人实在是受不了我了,又不好撕破脸,才把银子还回来的。”

    程老夫人端详她几眼,也没多问,只平静的点了下头,而瞧见红参把银子放好后回来,她忽然道:“对了,怎么没有看到沈鹿?”

    红参答道:“奴也不知道,打昨天晚上就没看到她。”自顾自的嘟囔道,“不会是熬不住这细发活儿,偷溜走了吧,我瞧着她这几日养的还挺好。”

    程老夫人微微皱眉,好像也对这个沈鹿有些失望,只沉默的坐着。

    谁知红参刚说完,就瞧见蘅芜院的院门被人推开,沈鹿一瘸一拐的从外面走了进来,程岐轻咦,站起身道:“沈鹿?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程老夫人闻言,眼底一闪欣慰的光,转头看过去。

    经过这一晚上,沈鹿的脸色更憔悴了,整个人虚弱的像要随风倒,她先是看了一眼程岐,然后才走过去对程老夫人道:“回老夫的话,昨天晚上,我听您的吩咐去给姑娘送佛珠,谁知我前脚刚走,姑娘身边的桑叶就追了出来,说姑娘丢了个手镯……说是被我给偷走的。”

    程岐凛眸:“放屁,程就是故意为难你。”

    沈鹿没做附和,只是对程老夫人道:“我说我没偷,姑娘就叫我跪在她的床榻边。”咽了咽干渴的嗓子,“我什么时候招认了,什么时候才能起来。”

    “你认了?”

    程老夫人没做多余关心,只平静的问道。

    “没有。”

    沈鹿摇了摇头,说道:“我虽然曾经做贼,但亦是敢作敢当的,东西,我偷了就是偷了,没偷,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咳了咳,胸腔的起伏程度犹如海上的巨浪翻涌,“早上的时候,姑娘说……手镯找到了,就放我回来了。”

    “岂有此理!”

    程岐怒斥道:“程实在是太过分了,看我怎么教训她!”

    说罢,程岐就要去二房的院子。

    “你给我站住。”

    程老夫人面无表情的叫住她,然后道:“庄子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先回去吧,国公府的事情,不必告诉秋白他们。”

    程岐微怔,对程老夫人的目的一知半解,却还是听话的应了,只是路过沈鹿身边的时候,想要摸一下她的手臂情况。

    “岐姑娘。”

    沈鹿将手臂躲在背后,垂着眼眸说道:“麻烦回去转告秋白少爷,我在老夫人的身边一切安好,叫他不用担心。”

    程岐沉默几秒,然后点头离开。

    待程岐走后,程老夫人瞥了一眼手边的茶杯,说道:“茶凉了。”

    沈鹿闻言走过去:“我这就换新的来。”

    她虽然那般虚弱,动作却很快,她将热茶斟好,然后走过去给程老夫人不紧不慢的揉着肩膀。

    程老夫人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沈鹿的手指冰凉,昨晚后半夜下雨,这人没准是被赶去跪在雨里了,虽然沈鹿不说,但她身上仍有渗雨的腥味儿。

    程老夫人笑容深邃,忽然问道:“怎么不像程岐告状。”

    沈鹿微怔,没有及时答话。

    “我说。”程老夫人很有耐心的重复道,“刚才程岐在这里的时候,怎么不向她告状,难不成,是怕我听到后,愈发为难你吗?”

    沈鹿平淡道:“不是,以我现在的处境,老夫人肯留下我,已经许了我沈鹿这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了,我不敢在奢求什么,更何况,只是些伺候人的活,我还是能做得来,学的来的。”

    程老夫人轻轻闭上眼睛,说道:“好。”停了停,复又问道,“那你知道,程为什么无缘无故的为难你吗?”

    “如果是无缘无故。”沈鹿现在的语气还挺平常心,“就不会为难我了。”

    程老夫人的嘴角微露笑意,又转瞬消失:“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程和长房的关系不好。”

    沈鹿淡淡道:“但她又拿程岐程衍等人没办法,而我曾经伺候过程岚,她拿我出气撒筏子也是应该的。”

    程老夫人应了一声:“还有呢?”

    沈鹿想了想,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来,却面露迟疑。

    程老夫人察觉道,以命令性的口吻说道:“你且说,我听听。”

    “老夫人……一向看重长房。”

    沈鹿平静的开口道:“程心胸狭窄,自然不甘愿,她这般折磨我,然后再把消息告诉程岚,我是您亲口带进府里的,而程岚极其在乎我,自然会为了我和您对着干,她或许是想……挑拨您和长房孩子的关系。”

    听到这些,程老夫人脸上的笑意重新消失,而且笑的越来越浓,深吸一口气平缓道:“罢了,你不必给我捏了,回去休息吧。”

    沈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听话的回去了。

    而她走后,周妈妈从旁边的屋子走了出来,看着沈鹿离开的方向,也眼底含笑的说道:“程夫人,其实……您不必对阿瑶姑娘如此的,依老奴看,阿瑶姑娘本身的性子,也出不了什么大错。”

    “既然日后要放在秋白的房里,就不许出一点儿的错处。”

    程老夫人蓦然绷脸,又恢复严肃状态:“知道没有。”

    周妈妈忙道:“老奴知道了。”

    …

    “阿岫阿岫。”

    还没等进去庄子的门,就见程岚迫不及待的走了出来,程岐忙道:“大哥?”

    “我听说你去国公府看祖母去了。”

    程岚这几日急得抓心挠腮,但面上还算淡定的说道:“可有看到沈鹿,她最近过得怎么样?祖母可给她苦头吃了?还有孟姨娘和二房三房,怎么说?”

    程岐被他这一连几问给问蒙了,稳了稳,想起程老夫人临走的交代,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没事,沈鹿……很好。”

    这几个字虽然短,但短小精悍,而且从程岐的嘴里说出来,相当于给程岚吃了一颗定心丸,他皱着眉头,也怕劳烦就没有多问,只低低道:“很……很好啊。”

    程岐瞧着,自己大哥这是真的关心沈鹿,想了想,又道:“大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祖母并没有为难沈鹿,只是你自己太过杞人忧天了,你若是这样没正经事的成日打听,万一惹怒了祖母,这才会去刁难沈鹿呢。”

    程岚恍然大悟,又苦涩的轻笑两声:“看来,是我关心则乱了。”

    程岐想着今日程老夫人的态度,倒觉得程岚和沈鹿的事情,也不是那么的冰封千里无懈可击,遂道:“大哥,我看你近几日还是和太衡去学府念书吧吧,一来静静心,二来也找点儿正事做,给祖母做做样子也好。”

    程岚点头。

    程岐这才回去庄内,只是刚进去就碰上了程衍,想起昨晚的事,她二话不说转头就走,而那人轻笑一声,负手慢悠悠的跟在身后。

    “跑什么啊。”

    “我没跑。”

    “那你怎么速度那么快。”

    “这叫竞走,你个土鳖。”

第216章 日子

    八月,立秋。www.uu234.cc

    子矿的帐,在给朝廷运金之前算是勉强堵上了,程岐等人都松了口气,现在手下的香坊票号和药坊都在正常运转,山庄内的事宜也一切从容,自打穿越来这一年多,程岐终于脱离了水深火热,日子算是稳了。

    她和程衍的婚事正在紧张的筹备着,而国公府那边,沈鹿在程老夫人的悉心教导之下,也逐渐脱胎换骨,行事作风沉稳的宛若另一个人。

    私底下,给她改户籍的事情,也提上了日程。

    但关键问题是,沈鹿现在并不算小贼,她受其师父所累,是个上了海捕文书的朝廷重贼,这便难办许多。

    蘅芜院里,程老夫人正在喝茶,听到有脚步声响起,头也不抬的说道:“沈鹿的师父那边,可有消息了?”

    周妈妈摇头道:“老夫人莫怪,阿瑶姑娘的师父怎么说也是老江湖,老奴私下和宗玉少爷通过气儿,他也托人在找,可武山那边,根本没有消息。”低头过去小声道,“老夫人,您可是要想好了,执意给沈鹿姑娘改户籍的话,可是要狠狠的得罪葛使君和沈捕头的。”

    “你觉得,我会怕他们吗?”

    程老夫人丝毫不惧的说道,但话锋一转,她又皱起了眉头:“只是,不把沈鹿从海捕文书上剔下来的话,就没办法给她改户籍。”

    红参在旁斟茶,有些迟疑的说道:“老夫人,其实……奴有句话,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了,只是……”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救沈鹿,还要把她嫁给秋白吧。”

    程老夫人意味深长的笑道。

    红参点头。

    程老夫人深吸一下茶香,旋即平缓道:“沈鹿这孩子,当初卖进咱们国公府的时候,我就对她有眼缘。”微敛笑意,“只是没想到,这孩子的身份……她也是个主意正的,虽然性子烈如野马却疏于调教,我是想着,把她送去秋白身边,一来做个月老,二来,也是个长房填个帮手,三来,就是想要杠一下沈捕头,这人这些年因着私怨,没少给程家添堵,我要让他知道,他作威作福的日子,到头了。”

    红参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又问道:“那这阿瑶姑娘过门后……”

    “就先做个平妻吧。”

    程老夫人道:“也没什么怕人说的了。”

    说罢,听到周妈妈在旁噗嗤轻笑,她也好笑道:“你个老货,笑什么?”

    周妈妈一副早已看透的样子,说道:“老夫人可还说呢,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成全那两个孩子吗,哪里来的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整个府里,也只有周妈妈敢这么和程老夫人说话了。

    程老夫人却不生气,笑的更加开怀了:“你瞧瞧,全天下就你长了嘴。”

    红参也捂嘴笑个不停。

    程老夫人叹了口气,有些感慨的说道:“想当初,我和秋白一样,都有一个让我满腔子欢喜的人,给我深闺枯燥的生活带来许多希望和憧憬,我们背着爹娘私下约会相见,发誓永远都不要分开,要一生一世在一起,谁知道,后来被管家婆子发现了……”话锋一转,“我爹赶走了那少年,把我嫁给程步了。”

    红参本来还听得引人入胜,以为这是老夫人和老太爷的青年故事,谁知程老夫人这高速的弯转的太快,直接闪了她的腰。

    “老夫人,蒋小王爷来了。”

    外面有婢子喊道。

    程老夫人闻言,叫周妈妈去忙,旋即道:“让云雀进来。”

    话音未落,就见蒋小王爷噘着嘴,不快的走进厅子来,也不行礼,就那样惬意的坐在旁边,嘟囔道:“老夫人,不是说了吗,不要叫我的表字。”

    “云雀。”

    程老夫人充耳不闻:“你今天怎么又闲工夫到我这儿来了。”

    “是这样的。”蒋小王爷单刀直入的表明来意,“我听宗玉说,您想把沈鹿许配给秋白,可有这档子事?”

    “宗玉少爷?”红参错愕唏嘘,“他什么时候嘴这么松了。”

    “不是他。”

    蒋小王爷摆手道:“是秋白,前些日子他找到我,说沈鹿在您这里,要我帮忙过来看看,我想过来了,但宗玉拦住我,没让我来,我追问下去,他才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我想着,老夫人您还是开明啊。”

    程老夫人斜眼道:“我怎么开明了?”

    “向来儿女婚姻,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秋白这样的。”蒋小王爷无辜的撇了撇嘴,“说想娶谁就能娶谁,更何况,沈鹿的身份……”反应回来,“扯远了扯远了,我这次来啊,就是为了沈鹿改户籍的事情来得。”

    “这也是宗玉告诉你的?”程老夫人问。

    蒋小王爷摇头道:“不是,是我猜的。”摸着下巴,“既然要把沈鹿许配给秋白的话,就要给她改成良籍,可沈鹿现在可是上了海捕文书的重犯,普通的花钱销案是行不通的,更何况,若是被葛使君知道其中缘由,便更不会放人了。”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有啊。”

    蒋小王爷信誓旦旦的说道:“只要把沈鹿从海捕文书上剔下来就行了。”又皱了皱眉头,“只是,得先让沈鹿的师父露个面儿。”

    “你是想让沈捕头把沈鹿的师父抓起来,借此用来交换吗?”程老夫人不经细想就否决掉了,“不可能的,沈鹿视其师父比生父还过,是不会同意的。”

    “我当然不会那般。”

    蒋小王爷也否认道:“只是想让他师父把那青玉猪雕还回去,剩下的一切就都交给我,保准给您办得妥妥帖帖。”

    “现在搜查的这么严,露面就是死,更何况阿瑶姑娘的师父又费劲千辛万苦才拿到猪雕,如何会轻易还回去。”红参怅然道。

    “虽然他师父以此案闻名江湖,但为了沈鹿的日后,或许会同意的。”蒋小王爷说完,瞧见程老夫人那蔑然的目光,忽然搔头笑了笑。

    “说吧。”这老太太一语道破道,“你跑这儿来管闲事,想要什么做回报?”

    蒋小王爷立刻来了劲头,坐直身子笑道:“我什么都不要。”又腼腆的沉默了几秒钟才道,“只求……能让阿岫和我去看场戏,就行了。”

    “哈?”

    红参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管了这么大的闲事儿,就为了请自家姑娘去看戏?

    程老夫人则看透一切,拄着旁边起身,优哉游哉的说道:“这个,我说了可是不算,你去问阿岫……不,你去问宗玉吧,他要是同意了,我也同意。”

    “哎?”

    蒋小王爷怕的就是程衍那个家伙,瞧着程老夫人的背影,拍腿无奈道:“老夫人?老夫人!我打不过他啊!”

    “打不过,下跪还不会吗。”

    程老夫人笑呵呵的进去卧房:“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了办。”

    蒋小王爷忽然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可现在反悔又太没面子,只得道:“好。”

    谁知他刚转身,迎面就碰到了沈鹿,那人端着水盆,冷冰冰的看着他,方才的话沈鹿是一字不差的听进去了,劈头就问道:“你要对我师父做什么?”

    “啊?”

    蒋小王爷的反应速度也很快:“把青玉猪雕还了啊。”

    沈鹿闻言,态度这才稍微缓和些,然后试探性的问道:“那……还了青玉猪雕的话,师父会从海捕文书上剔出来吗?”

    蒋小王爷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

    沈鹿瞳孔微颤,没有说话,而是转身离开了。

    …

    “把沈鹿嫁给秋白?”

    畅音阁里,季氏不可思议的说道:“那个母亲身边的女贼?”

    百合不住的点头,表情也十分吃惊:“是,我偷听到的,老夫人还要给那个女贼改成良籍,直接做更好听一点儿的平妻呢。”

    “母亲疯了吧!”

    季氏忍不住站起来,对旁边一脸铁青的程云夺说道:“你快去劝劝啊!这秋白要是真娶了那女贼!丢的可是咱们整个程家的脸面!”

    “劝?”

    程云夺沉肃的说道:“既然是母亲做主,这事根本就没有劝说的余地。”

    “那……那就任由秋白这么胡闹?”

    季氏不甘心的说道。

    “若不让秋白娶沈鹿。”程云夺道,“只怕他才要真的胡闹。”说罢,负手往卧房里走,“罢了,既然都分家了,就离长房的人和事,远点儿。”

    言毕,人也进去卧房了。

    季氏站在旁边,脸色很不好,却又没说什么。

    …

    几日后的深夜,国公府后院的墙角。

    一墙之隔。

    “阿瑶,葛使君的猪雕,我已经物归原位了。”

    一个带着浓厚口音的人淡淡道:“蒋小王爷答应的事情,会……”

    “一定会的。”

    沈鹿在墙内肯定道:“等葛使君把咱们两个都从海捕文书上剔出来,我就和您一起去武山,所以这段时间,你先躲一躲,别叫人……”

    “阿瑶,你听我说。”

    男人平淡却又不舍的说道:“我过来见你之前,已经见过程老夫人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说的那些,我已经同意了,我这就要走了。”

    沈鹿一愣:“程老夫人?她和您说什么了?”

    “程老夫人的意思,等咱们两个从海捕文书上除名之后,就把你许配给程岚做平妻,给你改良籍,我呢,就继续逍遥江湖就是了。”

    “什么?”

    沈鹿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震愕道:“把我嫁给程岚?”

    “阿瑶,你先别激动。”

    男子感慨道:“师父也想过了,老夫人说的没错,你是个好孩子,不应该跟着我风餐露宿,四海为家的,等我百年了,你又如何自处呢,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安排才是最好,你有了归宿,师父也就可以放心的去游历了。”

    “师父?”

    沈鹿小心甚微道:“您要扔下阿瑶吗?”

    她说完,墙外好久才有人说话。

    “阿瑶,不是师父不要你了,而是师父为了你好。”

    男子道:“你要听程老夫人的话,我知道,秋白少爷会对你很好的。”

    “可是……”

    沈鹿迟疑。

    “没什么可是的,阿瑶。”

    男子道:“你听师父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过安稳日子,如今你终于有了着落,师父这颗心,也总算能落了下来,你不知道,让你和我做贼,我心里有多愧疚吗。”略微哽咽,“阿瑶,照顾好自己,师父得赶紧离开锡平了,蒋小王爷的人说,只为我把守关卡到子时。”

    沈鹿咬牙,她不舍得师父,却也离不开程岚了。

    “……师父。”

    片刻,她低低道。

    而墙外,已经没有人说话了。

    沈鹿裹紧了衣服,无声的往蘅芜院的方向走去,她眼中噙泪,知道自己终于不用再颠沛流离的讨生活,也不用像过街老鼠一样,不敢暴露在阳光之下。

    她也知道,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师父了。

    脚步沉重,直至有些走不动,沈鹿才缓缓的蹲下,抽噎出声。

    就像师父曾经说的。

    她,可以活得像个人了。

    …

    很快,在蒋小王爷去刺史府做客的第二天,葛使君就将沈鹿师徒两人的名字从海捕文书上剔了出来,而挨不过蒋小王爷哀求的程老夫人只得做主,让程岐陪蒋小王爷去看戏,只当看不到程衍暗中越攥越紧的拳头。

    又三日,黄金园。

    台上的霸王虞姬唱的撕心裂肺,程岐也只觉得自己耳朵也快撕裂了,这种近距离观看节目的日常,还不太适合她。

    “我说。”

    程岐吃了口点心,问道:“你是用什么办法说服葛使君的。”

    “这叫山人自有妙计。”

    蒋小王爷转过头,挤眉弄眼的说道。

    程岐瞧着,翻了个白眼儿,索性不再问了。

    蒋小王爷有些尴尬的咧了咧嘴,心说你不继续问下去,我怎么说啊,不快的咂了砸嘴,干脆不问自答的说道:“这青玉猪雕是皇上赏给各州刺史的,是最为金贵的,葛使君下海捕文书,这样大肆搜查的动静,迟早有一天会惊扰天听,到时候被皇上知道,万一那人龙怒一下,责怪他一个失察不敬之罪,就算不摘了他的乌纱帽,也够他好好的喝一壶的了。”自顾自的笑了笑,“本以为葛使君是个多么有种的,没想到被我这么一说,立刻就撤了海捕文书,反正现在猪雕也由沈鹿的师父还回来了,一切回归原样,此事已平。”

    “那猪雕……”程岐狐疑的问道,“真有那么重要?”

    “我哪儿知道。”

    蒋小王爷漫不经心的抿了口茶:“我全是胡诌的,葛使君还真信了。”

    程岐有些无语。

    …

    听完戏后,蒋小王爷不放程岐,又带着她满梁城的去玩儿,丝毫不介意周围人那看向他的‘诱拐有妇之夫’的鄙夷眼神。

    可话说回来,穿越来也快两年了,因为那些糟心烂肺的事儿,程岐从来没有好好逛过这里,今天虽然累得双腿打颤,却丝毫不觉得辛苦。

    将至戌时,两人才乘着马车到了那王爷府前,下了车去,蒋小王爷瞧着额头上略有薄汗的程岐,有些恋恋不舍的说道:“那个……我就先回去了。”

    程岐也不知道这人哪里来扭捏,遂啧嘴道:“快进去吧,我也要回山庄了。”

    “对对对。”

    蒋小王爷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的大脸,不禁打了个寒颤,说道:“我也就不多留你了,要不然宗玉那家伙,非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好,我回去……”

    ‘嘎吱’

    程岐的话没说完,王爷府的左角门却被人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灰色裙袍的女子,头上还戴着帷帽,除去绣鞋,根本认不出是谁。

    “这?”

    程岐不解的看着那女子。

    而那女子瞧见程岐,又看了一眼蒋小王爷,也不做任何举动,只默默无言的往右边走去,上了不远处的一辆小马车。

    当那女子掠过程岐面前时,那人微愣了愣。

    “她是……”

    蒋小王爷瞥了一眼那灰衣女子,脸上没有方才调侃般的笑意,浑然冷凝,气态也有些严肃,说道:“我姐姐的一个闺中好友。”

    说罢,和程岐点头道别,进去了王府。

    而程岐在原地站了站,脸上的狐疑还未消退,因为方才那女子飘飘然路过她神气呐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十分熟悉,却猛然忘记是谁的香味。

    思忖半天,她有些莫名道:“宠姐?”

    “程岐。”

    身后忽然传来程衍的声音。

    程岐浑身一激灵,然后讪笑着转身看过去,嘻嘻道:“我在。”

    程衍站在天幕之下,映着那皎洁的月光,浑身像是玉雕一样在发光,乌黑的发丝飘摇在清风里,一张脸漂亮的不像话,微微眯眸,命令道:“这一整天,你和蒋云雀那个混蛋去哪儿疯了?”

    程岐觉得事情不妙,本来要走过去,变成了步步后退。

    “没去哪儿,这不是要回家了吗。”

    程岐说完,直接转身想要上蒋小王爷留下的马车,可背后忽的迎风,她的腰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手臂,紧接着大头一翻,整个人被程衍扛在了肩上。

    “我擦?”

    程岐大头朝下,却又拿程衍无可奈何,只是小声道:“程……程衍,你慢点儿走……慢点儿走……我中午吃多了……”

    “敢吐我身上,今晚就办正事。”

    “不敢不敢不敢。”

    两人进了程衍来的马车,缓缓离开。

    从始至终,王爷府门前的家厮都在震惊。

    这两人。

    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

    “老夫人,茶来了。”

    蘅芜院的卧房里,程老夫人正坐在妆台前由红参鬓发,沈鹿端着刚沏好的茶缓缓的走进来,说道:“按您的吩咐,七分烫,现在晾的正好。”

    程老夫人应声,然后叫红参出去。

    沈鹿将茶壶放在案上,又细心的斟好,准备出去。

    “你等等。”

    程老夫人叫住她,然后起身过去一旁的架子前,从一个小抽屉里,取出一个东西来交给沈鹿:“你看看这个。”

    沈鹿接过,是一个虽然破旧却十分干净的小包裹,她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眼圈瞬间就红了,打开来,里面是一件小袄,和一个掉漆严重的拨浪鼓。

    “这是你师父临走前交给我的,他让我转交给你。”

    程老夫人重新坐下,感慨道:“你师父说了,他捡到你的时候,你身上就这两样东西,如今你长大了,也要成家了,就全都还给你了。”

    沈鹿的眼泪悄然落下,打湿那小袄,哽咽道:“多谢老夫人。”

    程老夫人瞧着她,又淡淡道:“你师父还说了,他把你养到这么大,也不求什么回报,倒是因着让你和他一起做贼,成日东躲西藏的,心里不痛快,如今你进了我们国公府,衣食无缺了,他也就死生无憾了。”

    沈鹿咬唇,双肩微颤。

    “好了。”

    程老夫人说罢,又从那镜子下面取出一叠纸来,话意微深的交给沈鹿:“这个你切记,一定要收好了,若是丢了,可就麻烦了。”

    沈鹿接过,打开来一看,是自己的户籍。

    锡平良民。

    这四个字闯进视线,沈鹿又一瞬间的呼吸凝滞。

    “孟姨娘已经都办好了,你的卖身契和罪案都已经销了。”程老夫人道,“从此以后,你就有了名正言顺的身份,也可以挺直胸膛,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沈鹿攥着那户籍的手不住的抖着,忍不住噗通的跪了下来,泪如雨下,似是在宣泄这些年的委屈和心酸,漂泊的人,终于落地生根。

    “多……多谢老夫人。”

    沈鹿泣不成声。

    程老夫人瞧着,脸上的淡漠缓缓褪去,换上少见的慈爱来,伸手搂过沈鹿的小脑瓜儿,让她趴在自己的膝前,感叹道:“好了,不哭了,就算曾经受过再多的委屈和苦楚,现在不也是苦尽甘来,不也是过上正经日子了吗。”

    沈鹿轻点头。

    “既如此,日子我已经定好了。”

    程老夫人淡笑道。

    沈鹿迷茫的抬头,睫毛被泪水浸湿,瞳孔也是水盈盈的:“什么日子?”

    “傻孩子。”

    程老夫人道:“当然是你过门给秋白的日子,只是你非权贵后生,只能许个比妾高点儿的平妻,也不能大操大办。”

    “不,我已经很知足了。”

    沈鹿又露出那副灿烂的笑,眼里揉碎的星河熠熠生辉:“我知道秋白不会再娶别的妻子,我能够一生一世陪在他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程老夫人欣慰的点头,又说道:“我许给你这些,你日后成了长房的人,可要好好帮衬沙漠和宗玉他们,听到没有。”

    沈鹿重重答应:“记住了。”

    因为一些有点儿复杂的原因,为了不影响剧情衔接,沈鹿过门前的这条线我简化了,大家见谅

第217章 婚期提前吧

    十月中,寒露刚过。www.uu234.cc

    因着沈鹿过门的事情,青泉山庄好容易热闹了一回,不过这热闹,也只是长房一行人躲在庄子里面,自己家人的热闹。

    膳堂内,程岚饮尽程岐递来的最后一杯酒,被孟姨娘催着回去自己的院。

    “行了行了,你大哥身子本来就不好,你还一个劲儿的灌他酒。”孟姨娘把酒杯夺在手里,转头吩咐忍冬,“快扶他回去,沈鹿还等着呢。”

    今天自家主子娶妻,忍冬也是喜出望外的,他一边扶着程岚,一边笑嘻嘻的对孟姨娘说道:“知道知道,奴才这就扶少爷回房。”

    说罢,和张嫂子拉扯着有些迷糊的程岚往堂外走。

    那人不停的回头,酒气甚重,却掩盖不住眼底和心里的欢喜。

    待程岚等人离开后,膳堂的气氛也下了一个台阶,大家吵闹了一下午,这会儿主角不再了,也都涌上些许疲惫来。

    “我困了。”

    程岱首当其中的起身,打着哈欠往外走:“娘,姨娘,我先回去睡了。”

    顾氏轻应,握着孟姨娘的手起身,神态松泛的笑道:“行了,闹一天了,都回去歇着吧。”瞧着程岐那醉醺醺的样子,又道,“宗玉,你送沙漠回房去。”

    “知道了。”

    程衍答应着,随即拉过还要去拿就被的程岐,淡漠道:“好了,回去了。”

    程岐小脸泛红,转头看向程衍。

    那人对视,却猛然一愣。

    程岐醉了,那对桃花眸氤氲着层层波纹,那波纹里叠加着浓滚情意,她咧开嘴傻乎乎的冲程衍一笑,嘟囔道:“那……那酒好甜啊。”

    “……那最后一杯。”

    程衍扛不住那人,只得答应道。

    程岐缓缓点头,拿过那杯残酒喝完,这才半靠着程衍,由那人扶着往外走。

    到了采石阁的卧房,程衍叫细辛等人出去,独自给程岐更换好衣服,期间倒还真化身柳下惠,没有胡乱的动手动脚。

    他将程岐的身子放倒在床上,盖好了被子,淡淡道:“口渴吗?”

    “不喝水。”

    程岐眯着眼睛,咕哝着:“要喝酒。”

    “不许喝酒。”

    程衍自然是拒绝了。

    程岐没发火也没说话,只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程衍垂眸,不紧不慢的攥住她伸来的手,热热的软软的,却很有力。

    “哎?”

    谁知程岐一变卦,说道:“我……不要和你握手,我要喝水。”

    ……

    程衍面无表情的取来水给她,那人拿着,手腕一转,本意是要喝水,却忘了自己是躺着的,使得那水全都洒在了脖颈处,她人也稍微清醒了些。

    “智障。”

    程衍嫌弃不已,却任劳任怨的掀开被子,想要给程岐擦一擦脖子,谁知这一眼看过去,他再次愣住了。

    程岐穿的那套寝衣,是薄料且白色的,这样被水浸湿了,殷出里面水蓝色的绸制肚兜来……还有那线条柔软姣好的小腹和蛮腰,借着那皎洁的月光,程衍只觉得程岐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光发亮。

    这水洒的……

    正正好好的。

    “真是个智障。”

    程衍说了一句,起身过去箱子里取了新的寝衣和肚兜来,坐回帐床边,将软塌塌的那人拽起来,不由分说就解开她的领扣,说道:“别乱动。”

    但程岐是喝醉了,不是痴呆了,便打开程衍的手,说道:“我……自己来。”又打了个酒嗝,挠了挠被水浇湿的脖子,“你先出去吧。”

    “怎么?”

    程衍抱臂靠在旁边,神色淡漠的说道:“都快要成亲了,还怕我看吗?”

    都说人喝完酒之后,胆子会比平时大些,程岐看了看那人,百无聊赖的挑了些眉毛,旋即盘腿背对着他坐着,利落的把寝衣和肚兜脱了下去。

    身后某人的呼吸声,瞬间粗重了许多。

    程衍虽然脸上没有什么异样,但身体的中部某处,已经开始出现反应,他是很想克制的,但这种克制的情绪,还是没办法战胜视觉上的刺激。

    那圆润小巧的肩头,紧致袅娜的细腰,还有那如整块玉打磨成的背,甚至还有少见的背沟一顺而下,而这一切笼罩在月光下,都异常的诱人心弦。

    “小……小岐。”

    程衍迟疑着开口。

    程岐只当做没听见,换上新的肚兜和寝衣,只是在她系扣子的时候,腰间忽然环上两只结实的手臂,随即是那人健硕的胸膛贴在背上。

    程岐被程衍往前挤压的,成了一位伪罗锅患者。

    “程衍…”

    因着整个身子往前伏着,程岐的声音不是很畅快,微微皱起眉头,尝试着把身子挺直却失败了:“你要死吗?”

    “再这样下去,我真就要死了。”

    程衍抱着她不肯松开,抬头瞧见程岐那如玉坠般的耳垂,轻咬了咬,那人立刻予以反馈,也就是由上而下的窜了个激灵,旋即挣扎起来。

    程衍只觉得怀里像是抱了条鲤鱼一样,好在他臂力惊人,那人乱动了一会儿发现改变不了什么,便颓废的有软了下去,无力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你知道。”

    程衍平静道。

    废话,程岐当然知道,只是她不太确定这具非前世的柔弱身子……可不可以做那档子事,毕竟原主这才将将十五岁啊。

    虽然她在现代,还是个二十四的老处女。

    不过程岐拒绝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这具身子的年龄。

    她还没有喜欢上程衍。

    这是最重要的一点。

    但程衍对她的热情,那是有目共睹的,程岐不想去伤那人的心,毕竟自己两人都快要成亲了,想了想,才小声道:“我来葵水了。”

    “撒谎,你月底才来。”

    程衍毫不留情的说完,往前撑了撑身子,伸手扣住程岐的后脑,凑过去落吻在她的唇上,那人没有拒绝也没有回应,只是死死的攥着衣角,很紧张。

    “别怕。”

    程衍轻声安抚,那灼热的吻也顺着程岐的嘴角,落在脖子上,趁着程岐被他弄的局促发笑时,又伸手探进安人熏了香水的寝衣内,掌心贴着她吹弹可破的腰间肌肤,一寸寸的往上,轻轻点在双丘的边缘,‘正事’一触即发。

    “别……”

    程岐不知怎么的,浑身不自在,她实在是没和人亲密过,不论男女,下意识的攥住了程衍的手腕,低低道:“我……现在……”

    程岐突然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说。

    “你不想和我做?”

    程衍眼底**浓烈,却还是强行压制了下来,气喘吁吁的问道。

    程岐不知道怎么说,便选择沉默,只任由那人盯着。

    “你不喜欢我。”

    程衍又道。

    程岐猛地抬眼,轻摇了摇头:“没有,我……挺喜欢你的。”

    “那就是。”

    程衍把那人的身子扳过来,淡定道:“你还不够喜欢我。”

    程岐想了想,这个答案还蛮贴切的,就点了下头。

    “那好。”

    程衍深呼了口气,让体内乱窜的感觉平稳下来,然后认真的说道:“我不想强迫你做什么,只是……”凑过去吻了下她的额头,“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我会让你对我无法自拔的。”

    程岐汗。

    这人还真是够自恋的,前一句还挺戳的,后一句就暴露本相了。

    “我或许会喜欢上你,但是,我不会对你无法自拔的,ok?”

    程岐推开他,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咱们就试试。”

    程衍似笑非笑的说道。

    程岐最怕程衍露出这种笑容,咽了咽口水,又躺下缩回被子里去了。

    “被子湿。”

    某人提醒道。

    “我愿意。”

    程岐傲娇道。

    两人又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就在程岐将要睡着的时候,耳边有人靠近,然后是程衍半哄半就的声音:“小岐,我今天好羡慕秋白,我也想娶你,可我实在是等不到明年上元节了,立冬,你笈礼一过,咱们就成亲吧。”

    程岐困倦酒醉,只恍惚听到成亲两个字,便道:“好。”

    程衍含笑的又说了一次:“这么说,你是同意婚期提前了?”

    “是。”

    程岐仍旧稀里糊涂的回答着。

    程衍点了点头,明知道那人到明早醒来,说不定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他还是打心里的开心,伸手撩开程岐眼前的碎发,笑的自在舒适。

    或许从一开始,他的接近是带有目的性的,亦或者是同类的相依为命,但是这近两年的相处,他发现,程岐,和从前的那人完全不同。

    她聪明机警却偶尔小智障,暴躁易怒却又能在关键的时刻保持理智,口风粗鲁但对峙时又那么的条条有据,虽然爱打抱不平,却不会沦为圣母玛利亚。

    她的行为会让自己嫌弃的看都不想看,但她的人格魅力,却又让自己不断的想要去靠近,从前是不得不娶她,现在,却是在设计着娶她。

    她是她,却又不是她。

    程衍轻轻的抚摸着程岐的脸蛋,肉乎乎的,轻笑一声。

    不管这个女孩儿的身上藏着什么秘密,程衍相信,等到两人成亲的那天,一切交织在自己和她身上的谜团,都将会彻底解开。

    “小岐。”

    程衍平静的说道:“以后,我都叫你小岐了。”

第218章 沈大胆儿

    另一边,忍冬扶着程岚回房后,不放心的递了杯水过去:“少爷,要不然咱们先把衣服换下来吧,这一身酒气的,怕会熏到少夫人的。www.uu234.ccwww.uu234.cc”

    “不必。”

    程岚虽说酒醉,但是一想卧房里的沈鹿,不知道怎么的,兴奋和紧张交织在心头上,酒顿时行了许多,接过水喝了:“你先……出去吧。”

    忍冬见自家少爷的状态不错,这才嬉笑着,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程岚则放下水杯,深吸一口气,抬胳膊闻了闻身上的酒味儿,确定并不是很大后才一步三挪的走过去,敲了敲卧房的门,说道:“阿……阿瑶?”

    “我在。”

    里面传来沈鹿甜甜的声音。

    程岚的心跳忽然砰砰砰的开始加速,做足了心理功课之后,才推开门小心翼翼的走进去,卧房里的都置备的齐全,喜气洋洋一片,大有娶正妻的架势。

    大红色的帐床上,穿着同色嫁衣的沈鹿端坐在上头,她顶着盖头,袖口露出来的双手局促的乱搅着,听到脚步和推门声,笑吟吟的说道:“回来了。”

    “嗯。”

    程岚应了,沈鹿的这句回来了,说的他心里暖洋洋的,走去桌前拿起那金制的喜秤来,挑开沈鹿的盖头,说道:“闷坏了吧。”

    伴随着那珠穗乱打的声音,沈鹿笑着抬头。

    程岚眼中一亮。

    今日的沈鹿,虽浓妆艳抹却不显俗气,眼中澄亮如赤子,发髻繁复精致,脖子上的项圈儿也是特地打造的,笑了笑,元气满满的说道:“好看吗?”

    “好……好看好看。”

    程岚一愣,旋即忙不迭的称赞道:“真好看。”

    沈鹿闻言,笑的更加欢喜,一把拉着程岚坐在旁边,说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凑前闻了闻,“这么大的酒气,程岐他们灌了你多少啊。”

    “不多,只有几杯而已。”

    程岚盯着沈鹿的面颊,紧张的舌头有些打结。

    沈鹿偷笑,然后把脖颈上的项圈儿取下来,又指了指自己的发髻:“这顶上有个朱钗,你把它拔了去,我死活够不到。”

    程岚连忙照做。

    只是没想到,这发髻的精巧就在这个朱钗上,如此繁琐的样式,竟然全靠这一个朱钗控制着,这钗子一拔出去,那流云般的发丝瞬间如银河般倾落,无数作为点缀的饰品也噼里啪啦的散在床铺上,如秋雨一般。

    程岚看得有些呆了,顿了顿才笑道:“孟姨娘她们的手艺还真是巧啊。”

    沈鹿也没想到,捡起那朱钗看了看,唏嘘道:“还真是厉害,我还想着,这么繁琐的发髻要怎么拆开,原来孟姨娘说先摘朱钗,是这个意思。”

    她说罢,听着程岚没有回应,疑惑的抬头。

    结果程岚满脸通红,十分的不自在。

    “你怎么了?”

    沈鹿问完,瞧见程岚尴尬的用被角盖在自己的裆部,她和师父混迹多年,也算是个小江湖,这些夫妻之事只怕在长房的几个孩子里,懂得是最多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披散个头发的杀伤力这么大。

    “你怎么了?”

    沈鹿又问了一遍,只是这次的语气颇多戏谑,还不怀好意的去拽程岚盖着的被角,那人忙跟着去抢,腼腆道:“别……别闹,我知道……怎么做。”

    沈鹿闻言笑的更欢了,往前伏了伏:“你知道什么啊?”

    程岚现在的处境,倒像是新媳妇儿一样,尴尬额咳了咳,说道:“那个……关于如何行周公之礼,我已经……请教过宗玉和太衡了。”

    沈鹿错愕道:“程岱那小子也知道?”

    “反正都比我清楚。”

    程岚讪笑。

    “没关系。”

    沈鹿故意道:“你不知道的话,我也可以教你啊。”说罢,一把从程岚的手里把被角扯开,她也算半个习武之人,那个药罐子自然不是她的对手。

    瞧着那衣摆下遮掩的丘壑,程岚整个人都绷得极紧,生怕沈鹿嫌弃,可那人不愧是沈大胆儿,初次做这事儿,一点儿也不害臊。

    理论倒是掌握许多。

    实战却一次没有。

    不过以后就有了。

    “原来真的和书上写的一样啊。”

    沈鹿好奇的俯身过去,瞪着大眼睛,伸手点了一下,程岚浑身一颤,却还是咬着牙没有乱动,他一窍不通的红着脸,关键时刻还不忘关心小娇妻:“没……没吓到你吧。”

    “没有。”

    沈鹿的大眼睛咕噜乱转,想要把衣摆掀开,却被程岚攥住手,她不解的抬头看着那人,程岚明显是不想直接入正题,显得自己像是用下半身思考一样。

    “阿瑶。”

    他深呼了一口气,认认真真的说道:“此时此刻,一生一世,你都是我程岚程秋白的妻子了,我向天发誓,我会一辈子的呵护你,对你好,我知道,我可能和宗玉太衡他们比不了,但是,我会用我的一切来保护你。”

    沈鹿瞳孔微颤,明显是红了眼圈儿,却嘴硬道:“还有呢?”

    “还有?”

    程岚则明显没有准备下一段,想了想,才诚恳道:“阿瑶,你放心。”

    这五个字简短有力,深深的烙印在了沈鹿的心里,她哽咽轻笑,然后轻轻的点了下头,对面伸来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阿瑶,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程岚说罢,壮着胆子探头过去,轻轻吻了吻沈鹿的额头。

    “你是真的不会啊。”

    谁知沈鹿又狡猾一笑,一个探身扑过去将他反扑倒,程岚躺在床上,瞧着沈鹿灵巧的跨坐在自己的腰上,激动的咬了咬嘴唇,说道:“阿瑶,你……轻些。”

    沈鹿调皮的低下头,意味深长道:“你放心,我会对你很温柔的。”

    说罢,她利落的将自己的婚服脱下去,不知道她是真不知羞耻,还是说敢于在喜欢的人面前坦诚,期间竟丝毫没有犹豫,直至把自己弄成剥了壳的鸡蛋。

    这下可是把程岚激动坏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了,也不敢乱动,这就给了沈鹿很大的难题,总不能是她一直在努力吧。

    “把手放在我的腰上。”

    沈鹿命令道。

    “哦哦哦。”

    程岚闻言照做,可是他的手放上去后,就像是死了一样,这个真君子真是让沈鹿哭笑不得,低头捧着他的脸亲了亲,爱惜道:“你真是个宝贝啊。”

    “啊?”

    这话听得程岚心里有点儿别扭。

    “你还得不记得?”沈鹿又问道,“咱们两个,在那个巷子里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抢了你的香囊,在墙头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程岚想也不想的淡笑道:“我当然记得。”不知不觉的放松自然,他伸手搂着沈鹿光滑的背,说道,“你说,公子,你长得可真好看啊,比你大妹子还好看,要是我不做贼,凿破脑袋也要嫁给你。”

    沈鹿一愣,没想到这人还真急着,笑了笑:“傻子。”

    “你才是傻子。”

    程岚有些嗔怪的说道:“莫名其妙的混进奴隶所,又卖到我们国公府来,过那伺候人的苦日子,还好意思说我。”

    沈鹿撇嘴:“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在国公府伺候你的日子,是我自下生以来过的最好的日子,有吃有喝,还不用怕被沈捕头抓到。”拍了拍程岚红扑扑的脸,“还能天天看着你,多好啊。”

    “宗玉可比我漂亮多了。”程岚笑道。

    “谁要看那个冰坨子。”

    沈鹿丝毫不稀罕,眼睛笑成月牙儿,好不羞耻的表白道:“我只要你。”

    话没说完,真个人天翻地覆。

    沈鹿低呼一声,等反应过来,已经被程岚压在身下了,那人忍了许久,这会儿被**驱使,也逐渐宽泛下来,露出了‘耕地者’的本色。

    沈鹿瞧着此刻的程岚,褪去平日里的软弱,多了三分的霸道,不由得在心里面美滋滋的感叹着,果然男人就是男人啊。

    而程岚也将自己的衣物全都脱下,轻轻俯身在沈鹿的上方,因着冬日怕冷便将被子扯过来盖上,四条腿在背下紧贴着,两人又都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那个……阿瑶。”

    程岚抿了抿嘴唇,抽搐了好几秒才道:“我能……”

    “少废话。”

    沈鹿是个行动派,二话不说就搂住程岚的背一用力,两人狠狠的贴上,程岚的呼吸也瞬间凝滞,心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身体的细腻感和柔软程度,绝非是忍冬那臭小子能比得了的。

    ……为什么会拿忍冬来比。

    程岚汗。

    “阿瑶,可能会有点儿疼,你可千万忍着点儿啊。”

    程岚果然是个真君子,都快要爆炸了,却还是在说些沈鹿早就知道的。

    沈鹿点头,她早就化成了一汪春池,只等着程岚这块千度的烙铁扔进,激发出她的沸点和无数白热气,遂低低催促道:“哪来那么多废话,快点儿。”

    “好。”

    程岚也早就忍不了了,准备提刀断水。

    …

    几秒后,两人都沉默了。

    又几秒,气氛滚热的被窝里,响起沈鹿有些哭笑不得的话音。

    “你个白痴,不是那里。”

第219章 冯宜的礼物

    翌日清晨,按照新媳的规矩,沈鹿给顾氏和孟姨娘敬了茶,前者的态度还是向从前一样温和,后者也就象征性的说了几句,便罢了。www.uu234.cc

    沈鹿是经程老夫人的手调教出来的,那段日子孟姨娘也在国公府里,沈鹿的变化是她一路见证过的,能同意她和程岚的事情,便早已经表明了态度。

    一行人在膳堂落座用朝食的时候,程衍瞧着程岚面色红润有光泽,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然后转头低低的问道:“昨晚还顺利吗?”

    “咳咳……”

    程岚被他这突然的一句弄的直咳嗽,旋即在桌案下锤了一下那人,这才小声且别扭的说道:“很顺利。”

    程衍点了下头,慢吞吞的转过身去吃东西。

    “对了。”

    顾氏抬头瞧着程岐,那人因着昨夜醉酒,有些倦怠在脸上:“沙漠啊,瞧你这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身子有些不适啊?”

    程岐摇了摇头。

    顾氏又打量她几眼,这才喝了口肉粥,说道:“对了小岐,宗玉说,要把你们两个的婚期提前,我和你们孟姨娘商量了一下,那就这么定吧,不都说好事成双吗,再者说了,赶在明年上元节的话,怕是庄子上会忙不过来。”

    “啥?”

    程岐一口肉粥险些喷出去,瞪眼道:“婚期提前?”

    “是啊。”

    顾氏还以为程岐是被肉粥烫到了,淡淡的点了下头:“待会儿用完朝食,我去一趟国公府,给母亲请安,顺便把这件事情说了。”

    “我什么时候……”

    “小岐。”

    程岐疑惑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程衍很殷勤的把那盘切片肘子推过来,然后一脸谄媚的说道:“来,把这盘肘子吃干净。”

    说着,还一片一片的夹进程岐面前的碟子里。

    程岐现在完全的莫名其妙,再要开口,那人又马上用话头堵上:“你看,你最近都瘦了,赶紧把这盘肘子,一滴汤都不许剩的吃完。”

    程岱在旁边冷言道:“宗玉哥,我姐刚才吃了一盘了。”

    “没事。”

    程衍笑眯眯道:“吃胖了我也不会嫌弃的。”转瞬又冷脸,“给我吃。”

    程岐一头雾水,却还是乖乖的吃起那盘肘子,好在她没吃够,只是那婚期提前的事还挂在心上,她咽下嘴里的东西,又想问。

    “夫人。”

    张嫂子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极其精致的黑绒面的锦盒。

    顾氏看过去,瞧着她笑呵呵的,便也心情不错的问道:“什么事?”

    “是冯宜姑娘。”

    张嫂子举了举手里的锦盒:“这是冯宜姑娘送来的,说是给秋白少爷和少夫人的新婚贺礼,还特地嘱咐我,要沈鹿亲自打开才行,神秘兮兮的。”

    顾氏淡笑道:“那就给阿瑶吧。”

    张嫂子照做,而沈鹿接过那绒盒,觉得里面很轻,冯宜虽然是好意,但是她心里却有些不安生,冯宜可是自己情敌啊,总觉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阿瑶,打开来看看是什么?”

    程岚到没太多想法,淡笑道。

    沈鹿点头,打开那绒盒的一瞬间,脸色有着明显的异样,又立刻消失了,顺手将那绒盒合上,不自然的笑了笑。

    程岚的注意力没在沈鹿的脸上,自然没有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只以为沈鹿丝毫不喜欢冯宜送的礼物,便问道:“她送的什么啊?”

    “不过是些闺中小件儿,没什么。”

    沈鹿摇了摇头,并没有把那绒盒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大家的意思,反倒是探身对张嫂子问道:“嫂子,送这东西来的冯家人呢?”

    “来的好像是冯宜姑娘身边的葵儿吧。”

    张嫂子不太认识,只听门口的家厮倒腾了一句,又道:“已经走了。”笑了笑继续道,“我还说让她进来喝杯茶再走,谁知道那丫头扭头就走了。”

    “走了啊。”

    沈鹿这三个字说的有些慢,点了下头:“走了就算了吧。”

    “嫂子。”

    程岐自始至终都在看着沈鹿,也将那人的不对劲儿全全揽入眼底,虽然程岚那个傻子说说就信了,她却不是好糊弄的:“冯宜到底送了你什么啊?”

    “都说了是闺中小件儿,不是什么值钱的。”沈鹿还是句话搪塞。

    程岐没多问。

    待朝食结束后,顾氏和孟姨娘就去了国公府探望祖母,顺便商量程岐和程衍婚期提前的事情。

    至于庄子里,程衍一会儿要去香坊,便回房更衣,程岱和程岚则歇一歇就要赶去学府,沈鹿由新配来的小芸伺候着,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程岐追上她,喊道:“嫂子!”

    沈鹿回头,瞧着那人。

    “阿岫?”她将手里的绒盒交给小芸,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忘记交代了?秋白和太衡要去学府,你现在赶去门口,兴许来得及。”

    程岐摇了摇头,停下来道:“我不是来找大哥的,我是来找你的。”说罢,一把夺过小芸手里的黑绒面的锦盒,作势就要打开。

    沈鹿的脸色果然突变,下意识的按住程岐的手:“……别。”

    程岐眼底谨慎,低低的问道:“怎么了?”

    沈鹿迟疑两秒,旋即故作讪笑道:“没……只是…”哎了一声,“不过是冯宜的恶作剧罢了,她……送了我一件小衣,玩笑而已。”

    “玩笑?”

    事到如今,程岐如何会相信,只拿开沈鹿的手,说道:“既如此,嫂子的小衣我也是能看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她一把打开那锦盒,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那盒子里面空荡荡的,只在正中间摆着一柄木篦子,那篦子用料考究,做工精致,一看就是专门做来送礼的,平日里用不上。

    但这不是重点,如果没有注意到其中的一个小细节的话,还真以为冯宜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呢。

    那木篦子的最左边,断了一个齿儿。

    程岐听府里的老人说过,这给新婚夫妻送断了斥的篦子,是为诅咒,为的是咒这对新婚夫妻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便夭折。

    一般都是掰断了,趁那对夫妻不备,藏在日日同眠的枕头里,像冯宜这样光天化日之下送人的,还是第一次。

    程岐的脸色秒趋铁青,没想到冯宜这样的人,背地里竟会做如此事情,怪不得方才在吃早饭的时候,沈鹿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如此诅咒,难为她没有发作。

    等下。

    程岐看到,那盒底有一道清晰的手指印儿,好像是取东西时划得,可她的指甲也不长啊,眼珠一转,她对沈鹿道:“这里面还有东西是不是?”

    沈鹿的脸上已经没有为了维持的笑了,摇了摇头,低低道:“什么都没有了。”

    “别骗我,拿出来给我看。”

    程岐有些命令性的说道。

    沈鹿还在迟疑,一旁的小芸却忍不住了,劝阻道:“少夫人,还是把那东西拿出来给大姑娘看一眼吧,别自己一个人憋着。”

    沈鹿这才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把那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叠纸,摸上去有些厚度和质感,打开来一看,原是一张海捕文书。

    上面有着沈鹿和她师父的画像。

    冯宜这是在提醒沈鹿,要意识到自己的出身,也是为了侮辱。

    “有意思。”

    程岐被气乐了,不住口的说道:“好一个大家闺秀,望门贵女,没想到这冯宜显赫的人前,也有如此不堪的人后,居然拿这些东西来羞辱你。”

    “罢了。”

    沈鹿无奈道:“她绞尽脑汁都没能嫁给秋白,我一个人女贼出身,竟然得了秋白平妻的位分,她自然恼羞成怒,我且忍下,不与她一般见识。”

    “你是好脾气,我可不行。”

    程岐冷淡道:“你放心,这口气我一定会帮你出的。”

    程岐的行事作风人进阶石,沈鹿生怕那人因为自己而鲁莽,忙道:“别,为了我去得罪冯宜,不值当的。”

    “为何不值当。”

    程岐道:“你现在是我嫂子,也就是我们程家自家人,为自家人出气,如何都是值当的。”拿过那梳子,在小芸的惊呼声中折断,然后道,“冯宜的诅咒手段不堪,我却不和她以牙还牙,听说朝廷又给锡平九城各自分配了幼羊,那冯司马不是想要以冯宜的名义领一份儿吗,我却偏不让他如愿。”

    话说今天程岐这样自然的叫自己嫂子,沈鹿还是有些诧异的,毕竟自己和她的几次初见,过程都不是很愉快。

    只是没想到,婚后竟这般不同。

    更没想到,程岐这样的大户出身,会对自己一个女贼一视同仁,不但未露丝毫鄙夷轻蔑之意,还处处都是恭敬的态度。

    沈鹿的心里暖暖的,这才觉出一家人的好来,便道:“养羊是大事,但若是能养的让朝廷满意,也是极大的好事,你要是想去做的话,就正当的去做,千万别因为要跟冯宜置气,而如何如何,耽误了正事。”

    程岐点了下头,又道:“那就正经养羊,顺带气一气冯宜。”

    沈鹿扑哧一笑,没再说话。

第220章 养羊

    出去山庄,程岐想去票号看看,谁知程衍和马车还等在那里,而程岐看到那张脸之后,才恍然想起来,这婚期提前的事情还没搞清楚呢!

    “对了对了对!”

    程岐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抓着程衍的手臂质问道:“我还差点儿忘了问你了,今早用朝食的时候,母亲说的提前婚期是怎么一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程衍抱臂,靠在那马车边儿,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果然忘了。UU小说UU小说”

    程岐不解瞪眼:“忘了什么?”

    “你忘了?”

    程衍波澜不惊的低头看着她:“是你昨天晚上说的。”

    “我说什么了?”

    程岐是越听越迷糊,不知不觉就被程衍给绕进去了。

    而那人则道:“是你昨天晚上说,好羡慕秋白和阿瑶的婚宴,等不及了,想要尽快的嫁给我,所以我才提前了婚期,这不母亲他们也同意了。”

    程岐闻言,不可思议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说的?”

    “是。”程衍点头。

    “我!”

    程岐一字一顿的说道:“迫不及待的想要……”咬了咬牙,“嫁给你!”

    “是啊。”

    程衍的态度还是不温不火的,扫了一眼过路的行人,因着他长得漂亮,好多姑娘媳妇儿婆子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似笑非笑道:“你这人别不知好歹,你可知道,这锡平九城有多少姑娘想要嫁给我,你这是捡便宜了。”

    程岐气的打了个闷嗝儿,还是为那人的先斩后奏而感到生气。

    “怎么?”

    程衍盯着她,放冷声音:“你不想嫁给我?”

    “没有。”

    对于这个问题,程岐的回答永远是肯定而干脆的,抬头瞪他,突然自暴自弃的说道:“算了,反正早晚都要嫁给你,犟犟这一天两天的,也没什么意义。”

    程衍勾唇轻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瓜儿,淡淡道:“带你去黄金园,咱们今天不去庄上忙活,听戏去。”

    “哈?”

    程岐听到这话,一把打开他的手,拒绝道:“不行。”

    程衍道:“怎么了?不喜欢听戏?”

    不喜欢是一方面,程岐摇了摇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心思去黄金园听什么戏,我瞧着票号最近的银子周转的还不错,正好朝廷要往锡平九城各分五十头幼羊来养,所以我想去争取一下梁城的名额。”

    程衍这才道:“原是在做这样的打算。”

    正说着,在旁边捋马鬃的辛夷转过头来,笑嘻嘻的说道:“养羊不急,姑娘你可不知道,那日蒋小王爷约您去黄金园看戏,那我家少爷可老不高兴了,一整天都冷着脸,谁说话都要顶三分,我和白果根本不敢凑前儿,这不,好容易腾出一天的功夫来,我家少爷既然定好了位置,就去放松放松。”

    程衍一记眼刀甩过去。

    辛夷缩了下肩膀,一溜烟儿的进庄子里去了。

    程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听戏那事都过去多久了,程衍居然还记着,她古怪的看着那人,那人转过头去,冷淡道:“辛夷最会胡说八道。”

    程岐撇嘴,敲了敲他的胸口:“哎,没想到你心眼儿这么小啊。”

    “把手拿开。”

    程衍冷冰冰的说道。

    程岐切了一声,准备上马车去:“你等会儿重新备车去香坊吧,让阿桥先送我去票号。”

    谁知话音未落,就见程衍也挤了上来,她被推搡的坐在旁边,问道:“香坊那边一天忙的焦头烂额,你跟着我做什么。”

    程衍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道:“我问你,养羊的事可想好了?”

    程岐理着衣服,认真的颔首道:“当然,这养羊算是给朝廷办事,若是年根底儿送回去的都活蹦乱跳的,赏银不多不少,有近万两呢。”

    “可若是羊死了,就要担责任的。”

    程衍提醒道。

    “不怕。”程岐笑呵呵道,“到时候再说。”

    程衍打量着她,知道程岐不是鲁莽的性子,也就没多插手,只是问道:“不过这一城分五十只,却独独一个名额,又是葛使君做主,你前段时间大张旗鼓的收了隋员外的帐,可是把他给得罪了,这名额怕是落不到你的头上。”

    “谁说的。”

    程岐嘻嘻一笑,掀开车帘子,对外面赶路的阿桥说道:“丢了阿桥,待会儿把我送去票号后你先别走,等我出来后,送我去刺史府。”

    阿桥利落的应了。

    程衍微微皱眉,旋即反应过来。

    不错,葛使君那边是不会有回旋的余地的,但他的妻子贾氏,她曾经受了程岐天大的恩,这会儿半个忙,在葛使君旁边念道两句,也就差不多了。

    尤其是,贾氏的家里平反,亲娘又封了诰命,是太后眼前的红人。

    葛使君巴结的紧呢。

    …

    “岐姑娘,尝尝我这新收的茶。”

    刺史府的正厅里,贾氏笑着递给程岐一杯冒着热气的绿茶,那人接过,轻轻的抿了一口,瞪眼道:“真好喝,我怎么从来没尝过这个。”

    这昌国人喝茶,除去苦茶就是浓汤一样的浊茶,剩下的名种产量不足,一般的家庭根本喝不起,哪像眼前这杯,碧绿清香,甘甜润喉。

    贾氏笑道:“这不是什么名茶,甚至啊,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儿都没有,是我家小厮在大邑山的山脚下发现的杂样儿,因着闻着香,就采了些给我拿回来了。”

    “是吗?”

    程岐往前伏了伏身子,大眼睛亮晶晶的,颇有目的性的问道:“那个,大邑山山脚,具体……什么位置啊。”

    贾氏一眼看透,笑个不停道:“你瞧瞧你,真是掉钱眼儿里了。”把那茶放在桌子上又道,“这样吧,我到时候让元宝带你去。”

    程岐忙不迭的点头,心里面很快盘算起如此处理这茶的方法来。

    贾氏看着她,小声道:“我可告诉你,那片地你要包下来,开茶庄的话,出的茶我可要免费喝的,我可是你的引路人。”

    程岐痛快的笑道:“那是当然。”

    两人同笑。

    “对了。”

    程岐喝完那杯茶,才说起正事来:“对了夫人,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您帮忙,我思来想去,也只有您能帮得上。”

    贾氏淡淡道:“什么事?”

    “今年朝廷分发的幼羊不是批下来了吗。”程岐轻笑道,“听说这一城才给一个名额,所以……”

    “你想养羊?”

    贾氏微微诧异道。

    程岐瞧着她的表情,古怪道:“怎么?养羊有什么不好吗?”

    “倒没什么不好的,除去朝廷的巨额赏银,就是操心的地方太多了。”

    贾氏感慨道:“你养好了,就是应该的,养不好,可是要受罚的。”停了停又全盘托出道,“这些年来,梁城的幼羊名额都是我家老爷领的,可实际上,他早就养够了,我们刺史府根本不缺那万八千的银子,所以今年啊,老爷有意把这个名额给冯司马,这事的风险可不小呢。”

    程岐点了下头。

    “话说回来,你怎么想起养羊来了。”贾氏又问道。

    “这不是吗。”

    程岐解释道:“现在我们长房从国公府分家出来了,从前有祖母护着,外人或许还能高看我们一眼,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做生意的话,手里的几个庄子将将能够维持,但无人出仕,地位很快就会低垂,太衡……我三弟这个大理寺正的位置……还要几年,更何况还不知道是否稳妥,所以我想着,还是养羊吧,这也算是为朝廷办事,为长房挣挣面子。”

    贾氏闻言,也平静的点了下头:“你说的这些,也是情理之中。”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也是难为你了,你爹走得早,留下这一大摊子的事情,叫你们几个孩子去辛苦维持,瞧瞧,你这好日子都临近了,还要为了家里这样抛头露面的。”

    “这不怪他们。”

    程岐笑道:“我本身就是个待不住的性子,更何况,现在不抛头露面,叫这锡平的人知道知道我的本事和魄力,日后被人瞧不起了,再想着如何如何,才会让人笑话的吧。”顿了顿,“更何况,就算大哥和老三帮不上忙,还有程衍,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还是要靠他的。”

    贾氏欣慰一笑:“好,你们两个日后便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了。”

    夫妻。

    这两个字轻轻的从程岐的心里划过,让她微愣了一下,自己以后……和程衍就是夫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里闪过那人的脸,心跳骤然加快,脸上也悄然泛红,不安的低下头去,讪笑两声。

    贾氏只当她是害羞了,这才答应道:“好了,你今天说的事,我会和老爷详谈一下的。”了然轻笑,又沉稳而暗含霸气的说道,“你现在就别闲着了,去看看地方什么的,别到时候羊批下来,圈地还没选好。”

    程岐一愣,旋即笑得灿烂道:“多谢夫人。”

    话不多说,程岐尽快的从刺史府出来,事情稳妥了,她正高兴着,想要一鼓作气的把养羊的圈地定下了,谁知道出了府门,发现程衍还没走。

    那人还是半倚靠在马车旁,一副冷若冰霜的死样子。

    程岐站在门槛内,茫然有些走神。

    面前这个男人。

    这个长得这么漂亮,却又如此臭屁的男人。

    以后就是自己的老公了。

    程岐微咽口水,从现在才开始正视这个问题,而那人瞧见她出来,敲了敲马车的车板说道:“出来了,上车吧,咱们去缎庄。”

    程岐走下台阶去,看着那人的背影,忽而轻笑道:“不问问贾夫人到底答应我没有吗?”

    那人没回头,冷淡道:“要是不同意,你早就骂街了。”

    程岐哈哈一笑,话锋一转道:“我改主意了,咱们去黄金园吧。”

    程衍闻言挑眉,停了停,才似笑非笑道:“上车。”

第221章 老赖

    决定好养羊之后,在贾氏的帮助下,今年梁城的名额很快就批了下来,程老夫人知道后还挺高兴,特地叫周妈妈过去帮忙。

    周妈妈的爹,曾经是被雇佣来专门养羊的,她自小跟着耳濡目染,也知道不少养羊的知识,而这些知识,正是程岐急需的。

    而大邑山的山脚后,有一片大抵六七亩的空地,本来是用来农耕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荒了,程岐看重了这块地,准备搭半棚,把地点选在这里。

    “这快儿倒是不错。”

    周妈妈望着那地皮,说道:“冬天遮风,夏天遮阳,平日里只要有人仔细看着的话,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相较于圈养的,放养的羊肉质更好一些。”

    程岐点头,听身后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原来是表姐梁珠。

    年中的时候,她和程岐的堂哥程渊成了亲,而婚后整个人也圆润了起来,如今程渊和长房的几个人在一起做事,自然而然就都住在了庄子里。

    “渊小嫂子!”

    程岐逗趣儿道。

    梁珠嗔怪的剐她一眼,随即举了举手里的册子,说道:“都记好了。”

    程岐接过,看了看上面的记录。

    这片地一共七亩,所持者有四人,基本都是一些底层百姓。

    “既然都记好了。”程岐道,“那就交给渊哥哥,让他以现在的市价,把这片地全都从那些农民的手里买下来,如果有不愿意卖的,就用租的,越快越好。”

    梁珠点了下头,爽快道:“没问题。”

    程岐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有些荒瘠的土地说道:“快到秋末了,趁着这个冬天把这片地好好拾掇拾掇,等明年春暖花开之时,那批幼羊下来,一切就都能走上正轨了。”负手在背后,“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梁珠瞧着她的样子,心里面松泛下来,分家一事闹得两房都遍体鳞伤,如今伤口愈合,大家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的平静度日,挺好。

    “对了。”

    程岐回头挤眉弄眼的笑道:“我说渊小嫂子,你怎么有孕都两月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啊,可是把我当外人了?”

    梁珠一愣,旋即脸颊嗖的就红了,眺望着远处和程衍一同看地的程渊,不自在的嘟囔道:“是程渊告诉你的吧。”

    “哪有,不经过你的同意,渊哥哥哪有那胆子。”程岐笑道,“是药坊的小佟告诉我的,要我带安胎药给你喝。”看向程渊,“我去问渊哥哥的时候,那人支支吾吾还以为自己露馅了,别提多好玩了。”

    梁珠也笑了笑,旋即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未有明显隆起,却已经能感受到那小生命的存在了,脸上多了些成熟的笑意,说道:“等我怀这孩子辛苦,你就不觉得好玩儿了。”

    程岐笑道:“好了。”拍了拍她的手,“我看你啊,也就别跟着我从早到晚的忙前忙后了,还是回去山庄吧,帮孟姨娘和我嫂子打点内务也是一样的,外面这边有我和程衍就够了,再者说了,这还有盛叔呢。”

    梁珠这才放心的点了下头,转头又问道:“对了,你嫂子那边……还没有什么动静吗?我还想着,她也尽快怀上,和我做个伴儿呢。”

    程岐促狭一笑,凑头过去小声说道:“表姐,你想的到挺美,可我哥那身子板你也不是不知道,和渊哥哥怎么比得了啊,再者说了,你家那位能干,是个耕不死的牛,成亲一个多月就落地生根了,可我大哥……不是很能干啊。”

    听到这话,梁珠的脸瞬间红成了猴屁股,一个劲儿的拍打着程岐的肩膀,嗔怒的说道:“你个死丫头,当着我的面儿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我没有哈哈哈”

    程岐欢快的笑道。

    这般爽朗的笑声传的有些远,程渊听到,回头看了看,瞟了一眼程岐,目光又在自己的新妻身上停了停,眼底尽是柔情似水。

    许是感应到夫君的深情,梁珠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些许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对了。”

    程渊恋恋不舍的回头,对程衍道:“我说宗玉啊,你和阿岫的婚期怎么突然被提前那么多,这还有不到半个月了,你这个臭小子又打什么主意呢。”

    程衍直起腰背,面色淡漠道:“没打什么主意。”

    “没听说过这句话吗?”

    程渊笑道:“人家都说,好饭不怕晚。”

    “可我就是想早点儿吃。”

    程衍挥手,将个硬石块扔的老远,程渊看着,都找不到那石块的踪影了,复又不疾不徐的问道:“话说,你们两个从兄妹再做夫妻,不觉得别扭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程衍暗笑道,“她拿我做哥哥,我可不把她当妹妹,更何况小岐从来也没把我当成他她的二哥。”

    “罢了罢了。”

    程渊道:“反正现在一切将定,都好好过日子吧。”

    程衍闻言没有开口,迎着那清冷的风,看向程岐的方向,那人发丝飘摇,漂亮的桃花眸里尽是欢愉,笑起来唇红齿白,看的让人心情也好了。

    程岐笑着笑着,也错过视线来。

    两人对视。

    程岐笑的更开心了,停顿两秒,才和梁珠往回走。

    程衍有些不舍的收回视线。

    “走吧。”

    他对程渊道:“回去吃饭。”

    “好。”

    …

    又几日清晨,山庄里的膳堂正在置备朝食,程岐打着哈欠进来,瞧见刚刚端上来的切片肘子,趁着张嫂子没看到,用手拿起一片放进了嘴里。

    谁知回头,就瞧见了面无表情的程衍。

    那人满眼嫌弃,在程岐蒙愣之际,拿起她的手臂,用她自己的袖子擦了她自己的嘴,然后坐在旁边道:“这一大早的,像什么样子。”

    “哎?”

    程岐瞧着袖口的油印儿,心说自己本来是要用帕子擦得,这下待会儿又得去换衣服了,气的耸鼻子:“你一大早像什么样子!”

    “一大早的,吵什么吵。”

    孟姨娘从外面走了进来,程岐立刻住了口,坐下后往外看,招呼着沈鹿和梁珠两人进来,说道:“大哥和渊哥哥呢?”

    “秋白和太衡去学府吃了。”沈鹿坐下来,笑道,“渊哥哥和盛叔一大早就去收地了,这会儿应该快回来吧。”

    程岐应了一声,探手扶着梁珠坐下,逗得那人笑个不停。

    “我还没那么金贵。”她道。

    顾氏也来了,众人坐下气氛融洽的用着朝食,青苗从外面小跑进来,附在程岐的耳边说了什么,那人皱眉:“还有这档子事?”

    顾氏抬头:“怎么了?”

    程岐擦了擦嘴起身道:“盛叔和渊哥哥回来了,说有个人不肯卖地,还非要跟过来同我说话。”瞥眼外头,“人应该在正厅,你们先吃着,我过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

    程衍起身淡淡道。

    程岐看了他一眼,点了下头:“好。”

    …

    “阿岫。”

    瞧见程岐两人来了,程渊这才稍微歇了歇火气,说道:“阿岫,你和宗玉可算是来了,这人非吵着要见你,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我只得把他带来了。”

    程岐问道:“盛叔呢?”

    “去香坊了。”那人答道。

    程岐点了下头,看向厅中站着的那人,一副贫农的打扮倒是没错,可这年纪看上去可得有六七十岁了,眼睛贼溜溜的,一进厅子就开始四处偷看。

    “这位老伯,你的地,可有什么问题吗?”

    程岐说着,心里却猜出七八分缘由了。

    无非是这人想要抬价,把这地卖的贵一些,否则他若是不想卖,也不会吵着程渊把他带过来,又口口声声的想要见自己了。

    果不其然,那老头子见到她,笑眯眯的说道:“这位就是岐姑娘吧。”伸手想要往前亲密亲密,却被程衍冷脸挡开,“注意规矩。”

    那老头子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不知道这大户人家的规矩多,在自己的巷子里面,程岐这般大的孩子,都上蹿下跳,无拘无束的很。

    “我……我姓刘,在家里拍老四,他们都叫我刘四。”

    刘四说着,换了一副口气,听着就觉得凄惨:“是这样的,听说岐姑娘想要买我家的地,这本是我刘四的福气,可是……那是我家的祖地,里面还埋着我家的几口子人,所以这地……轻易卖不得啊。”

    他说着,竟然颓废的坐了下来,摆明着不会轻易走的意思。

    而他方才说的话,态度也很明显,这就是硬要钱了,这刘四知道程岐包地是为了养羊,所以这片地是一定会买的,便决定坐地起价。

    程岐家大业大的,不会在乎那几两银子的。

    拿钱消灾嘛。

    刘四在背地里窃笑,心道这程岐从小锦衣玉食,接触的都是上等人,自然拿自己这般的老赖没办法,而他今天进山庄的事,方才那一闹,街上的人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这便让程岐他们没办法对自己下黑手。

    刘四握着自己的脚踝,觉得自己还真是聪明,不愧活成了人精。

    谁知程岐看着他的样子,脸上的表情说不上生气,但也不是怎么高兴,微呼了口气,坐去旁边的椅子上,态度淡然。

    “这样啊。”她道。

    刘四忙不低的点头:“可不是咋的。”

    “既然是祖地。”

    程岐话锋一转:“那我们就不要了。”

第222章 倒打一耙

    “啥?”

    听到程岐说不要自己地了,刘四下意识的从嘴里崩出这个字来,他瞪了瞪有些昏黄的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不要了?”

    而听到这话,程渊直接喷笑出声,且背过身去,肩膀不停的在颤抖着,看的旁边的婢子也忍俊不禁。www.uu234.ccwww.uu234.cc

    程衍到还好,程岐的做法在他的意料之中,遂道:“我就说五十头羊用不下七亩地,你是养羊,又不是养大象。”

    说罢,挥了挥手,立刻有家厮上来。

    “既然小岐不要这刘四的地了。”程衍伸手指了指,“你们几个好生把这位老爷子送回家去,切记不要动粗。”

    “是。”

    那几位家厮应声,随即上前要扶那刘四。

    “别碰我!”

    谁知刘四喊了一声,然后往前膝行了几步,还以为自己是老年痴呆听错了话,又对程岐确认着问道:“岐……岐姑娘?”

    那人放下茶杯,面色平静的看着他:“怎么了?”

    刘四微咽口水,试探道:“您……您真不要我的地了?”

    程岐忽而轻笑着,也不知语气里的无奈是从哪里来的:“你方才不是说了吗,那两亩地可是你们家的祖产,又埋着你们家的人,都说人心是肉长的,你都求到我跟前儿来了,我哪儿还忍心收你的地啊,再者说了,我就算再畜生,也不会让那些羊,踩在亡人的骸骨上啊。”

    程岐这洋洋洒洒一席话,说的刘四是哑口无言,他有些颓唐的坐在地上,心说这丫头还真是厉害。

    明摆着是拒绝的态度,用的却全都是自己方才说的话,这不相当于自己是搬石砸脚,画蛇添足了吗。

    本来还有六两银子拿的,现在好了一分钱都没有了。

    刘四浑噩的坐在地上。

    程岐见状,冷下脸来,她平生最讨厌这些得寸进尺的老赖,从前在现代的时候,那些蛮不讲理的钉子户,她见得多了,动迁迟迟不肯交房子,为的就是多要钱。

    不过这种人到了她的手里,就是四个字,绝不姑息。

    “你们几个还看什么。”

    程岐说道:“还不快把刘伯请出去。”

    她那个‘请’说的咬言砸字的,那几个家厮在旁边目睹了程岐收拾这个老赖的全过程,早就偷笑到不行,这会儿领会其中深意,便一窝蜂的上前,直把那个刘四架起来,给连拖带拽的弄走了。

    瞧见那刘四狼狈未得逞的模样,程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拿起茶杯来喝了,才道:“这个刘四,倚老卖老,还想占咱们的便宜。”

    “这种人,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程岐冷冰冰的说道:“我才不会惯着他。”

    说罢,揉了揉平坦的小肚子,不紧不慢的往膳堂里走。

    “好饿啊,我饭还没吃完。”她道。

    程衍跟着,厌弃道:“就知道了。”

    而程渊听着这两人的你来我往,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

    …

    “姑娘!姑娘不好了!”

    谁知程岐回去膳堂,碟子里的菜没吃两口,青苗就一溜烟儿的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姑娘!出……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程岐隐约觉得不对劲儿。

    果不其然,青苗胀红着脸说道:“是……是方才那个老头!”她小小的手指着外头,“那老头不肯出庄子,在门口大闹了一通,乔二哥硬把他往出拽的时候,他……他……”

    青苗说着说着,眼睛冒红,看样子是吓到了。

    程岐缓缓起身,表情很是严肃:“怎么了,你说。”

    “他一头撞在石狮子上了!”

    目睹了这一切的青苗浑身发颤,那满地的鲜血印刻脑海,成了她童年的一抹阴影,攥了攥手指,噙着眼泪。

    而她说完,膳堂里面也炸了锅,程渊气的直接就把筷子摔了,旁边的梁柱吓了一跳,忙按住他的手。

    顾氏和孟姨娘根本不知道这前因后果,前者迷茫的瞪了瞪眼,后者知道现在出了事,大吵大闹是没有用的,吩咐道:“张嫂子,赶快把人送去药坊。”

    “乔二哥他们已经把人送去了。”青苗忙说道。

    “没死就好。”

    孟姨娘对程岐两人道:“阿岫,你和宗玉赶快过去。”转头又对程渊说道,“你待会儿把事情给我们解释一下,都别慌。”

    程岐瞧着孟姨娘有条不紊的样子,心里很是佩服,遂应声,和程衍火速赶去药坊。

    可两人的马车还未到那药坊前,就隔着帘子听到无数的嘈杂,程岐刚想掀开窗帘子看一眼,人群中忽然有人喊道。

    “程家来人了!”

    随即是阿桥的喊道:“都离远点儿!想死吗!”

    “你们家姑娘逼死了人!还装什么装!”

    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算是带了个头,所有人都在说程岐和程衍的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进行批判,弄的那两个人距离药坊不到百米,却花了十几分钟才过去。

    “我先下马车。”

    瞧见程岐要掀车帘,程衍开口道。

    程岐看着他,点了下头。

    程衍随即下车,刚要扶着程岐下来,手臂却忽的被人攥住,他面色冷凝的回头,本来要抓着他骂骂咧咧的男子,又怯生生的松开了。

    待程岐下车后,发现那个刘四根本没什么大碍,怪道这种人是舍不得一头撞死的,只是扭了脖子伤了些许皮肉,流的血有点儿多而已。

    只见他盘腿坐在药坊前,一副受了极大迫害的样子,拍打着大腿哭天喊地的说着:“那是我家的祖地啊!我爹娘和媳妇儿都埋在那片地里!我怎么舍得卖啊!我要是卖了!我还是人吗!”

    “可是这程岐!偏偏逼着我卖地给她!”

    “那就是个霸王啊!”

    “不卖就要杀了我和我大儿子啊!”

    刘四痛哭流涕着,惹得周围那些不知深浅的人,纷纷同情起来。

    程岐现在被倒打一耙,成了众矢之的,但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刘四以为那人要妥协了,谁知道那人只是掠过了他,进去药坊了。

    “哎?怎么进去了?”

    “这事……程岐就不管了?”

    刘四愣了愣,一听这话,立刻又号丧起来:“还有王法吗!”

    而一门之隔,程岐听着那刘四无理嘶喊,对正在配药的周老郎中低声说道:“周老,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周老郎中摇了摇头,转身回里屋去了。

    小佟在旁边看着,无奈的叹了口气:“姑娘,要我说,您就多给那刘四几两银子吧,咱们破财免灾,不然被他这么闹下去,不仅药坊没办法做生意了,就是香坊和票号的生意,也会被波及啊。”

    “破财免灾?”

    程岐冷冽道:“我还偏不破财免灾了。”

    小佟又道:“岐姑娘,您不知道,这个刘四啊,是西巷口幼名的泼皮无赖,早年气死了爹娘,又打跑了媳妇儿,领两个儿子过活,只是后来,他那大儿子被压断了腿,成了瘸子,小儿子人倒是不错,从前也能管着他,就是太爱打架了些,三年前也下狱了,他带着大儿子孤苦无依,有没有什么银子来源,这回咬到了姑娘,不撕下去一块肉是不会罢休的,要不您看,撞破了头,也要赖在这里呢。”

    程岐听完这话,捕捉到一个点。

    “能管着他的小儿子下狱了?”她问道,“怎么回事?”

    小佟道:“他小儿子叫刘安,从前给一户人家做看门的家厮,后来为了那家小主人打了架,惹了更厉害的人呢,结果沈捕头来抓,却被主子给卖了,这才下狱了。”

    “原来是这样。”

    程岐说了这么一句,拿上梁珠的安胎药和沈鹿的坐胎药,这才推开门出去,这一门之隔,外面却是人声鼎沸。

    “刘四。”

    程岐负手在旁,看着那个坐地撒泼的人,说道:“我最后再问你一遍,是六两银子卖地,还是……”

    “你们看看!”

    结果刘四根本听不进去,不等程岐把话说完,就又开始拍大腿嚷嚷了起来:“你们看看啊!都什么时候了!还逼着我卖地!”

    回头指着程岐,那眼神真的很歹毒。

    “蛇蝎心肠!”

    刘四破口大骂道:“蛇蝎心肠的贱人!”

    程衍双眸微眯,作势要上前。

    程岐轻摇头,要那人稳住,随即抬步就往马车的方向走。

    “回山庄。”她吩咐阿桥道,“懒得理他。”

    阿桥一愣,看了看刘四,说道:“姑娘,咱们就这么不管他了?要是让他这样哀嚎几天下去,咱们长房的名声怕是不能要了。”

    “犊子都是惯出来的。”

    程岐扔下这句话,利落的上了马车。

    阿桥忍俊不禁,又看向自家少爷,说道:“少爷,您看?”

    程衍不知道程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人心里是打着算盘的,之所以这样,是为了表态。

    程家长房,是不会被一个刘四胁迫低头的。

    所以,破财免灾是不可能。

    他扫了扫袖子,也上车去,吩咐阿桥赶车离开。

    而坐在地上的刘四瞧着那马车缓缓驶走,眨了眨眼睛,和周围的吃瓜群众纷纷愣住,不过都到这个时候了,不闹下去,自己真的就是竹篮打水了,索性大嘴一张,再次嚎啕告状起来。

    不过大家过来看,都是看一个新奇,那人哭喊的久了,他们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就都各回各家歇着了。

    有对门嫌烦的,开窗出来骂,但刘四不在乎,仍是自顾自的哭喊着,只把嗓子都哭哑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0873/ 第一时间欣赏夫人万岁最新章节! 作者:秦晾晾所写的《夫人万岁》为转载作品,夫人万岁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夫人万岁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夫人万岁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夫人万岁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夫人万岁介绍:
抓人贩子被歹徒一枪崩的穿越了,醒来又发现自己被毁容了,程岐表示真愁skr人,妖魔鬼怪怎么踏马这么多!没关系,拿起金箍棒,俺老娘来也!且看她如何三拳打飞小渣渣,倒拔门口白莲花!**************只是某人发现,自己的预备役媳妇儿画风突变,不但骨骼清奇,好像智商也在直线下降,无奈摊手,你这泼猴。#傲娇总攻vs中二少女#某傲娇:追妻难受。某中二:多喝热水。——————书友群429908206,已有两百万完结作品,坑品更新有保障,都来可怜可怜孩子吧!夫人万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夫人万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夫人万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