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禧十七年,春分。
昌国境,即为中原,共分十四州,每州分九城,每城都有一座朱雀楼,是为皇帝选妃所用。
一些地位极高的官商小姐幼年经过筛选之后,养在此楼里,只等到十三岁豆蔻入京,经皇帝和太后过目。
不留者,遣返自家。
留用者,送回朱雀楼,赐位分赏封号,再经两年教导考核,若通过,十五岁及笄才可以正式入宫。
锡平梁城齐国公府的长房嫡女,在半个月前入选了。
这若是在旁人家,可谓是开天辟地的大喜事,可放在程家,却是水滴入海,没掀起一分一毫的波澜。
此女入选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诗酒花茶,亦或是刺绣女工,她样样精通,无一不能。
更何况,程家乃开国望族,被昌国人戏称为绥水以北的另一支皇族。
半月前去上京参选,昨日傍晚才回来。
而回来国公府之后,她非但未出席二叔置办的喜宴,还将汀兰水榭的仆人全都赶了出去,锁上通门的平石桥,将自己关在三层木楼里。
满府的人皆一头雾水,还以为是入选后为避生人的规矩,遂没敢突兀探望。
都以为那人在三楼的闺房休息。
谁知,在房里。
一条白绫甩过房梁,那人站在月牙凳上,将那垂下来的部分系成死结,梨花带雨的哽咽两声,将脖子探了过去。
“别害太衡,我不入宫,我死就是了……”
她说罢,绝望闭眼,凳倒人悬。
轻微一声咣当,谁也没有注意。
而在那凳子斜倒的同时,白绫上挂着的那人开始本能挣扎,她只觉得头脑胀裂发热,刺耳鸣声,眼前似有闪光,头发像是烧着了。
紧接着,她浑身激颤,双手拼命的划水拍打,腿脚跑步般乱蹬,但身子很快又直挺抽筋,陷入痉挛状态,再然后,悄无声息的停止动作。
那穿着鸭黄色宽袖襦裙的身体孤零零的垂在半空中。
精致云履掩在裙摆中。
…
突然!
那云履猛颤,她紧闭不久的双眼霍的睁开!
血红的双瞳没了方才的绝望失落,更是愤怒和紧张!
她原本停止挣扎的身子像是重新灌入力气,合上半张着的嘴巴,伸手抓住耳侧的雪白绸子,手背青筋交错,拼命的晃荡着,求生欲不可抵挡!
但选择上吊,为的就是无法空手挣脱。
她的脸色越发青紫,胀的快要爆炸,眼前也忽明忽暗,狠命最后一蹬!
‘咔嚓’
那房梁年久失修,在她不停的施力下,碎裂而开,白绫子松了下去。
她离地一米多,轰的摔了下来。
可也巧了,右额角正好磕在那月牙凳上,砰的一声,鲜血汩汩而出。
窒息带来的眩晕感让她失明晕厥。
但身体麻痹,感官依旧灵敏。
‘吱’
这是推门声。
‘哒哒哒’
这是脚步声。
她意识被吞入黑暗的前一秒,右脸忽然传来一道尖锐的痛楚,冥冥间,似乎能听到划骨而过的声音。
虽然眼睛睁不开,但她还是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抓,抓到了一人的衣角。
然后彻底晕过去。
她的身体处在濒死状态,遂死不松手。
‘刺啦’
这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哒哒哒’
这是比方才要慌乱的脚步声。
‘咣。’
这是更轻一度的合门声。
先安利一下隔壁的《半壁图》,不是爽文但写的咔咔掉头发,然后《夫人万岁》是晾的第二本书了,希望父老乡亲们可怜可怜孩子,给个差不离儿的成绩,保准端出来的东西色香味俱全,请看晾诚恳的大眼儿.
第1章 中枪就穿越(求收藏)
汀兰水榭的三楼帐床旁,青黛被刺眼的阳光弄醒,她这两天哭狠了,眼周火辣辣的疼,可一瞧见床上那人,她眼泪又簌簌而落。www.uu234.net
“姑娘不想入宫为什么不直说,何苦吊了自己啊。”
青黛说完,想要伸手帮那人掖一掖被子,谁知床上的人猛地躬身坐起,像是诈尸般嘶喊道:“别碰孩子!”
青黛吓得一晃神,跌撞的后退两步:“……姑娘?”
姑娘醒了!
青黛顾不得她方才喊得话,赶紧跑到栏台那里,冲着外面的细辛喊道:“姑娘醒了!快去告诉孟姨娘!”
她喊完,转身看着那人,有些紧张的喘着气。
床上那人依旧是闭着眼的,她眉头紧皱,伸手去摸后腰,可摸了半天没摸到想要的,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有些惊喜的呢喃道:“我没被崩死啊。”
青黛松了口气,刚想上前,就见那人砰的躺了回去,一双粉拳交替的砸着床褥,笑的极其轻快:“没死!中枪都没死嘿!”
而青黛见素来恪规的那人突然笑出声来,心说这是……磕傻了?
她担心道:“姑娘?”
床上那人听到她的话,又猛地坐直身子,欢喜的转过头,只是那人在看清眼前这一切后,笑容逐渐消失……
“啥玩意儿?”
“这是医院?”
“主题医院?”
“护士咋还穿古装?”
程岐眨了眨眼,从中枪没死后的兴奋中冷静下来,她环视四周,发现正身处在一间古色古香的房室中,有雕镂花的胡桃窗棂,探出的木台置着白色长春花,迎着初春的暖阳安静绽放。
花梨月牙凳、樟木和琴几、三扇绘金云的围屏、黄杨的燕尾翘头案……如果不是自己穿越了的话,那这就是地狱。
大爷的……用屁股想都不能是地狱。
等会儿,还有一种可能。
程岐从前办过一桩案子,知道一种情况,人在昏迷的时候,大脑是不会休息的,就像做梦一样。
难不成自己正处在梦境中?
毕竟程岐也是戴过红领巾的人,对于穿越和地狱一说自然是不相信的。
她抬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
疼。
**……这不是梦。
那不是梦又不是地狱的话。
那还能是啥。
那就是穿越了。
程岐还记得,她穿越的当天,交警大队的高队长还痛心疾首的训她:“成天看那些个穿越小说有啥用啊!有种哪天你也给我穿越走!省的给我添堵!”
高队长,多谢您老人家给立的flag。
这回真特么穿越了。
当天下午,她在抓当街作案的人贩子的时候,未料到歹徒有枪,后腰中招,再醒来人就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不对,这不是她中枪后第一次醒来,这是第二次。
第一次醒来是……
嘶……
头疼,一时想不起来。
程岐又摸了摸后腰,喃喃道:“伤呢?伤跑哪儿去了?”
一旁的青黛忙把镜子举到她面前:“姑娘……伤在这儿。”
程岐照着镜子,发现右额角有道干涸的伤口,习惯道:“外创伤口。”又往下看脖子,“勒痕淤伤。”最后是右颧骨,“这是……纱布?”
腰上的伤,咋跑右脸上去了。
而青黛瞧着她那又憔悴又呆滞的模样,咬牙颤唇,噗通的跪了下来。
程岐一愣,她生在二十一世纪,哪里被人跪过,赶紧道:“你干啥?”
谁知青黛死摇着头,眼泪迸溅:“都是奴不好!没能照顾好姑娘!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奴也就跟您去了!”
程岐一脸上火:“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你跟我去哪儿啊?”
青黛抬起头,想要握她的手却又没敢:“姑娘,您有什么难处可要和奴说啊,再不能做傻事了,那一脖子吊上去,多疼啊。”
吊上去?
上吊?
脖颈的青紫淤痕。
这就对上了。
她想起自己中枪后的第一次醒来就是在上吊ing。
当时视线很高。
那悬空感让她生不如死,再然后摔下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这不是主要,程岐揭开右颧骨的纱布,对着镜子看,伤口大概三厘米长,不长可也不浅,是微裂开的深红色。
“上吊咋弄成这样?”
程岐自顾自的说着:“脑门儿是磕的,那这……是毁容了?”
青黛闻言,吓得深深俯身在地:“姑娘别乱想,周老郎中说了,这脸上的伤口没事的,很快就会愈合的。”
程岐咧着嘴,想要用手摸一下,就听不远处有人大喊道:“沙漠!”
程岐迷茫抬头,瞧着卧房门口旋风般的跑来一人,她发量惊人,梳着饱满的云朵髻,配玲琅珠翠,一身樱草色的半臂瑞锦纹抹胸襦裙。
程岐瞧着她那胸前丰盈的呼之欲出,有些感慨道:“这……少说也得是c吧。”
而孟姨娘坐在帐床边,瞧见她醒来,又气又忧之下,伸手掀开被,照着她的大腿里子就拧了一把,疼的那人哀嚎一声:“哎妈呀!疼!”
“该!合该疼死你!”
孟姨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叹了口气又道:“沙漠,你有什么事和姨娘说,可是上京出了什么意外?还是院里的婢子奴才不顺心?怎的自己拿主意,甩条绫子就上吊了。”眼圈泛红,“不想入宫就罢了,瞧这摔得。”
程岐自动忽略掉入宫两字,愕然道:你是?”
孟姨娘听她这话,担忧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自己最怕的事情发生了:“沙漠?你不认识姨娘了?是不是摔下来的时候磕的不记人了?我是孟姨娘啊!”
程岐是孤儿,对华夏那套复杂的亲戚称谓一窍不通,凭借着社会经验在心里分析着……姨娘,就是娘的姨?
“姨姥?”
程岐试探道。
孟姨娘眨了眨眼,泪水茫茫然卡住了:“你说什么?”
看反应不对,程岐想了想,又改口道:“姨奶?”
孟姨娘气的砸腿:“你这孩子是傻了吗?我是姨娘姨娘孟姨娘!你爹的偏房!”
好一段合辙押韵的rap。
程岐的腿上还隐隐作痛,心道这老娘们下手可是够重的,为了不再挨这人的掐,她连忙道:“是是是,孟姨奶……姨娘!我记得,记得你。”
孟姨娘也没有怀疑,只是松了口气,帮她把那纱布贴好,嘱咐道:“总而言之你没事就好,什么再金贵也没有你的命金贵,这两天府里算是着了大魔了,我得先去蘅芜院告诉老夫人一声,她也急坏了。”
程岐只知道点头。
孟姨娘起身,又指着她严厉道:“可不许再做傻事!”
程岐立刻道:“记住了。”
孟姨娘帮她掖了掖被子,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程岐听着,这好像是二楼,怎么还有下楼梯的声音。
“姑娘,您饿了吧,青黛给您取些吃食填填肚子吧。”
一直跪在旁边的那人小声道。
这么一说,程岐还真觉得饿了,只是这会儿她顾不上吃,直接起身下床往出跑,连鞋子也没穿,吓得青黛魂都丢了。
“姑娘!姑娘您做什么去!”
青黛花容失色,连滚带爬的捧起那云履,哭喊着追了出去。
而跑出去的程岐顾不得欣赏这里的雕梁画栋,只找到楼梯口奔下去,以为这里是二楼,结果跑下去还有一层,索性再奔,直到一层,推开正门!
程岐猛然停住!
这是水上的木制三楼!
宽十米的木榭台外环着澈澄的碧湖水,中有红鲤鱼飞速游过,榭台上只有一条平石桥连着二十余米外的红木院门,那门上的两个金扣环似乎在召唤着她离开这里。
程岐深吸一口气。
不用出院门。
她赤足跑到那石桥中间,踩上冰冷的矮栏杆,往前一跃!
再见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切!
大鹏展翅!
翱翔吧!
结果。
半路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抄了回来。
这次是一个爱说东北话的女主,然后就是关于称谓的问题,和半壁图一样,夫人万岁也架空唐朝,但那些这娘那娘,这郎那郎的,晾是真的心累啊,所以选捡大家熟悉的用,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第2章 沙漠(求推荐票)
话说程岐正想一跃而下,扎入这碧湖里好穿越回去,谁知被半路截胡,然后整个人被抱回木楼里,一路奔到三楼栏台,才给放下来。www.uu234.net
“细辛……可是多亏你了。”
青黛惊险的哽咽道。
程岐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三楼栏台。
怎么回事?
时光倒流!
她转身看着那个抱自己上来的细辛,好家伙,青黛十二三的模样,这个细辛年岁较大,十**,而且个头奇高。
比自己高两头还多,虽容貌姣好,但体型庞大,是褐衫遮不住的孔武有力。
好一条忠肝义胆的汉子。
程岐由衷赞叹,怪不得能把自己拦下来,这体格就对了。
“姑娘,您可别想不开。”
细辛的声音还挺好听的,让程岐想起来十冷里的小哪吒。
“姑娘……您这又是做什么啊?好端端往那湖里扎什么啊!”
青黛眼泪啪嗒啪嗒的掉着,转身要下楼去:“奴去找孟姨娘来。”
孟姨娘=掐人贼疼。
“留步!”
程岐尔康式招手,走过去讪笑着抚慰道:“别,我没事,我刚才……就是想洗个脸而已,千万别找孟姨娘。”
青黛哪里会信,但看着程岐现在的情绪还算是稳定,遂道:“姑娘,这开春地上冷的紧,咱这又是水上木楼没有取暖的地龙,您先把鞋子穿上吧。”
她说着,熟练的跪在地上给程岐穿鞋。
那人不好拒绝,把鞋穿好后从栏台走回屋里,她发现那金云的厚围屏后镶嵌着全身明镜,程岐站在前面,打量着如今的自己。
她穿着月白色的丝绸寝衣,袖口是蜀绣的淡粉长春花,十二三的模样,身形异常消瘦,乌发柔顺垂腰,程岐取下右脸纱布,静静的端详着穿越后的自己。
她如今的容貌极其清秀自然,一张鹅蛋脸虽无特别惊艳之处,但就是能让人目不转睛,尤其是那对桃花眼,深邃朦胧,略带浅浅粉晕在四周,眸子滴溜转动,转出无尽的,那不会遭年岁腐蚀掉的风流。
二十一世纪里,程岐在孤儿院长大,风吹雨淋的野草一般,还要做工打杂换取学费,整个人瘦瘦黑黑的,而在这里倒是肌肤白嫩如水煮蛋,初春素雪般。
青黛叫细辛去小厨取饭食,自己看着站在镜子前发呆的程岐:“姑娘,您这好端端的看什么呢?”以为她是担心破相的问题,忙安慰道,“伤口会好的。”
程岐应了一声,转头问道:“你叫啥?“
青黛一愣:“奴是青黛。”
程岐哦了一声,言简意赅的问道:“那我叫啥?”
青黛下意识的答道:“姑娘姓程,闺名岐字,小名儿阿岫啊。”
程岐想着,既然一时半会儿穿越不回去,那就既来之……则他么安之吧。
她大爷的,中个枪就穿来古代了。
那再多来两枪,估计就得回白纪时代,和恐龙说对口相声了。
“小名阿岫?”
程岐走到那月牙凳前坐下,疑惑道:“那刚才孟姨娘怎么叫我……沙漠啊?”
青黛无辜道:“姑娘忘了?”
程岐指了一下额角的伤口,撒谎不脸红:“磕到了,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
青黛年纪小,也就半疑半信了:“姑娘这沙漠一名,可就说来话长了。”
原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程岐,十三年前刚下生时就病恹恹的,一直悬命在鬼门关,她爹程云央是找遍了锡平的郎中,就连上京的太医都请来了,还是不见好,呼吸时轻时重,偶尔急喘起来能吓死人。
最后,还是那魏太医说了个办法,坊间有言:贱名好养活,便叫程云央去找锡平最贫困的水荫村,请村里最长的老者取了小名,看能不能把她的命给叫回来。
可也巧了,那位老者没上过学,大字不识一个,但见到是程云央来求,又端起架子来,回屋将仅存的几本落灰结网的书翻了个遍。
因为小程岐始终是高烧不退,老者便认为这孩子命里缺水,时运太旱,于是乎,他经过一系列千挑万选,选了两个从偏旁看,就水运充足的两个字。
沙漠。
虽然过程一言难尽,但还真把小程岐给叫好了,从那时起,同龄间才称阿岫,只要是长辈皆以沙漠两字唤她,说起来已经十三年了。
只是程岐听完,心说这都什么大奇葩啊,抽了抽嘴角,说道:“你先出去吧,饭等会儿再吃。”指了一下帐床,“我再睡一会儿,脑瓜子疼。”
青黛不放心道:“姑娘,还是让奴陪着您吧。”
程岐信誓旦旦道:“我没事了,我不会再做傻事了,你先出去吧。”
青黛从小跟着她,素听她的话,只得依言照做。
她离开后,这三层木楼就剩下程岐一人,有风袭过,空空荡荡的。
这里差点儿把自己吊死。
程岐不知不觉出了冷汗,想要伸左手擦一擦,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是攥着拳的。
攥的极紧。
方才怎么没发现,是攥久习惯了,又始终藏在袖子里才没察觉吗?
这不像是疾病。
程岐用右手硬掰开,疼的龇牙咧嘴,很像是人临死抓东西一样,她是市局刑警出身,很有这方面的经验,当五指顺利打开后,掉出东西出来。
左手久不活血,麻的厉害。
程岐捡起那东西,原是一片纱料的衣角,从边缘来看像是硬扯下来的,上面绣着不认识的漂亮花纹,绣法极其别致繁琐,看着就很耗费人工。
“这什么玩意儿?”
程岐嘟囔着:“怎么在我手里,还攥的这么紧。”
右颧骨的伤口猛地传来刺痛。
程岐的心一咯噔,恍然想起她上吊掉下来的时候,印象里,好像有人进了屋。
她起身下床,将这衣角和柜里的衣服对了一遍,没有同样的,那这衣角就不是自己的,狠狠皱眉,看来这事和破相的伤口脱不了干系。
她方才就想了,就算上吊摔下来,磕到脑门儿还能说的过去,是要怎么摔,才能把脸摔出一道这般整齐颇深的伤口来。
若是惯性,伤口不会这样短,就凭这深度,冲力必定能划到下巴。
多年的刑侦经验让她不能一掠而过,总觉得这里面的蹊跷不小。
听孟姨娘提过一句,原主不想入宫,难不成是她自己划伤的?
可她都上吊了,还划伤脸做什么,不是多此一举吗?
程岐又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青痕,皱眉道:“难不成是有人趁着我昏迷……将我的脸给划伤的?这明显……是刀一般的利器所伤啊。”
几秒后,程岐眨眨眼,狠狠的打了个哆嗦。
这日子,真吓银。
第3章 家里有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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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干坐着也不是办法,既然这府里有人上吊都不肯放过她,还要划伤她的脸,那按照设定,自己必定是穿越到了一个龙潭虎穴里,比起回去,还是先平安活着,不被戳穿才是要紧。
程岐想着,索性楼上楼下的寻摸起来,她唏嘘于这三层木楼的精致奢华,古朴繁香,而最关键的,还是搭建在碧湖上。
真是不得不佩服古人的巧夺天工。
而且,随着对周遭建筑的熟悉,程岐感觉到脑海里有些记忆在缓缓溶解,到了二楼的博古架前,她瞧见一个黑绒面镶金的锦盒,觉得好奇,便站凳取了下来。
打开来一看,她眼前一亮,竟然是程系家谱。
好家伙,这是穿越后的金手指吗?
百科全书?
程岐对照着残存在脑海里的稀薄记忆,翻开来看了看,且很快被震惊到了,这穿越来的程家……是开国大望族啊。
她曾祖父程一川是开国功勋,乃当今皇帝忘年生死之交,致仕后封齐国公,娶的是前朝太子太傅的爱女郑宁,两人恩爱余生,共生四子,三男一女。
取名为平步青芸。
伯祖父程平十五早夭,冲喜的妻子吴琦是商业联姻,两人留有一女程玟,现居住在饶川,配了盐商董家,和娘家几乎断了联系。
只是程岐看着程平的死因,写的是肠痈复发,绞痛而逝。
她在二十一世纪的房东是一个老顽童,自称半个中医,程岐索性叫他老舅爷,从前听他说过一嘴这个肠痈的问题。
她仔细回想,明白了。
程平是阑尾炎穿孔死的。
程岐咂了砸嘴,深深感到这古代医学的无奈之处。
好在她从不生病。
再往下翻,到了程步,也就是她的祖父,这人完美继承了曾祖的头脑,年少袭爵广义候,后封礼部尚书,一路升迁至中书令,因皇帝忌讳高官,索性归乡从商,领了一张免死的丹书铁券,做了绥水以北共四州的土皇帝。
不过也年迈逝了。
她祖父留下三子,她爹为长,名为程云央,早年在上京为官,位至大理寺少卿,后因病回了锡平,现也逝了多年。
皇帝下旨,称大理寺永远会给程家后人留一个大理寺正的位置。
从五品的官儿啊。
程岐想着这皇帝还算义气,不过从她祖父程步半路致仕从商来看,这皇帝的心眼儿也不怎么大,容不得功高震主之人。
那这大理寺正的位置……
往下接着看。
程云央的长子,也就是她大哥,程岚,字秋白,今年十五岁。
应该是程岚去上京任职吧,毕竟祖父留下的丹书铁券就在他手里。
再往下是她弟弟程岱,字太衡,今年十二。
加上她程岐。
全是山字旁。
她挑眉,翻了半天发现,这老程家但凡是一个娘生养的,名字都是同样的偏旁部首,还挺方便记的。
再看她自己。
程岐,三岁入朱雀楼,现为中选秀女,赐封号庄,位即宝林。
啥?
程岐‘嘭’的一声合上那沉厚的绸布家谱,抬头有些懵,中选秀女?
自己还真得入宫啊。
那可得早些穿越回去。
就她这走路大马金刀,吃饭风卷残云,睡觉翻跟头打把势的人,到了皇帝面前不被直接赐死才怪呢。
更何况,算着年纪,皇帝是她爷爷辈的。
说是嫔妃,不就是进宫给人当孙子去了吗。
只是,怎么才能回去呢?
程岐想着,重新翻着那家谱,而她的注意力也很快被吸引住。
好家伙。
这程家在锡平有足足七庄生意,这还只是次要,主要的是,她三叔程云夺和蒋小王爷竟然合包了国矿一座,负责开采运输,就在紧邻梁城的大邑山。
程岐抬头,不可思议道:“我……家里有矿?”
忽然听到楼下有脚步声传来,程岐跑到楼梯口一看,又是那个孟姨娘,只不过这次她旁边还跟着一男子,十五六的样子。
程岐拿不定主意这是谁,又因着受伤头晕,索性躺回了帐床上。
孟姨娘和那男子很快就上来了,后者比前者更关心她的状况,站在床边俯身唤道:“阿岫?阿岫你可是睡了?大哥来看你了?”
大哥?
那这男子就是程岚了,不过这声音还真好听,如沐春风的。
程岐单睁着左眼,端详着床边的程岚,他今年不过十五岁,虽然五官清俊,但脸色偏白,一看就是熬病的身子,身穿的苍色窄袖锦袍也很厚实,说话更没什么足气,证实了她的想法。
“大哥?”
程岐坐起身子:“我……我还没睡。”
程岚松了口气,坐在旁边的月牙凳上,很是温柔的说道:“没事就好,你这回可是把我们都吓坏了。”
他这般温柔关怀,让身为孤儿的程岐心生点滴感动和稀奇。
原来家人是这般感觉。
而有程岚这嫡长子在,孟姨娘并没有坐下,只是又看了看程岐的伤口,算了下换药的天数。
她虽然嘴上说没事,可眼神骗不了人。
程岐咂嘴,心道这脸上的伤口不容易好啊,就算好了也得留疤。
破相,在古代很严重吧。
而孟姨娘见青黛等人不在,想着程岐脸伤了,不愿见人也是应该,遂亲自下二楼去小厨里给她倒清茶喝。
“岐姑娘?”
孟姨娘离开不久,又有人上来,是她三婶季氏身边的婢子合欢,她站在楼梯口:“三夫人听说你醒了,特地叫奴来看看。”
这人不行礼,说话的语气也十分轻浮,和乖巧的青黛对比强烈。
程府还有这样的女婢?
程岐看了一眼程岚,对于合欢的没规矩,那人似是习惯了,没有责备。
方才她看家谱的时候,知道她爹程云央已经离世,而二叔又是祖父妾室所生,素来没有话语权,现在的程家,是她亲三叔程云夺说了算。
没爹的孩子像根草,即便程岚是长房嫡长子,但这熬病的身子在府里也没什么威望可言,连一个小小的婢子都能在他面前放肆。
“既然姑娘已经醒了,三老爷说了,这病光懒床可好不了。”合欢见素来窝囊的程岐没有答话,立刻又拔起架势来,“夜食摆在蘅芜院,姑娘别忘了去。”
程岚维护道:“阿岫病着,还是在自己房里吃吧。”
合欢在季氏手下当差,威风的很,见这屋里只有最出名的窝囊兄妹两人组,遂冷哼道:“岚少爷这样说的话,奴可回不了,还是您亲自给三夫人说吧。”
程岚蹙眉,再想要说什么,那合欢已经转身往下走了。
谁知倒霉,迎面就是倒完茶上楼来的孟姨娘。
这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合欢一见到孟姨娘,立刻像老鼠见了猫,好悬摔了去,迎面被那人狠啐了一口,连连拧了两把在脸上。
“你个小贱蹄子!岚少爷说话当耳旁风吗!阿岫可是病着呢!这夜食就在自己房里吃!我看你们谁上来扰她!”
合欢在府里多年,知道孟姨娘是一个吐沫一个钉的性子,但耐不住头上有季氏做主,不甘心道:“这可是三夫人的意思!”
孟姨娘死揪着她的脸不撒手,厉声道:“就算是三房那程云夺的意思也不中!有什么岔子你叫他来找我!看他敢不敢!我挠不死他个不老实的!”
合欢被掐的泪眼朦胧,一个劲儿的往后躲着。
孟姨娘松了手,指着她鼻子道:“可告诉你合欢,再让我看到你像今天这样以下犯上,和主子说话也硬声硬气儿的,别怪我立刻回了老夫人,把你赶出府去!一个二等丫头又非三夫人陪嫁来的,别作践了自己的前程!”
合欢这回怵了,挤开孟姨娘跑了出去,在石桥上跌跌撞撞的,临出水榭的院门也没敢多说一句话。
程岐在那边听着,惊讶的呲牙咧嘴。
这个孟姨娘倒真是个厉害的,按理说,姨娘就算是从添妾抬成偏房,也没有几个胆子敢直呼三房老爷名讳的,除非生横不怕的,再者手里有实权。
瞧孟姨娘的样子,应是二者兼备。
这么来看,她生母大夫人顾氏病着,府里只有孟姨娘护着她和大哥。
因为凭方才合欢的态度来看,合欢非但不怕程岚,也不怕自己,而话说回来,原主明明都已经是中选秀女,快按主子娘娘算了,还能被逼的上吊。
真实够窝囊的。
程岐越想越堵心,明明这样好的望族出身,太不值了。
越来越想回去了。
而孟姨娘上来,没提方才的事,只把清茶递给程岐,又说了两句话,唤了一声秋白,带着程岚一起离开了。
上架前,每天六点更新吧,早点儿,上架后老规矩,下午两点
第4章 程家
因着不熟悉这里,程岐抱着谨慎的态度,在汀兰水榭活生生憋了三天还多,她每天早上醒来,都盼望着看的不是木房梁,而是两排白炽灯。
突然就穿越了啊。
真让人上火。
她躺在香喷喷的帐床上,甚是惆怅的叹了口气,而上楼来的青黛听到,还以为她憋闷无趣儿,忙道:“姑娘,奴陪您出去走走吧。”
程岐摇了摇头:“我不想出去。”
青黛明显有事要说,但听到这话,便咽了回去,委屈的小声抽泣。
程岐转头道:“你咋了?”
青黛一脸为难:“姑娘,您这都醒了六天了,身子也没事了,没去蘅芜院给老夫人请安也就罢了,连朝食也不去用,二老爷和三老爷有些生气了。”
程岐想着事,没听进去她的话,只用双臂垫在脑后。
而青黛见她仪态这般没规矩,满脸急色:“姑娘,您怎么这样躺着?”
程岐疑惑道:“又咋了?”
青黛不敢说她,摇了摇头。
程岐坐起身,眼珠滴溜一转:“我可是……长房嫡女,地位很高的。”
青黛跪在地上,无奈道:“可是……现在是三老爷当家啊,您就算是……也比不上三房的玉儿姑娘啊。”小心翼翼的扒着床沿儿,“姑娘,您今天无论如何也得去蘅芜院。”
她再次哽咽:“况且三夫人说了,姑娘再不去……奴要挨板子了。”
程岐道:“这关你啥事?”
青黛委屈的解释着:“三夫人不能动姑娘,自然要拿奴撒气儿的。”
程岐见她这样可怜,身为警察,不由得心生恻隐。
“姑娘,求您去一趟蘅芜院吧。”
青黛说完,干脆一个头磕的咚响。
程岐吓一跳:“我去!”
这‘我去’两字分明是感叹词,但青黛不清楚,立即欣喜道:“既然姑娘拿了主意,奴服侍您起床。”
程岐巨汗,但转念一想,是该出去见见了,这样闷着不是办法。
“好吧。”她无奈道。
青黛顾不得擦额头的灰,扶程岐下地梳洗,那人也跟着忙活,最后梳了一个简单的单螺髻,配海珠,穿一身碧色半袖交领襦裙,着暗褐色云履。
程岐在全身镜那里看了一眼,她觉得古怪,但难掩清新,来不及化妆,她随着青黛去蘅芜院,只是这一路的繁华九拐,院落月门险些绕蒙她。
到了蘅芜院的正堂前,那珠帘外站着一位三十余岁的妇人,见程岐来了,撩开帘子冲里面道:“老夫人,岐姑娘到了。”
“叫她进来。”
里面传来一个虽然年迈,但情绪爽朗的声音。
周妈妈闻言,将珠帘子撩的更开些,淡笑道:“姑娘请吧。”
青黛连忙撩开另一边的帘子:“姑娘快进去吧。”
程岐深呼一口气,踩着那不舒服的云履走进去,这由岁月浸染过的正堂泛着舒心的香味,她抬头,环视这里。
左右两排沉香木的雕文圈椅,她来的晚,差不多坐满了人。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程岐觉得有一丝丝的尴尬。
尤其是其中一道带着讥讽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遂对视过去。
那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发髻灵巧,穿俏粉色宝相花纹蜀锦短儒,里面配浅一度的薄柔襦裙,五官颇为秀气,眉间的芙蓉葵花钿红得耀眼。
程,二房的堂妹。
程岐凭着原主的记忆给她对号入座。
而见她看过来,程蔑然开口:“阿岫姐好大的架子,请了六天才肯临步啊。”
果不其然,和记忆中一样刁蛮。
如今她见到自己破相的纱布,心里必定是爽翻了吧。
程岐懒得理她,转头看着上座的那人,正是程老夫人高氏,她的祖母。
程老夫人出身先晋王长女,封衡阳县主,是祖父程步的遗孀,虽和夫君阴阳两隔多年,但却没有怨天尤人的意思,笑的慈蔼。
听说晨昏定省要请安,程岐不知道怎么做,只得干站着试探道:“奶……奶奶早上好?”
她说完,见周遭的人一脸懵逼,知道自己说错了。
青黛着急,小声道:“姑娘,您说什么呢。”
但程老夫人并没有如何如何,只笑道:“出来就好,天大的事别憋着。”
程岐点了下头,听右边传来一道极其温柔的声音:“阿岫,过来坐。”
她抬头看过去,微微一愣,凭原主记忆认出来,那是她三房的大堂姐。
程姝面容清美,柳眉黛色如弯月,双瞳剪水似深潭,神色略显欣慰,今着一身棠色宽袖连珠纹襦裙,臂弯挽着纱长的披帛,气质娴静,体态端庄,只单坐着就让人望而生愧,自叹不如。
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遂极其厌恶程的刁蛮算计,在这国公府里,只有程姝惦记着自己,常去噩梦般的朱雀楼探望她。
许是受原主记忆影响,程岐有些鼻酸,沉默两秒才走过去坐下。
程姝的身上芬芳袭人,微转头瞧着她,低声关切道:“怎么样了?”
程岐小声回答道:“没事了。”
程姝眼露怜惜,伸手握住她的手,许给她些难得的安全感。
而对面的程瞧着,心头更加不快,怎的大姐对这窝囊废就如此好,对自己就冷冰冰的,遂道:“阿岫姐,你方才行的是上京流行的请安礼吗?怎么锡平没见过。”
方才没理她,这会儿又来讨狗嫌,程岐便冷淡道:“狗行千里吃屎,你能见过什么。”
她说完,屋内的人皆是一愣。
往常程挤兑程岐,那人一个屁都不敢放,怎的今日还回嘴了。
而程不依不饶,又做恍然大悟状:“原来阿岫姐现在是中选秀女,是我们这些人的半个主子,会摆架子了。”
旁边,二夫人郑氏皱眉道:“儿,胡说什么呢。”抬头看了一眼程老夫人,见她没有生气才稍稍放心。
只是程素来不听郑氏的话,继续道:“我又没说错什么,她去了一趟上京便摆起谱来了,入了宫指不定什么样呢。”
程岐面无表情的说着毫无感情的话:“我是狼行千里吃肉,你吃屎自然比不了。”
“你!”
程瞪眼,竟然没规矩的用手指着她。
左对面的程岚皱眉没说话,倒是他旁边的一个少年厉斥道:“程!”
程岐看过去。
那少年十一二的样子,今以银冠钗束发,穿着一件藏蓝色的宝相花纹窄袖袍,气质清寡逼人,五官虽稚嫩,但难掩英俊,只眼眸里没有年岁的青涩,多了些老道和厌烦。
见程岐投视线过来,那少年冷漠的躲开。
是他弟弟程岱。
而程知道他性子孤拐不好惹,有些不自然的住了嘴。
满堂沉默了几秒后,程老夫人才淡淡道:“罢了。”瞥眼左边,“云杉,你还不如个孩子。”
那二老爷程云杉满脸臊红,狠剐了一眼程,母亲这分明是在埋怨他没有好好管教自家女儿,暗骂这丢人的东西,说话一点不知道深浅。
而程老夫人没了方才的笑容:“都说完了?”声音冷冰冰,“说完了就用朝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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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一脸蒸梨(感谢黛右和小猪的打赏)
程老夫人说完,周妈妈挥手,立刻有十几个婢子脚步稳得像是飘进来的一样,她们动作麻利的撤圈椅,置桌凳,上佳肴,摆碗筷,扶各位主子入座。m.www.uu234.net
程老夫人未动,她是单桌在前。
次桌是正经主子所坐,尾桌是姨娘们的位置。
程岐被扶着坐下,那月牙凳还是微斜着的,很符合人体工学啊。
见周围的婢子忙里忙外,心想这般架势,也只是在红楼梦里见过。
吃个饭也要这么折腾,果然是有钱闲出屁了。
婢子将佳肴摆好,程岐看着。
嚯!
丰盛!
就这样扫一眼,那黄桃木食案上的菜色便不下二十样,因着锡平紧邻绥水背靠大邑山,牧畜业匮乏,水产充沛,遂多是海鲜。
可巧,程岐稀罕吃鱼贝一类。
去骨鲜鱼脍、腌好的鱼和含肚、盐廖汤浇过的糖蟹、奶汤锅子鱼、东安醋鸡、猪肝鸭胗做的氽双脆、五福饼、玉茭面、乌雌鸡羹等等。
待菜上齐后,程岐凭着经验没有动筷,果不其然,周妈妈道:“开膳。”
她松了口气,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拿起那象白筷子要夹,身后的青黛走过来小声道:“姑娘要吃什么,奴给您夹。”
还要别人给夹菜?
程岐本身不是农村地主的剥削主义,但见旁边皆是如此,只好道:“你看着办吧。”
青黛一愣,旋即给她夹了鲜鱼脍在净白瓷碟里:“姑娘爱吃的鱼脍。”
程岐定睛一看,啥鱼脍啊,这不就是生鱼片吗?
冰晶剔透,蘸了五辣肉醋,配着翠绿的青叶,是色香味俱全了。
程岐夹起一片吃了,只觉得鱼肉甜脆爽口,头一次知道嫩q到弹牙是什么滋味,且那青叶在舌根泛起天然清香,肉醋也不冲鼻,只衬的甘甜更清晰。
这鱼脍,吃的她很愉快啊。
她抬头看青黛,眼睛锃亮:“好吃。”
青黛偷笑,递给她一小碗乌米饭,那是用乌树叶的汁浸黑稻米,然后蒸熟晾微凉的饭,米粒黑莹泛甜,只是拿在手里分量太小。
按照程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性格,估摸着……三口就能吃完。
“姑娘,饿极了也只可吃五分饱。”
青黛提醒着,又给她舀了小半碗锅子鱼的汤,这道菜主料虽是鱼,但汤汁却是用鸡鸭骨头连肘子熬得,浓稠奶白,还有豆腐菠菜。
程岐用瓷勺舀了些喝,这鱼汤味道浓醇,入腹暖洋洋的,美味极了。
尤其是她穿越当天只吃了某师傅泡面,在汀兰水榭的几天又只吃了胡麻饭。
就冲吃的饭菜,这趟穿越也值了。
只不过要顾着规矩,才吃个半饱便撤案了。
程岐瞧着食案上的饭菜被那些婢子端走,满眼不舍,还没吃够呢。
老程家吃饭只吃开胃前餐吗!
青黛哭笑不得的俯身小声道:“姑娘,咱们回汀兰水榭再说。”
程岐认命点头。
倒是食案没有撤下,又上了饭后的茶来,看样子是按照各自喜好来的,因为每个人喝的都不一样,不过她面前的这个……是特么汤吧。
这茶杯倒是烧制的好看,仿佛手握团云般,只是这里面……放了盐、姜,还有苏椒和酪,甚至还添了桂皮,比鱼汤还浓稠,香喷喷的。
自己口味这么重吗?
程姝见她不动,淡然道:“怎么不喝了?你不是最喜欢浊茶吗?”
程岐讪笑两声:“我今天……真的……不想喝这个”
程姝轻笑:“那你喝我这杯吧,还没动呢。”
说着,推茶杯过去。
那茶水碧盈盈的,透出杯底的花纹,泛着沁人的暗香。
程岐拿起来喝了一口,瞬间被苦的五官紧急集合,强忍着咽下去,心想这茶若是按喜好上的,程姝怎么会喜欢如此苦的茶啊。
苦的脑瓜仁疼。
她转头,那人侧颜温柔,背脊纤直,丝毫不显累意。
大家闺秀。
程岐打心眼儿里敬佩。
撤了茶后,上了蒸梨在食案上做甜点解腻,一屋子人谁也没动,开始家常般闲聊,她也自始至终没有言语。
但因是刑警出身,程岐习惯性的在心里分析着每个人的说话语气和小动作,推断出各自的性格和府内地位,反正一圈下来,她的窝囊废人设是凿定了。
只是一众人说着说着,忽然说起她上吊的事情,气氛霍然尴尬起来,就听她二叔程云杉语重心长道:“沙漠啊,大哥去世的早,是二叔和你三叔把你锦衣玉食的养大的,你这样,你没有良心啊。”
程云杉说完,程岐见周遭人没什么反应,便知道他总这样教训自己,只不过,程云杉还好意思说锦衣玉食?
自己之所以没被吊死,就是因为屋里的房梁年久失修好吗?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而旁边的程云夺抿了口苦茶:“二哥算了吧,左右沙漠没事。”
程云杉皱眉:“老三,你这样惯着她可不行。”又对程岐道,“沙漠,我和你三叔自三岁起把你送到那朱雀楼,就是想让你日后入宫,给咱们程家争光添彩,程家现在虽好,但没人出仕,必须得有人在上京撑着,你倒好,入选了却要上吊,你对得起我和你三叔吗?你对得起那流水般花在你身上的银子吗?你可知道在朱雀楼一月要花多少钱?你知道这上京一去一回又花了多少?你不能这样任性!”
程岱皱眉,冰冷道:“二叔,养我姐的银子又不是你出,是从账上出。”
“太衡,不许顶嘴。”程云夺道。
程云杉见程云夺也帮着说话,遂继续心安理得的教训着那人。
虽说知道程云杉骂的是原主,但程岐听着还是一肚子窝火,怎么会有人如此心安理得的进行道德绑架,还是对自己亲侄女。
但程云杉明显不想停,而且越说越厉害,完全把她给物化了。
程岐现在倒是理解原主为何要上吊了,这是什么狗屁成长环境啊。
把自己当招商银行投资呢。
这还是亲二叔吗。
程岐是孤儿,又做了几年市局刑警,后被局长调到交警大队,就是因为她是个伪佛系,脾气直躁,在局里总是暴力逼供造成的。
而自从她调去交警大队后,那高队长便多了一句口头禅:
程岐!我日你祖宗!你又动手!
眼下程云杉这通小鸡哔哔,算是把她的怒火给勾起来了,一来这上吊的人不是自己,二来,就算要挨骂,也轮不到他叭叭。
程岐想着,既然还不知道穿越回去的方法,那倒不如先替原主撒个筏子,毕竟她是借着人家的身体才得以继续活着的。
而对面的程云杉还在言之凿凿,他在府里素来没有存在感,这样教训起人倒是越说越得意,谁知最后一句话没说完,就见程岐伸手抓起盘子里的蒸梨扔了过来。
“我去你大爷的!”
‘吧唧。’
那蒸梨正正好好糊在了他的脑门上。
甜汁顺着山根分流,在那两撇八字胡上悬空滴答。
而被甩了蒸梨后,程云杉的怒火也蹭的八丈高。
郑氏大惊失色:“老爷!”
她这一喊,堂内的其余人也慌了,这……这是什么骚操作?
倒是程老夫人眨了眨眼,不自控的朗笑出声,由周妈妈扶着笑的前仰后合的。
只有程云杉当众被小辈侮辱,直接怒拍案而起,旁边的人赶快上手抓着。
在这慌乱的一刻,程岐也霍的站了起来,却被程岱一把拽到后面。
当惊慌失措的青黛去扶她那人的时候,忽然一阵眩晕感袭来,程岐只觉得飘飘欲仙,脚底似虚悬半空,身子好像要被黑洞吸走一般。
程岐双眼睁大,耳道像是糊了层保鲜膜,眼前的一切都变的缥缈,任由程云杉暴跳如雷脚踩出坑也没有反应,只逐渐涣散了瞳孔。
“姑娘?姑娘!”
见程岐呆愣愣的没反应,青黛豁出去大喊了一声。
“……我在。”
程岐猛然回神,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心跳飞快,瞧着面前由自己造成的混乱,回想着方才的异样感觉。
方才……她差点穿越回去了?
第6章 过继
因着程岐在朝食的诡异之举,这一顿饭吃的是鸡飞狗跳,好容易回去了北院的畅音阁,里屋的程云夺喝了口偏爱的苦茶,皱眉不语。www.uu234.net
季氏坐在妆奁前,整理着被弄乱的发髻:“这沙漠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往二房脸上甩……甩什么蒸梨啊?”
她这样重复,都觉得自己大脑穿刺了,更别提当事人程岐了。
程云央走得早,顾氏又因夫君病逝而闭关潇湘院多年,程岐自小没有爹娘在身边,在这样的府内环境下,养成了极其窝囊维诺的性格。
那年程使坏,在她的云履里放绣针,程岐宁可血流满鞋也不吭声。
这般无用的人,居然敢往二叔的脸上扔蒸梨?
是去上京看到哪家戏团耍的猴子扔屎了?
“是不是上吊给勒傻了?”
季氏转头不解道。
程云夺就着轩窗往外看,转着茶杯:“瞎说什么。”
季氏不停嘴道:“三爷你自己想,沙漠素来胆小,往常就算高病也不敢停了晨昏定省,这回窝在汀兰水榭里整整六七天没出来,我派合欢去都没请出来。”
程云夺放下茶杯,正了正腰带:“不是叫孟氏给拦下来了吗?”
说到孟姨娘,季氏立刻冷眼横剐:“这个孟云,真是越来越放肆,不过是个扶成偏房的添妾,敢直呼你的名讳,果然是乡野出身。”
程云夺道:“可大哥重用她,临终还叫她协管府内事宜,你且忍着吧。”
季氏不甘心的关上妆奁,啪嗒一声以示心头怒意。
“老爷夫人,盛叔来了。”
合欢进屋道:“说是……山华府那边的事。”
季氏一听就满脸厌烦:“这个董盛,还没完没了了。”
程云夺叫她把嘴闭上,然后抬步出去外厅,见到面色严肃的盛叔,邀他同坐。
盛叔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进入正题:“三爷,山华府那边奴才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孩子也交代好了,只等您的意思了。”
程云夺听完,脸上像是被猴子扔了屎般难看。
这个董盛的办事效率还真快。
这山华府是程家的另一脉,家主程一山是程岐曾祖程一川的亲哥哥,这程一山的三儿子程信不生,只得从妻子姚氏的娘家过继来个侄子,原名姚临,后更名程云崇。
程云崇单得一子,名叫程楼,自宗玉,今年正好十五岁。
他大哥临死前托付盛叔,待程楼十岁时,接来国公府,过继到他程云央的膝下,更名程衍,入家谱,做他的儿子。
程云夺当时听完就知道缘由。
他大哥一辈子就两个儿子,程岚多病,不能承大事,幼子程岱又要去上京袭大理寺正一职,这样一来,就没有人接他打拼下来的七庄产业。
过继程楼来,意思很明显了。
要程楼日后当家。
程云夺不着痕迹的咬牙,心道大哥果然把自己当外人,任凭自己这么多年当牛做马,竟然还信不过自己。
“盛叔,宗玉还小,再等两年。”他道。
盛叔是程云央的心腹,就算那人死了也一心忠于旧主,听程云夺这样一说,他就知道这人的小九九,如此庞大的产业,任谁也不想拱手给个毛头小子。
更何况,严格来说程楼和他爹程云崇本是姚家人。
“三爷,当年大爷的意思是……十岁就接程楼过继入谱,就是因为您说那孩子年纪太小,才一直拖到十五岁的。”盛叔的立场很坚定,“今年必须得接来了。”
程云夺知道拉拢不了盛叔,只的语重心长道:“盛叔,程楼那孩子什么都不懂,这样把七庄交给他,不是胡闹吗?”
盛叔淡淡道:“三爷,孩子不会就慢慢教,您也不能立刻撤手不是。”
这样的对话自五年前开始就重复了无数回,程云夺也懒得和他推拉,干脆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容我再考虑两天。”
盛叔果断起身,语气很有压迫性:“那三爷歇了,奴才两天后再来。”
他说‘两天后’的时候特地加重语气,示意自己说到做到。
说罢,转身离开。
季氏从里屋走出来,有些不忿道:“这个董盛,什么狗东西。”
程云夺烦心的揉着眼角:“怕是拖不了了。”
如今三房当家,季氏仗着夫君处处得脸,怎么肯轻易放手,遂道:“那你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啊,你说你苦心劳力这么多年,到头来大爷还是要把这祖产交给那个未曾谋面的臭小子,这……这对你不公平。”
程云夺没有回答。
他不止一次派人去料理那小子,结果是无一成功,一路拖到十五岁,但看方才盛叔的态度,这回就算自己不同意,也要强行办事了。
到底,盛叔不归自己管。
“罢了。”
季氏阴冷道:“远了够不到,就把那小子弄来,到眼巴前儿再弄死他。”
程云夺闻言,甚是不满的看了她一眼:“隔墙有耳。”
季氏又被那人教训了,剐眼回去了里屋,合门咣的一声。
程云夺被她弄的更加烦心,忽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至面前柔声道:“爹。”
他抬头,见是自己爱女程姝,便道:“沙漠那边怎么样了?”
程姝平淡道:“没回汀兰水榭,去北院花园散心了。”
程云夺点了点头,指了一下旁边的沉香木案几,上面有个瓷瓶:“抽空把药给她送去,她那张脸可不能毁了,那可是程家出皇后的希望。”
程姝步态平稳的走过去,玲琅耳饰皆不出声响,将那瓷瓶揣在袖中,转头道:“爹,儿方才见盛叔出去了,他过来可还是为了过继程楼的事情?”
程云夺颔首,却又道:“这事不用你操心。”打量她一眼,“方才看你走过去的时候背弯了一下,回临溪台靠墙到晚上,不许吃夜食。”
他说完,那清晨的太阳光正好透窗进来,被窗棂的雕花切割的斑驳。
“儿知道了。”
程姝不卑不亢的应道,转身离开。
而程云夺回了里屋,见季氏还在生气,过去抚着她的肩膀道:“过继程楼的事情我能拖多久就拖多久,拖不了,就把那小子交给二哥了。”
季氏握住他的手,瞧着镜中自己的面容,冷冷道:“老爷,您如此辛苦的操持这七庄生意,可不能叫那小子坐享其成。”
程云夺点头道:“我知道。”
第7章 疯女人
此时此刻,北院那花团锦簇,美不胜收的宽绰花园里,程岐正站在那园湖的石拱桥上,望着满眼繁华春景,神色却有些郁闷。www.uu234.net
起因是,她……迷路了。
不过这只是其一。
其二。
她一直在想方才甩了蒸梨后的感觉,那种意识将要被吸走的情况,岂不是和她穿越来时一模一样,难不成真是能穿越回去的征兆?
可是为什么会那样。
程岐仔细分析,是因为自己往程云杉脸上扔蒸梨吗?
扔蒸梨为什么会……是因为原主不会这样做吗?
程岐脑海里一现灵光,醍醐灌顶之际激动的手都麻了!
她知道了!
就是因为原主不会这样做。
这样反其道而行之,正好说明了她并非原主,和这里格格不入,暗示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老天爷就能把自己送回去了?!
一定是这样!
程岐长呼了口气,眼底尽是兴奋,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
回去有望!
等下。
虽然知道了办法,但具体怎么做。
如何反其道而行之。
程岐脸上的笑容又逐渐消失,她拄着那石桥栏杆,望着园湖的水,竟然是区别于汀兰水榭的碧色,看样子这水是许久没有更换了。
怎么回事,这国公府处处精华奢贵,如何会不给花园的园湖换水?
跑题了。
程岐看着那碧色的水,低低道:“落水能不能穿越回去?”
她看过的穿越小说,十有**都是落水为触发点。
“真愁人。”
程岐抱怨一句,想要回去汀兰水榭。
只是她几分钟前就想回去了,但转一圈又回到石桥了。
家里太大也不好。
但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她瞧着四下无人的花园,索性下桥再走一遍,可是七拐八拐的绕了绕后,依旧没出去,倒是出现个落漆的月门。
上头钉着缠网蒙尘的牌匾,写着:兰台。
不过这月门后的院落有些荒凉。
“府里还有这么空的院子吗?谁会住在这里啊?”
程岐皱眉低低道。
她是警察出身,自然胆子大,索性走了进去,站在院中环视片刻,有枯叶顺着冷风从墙外卷来,国产鬼片的气氛瞬间拢了过来。
但程岐不怕,只是她瞧着这里不像是有人住,便准备离开。
‘咔哒……’
左边忽然有声音传来。
程岐的脚步一停,瞬间警惕起来,转头看过去,是上了锁的左厢房。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那窗棂上的纸都枯碎了,程岐顺着缝隙往里看,这厢房里倒是五脏俱全,但泛着久不见太阳的潮味,难闻的很。
程岐躲着那灰尘,往里探了探:“里面有人吗?”
几秒后,无人回应。
程岐怀疑是自己方才听错了,正准备走。
突然!
一张脸从下而上的出现在眼前!
白发青脸,呲牙咧嘴!
“我靠!”
程岐吓得花容失色,往后急速的跌撞几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什么鬼!”
再看那轩窗后,正站着一位灰衣的老妇人,她花白的发凌乱在头上,藏污纳垢,不知多久没洗,铁青的脸深嵌着枯耗的双眼,是浑浊的黄色,颧骨高的可怕,呲着黄黑的牙,指甲甚长的双手攥着那窗框狠命的晃着,然后又突然消失在窗前。
程岐一骇,听见那登登登的脚步声,转头一看,那厢房的门竟然开了!
不是上锁了吗!
随即,房门砰的大开,那老妇人蓦地冲了出来,尖叫着伸手抓来!
程岐瞪眼,拔腿就往月门的方向跑!
“别走!给我请安!”
身后那人撕心裂肺道。
程岐哪里敢回头,心道别走就别活了,还给你请安,请了你,我怕是要顷刻间入土为安!
但这具身子体力不太好,加之脚上的云履又不舒服,几乎一瞬间就被那老妇人追上!
那人脏污青皮的长指甲将要碰到她的裙子,却猛地五指伸直!
老妇人一下子跌倒在地,扑的满身灰尘落叶,却比不得她头发脏。
程岐也摔倒了。
她翻过身,扑腾着往后退,却发现那老妇人的左脚踝拴着铁锁链,一直连着院门石阶上的铁弧勾,上面被磨掉了不少漆面,看来是没少挣扎。
程岐艰难的站起身,瞧着摔得七荤八素的老妇人,心里发毛,更觉得这国公府不是一般人呆的地方,平白无故的拴人在花园后的兰台,看样子,有许多年了。
不管了,先离开这里。
程岐没有犹豫,转身跑出月门。
而待她消失后,那老妇人久久才站起身,她被关多年,精神早已和常人不同,方才还癫狂着,这会儿又是骇人的极度冷静,只转身回了那左厢房。
她光脚行至那残破到露棉絮的软榻前,转身端着坐下,望着屋里的空荡,嗓音沙哑的说道:“都这时候了,怎么还不来给我请安那,人都死了吗?”
窗棂透进来的光阴暗的很,那细细一缕,掺杂着飞舞的灰尘。
她神色似笑非笑,自顾自的说道:“怎么还不来请安啊。”
而程岐跑出去后,好容易又回到了那个石桥上,被这样一通惊吓,她气喘吁吁的扶着栏杆,重喘不停,呢喃道:“大爷的,那疯子是谁啊,吓死老子了。”
程岐扶着栏杆站直,环视周遭,有些胆战心惊道:“出口在哪儿啊!”
“姑娘!”
那硕大的花架子后,青黛跑了出来,见程岐在这里,立刻松了口气,又急又气的说道:“您在北院逛的好好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程岐见青黛来了,登时如临大赦,摊手道:“这里不是北院吗?”
这话倒是给青黛问住了。
“是北院没错。”
她脸急得通红:“可这里……没人敢进的,奴才走开一会儿,谁知道您就跑到这里来了。”看了看兰台的方向,“快和奴走吧,您真是把头磕坏,这里也敢进。”
听青黛这么说,程岐的好奇心爆棚,但她不是作死的人,遂往这边走,谁料那石桥栏杆又是个年久失修的,她这样一扶,石条塌了,失力摔进水里。
“我靠……咕噜噜噜……”
那早春的湖水又冰又脏,顷刻间淹没了她的发顶。
“姑娘”
青黛吓得魂都要飞了,扑到那园湖边,磕的手肘淤青,程岐可不会水,她也不会水,若是先去找援手,再回来的话,那人估计都得飘起来了!
她心一横,抬身准备跳下去。
就算让程岐踩着上来,也得救自家姑娘!
谁知正当青黛想要下水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响,方才消失在水面的程岐竟然又扑腾着露出头来,并无溺水迹象,并往她这边游来。
“姑娘?”
青黛傻了,见程岐熟练的划水过来,下意识的伸手拽她:“没淹到您吧。”
程岐的头发上还顶着绿叶,看样子并没有呛到水,只扳着那湖岸边,有些脸白气喘的说道:“没淹到,况且……我还得谢谢你。”
青黛被吓得魂不守舍的,学着她的口音:“啥?”
程岐十分无奈这具身体的体力,只爬上岸就已经虚脱,若是方才在水下闭气再久一点儿,估计现在已经直挺挺的成了浮尸一具了。
她拿下头上的叶子,喘着气。
“谢谢你。”
程岐重复着。
她现在知道,落水并不能穿越回去。
第8章 骂街
“再往前走是哪儿啊?”
过了冷风,程岐冻的直哆嗦,颤声问道。www.uu234.net
青黛的脸一下惨白:“是……潇湘院,咱家夫人和孟……孟姨娘的住处。”
程岐见青黛一提起孟姨娘就怕成这样,好笑道:“那咱们绕一下吧,若是孟姨娘见到我这落汤鸡的样子,怕是得掐的你身上开花。”
青黛老实的点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程岐听她这话,更是哭笑不得,心说这个孟姨娘到底有多怕人。
青黛是国公府的家生丫头,对这里的地形熟悉的很,遂带着程岐从潇湘馆的后门外面绕过去,却见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孟姨娘的粗嗓门。
“程云夺!老娘知道你的心眼子!你不就是想要独占大爷的家业吗!老娘今个儿把话撂在这里!只要有老娘在!你就别做那美梦了!”
怎么回事?
程岐就着那门缝看过去,瞧见孟姨娘正站那潇湘院的正门前破口大骂,身旁还站着一位面无表情的男子,凭着原主记忆,她艰难的认出来那是盛叔。
他爹生前的心腹,董盛。
原主在朱雀楼的时候,他经常派人来探望询问。
“程云夺!”
孟姨娘的大嗓门又把她的注意力给拽回去,她双手掐腰,双脚使劲儿跺着:“你们这些小贱蹄子既然要看!也给老娘记好了!程云夺!别以为老娘瞎眼睛!老娘告诉你!你一撅腚老娘就知道你要拉什么粑粑橛子!程楼过继的事!你拦吧!拦到你腚眼儿烂疮你也拦不住!等你病死入土了!老娘上你坟头扭去!嘿老娘我气死你!”
程岐听着,双眼逐渐瞪大,唏嘘道:“孟姨娘威武啊。”
而青黛听着,有些见怪不怪的样子,直拉着她回去换衣服:“姑娘,还是快和奴回去吧,小心着凉啊。”
程岐听得正在兴头上,哪里肯走,心道这古代的泼妇骂街这么给力啊。
更何况,孟姨娘骂的可是她三叔。
这胆子也太大了。
瞧这样已经骂了一会儿了,三房那边居然没动静,就这样平白受着。
稀奇嘿。
而青黛见她这样兴致勃勃,无奈道:“姑娘是第一次听吗,姨娘隔几天就得来这么一出,您还是和奴回去换衣服吧。”
程岐转头道:“隔几天就来这么一出?”
青黛点头:“孟姨娘脾气暴躁,除了已逝的大爷和老夫人,还有咱家夫人,是以谁都不放在眼里。”无奈轻笑,“也是个贼护短的。”
程岐听着,那边孟姨娘又骂道:“说来我程家产业大!锡平足有七庄生意!分出两庄也不差分量!但要分给你程云夺!老娘马上把那些银子活吞了!堵肠子里拉不出去憋死也不分你一个板子儿!大爷怎么走的还不知道呢!你这些年把着!是还没捞够怎么着!厚糙脸谁不会!老娘骂你个头的!不要个脸蛋子!”
盛叔在旁抱臂听着,遂面无表情,但从那咽口水的动作来看,也有些吃不消了。
孟姨娘果然名不虚传。
瞧着门外的人来人往,他低冷道:“差不多了吧。”
孟姨娘骂了这半天,是脸不红心不跳,大气儿也没喘,只擦了把嘴,摇头坚定道:“不行,不把那程楼骂进府来,还真如了那三房的愿了。”
她再次掐腰,骂咧咧道:“程云夺!不用你缩房里做王八!带你媳妇儿娼粉堆子里走一遭!有的是机会当王八!缩缩水!绿盖里活着去吧!”
程岐听到这里,已经冷的站不住脚,匆匆和青黛回去汀兰水榭了。
而此刻,北院畅音阁的里屋,季氏堵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让合欢摩挲前胸捶打后背,颤抖着指着外头:“我说……你不管管那贱人!”
程云夺坐在旁边的圈椅上,手握苦茶,沉呼了口气:“她这样,不过是想让我答应程楼进府,我且忍着,看她能骂道几时。”又补了一句,“没想到盛叔这个老狐狸,居然去找她帮忙了。”
季氏一听这话,起身走过去不甘心道:“程云夺!你忍得了,我可忍不了,骂街这事孟云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竟然把我也给挂带上了!”左右踱步,“我可是正经门户家的姑娘!她进门才是大哥的妾!半个奴才也敢这样胡咧咧!”
程云夺抬眼看她:“孟云这样口无遮拦,阖锡平笑话的是她,你要是现在出去和她对上几回,那笑话的就是你了。”放下苦茶,“消停坐下吧。”
季氏虽然轻狂,但到底还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依言坐下,气得浑身发抖:“就让她骂去吧,这开春风大,闪了她那条贱舌头。”
而汀兰水榭的三楼里,程岐换了干净衣服,青黛帮她擦着头发,嘟囔道:“也不知道孟姨娘这么骂,三房那边会不会同意过继的事情。”
程岐已经在路上听说了来龙去脉,不过她现在一心想要穿越回去,遂也不在乎将来谁继承那七庄生意,便道:“薛定谔的猫,骂了才知道。”
青黛不知道薛定谔是谁,也不关心的猫,她只关心程岐的身体状况。
程岐瞧着手腕上的镶金玉臂环,抬起来看了看,话锋一转又问道:“对了青黛,那北院兰台里关着的是谁啊?”
青黛脸色一僵,意识到程岐看见了那人,立刻低头不说话。
程岐见势,又问了几番,青黛才瘪嘴道:“姑娘知道。”
“我……不知道。”
程岐指了指额头上的伤口,全当挡箭牌:“我伤了脑袋,记不得了。”
青黛犹豫片刻,才小声道:“那里关着的……是陈氏。”
程岐闻言,在脑海里仔细搜罗,却还是毫无头绪,看来在原主的记忆力,这个陈氏便是模糊的:“陈氏是谁?咱们府里的吗?”
青黛叹了一声,这才把事情说了。
在锡平,两家结亲后,若是女方娘家地位高的话,是不允许男方纳妾的,程老夫人既是一国县主,她祖父程步自然也没有胆子纳妾填房,但夫妻二人相处和睦,日子也过得顺遂。
只是第二年,程老夫人的陪嫁婢子趁着她入宫,灌醉了程步,一夜颠鸾倒凤连哄带骗的怀了程云杉,才成功上位填了房,正是陈氏。
虽然睡也睡了,孩子也生了,但程老夫人始终不待见她,程步也因为自己被算计而憋着火,遂在陈氏以为自己生了孩子,能享荣华富贵的时候,被程步下令关去了兰台。
整整三十余年。
她的位分还留着,但谁也不认,也谁也不愿记得。
还因着她,荒废了整个兰台。
连累程云杉没地位。
程岐听完,心情十分复杂。
“自作孽不可活啊。”
第9章 如何反其道而行之
自打那日被陈氏追撵后,程岐便长了记性,别说再去兰台,就是那北院的门她都不迈一步,倒也省得迷路了。www.uu234.net
只是她想着,这陈氏既然是程云杉的生母,那人也不管管。
可青黛却告诉她,若没有陈氏,程云杉的日子只怕还好些,他虽然自小养在程老夫人的膝下,和大爷三爷一起,但阖府谁不知道他的出身,根本瞧不上眼。
被外界挤兑着长大的程云杉,如今是巴结着程云夺过日子,混的里外不是人。
说句狠得,若论起谁恨陈氏,他得排第一个。
程岐听着有些心塞,但也可怜不起来那陈氏,虽说敢于挑战权威,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不是什么坏事,但下药孕子实在卑鄙,即便是在古代。
不过一口气在兰台判了无期徒刑,也难免太狠了,倒还不如直接赶出府去呢。
只是眼下还是穿越回现代要紧,程岐也没有精力去关心这些个陈年秘辛,只规规矩矩的过日子,顺便盘算着如何才是‘反其道而行之’。
原主的那位程岐平时爱做什么,她便反着来?
可这也没个标准啊。
难不成原主吃饭她吃屎吗?
……程岐忽然觉得食之无味,遂放下手里的点心,只听那汀兰水榭的院外依稀传来孟姨娘的声音,她有些好奇,便走过去栏台往外看。
程岐的高度是三楼,能看到院墙外,那掐着腰,边走还边对路过的家仆指指点点的,不是孟姨娘又是何人。
程岐数着,都已经是第三天了,先不说孟姨娘这身体和嗓门不错,就是这骂街的词汇量也十分惊人啊,这三天,她就没听过重样的。
“程云夺!你就算把脑袋缩裤裆里也没用!老娘嗓门高着呢!嗷一嗓子能惊到你老丈母娘家的老土狗!你他娘的装什么听不见!堂堂三老爷心气儿还挺低!那老娘还就要骑你脖子上拉屎了!”
“我告诉你!只要程楼那孩子不入府!老娘就天天绕着圈儿的骂!大爷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七庄产业!你说不撒手就不撒手!黑心肝的东西!哪日赶夜路叫狼狗嚼了你个贱骨头!狗都嫌你骚腥!”
“……孟姨娘,算了吧。”
有人看不下去,壮着胆子提醒道。
谁知孟姨娘一巴掌把她抡到地上,指着她鼻子骂道:“老夫人还没管我!你倒是敢教训老娘!”再一转头,吓的无数鸟雀犯心梗,“老娘知道自己口风粗俗!可这脏水又不是泼给你们的!谁做了亏心事谁知道!他死把着生意为什么啊?不就是想要独吞这七庄产业吗!有句话怎么说……外……外做贤良!你内藏奸狡!你那心思都写在脸上了!从老娘眼巴前一过就泛着骚臭!想要银子有能耐自己挣去啊!占着大爷的算什么本事!”
这洋洋洒洒一席话,程岐倒是听出了个重要的点,那就是程老夫人。
孟姨娘这样折辱谩骂她的亲生三子,这老太太却全然不管,若不是老太太耳聋没听到,那就是孟姨娘骂街的主意是她出的。
看来程老夫人八成也想让程楼入府,接手程云央留下的七庄生意。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程楼毕竟是外人啊。
程老夫人不向着自己儿子,却轻信外人?
老太太老年痴呆?
而程岐再想听听,那孟姨娘已经骂骂咧咧的走远了,正好青黛从楼梯口上来,她身后跟着体态柔美的程姝,那人淡淡道:“阿岫?怎么在栏台站着,小心吹风。”
程岐对这个三房的大堂姐印象还是不错的,走过去道:“玉儿姐你怎么来了?”
程姝颇为怪罪的看了一眼局促的青黛:“我听说你前两天掉园湖里了,担心的紧便过来看看。”同她在圆凳上坐下,“怎的这样不小心。”
程岐不解,她自己未透露落水的事情,青黛也不会说出去自己找骂,且回去的一路上没碰到什么人,程姝怎么会知道她落水的事情。
看来,这国公府的家仆多如牛毛啊,指不定在哪儿躲着看到了。
“没事,没有呛到水。”
程岐轻声道。
真是难为程姝了,孟姨娘把她爹都要骂化了,都要顺着下水道流臭水沟子里头去了,这人还有心情来看自己。
“我瞧瞧你这脸。”
程姝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端详着她右颧骨上的划伤。
额角的伤口已经痊愈,脖颈的淤痕也消失了,只有这划伤还在,因着伤口太深了,还没完全长好,不再包纱布后就显出这暗红一条。
“应该不会留疤吧。”
程姝说着,把程云夺交给她的瓷瓶拿出来:“这是我爹叫我给你拿来的药,涂上这个兴许就不会留疤了。”
她说着,轻蘸了些膏体在手指上,先在自己的手背上涂了涂,只觉得冰凉凉的没有灼烧感,这才涂在程岐的伤口上,还不时的问道:“疼吗?”
程岐是中过枪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刺痛,便摇了摇头。
程姝点了点头:“那就好。”将瓷瓶交给青黛,“我正想去咱家北巷口的缎庄做两件新衣服,你也许久没上街了,和我一起去吧。”
出门啊。
程岐并非宅女,每天待在这汀兰水榭里实在无聊,况且既然都穿越来了,自然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至少得熟悉一下情况,遂点了头。
不过出门的话,身上这件襦裙就很不方便,索性大昌民风开化,女子对于衣着也很是开放大胆,袒胸露臂不在话下,又适逢边蛮的夷人文化入侵,遂很流行女通男服,也就是女扮男装。
尤其是夷人那极具异邦斑斓色彩,又宽松便利的夷服,一般多是贴身短衣,宽松长裤和革靴,再装配上腰带玉饰,英姿飒爽的很。
且这女通男装最开始是从宫里传出来的,民间也很快流行,而皇帝看着觉得不像话便禁了,可没过多久又蔚然成风,索性撒手不管了。
程岐自然喜欢,加之原主不爱穿夷服,遂反其道而行之从衣着开始。
但程姝却依旧穿着柔纱襦裙。
这人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自小受教严格,是不会穿那种不规矩的夷服的,就算是再麻烦,她也只穿得体的柔纱襦裙,踩着那看上去就不舒服的丝履。
程岐最是敬佩这种人,那规矩教养融于骨子里,气质便和一般人截然不同,是飘在俗世之外的。
这么说吧,自打程岐穿越过来,就没见这人皱过眉头。
程姝的婢子檀香取来一顶香气扑鼻的白色纱帷帽给她戴好,那姣姣容貌若隐若现在其中,更如月上嫦娥般让人心驰神往。
青黛也取了一顶,却被程岐拒绝了,那人顺手放桌上:“穿夷服还戴帷帽,你这啥审美啊青黛。”
青黛委屈道:“可是姑娘的伤口……”
程岐笑嘻嘻道:“没事,遮了粉看不太清楚的。”
青黛只好作罢,边嘟囔道:“好端端的,姑娘怎么又穿起夷服了,这太不合规了。”
程岐好笑的看着她,心道此姑娘已非彼姑娘喽。
第10章 扒人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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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街之后,自然有不少家仆跟着,但除了青黛和檀香外都离的较远,他们潜伏在人群中倒也不显眼,只时刻保持警惕。www.uu234.net
出了冗长冰冷又无趣的巷口,大千繁华世界终于映入眼帘。
这街道足有七八丈宽,竟全都铺的红砖,两侧的商坊紧邻,推开门间,那拴着的铃铛就没停过响。
再看人流往来如潮,三两个不论男女聚成一伴,男装夷服随处可见,他们脸上挂着爽朗的笑,丝毫不顾规矩仪表。
程岐欣喜神往,不知不觉的往里走着。
这感觉,就好像是走进岁月的长河中,观看华夏上千年的千姿百态一样。
那街上清脆的吆喝叫卖不绝于耳,偶有孩童银玲般的笑音响起,那稚嫩的声音洗去锡平清早的烦躁,让人心情舒爽,他们举着旋转飞快的风车在大人们的衣裙间撺掇着,仿佛灵活的鲤鱼般让人喜爱。
这八街九陌,软红香土。
是烟火气儿。
当今皇帝开国才十七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能让大昌国如此繁荣昌盛,实是不易。
另一边,程姝和对面娴静行来,同样戴着纱白帷帽的女子轻点了下头,虽不知里面的人是谁,但这是大户淑女间心照不宣的礼节。
她转头看着满眼欢喜的程岐,以为她是久居朱雀楼,不常出来,所以才这么兴奋,遂道:“白日还好,到了晚上才漂亮。”
昌国施行宵禁制度,各街各坊闭门,谁在大街上瞎溜达就按盗贼处理,但谁也没放在心上,上京的百姓尚且不在乎,更何况是这八竿子打不着的锡平。
夜宴才是真正的热闹。
主家盛明欢不极,才子能歌夜未央。
红尘繁华,尘世喧嚣。
万千灯火明于湖上精致画舫内,是不可言说的曼妙烟霞。
穿越到这里快半个月了,程岐头一次想要多多停留,但她一个现代人怕是适应不了古代生活,更何况,她满十五岁就要入宫了。
那红墙绿瓦,和监狱有何区别。
更不想委身于老皇帝。
还是得走,不过走之前要玩个痛快。
因着程姝步调很慢,程岐便先带着青黛四处乱逛,只是在警校时连警犬都险些追不上她,青黛就更难了,只好她买了之后,紧跟着付钱。
“这是什么?”
程岐停在一个冒着热气的摊位前,指了指那个平锅上的饼,笑道:“好香啊!”
那摊前的少年十五六的模样,是来给他爹打下手的,抬头看了一眼程岐,被她那清新秀丽的模样弄得一愣,这才腼腆的笑道:“这是松花饼,姑娘没吃过?”
程岐笑道:“吃过,想再尝尝。”
少年利落的包了一个给她,程岐接过就咬了一口,青黛跑过来,有些不快的夺过那松花饼,小声道:“姑娘,这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程岐哪里在意,拿回来接着吃,而青黛只得认命付钱。
少年见她三两口就吃完了,愕然的同时,赶紧又给她包了一个,特地从摊位后面走出来递过去:“姑娘没用朝食吧,那就再吃一个吧,算我白给姑娘吃的,姑娘别告诉我爹就行。”
程岐笑着接过:“多谢。”
少年被她笑的心神荡漾的,美滋滋的转身往回走,顺手还提了一下两侧的裤腰缝,看来是裤带有些松了。
而程岐也拿着饼迈腿。
结果迈步太大,被夷服给绊住了,加之革靴比云履更勒脚,她一个没站稳便摔了过去,松花饼飞至半空,她下意识的往前抓,结果抓到了少年的裤子。
当程岐吧唧糊在地上的时候,那小贩的裤子也顺利的褪到脚踝。
那双小麦色的长腿伫立在眼前。
央视大裤衩!
程岐被摔的迷糊,抬眼一看,又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两年,锡平流行一种内裤,是前兜后带型的,有点儿像现代的***,少年今天便穿着这种裤子,那两瓣屁股蛋着凉一缩,有些紧张。
“我去……这么骚。”
程岐一时懵逼,下意识的呢喃道。
程姝眼底涌出惊色,但良好的教养并未让她大呼小叫,只是即刻转过身去:“阿岫!你这是做什么呢!”
她喊完,那少年也反应过来,瞧着周遭哄笑的人群,心道这些姑娘老妇怎么都这么不害臊,盯着自己腿间胡看什么,然后血红着脸,手忙脚乱的把一口气褪到脚踝的裤子提上,转身低头看着程岐:“你个……你个臭不要脸的!”
他这样红脸大喊,看热闹的百姓更笑的难以自持,指指点点的不避讳。
还真是开放。
程岐由青黛扶着站起身,甚是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亏我还送你饼吃……”
少年恼羞的浑身发抖,哭腔都出来了:“你……你扒我裤子!”
“哈哈哈哈”
“没兜住!没兜住!”
“年纪不大,那话儿不小啊!”
吃瓜百姓笑的更欢了,而正在这一片欢声笑语中,有人突然喊道:“哎!这不是那程家姑娘吗!”
“对对对!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是程岐程阿岫!”
“这脸果然破相了啧啧。”
“病刚好就上街扒人裤子啊。”
“这算什么,还糊了他二叔一脸蒸梨呢!”
“哈哈哈哈”
他们虽笑着,却不是幸灾乐祸,而是没有恶意的随意调侃。
但程姝听不得,赶紧挥手叫家仆来给围观的赶走,然后带着程岐往回走,谁知那人忽然道了一声:“别动!”
青黛看着她,不解道:“姑娘?”
而程岐站在原地,微微抬起双手,她神色有些迷茫,眼睛一下不眨,那深褐色的瞳孔轻微颤抖着,又逐渐涣散了精神,呼吸微急,看上去要晕倒般。
青黛连忙扶住她:“姑娘!”
这么一喊一碰,程岐立刻又缓回神来,喘了几口气,拭去额头虚汗,她有些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青黛,甚是委屈的瘪了瘪嘴:“没事,走吧。”
程姝不放心,又问了几番,可那人只说无妨。
程岐心里苦啊。
那个能穿越回去的虚浮感又出现了。
结果。
又被青黛打断了。
看来扒裤子算是反其道而行之。
但这……
原主是正常人。
她反其道而行之。
就是要不正常?
回去汀兰水榭后,南巷的乔郎中来给她看脸上的伤口,称并无大碍,看来程姝给的那个药膏效力还真不错,伤口用手碰已经不会疼了。
而青黛送走乔郎中后,程岐一个人坐在帐床上思忖着,是要什么程度的反其道而行之才能把自己送回现代世界呢?
反正单单扔蒸梨、扒裤子是不够的。
毕竟这种事,原主也是……有很小很小的可能会做的。
得是那种她一定不会做的事才行。
“姑娘!”
青黛的人没到,声音却先从楼下传来了,甚是高兴道:“奴方才听细辛说!三老爷同意接程楼少爷入府了!已经更名程衍写进家谱了!”
程岐闻言抬头,眨了眨眼道:“孟姨娘还真是厉害!”
第11章 美容美发了解一下
因着在街上扒人家裤子的事情,程岐在锡平自此一战成名,那名声臭,简直不要不要的,很快就从那个远近闻名的窝囊废,成长为一名几乎人见人啐的女流氓。www.uu234.net
而且她还听说,那被扒了裤子的少年回家后伤心不已,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四喝药,声称这辈子再也没脸见人了。
程老夫人听说这事后十分生气,立刻派书桐去安抚那少年,封了些银子给他,又下令不许程岐私自出府,还让季氏调了个婢子南烛过去,形影不离的看着她。
上吊未遂之后,这丫头怎么哪儿哪儿都不对。
简直脑瓜子抽筋。
脑瓜子让门弓抽了吧。
而汀兰水榭的三楼栏台上,程岐百无聊赖的看着细辛和南烛吵架,前者要比南烛高一头还多,那丫头从气势上就输得彻底,更别提依季氏所言,寸步不离自己了。
能不能打得过细辛都两说。
她回屋坐下,瞧着那全身明镜中的自己,不能出府没什么,毕竟这国公府大到她现在还没逛完,只是不想那日的事连累了程姝。
听青黛说,大姐受罚了。
程岐很是愧疚,据说罚的还不清,索性今天程老夫人带着孟姨娘上璞庙进香还愿去了,便想去北院的临溪台看看程姝怎么样了。
她脚步勤快的下了三楼,那还在木榭台上和细辛对峙的南烛见她出来,立刻道:“姑娘去哪儿!您可不能出府去,这是三夫人的命令!”
程岐充耳不闻,这季氏‘特地’送来的能有什么好东西,这才来几天,她那妆奁里的首饰就少了好几样,青黛不会拿,细辛又不喜欢,那就剩下南烛了。
以为程岐是好欺负,其实只是那人不在乎罢了。
别以为连偷带骂的她没听见。
你丫才是饥渴的女流氓。
瞧你那坐地吸土的长相。
“细辛,南烛可是三婶送来的丫头,你可得让着人家。”
程岐轻笑道。
细辛闻言,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往左一迈,‘让’了那人。
而南烛还在推拉,一下子扑空摔到那碧湖里,好在那水不深,只没到了她的腰间而已,但早春寒凉,可不是轻易能受得。
“姑娘!”
南烛挣扎着站直,被水冻得直哆嗦,气怒的双眼通红的喊道。
程岐瞧着她那落汤鸡的样子,一脸无辜的摊了下手,然后漫不经心的指了一下旁边。
南烛转头一看,那水上飘着的原是她早上刚刚偷来的珠花,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架不住样式好看,她一时心动就手不老实了。
这会儿偷东西被发现,她惨白的脸唰的又红了。
程岐是警察,最厌烦偷鸡摸狗的人,脸色也逐渐冷了下来:“三婶既然把你调来,那你就好好在这里伺候着,只是不许你上二楼和三楼。”
她说着蹲下,按住南烛的头往下,吓得那人眼泪都要出来了,还以为程岐要淹死自己,遂咬牙道:“奴……奴记住了。”
程岐这才起身不快道:“这点玩意儿还不够你偷的。”
说罢,顺着石桥潇洒的出了远门。
而南烛泡在湖水里,顶着细辛那刀子般的视线,根本不敢抬头。
这个窝囊废,什么时候也敢动三房的人了。
……
另一边,程岐还没等到北院的畅音阁,就被一只狗拦住了去路,那是程老夫人身边的铜钱儿,不知道怎么没拴住,坐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
铜钱儿是一只土狗,身量不大,脾气也不错。
唯独对她呲牙咧嘴的。
青黛说铜钱儿以前不这样,程岐想着,难不成这狗知道自己不是原主,所以才露出警惕生人的凶相的?
这动物的直觉,比人还要准啊。
“去去去。”
程岐小心翼翼的挥手让它走开,毕竟上次交锋,还被它扯碎了裙摆,这会儿四下无人,还是别轻易惹恼了它,现在这具身子可娇柔的很。
最关键的是,得了狂犬病怎么办,这个时候可没有狂犬疫苗。
“去去去,上一边拉玩去。”
程岐知道这时候不能后退,要是退了,那狗肯定扑上来,索性壮着胆子大步流星的走过去,铜钱儿果然往后挪了挪,有些惧意。
程岐瞪眼,攥着拳头越走越快。
铜钱儿也不停的往后,嘴里面发出警告性的怒吼。
而程岐视线一瞟,看见那花坛上的一柄长剪刀,样式奇怪的很,该是家仆修剪花枝落下的,她眼珠轻转,瞬间有了一个损主意。
走过去拿在手里,咔嚓咔嚓的铰了两下。
铜钱儿耳朵腾楞一竖,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程岐紧追不舍:“铜钱儿!美容美发了解一下!”
很快,花坛后就响起了铜钱儿那可怜的哀嚎声。
而在东院的月门前,程岚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他身后的奴才忍冬拎着一个还冒着热气的食盒,正要去汀兰水榭探望程岐。
这些日子程老夫人不许程岐去蘅芜院用饭,厨房必定欺负她,送去的饭不是吃不饱就是早早凉掉,他可不想自己妹妹小小年纪熬出胃病来。
只是刚过了月门,就见一众婢子奴才哄散跑开,各个惊慌失措的。
“姑娘!姑娘您别冲动!”
“姑娘小心伤手!”
“铜钱儿快跑!”
正当程岚疑惑之际,就见对面的小影壁墙后窜出来一个生物,除了那体量大小像铜钱儿以外,浑身上下的毛被铰成了斑秃,尾巴赫然像是萝卜根儿一样!
铜钱儿嘴里还叼着个死耗子,呜呜的哼着,估计是吓坏了不知道咋松口了,一张狗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和白日见鬼的样子,是以生死时速在奔跑着!
“铜钱儿!”
忍冬一头雾水的喊道。
那狗回头,见到程岚立刻跑向救星,而程岐也随之赶到!
她手拿大剪子,目中无人只有狗,大喊道:“哇呀呀呀呀”
忍冬大骇:“哎我娘啊!”
他拉着程岚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喊道:“……翼德!是燕人张翼德!”
程岚也懵了,瞧着铜钱儿跑到面前,听到程岐的喊声,那狗丢下耗子,嘎的一下吓抽过去了,而将要跑近的那人也随之停了下来。
程岐瞧着被吓昏过去的狗,气喘吁吁的丢下大剪子,只是直起身子之后,她的脑海忽然嗡的一下,好几天没有出现的虚浮感再次袭来,她只觉得脚底悬空,周身如浸泡在棉花里一般,意识不受控的外冒,好像要被吸走了!
时机到了。
是能穿越回去了吗!
对面的程岚紧皱眉头,无奈道:“阿岫!你胡闹什么!”
这一声,让程岐的意识再次清晰起来,她心头大惊,心道不行,绝对不能再失败了,看来光剃秃了铜钱儿还不够,还得趁热打铁!
她正好瞥见铜钱儿丢下的死耗子,干脆跑了过去,只是身子虚软着,跑的七扭八歪的,然后不嫌脏的捡起那耗子,举起来道:“哥!”
程岚最怕耗子。
他浑身一抖,赶紧往旁边跑去。
程岐见状,更加不肯放过,遂捏着死耗子在后面追:“看招反其道而行之”
好像在念什么咒语一般。
只是这两人一个熬病,一个软着脚,就都绕着小影壁墙跑得很慢很慢。
周围的家仆瞧着,面面相觑。
好像在观看一场时速二十脉的赛车环形赛。
天……哎……
好……快……哎……
风……驰……电……掣……哎……
明天有很重要的人物上场了
第12章 见面先来一拳
正当这两人在北院里比拼谁的速度更慢时,青黛终于赶了过来,她瞧见这一幕吓的花容失色,赶紧喊道:“都看什么!快去帮忙啊!”
一众家仆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过去将程岚护到一边,青黛也上前拽住把死耗子当拨浪鼓的程岐,眼泪直飙:“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程岐这次的虚浮感没有像前两次那样很快消失,而是在持续叠加,这更让她下定决心要穿越回去,但她现在挣脱不了青黛,又看了看手里的死耗子。
反其道而行之是吧。
直接往嘴里塞!
青黛吓得嚎啕,上去拉扯着,撕心裂肺的喊道:“姑娘”
程岚也惊得脸色惨白,指着那边:“还不快去拦着她!”
这是在汀兰水榭饿疯了吗!
没吃着铜钱儿又来吃死耗子!
那些家仆倒也衷心,为了程岐吃不到那脏东西,一个血刺呼啦的死耗子被抢的五马分尸,鲜血和肠肚蹭的满哪儿都是,尖叫和哭声四起。
程岐是铁了心想回去,遂拼死往回拽。
家仆是铁了心要救她,也拼死往外抢。
“姑娘!姑娘咱吃别的!”
“快叫厨房备饭!姑娘饿坏了!”
“姑娘快吐出来!”
…
正当这满院陷入兵荒马乱的时候,那正门却出现了两个人,为首的正是盛叔,他引着身后的少年进来,抬头道:“宗玉少爷,这是我们……”
话没说完,盛叔瞧见那诡异至极的一幕,再好的定力也吓得腿脚一软,顾不得旁边的少年,冲着外面喊道:“我滴娘啊!岐姑娘疯了!快来人那!”
他说着,跌撞的跑过去帮忙:“我滴娘啊”
而另外那人站在原地,见到院中情形,硬生生把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少年十四五的年纪,身量修长却有些清瘦,穿一条黛绿色素纹交领薄衫,五官俊美,肌肤偏白,墨般的乌眉下,是一双雾意蒙蒙的罕见泪眼。
只是此刻,更多了一些迷茫。
程衍看着院里的糟乱,就算是盛叔去帮忙,那人还是咬到了耗子尾巴,胃里一阵呕意,他猛地皱起眉头,极其低声的说道:“怎么回事?”
而院里的程岐还在挣扎,势必要趁着虚浮感消失之前吃到那耗子。
程衍的视线随着她满院移动,片刻才不解道:“这次……要娶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谁知他话音刚落,右裤内兜里忽然传来一阵滚热,疼得他浑身一激灵,赶紧撩开腿前的衣摆,伸手往裤腿里慌乱的掏着。
怎么这么难掏啊。
早知道就不放这么深了。
就在这时,对面的程岐猛然停住,吓得周围的人也齐齐愣住,就见她将手里的耗子残尸扔掉,吐干净嘴里的苦毛,脸色十分不好的说道:“消失了。”
那虚浮感消失了。
好容易能穿越回去的机会又错过了。
“把手都给我松开。”
程岐忽然冷冰冰的开了口,一众家仆连忙照做,还往后退了退。
她生气了。
抬头却发现有人站在那院门处。
那是个气质深邃的少年,他体态颀长,他眉目如画,他唇红如朱,他……右手在裤裆处鼓动着……
干啥呢?
干啥呢!
程岐做警察多年,抓过杀人的放火的,强尖的越货的,但最恨的,还是那些敢对孩子下手的威胁孩童的变态,没想到今天又让她碰到一个。
光天化日之下,对着自己摆弄那啥!
好哇!
不削得你哭爹喊妈,她就不叫程岐!
想着,程岐踩着实打实的地砖,在所有人的惊愕中,冲到程衍面前,抡圆了胳膊一拳打在他的左眼睛上,砰地一声,那人直挺挺的倒地。
“我的脸……”
程衍昏迷前说道。
他掏了半天的东西也从衣摆下骨碌碌的滚了出来,那是个织金的卷轴,以翡翠为两端的天杆,黑玉为轴头,且见光之后,本身的金光一瞬消失。
而程岐没听清也没注意,只因气急上头而蹲坐在地上,晕倒过去。
“我的手……”
这一下倒了两个人,阖府登时再次乱成一团。
……
消息迅速传去璞庙,程老夫人和孟姨娘也很快赶了回来,瞧见苏醒过来的铜钱儿被剃成了花斑秃,又听说她发疯不成,追了程岚还打了程衍,程老夫人是气的太阳穴直突突。
再次下令,连汀兰水榭都不允许程岐出去,闭门思过。
蘅芜院的正堂里,程老夫人看着铜钱儿,是脸色铁青气难消,也不知道是谁嘴那么快,现在阖锡平的人都知道程岐非但扒人裤子,还喜欢吃耗子。
周妈妈在旁低声道:“老夫人,您就别生气了。”
而季氏道:“沙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自打病好了之后,就四处出洋相让程家难堪,这回……还要吃死耗子,这不是疯了吗。”
程老夫人想了想,严肃道:“难不成是真磕坏了脑子。”
孟姨娘忙辩解道:“老夫人别恼,沙漠那孩子头脑清醒着呢。”
季氏瞥眼:“头脑清醒要吃死耗子?”她恍然醍醐,又对程老夫人唏嘘道,“老夫人,难不成……是沙漠招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程老夫人抬眼:“什么东西?”
季氏小声道:“我从前在娘家听说过,上吊死不成,最容易被脏东西碰上附在身上,沙漠这突然性情大变,莫不是真被……”
孟姨娘不悦道:“三夫人胡说八道什么!老夫人面前也敢胡咧咧!”
“三房说的在理。”
程老夫人年纪大,自然信这个多些,便道:“先关一关她,过几日让秋白带她去璞庙求求福,驱驱邪再说吧。”
孟姨娘闻言,只得道:“是。”
“老夫人,宗玉少爷来了。”
红参掀开珠帘子说道。
提到程衍,季氏的神色立刻冷淡下来,缓缓坐直了身子。
争产业的小王八羔子来了。
倒还真想见见。
而孟姨娘听说程衍到了,松了口气笑道:“这孩子是个懂事的,刚醒来就来蘅芜院请安了。”转头对程老夫人道,“我已经安排他住在西井亭,和岚少爷岱少爷一起了。”
那人满意的点了下头,对红参道:“叫他进来。”
红参颔首,对外面道:“宗玉少爷,请进吧。”
大家早上好!
晾不喜欢让大家猜,所以程衍就是本文男主,也会是晾UU小说最倒霉催的一个男主,还有就是明天两更,白白。
第13章 神秘的卷轴(一更)
程衍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被击中的淤青,虽然依旧明显,但对于他的整体五官来说仍是瑕不掩瑜,他向红参轻点头,随即大方而入,撩衣跪地给程老夫人行大礼道:“宗玉给祖母请安。顶 点 X 23 U S”
那人淡淡道:“起来吧,给祖母看看。”
程衍依言起身,缓缓抬起头来。
程老夫人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毕竟国公府和山华府虽然都是程家,但往来基本没有,犹如两家般。
但程云央早有过继程衍的打算,遂自小没少叫盛叔私下培养着,如今瞧着这孩子长成翩翩如玉的清俊少年,她很是欣慰的说道:“好模样,也懂规矩。”
程衍道:“多谢祖母夸奖。”
孟姨娘瞧着程衍,心道不枉自己痛骂三天,又看到他右眼的乌青,有些无奈的问道:“宗玉啊,你这伤没事吧,都怪沙漠鲁莽。”
程衍平静道:“无妨,姨娘不用担心。”
他倒是乖觉,没有多说今日的事。
程老夫人累了一天,遂道:“既如此,宗玉你先回去吧。”又补了一句,“可从山华府带了伺候的人来?”
程衍唤了一男一女两人上来,介绍道:“祖母,这是辛夷和白果,孙儿爹娘都逝的早,一直是他们在照顾。”
孟姨娘赶紧提醒道:“大爷逝了,可大夫人还在呢。”
她这是要程衍记住,自己现在的爹娘是程云央和顾氏,而不是山华府的程云崇和姚氏,弄错了不要紧,被人当口舌嚼了就不好了。
程老夫人却道:“别为难孩子,得先适应适应。”
久未开口的季氏眼珠轻转,探身试探道:“老夫人,那宗玉这孩子上庄跟着的事情,是不是可以安排下去了?”
程老夫人自然知道她的意思,能把程衍过继来已属不易,程云夺被孟姨娘痛骂三天必定是憋着火,若是这么快叫程衍上庄,那人怕是要翻脸。
“不必,入夏了再说吧。”她道。
季氏果然松了口气,看向程衍的神色有些得意。
但那孩子稳如磐石,丝毫不为所动。
程老夫人很是喜欢他的稳妥,点了点头:“好孩子,先回去歇着吧。”又嘱咐周妈妈道,“府里难绕,你引他回去,顺便传话下去,就说今天太闹了,夜食都在自己房里吃吧,不必来蘅芜院了。”
“对了。”
她又想起来一事,道:“那县里的荀明府送了骆蹄羹,夜食的时候给这些孩子们都送去些,不过别给汀兰水榭里的那丫头,罚就是罚。”
周妈妈依言照做。
……
西井亭傍晚的夜食是和程岚程岱两兄弟一起在正房吃的,好在他们两人并未排外挤兑,尤其是程岚,对于程岐那一眼炮还甚是抱歉。
程衍的到来,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是好事。
多了个兄弟对抗三房,更有望拿回那七庄生意。
况且因着过继的事早就定了,这几年他们私下也有少许往来。
夜食过后,程衍回了左厢房,他叫辛夷和白果去休息,独自一人站在里屋的书案前,将怀里的那个卷轴取了出来。
当时他被程岐一拳抡晕后,盛叔便将这东西收了起来,不久前才给他,不过这卷轴除了他谁也打不开,遂也不担心内容被盛叔看走了。
加之这东西精致奢华,许是以为自己是拿来收藏的也说不准,
山华府的这一脉程家虽不比国公府和东府那一脉,但也是远近闻名,望门出身的人,收藏的东西自然也是金贵非常。
将卷轴放在案上,缓缓打开。
那织金的布上空荡荡的,只有两行字。
天禧十二年七月七,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禧十七年四月十九,他乡遇故知。
程衍的瞳孔在看到那第二行字的时候,缓缓缩小。
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终于出现第二行字了!
也正是因为出现了第二行字,这卷轴才会突然发烫,他才会急着把它拿出来,程岐才会误以为他在做什么,自己的眼圈才会青了。
但这都不重要。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啊!
终于不在是那孤孤单单,让人不安的一行字了。
程衍压抑不住心头激动,竟然热泪盈眶,伸出单指轻轻拭去,重新将那卷轴合了回去,深呼一口气,又疑惑道:“他乡遇故知,什么意思。”
他一时半会儿有些摸不到头脑。
坐在圆凳上,程衍用那修长的手指点着桌案,呢喃道:“难不成是因为又来到了国公府?”摇了摇头,“不可能,若真是这样的话,这第二行早就该出现了,何苦让我等了那么多年。”
“是因为程岐?”
程衍微微皱眉,想起那人今日的癫狂之举,突然觉得未来缥缈难捉,扑面而来一股浓厚的不安感,缓缓攥拳,抵住下巴。
“这一拳打得我好悬破相啊。”
“她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吃死耗子?”
“从前不是这样。”
“口味变了?”
……
与此同时,在程衍无法入睡的时分,汀兰水榭的程岐也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很是气愤自己没能成功穿越回去,那个被歹徒挟持的女孩还生死未卜呢。
一回忆起那个女孩惶恐不安的眼神,程岐就想赶紧回去。
才来半个月,都被关两次了。
“姑娘,用些夜食吧,至少把这碗胡麻饭吃了吧,再不吃就凉了”
青黛上楼来,见她还没吃饭,又担心的劝道。
程岐直接问:“你吃了吗?”
青黛下意识的摇头。
程岐指了一下那木盘上的饭菜:“你吃。”
青黛忙摆手道:“哪有主子不吃奴才吃的道理,姑娘可别吓唬奴了。”
程岐绷脸:“你吃。”
青黛现在拿不准她的脾气,只好乖乖的端起那饭来吃着。
程岐则从妆奁的抽屉里取出一物来,正是那片衣角,上次程姝说起缎庄,她才想起来可以去缎庄问一下,这衣角上的刺绣和花纹。
就算要回去,也得帮原主查清楚,到底是谁划伤了她的脸。
不能白占人家的身子,白毁人家的名声。
而且,她现在倒是越来越好奇这国公府里的各种猫腻了。
看上去真不少。
程岐回过神来:“对了青黛,我今天打的那人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而且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
青黛抬头,咽下嘴里的饭菜:“是……程衍少爷。”
程岐皱眉:“就是那个程楼?”
青黛点头,有些为难道:“姑娘今天下手可不轻啊。”
程岐咬了咬嘴唇,拉上被子直躺下去。
一眼炮削的不亏。
反正已经知道回去的办法了。
下午两点还有一更的说
第14章 骑猪(二更)
穿越来的第十九天,被禁闭的第二天。顶 点 X 23 U S
程岐百无聊赖的盘腿坐在帐床上,俨然一副抠脚大汉的模样,而青黛见她不停的扯着足衣,脸色有些焦灼。
这自打从上京回来,程岐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虽说不再窝囊了是好事,但经历了这么多后,青黛由衷怀疑她不是改了性子,她是真磕伤了脑袋啊。
谁家好姑娘大马金刀的坐着啊。
而且,青黛不止一次发现,大半夜的,程岐不睡觉,整个人用腿倒吊在那帐床的木杠上,手垫在脑后,不停的起身又落下。
倒挂式仰卧起坐。
想当初在现代时,局里没一个男同事能拼得过程岐,更是十分惧于她那清晰却不强横的八块腹肌,只是如今这具身子太弱,只做三两个便气喘吁吁了。
“姑娘啊,咱把腿放下来坐着不行吗?”青黛哀求道。
程岐用手撑着膝盖:“咋的了?我瞅着孟姨娘就是这么坐着的。”
青黛无奈道:“孟姨娘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只要不骂人,怎么坐都行,可您是朱雀楼出来的秀女啊,这九年不是白修养了吗?”
程岐听出言外之意。
朱雀楼的九年义务教育白念了。
她看了看自己盘着的两条腿,忽然又道:“青黛,我既然已经中选了,是不是就不用回朱雀楼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的记忆,程岐一想到朱雀楼,就由上而下的窜激灵,心里发慌发毛的紧张。
怕是有童年阴影在那里。
谁知青黛说道:“当然得回去了,要不是因为姑娘……做了傻事,从上京回来的第二天就要回朱雀楼去,您闹了几天,估计也快了。”
程岐不解道:“可是我都破相了,这还能入宫吗?”
青黛算着:“姑娘今年十三岁,入宫是十五岁,还有两年,这两年姑娘的伤口若能养好不留疤的话,正常入宫啊。”
话锋一转,她又道:“再者说了,就算谁不入宫,姑娘也得入宫的。”
程岐瞪大眼睛:“凭啥啊!”
青黛被她吓了一跳,嘟囔道:“皇上开国的时候,曾经答应过老太爷,程家女子入宫必为后。”又嘻嘻笑,“如今后位虚悬十余年,只等着姑娘呢。”
而程岐听完,更加如坐针毡。
青黛打量道:“姑娘怎么了?是不是要出恭啊?”
“不出不出,我没事,你先下楼去吧。”程岐催促道。
青黛这才起身离开。
待那抹青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程岐站起身负手踱步,双脚踩得那木板咚咚直响,却不如她此刻的心跳响。
“咋整咋整咋整啊。”
正当程岐抓狂的时候,忽听栏台外响起一道稚嫩的童声。
“阿岫姐姐!”
她走过去俯身一看,木榭台上站着个五六岁的男孩,水灵灵的俊,手里面拿着个空的花炮纸壳,举给她看:“阿岫姐姐!伯礼有好东西给你!”
这是三房席姨娘的幼子程珏,字伯礼。
在蘅芜院吃饭的时候,她对这个乖孩子的印象十分不错,便喊道:“啥啊!”
程珏笑得灿烂:“是花炮!不过伯礼知道阿岫姐姐害怕!里面的火药已经被倒空了!这上面的花样可好看了!送给阿岫姐!还有啊!今晚府里要杀猪呢!终于不用吃鱼了!吃肉吃肉!”
程岐瞧着他笑的欢喜,不知不觉心情也好了些,这孩子怕自己憋闷,竟然特地过来哄自己开心……叮
她忽然灵光一现。
程珏说,原主怕花炮的响声?
那就是说,原主是绝对不会亲手放花炮的吧!
反其道而行之!
不放过任何一个能穿越回去的机会!
说干就干,程岐知道一楼有家仆看着她,索性抱住栏台旁的木柱子,脚踩那凸出来的轻杆,一点点的往外迈着腿:“伯礼!花炮给我!”
而程珏见素来怕高的阿岫姐像猴子似的往下出溜,险些把心脏病给吓出来,跌跌撞撞的往后退着,有些哭腔道:“阿岫姐……你别摔死。”
感谢伯礼堂弟送上的最赤诚的祝福。
做刑警时爬上爬下是常事,只是这具身子的力气较小,程岐抱不住,一路压风duang的坐在了地上,呲牙喊疼,随后拍拍屁股起身就跑过来。
“花炮给我!”
程珏吓坏了,瞧着那人破马张飞的跑过来,转身拔腿就跑,手里攥着那花炮不肯松开,哭咧咧的喊道:“阿岫姐姐我害怕!你别过来”
一楼堂里的青黛闻声跑出来,就瞧见程岐鞋也没穿,只一路追着程珏从石桥跑出院门,马景涛一般的嘶吼道:“给我花炮”
“我……不能给啊!你怕这东西!”
程珏小脸急得通红,被她一路撵到东院。
青黛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追了上去,过月门的时候正瞧见一人,他穿着来时那日的黛绿色交领薄衫,眼周的淤青消了,神色平静,一张脸俊柔交织,好看的很。
程衍!
青黛来不及找别的主子,双眼通红的抓住程衍,急切道:“宗玉少爷!您快拦着点我们姑娘!”
程衍不解的扶住她。
方才张牙舞爪跑过去的是程岐?
不知道还以为是谁的风筝刮过去了。
“程岐人呢?”
他皱眉道。
青黛指着北院那边:“不知道因为什么!追的伯礼少爷嗷嗷叫唤!”
程衍赶紧快走过去,谁知刚过月门,就见一众家仆被吓得抱成一团,而程岐将程珏堵到墙角的树根旁,老奸巨猾的笑道:“花炮给我!”
程珏小孩坐在地上,无助的哭噎道:“不行,你怕这动静。”
程岐二话不说从他怀里抢了个新的,撕开后面的红纸,捏住那卷起来的灰色短绳猛地一拉,可等了两秒,那花炮却没响?
忽然,手里的花炮被人抢走,顺势扔了出去。
那花炮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进了一墙之隔的后院。
“啪”
屁大一声响。
程岐听着,登时失望的啧嘴,这花炮声音这么小啊,原主是兔子吗,这点儿动静都听不了。
“粗鲁!野蛮!”
程衍见花炮的危险以除,立刻凌眉倒竖,很熟络的以亲哥哥的口吻训斥道:“你险些崩伤了眼睛知不知道!”
程岐被吼得一愣,缩在一起的家仆也怔了怔。
前天撵狗,今天撵程珏。
这怎么每天都得撵点儿什么呢。
况且拉了花炮不知道扔。
傻。
真傻了。
而瞧见程衍眼周的淤青消失,程岐微微一怔,按道理来说不该这么快的,遂呆愣愣的伸手过去摸了一下,吓得那人惊慌失措的后退两步:“你做什么!”
用粉遮的?
这家伙竟然如此在乎容貌吗?
看来长得好看的人,都有偶像包袱,尤其是程衍这般极好看的。
程岐微抿嘴唇,顺势将方才撵程珏的话题转移,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天打了你实在是对不住,我其实是……”
话说到一半,那虚浮感再次出现,程岐猛地僵住。
她失力的向后倒去,噗通跌坐在地上。
程衍暗惊,刚想伸手去扶,忽听身后响起一阵激烈的猪叫。
然后是厨房刘婆子的喊声。
“让开让开”
“谁在府里玩花炮啊!”
“咋这不让人省心呢!”
“把拴好的猪给我惊了!”
“宗玉少爷小心”
程衍还不等回头,两腿忽然被那畜生撞得劈开,硌鸟扯蛋,浑然颤抖,疼的下意识的夹紧了双腿,导致直接骑在了那猪上,跟着飞奔出去!
“卧槽”
程衍颠簸在猪背上,叫的比猪还惨。
“来啊!人啊!来人啊!!!”
“救啊!命啊!救命啊!!!”
而坐在地上的程岐看到这一幕,猛然回过神来,浑身脱力,气喘吁吁的同时,转头看着院里骑着猪上下左右baba乱窜的那人,呢喃道:“这……”
内容引起强烈不适。
程珏坐在他旁边,皱着小脸儿,注意力却不在重点:“这……这猪还怎么吃啊!”
程岐闻言,忙安慰道:“伯礼不要怕,把这猪裹上鸡蛋液,粘上面包糠,下锅炸至金黄酥脆控油捞出,老人小孩都爱吃,能把你馋哭喽”。
大家下午好,对了,那个角色点赞的,大家帮忙给程衍点点,把男主角给顶上来hh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