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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晾晾     夫人万岁txt下载     夫人万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8章 突变

    程岐这样和冯宜的暗中针锋后,旁边站着的一行人都暗暗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就连广平王妃也精明了眼神,好在宠姐即将上场的歌舞算是打破了这场僵局。www.uu234.cc

    “请各位都入座吧。”

    宽敞的会客厅内,蒋筠招呼着一行人落座,程岐多看了一眼脸色不是很好的冯宜,并未放在心上,反正心虚的又不是自己。

    “阿岫,叫你嫂子挨着你坐。”

    程岚在后边说了一句。

    程岐回头,发现沈鹿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和梁珠的那身一模一样,疑惑道:“怎么一会儿不见,衣服就变了?”

    沈鹿撑着大肚子坐下,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你且说呢,还不是梁珠那个毛躁鬼,把茶洒在了我的身上,我没带更换的衣物,就只好穿她的了,瞧瞧这纹路,显得我好像怀了双生胎一样。”

    程岐听着,有些忍俊不禁,都肚大如斗的人了,还在乎什么胖一点儿瘦一点儿,便道:“好了,快坐下吧,等会儿人乱起来,小心有人撞到你。”

    说到这里,正对面坐着的冯宜看向这里,那视线隔着中间的空地嗖的射过来,却还是那么浓烈而有敌意。

    瞧着程岚那一丝不苟,盯着沈鹿笑容和煦的模样,她心里的嫉妒和怒火简直要喷涌而出,使得旁边的冯瑟冯宣两人都有些局促。

    冯宜不明白,自己不论从身份高低,还是音容身形,或者是那闺秀中的名声谈吐和气态,哪一点比不上沈鹿,要叫一个偷鸡摸狗的贼活生生的给比下去,这岂非奇耻大辱!

    冯宜看着,不知不觉间将手里的杯子攥的卡卡出声,只是这道视线太过有敌意,对面的沈鹿敏感的察觉到,看过来时,那冯宜的眼眸又变的温柔而和善,冲她轻轻的点了下头。

    仿佛是第一次见面一样。

    沈鹿眼珠轻转,礼貌的也点了下头,但心里却很不舒服,那冯宜虽然那样看自己,可那眉眼藏匿着的,尽是鄙夷和不屑,似乎在嘲讽自己的出身,以及如今的自不量力。

    一个贼,能嫁入高门做平妻。

    沈鹿心里有些不舒服,程岚在旁边看着,关切的问道:“怎么突然不高兴了?是不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没有。”

    沈鹿轻摇了摇头。

    程岚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没再说话。

    “我来了。”

    正说着,那梁珠一阵风儿似的走了过来,她的肚子看上去要比沈鹿的小些,所以步伐很是轻松,一屁股坐在程岐旁边,她虽然不怎么样脸上还带着笑,却把周围的几个人都给吓坏了。

    “我的活祖宗哎。”

    程渊三两步过来,有些不快道:“看好你的肚子。”

    梁珠不理她,只指着沈鹿身上的衣服说道:“还说我这纹路不比你那件衣服好看,姑奶奶,您可知道这套衣服多少银子,我这是留有备用才多做了这么一件儿,你穿就好好穿,竟然还不知足,也未免太娇贵了吧,到时候记得洗好之后再还给我。”

    沈鹿哼鼻一声,转过头去。

    梁珠轻笑几声,拿起茶水来喝了两口解渴,旋即道:“这宠姐今日难得大驾光临。”瞥眼过去,“听说这女子孤傲,当日就连平广王亲自去请,也闭门不见,倒是对这蒋家,做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程岐听在耳朵里,轻眨了眨眼睛,思忖着摇了摇头。

    “难不成。”

    程衍在她旁边,随意的把玩着银质筷子,那两根银棍在他修长的五根手指里转出花来:“这个宠姐,对蒋天雀有意思?”

    话音刚落,老远嗖的飞来一颗冻葡萄,程岐察觉,还不等提醒程衍小心,那人便将手里的一根筷子嗖的扔了出去,而那根筷子也准确无误的扎透了那根冻葡萄,当的一声扎在食案的侧面。

    期间,这人连眼皮都没有抬,就好像脑袋上长了天眼一样。

    程岐愣住了。

    扔冻葡萄过来的蒋小王爷也愣住了,他长呼了口气,心说原来程宗玉这个王八蛋的武功已经如此炉火纯青了,看来平日里和自己打打闹闹的时候,都没有拿出真功夫啊。

    而程岐却是想着另一件事。

    程衍是一个现代人,却又有如此古朴纯粹的武功在身,恰恰说明他在这个世界所处的一百余年,受尽了折磨和痛楚,一时难过,在食案下握了握他的手,那人没有抬头,只是反握住她,细细揉搓。

    …

    忽的,一道悠扬的笛音刺破嘈杂而来,厅内的众人闻声,瞬间齐齐闭上了嘴巴,再然后,只见不远处,伴随着那四起的乐声,无数伴舞身着白裙鱼贯而入,那样子,像极了开锅时扑面的白热雾气。

    但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看过宠姐一时兴起给她跳的freestyle后,再看这些庸脂俗粉,程岐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刚好因为冬日天冷,蒋筠给众人备了肉锅,她拿着筷子,也懒得去管那些戏谑的目光,低头认真的吃着。

    程衍也是习惯了她这样埋头只认吃的性子,拿起筷子,把自己锅子里的肉都夹出来一盘给她,低低道:“记得给我留点儿。”

    “那就不好意思了。”

    程岐结果盘子,嘴巴鼓鼓的说道。

    程衍本身也不盼着她能给自己的留一口,只得摇着头,无可奈何的轻笑,这一笑,把周围偷偷看他的姑娘新妻们,看的心花怒放。

    都说这样一个冷面心热的俏君子,怎么能看上程岐那样的,当街扒人裤子,吃死耗子,和长辈顶嘴撒泼的疯女子。

    当真是狗尾巴花插在了奶油蛋糕上,好猪拱了烂白菜。

    不甘心啊。

    就算谭宝儿,也比程岐强啊。

    而程岐感受到那些情敌的目光,缩了缩肩膀,虽然嘴上吃着热乎乎的锅子,身子却还是有些泛冷,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程衍瞥眼:“不吃了?”

    程岐摇头,拍了拍肚子说道:“吃饱了。”

    另一边,程岚瞧着沈鹿,那人面前的锅子一口未动:“怎么不吃一口啊,是不是不合胃口?”

    沈鹿有孕着,最讨厌这些油腻的东西,捂鼻子摇头,程岚便招了下手,忍冬过来,把沈鹿面前的锅子,端到了邻桌的程岐面前。

    这下子,她面前两个锅子,七八个碟子。

    饭桶人设立刻坐实。

    程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正当她腹诽的时候,那庸俗的音乐中忽然传来一道犹如油层滴水般清澈的箫声,程岐抬头看过去,心下一喜,果然是宠姐。

    这一袭白衣伴舞间,她身着一套大红色的群袍款款而来,当真是画龙点睛一笔的蚊子血,侧身落袖,却仍是遮着面纱的,但那柔软的面纱上,一双丹凤眼神色流转,无数风流韵味溢出,看的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颤,果然是一舞倾人城,再舞倾人国。

    这般多姿多彩的美人,才有拒绝广平王邀请的资格和魄力,这也是程岐最欣赏宠姐的一点儿,虽然身份特殊,但活的潇洒。

    箫声再起,她挥袖如泼墨,长发甩如细柳,腰肢摇曳,那灵蛇一般的运动弧度让人挪不开眼睛,再来,双臂一抬,那软弱的袖子瞬间被注入无数力道,猛地打在那广平王的世子面前。

    那玫瑰香扑面,世子双眼有些迷离,看向宠姐的目光,多了许多明显的霸道强占性,也是如此,更觉得未婚妻蒋筠寡淡无味。

    程岐微微皱眉,暗道不好,要是这宠姐真的被世子看上,以那人的身份自然无法反抗,但这些都不要紧,如果宠姐真的愿意离开那冠玉楼做世子的情人也没什么,主要是,听程衍和程渊说,那世子最是个玩弄女子,手段残忍的人。

    先前的一位正妻,两位平妻,还有那数不清的妾室,都是死在他那千奇百怪的怪癖玩法中,悲惨的很。

    程岐这样想着,不由得看向蒋筠,那人瞧着宠姐这样撩拨自己的未婚夫婿,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反倒有些担忧之意。

    当初自己被段贵妃诬陷,断头台上,还是蒋筠帮忙,给了程衍手令搬了救兵来,这样好的人,居然许配给了广平王世子。

    那样端正的爹,明朗的娘,却生出他这样肮脏龌龊的儿子。

    真是奇怪。

    …

    宠姐今天的兴致好像很好,从前就算出场跳舞,也不过是几分钟就结束了,今日长袖善舞,足足跳了五六分钟也不肯歇,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并且在众人的惊讶中,一把扯掉面前的纱布,露出那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来。

    柳眉飞挑,眼波层叠,美艳的不可方物,加上那流云般的浓厚黑发渲染在脖颈间,惊的那世子恨不得拍案下来,与她大战三百回合。

    程岐盯着那宠姐,心下有些茫然和急切,恍然发觉,自己一个女子居然都被她给魅惑住了,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去。

    程衍斜睨着她,冷淡道:“怎么了?”凑过去小声道,“别告诉我你现在有些把持不住了。”

    程岐转头,狠瞪着她才,声音放低:“你胡说八道什么。”

    程衍忽然露出一抹坏笑,又道:“等今天晚上回去,咱们两个办公的时候,你也给我跳一支舞吧。”

    程岐没有立刻拒绝,反倒是认真的想了想,然后道:“舞的话我跳的不好,要是你非要看的话,广播体操行吗?”

    程衍丝毫不介意,并且点头道:“行。”话锋一转,“不过咱们现在可说好了,你得光着身子跳。”

    程岐无语。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声轻呼。

    程岐和程衍转头看过去,也是有些错愕,没想到这会客厅内这么多人在场,甚至连广平王夫妇也在,宠姐竟然跃身过去,毫不顾忌的坐在了世子的腿上,手臂环着那人的脖颈,垂眼轻笑。

    世子只觉得狼血沸腾,不顾众人的脸色,伸手搂住宠姐的腰,那人轻扭一下,环着他脖颈的手也越发用力起来。

    世子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便掰了掰她的手臂,可宠姐好歹也是有点儿功夫在身,他是个只顾玩乐不修文不习武的,哪里掰得开。

    “松……松手。”

    世子再也不去享受那抹带刺的温柔,痛苦的皱紧眉头,一个劲儿的推着宠姐,而此刻,对着那音乐的一记刺耳高奏,宠姐眼底的魅惑众生瞬间变成杀意和决然!

    “去死吧!”

    宠姐飞快低句,左手一翻,掌心不知道什么时候转出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来,直接冲那世子的脖颈处扎去!

    “放肆”

    那平广王妃在旁看着,虽然觉得有些不堪入目,但也不想当众责备自己儿子,只是没想到,宠姐居然另有目的,居然要刺杀杨宁!

    她眉眼凌厉,暴喝一声的同时,猛地抽出发簪射出,刹那间穿透了宠姐的左手,叫那人失去准头,将匕首扎空了!

    这样的一次失误,足矣提醒所有人,在那尖叫四起的氛围中,世子身后站着的护卫眼中凛然,顾不得世子会受伤,拎起他的脖领子就扔向了旁边,同时飞身跃过桌案,拔剑刺来!

    宠姐反应飞快,踹住旁边飞身向后,撑地转身的同时,抽出自己的腰带剑,手腕一甩,注入力道,使那绕指柔成为百炼钢!

    回身抵挡,两剑相击,当真有火星子激出!

    而这一下,在场的一众人全都乱了阵脚,没想到这样大喜的日子会出这样的事情,一时间,尖叫的,奔走的,哭喊的,桌椅翻倒脚步四窜的声音,齐齐响起!

    程岐连愣神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程衍伸臂拢在了身后,她扶着那人的背,连连后退,却无比心安和感动。

    另一边,程岚和程渊也挡住自己爱妻,一副警戒状态。

    “小飞!”

    慌乱间,上座的蒋筠忽然大喊了这么一句,整个人往前冲去,目标正是她口中的小飞,那个今日以死相抵的刺客!

    程岐暗道不好,好在蒋小王爷察觉,一把将自家姐姐搂住,同时神色凛然的对外面喊道:“传府兵”

    这一声下去,那王爷府的府兵很快就赶了过来,宠姐单薄的身形在那些甲胄齐全的壮汉堆里,显得异常无力。

    而她的功夫在好,也有些寡不敌众,关键时刻,那广平王妃拍案怒吼道:“给我杀了这个贱人!”

    “不行!”

    蒋筠想也没想就脱口道:“留她一命”

    这毕竟是王爷府,毕竟是外人的地盘,广平王妃闻言,没有再次开口要求,只是如此,那些府兵便不敢下死手,战斗一时陷入僵局。

    “怎么回事?”

    程岐低冷的说道。

    程衍知道她和宠姐关系不错,怕她一时冲动,便抬臂挡着她,见状微眯起眼睛,说道:“不知道。”

    程岐握着他的手臂,瞧着宠姐在那些府兵中辛苦维持,根本放不下心头的担忧,可巧,那宠姐突然向她这里扑来,程岐瞪眼,下意识的对程衍极轻声的道了一句:“帮她。”

    说罢,程岐旋身拉着沈鹿退后,而宠姐冲过来,这边所在的人群也登时蝼蚁群般高呼着溃散,唯有程衍没动。

    “宗玉!”

    程岚吓得脸色惨白。

    而那宠姐和程衍交错对视,高抬腰带剑,猛地踏地跃身,一脚蹬在那食案上,只是那食案很轻,不足以支撑她在半空中翻身,没想到程衍居然手扶那食案,帮她稳住了那力道!

    于是乎,宠姐在空中翻身,躲过了府兵的那一剑,并且让那剑尖刺向了程衍,那人侧身轻易躲开,并用酒杯抵住那尖端!

    “宗玉少爷小心!”

    有人高呼。

    程衍不想做的太明显,立刻赶往程岐的身边,那人正盯着宠姐的身形不放,忽然看到蒋筠身后的广平王妃,那人的手里,拿着一块碎瓷片,眼神专注,看样子是想要飞出去,割破宠姐的喉咙!

    而蒋筠看不到,根本没办法阻拦。

    虽说母爱子,广平王妃此刻所举没什么毛病,但程岐不想让宠姐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至少得知道,她为何要刺杀世子!

    “程衍,王妃要杀宠姐!”

    程岐别过头,趁着广平王妃没看到,飞速的低低一句。

    程衍二话不说,瞧着那广平王妃出手的同时,脚踏面前翻倒的食案跃身而去,猛地转身鞭腿,抽开那碎瓷片,叫它扎在不远处的院墙石砖的缝隙里,再然后击开刺剑来的府兵,一手抓住宠姐的手腕,巨大的力道施压,让那人痛苦的扔下腰带剑,右手拉住她纱制的长袖,飞速的转了两个圈儿,将宠姐的双手缠在了一起!

    紧接着,脚踢宠姐膝盖后窝,那人被迫跪下,周围的府兵见势忙收回佩剑,脚刹在不远处!

    这一套行云流水,把程岐都给看愣了。

    程衍微微喘了喘气,瞧着手里控制住的宠姐,那人浑身有多处大小刺伤,却因为红衣而不显眼,此刻因为刺杀失败,双目血红,贝齿狠狠的咬着嘴唇,甚至将那唇肉都割开了些,顺嘴角流着血。

    广平王妃凛眸,却没有多言语,那受到极大惊吓的世子跌跌撞撞的跑到母亲身边,那人万分恼怒的看着他。

    这一眼,世子的火立刻冲起,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佩剑,举过头顶就像院中的宠姐砍去!

    程衍皱眉,自然没有在怕,只是没想到,那宠姐不知用了什么遮掩的办法,竟然猛地挣脱开了他的束缚,捡起地上的匕首向迎面而来的世子刺去!

    “阿宁!”

    在世子胆子都要下破的时候,广平王妃居然跃身而来,那速度要比轻功极好的程衍还要快上三分,她一手拽开世子,一手击在宠姐的胸口,那人痛苦的喷出口血来,手里的匕首也被广平王妃推出!

    嗖的一声,扎向程岐等人所在的位置!

    “阿岫!”

    程衍瞪眼,而那人神色一凛,反应迅猛的侧过身,并且扬起自己宽厚的袖子,将那匕首包裹在其中,刺啦一声,随着那布料下的棉絮飞洒而出,那匕首也卸力的掉在地上!

    只是这一下,把这边的人又给惊动了,奔走间,忽然听到梁珠的一记尖叫,她猛地转头,却见梁珠的身形向前扑到而去!

    “嫂子!”

    程岐下意识的去抓,却还是没来得及,而且因为梁珠倒下去的力道太快,她攥住那衣摆,却白那股劲儿,给一下子扭伤了手腕!

    “阿珠!”

    程渊目眦欲裂,在梁珠落地的一瞬间抓住她,可是来不及了,梁珠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她痛苦的咬着牙,急喘道:“不行……我腿间有湿的……湿的流出来了……”

    腿间有湿的!

    在场生过孩子的不少,知道这是见红要生了!

    可是预产期还有一个月呢!

    “快待程夫人下去产子!”

    这个时候,还是蒋小王爷出来镇场,喊道:“去请距这最近的稳婆过来!越多越好!府里生养过的婢子!全都过去帮忙!”

    梁珠被一众婆子女婢簇拥走的同时,程岐注意到一人,那冯宜正要拔腿离开,她一把拽住那人纤细柔软,却又罪恶的手!

    冯宜回头,脸上是强装出来的镇定。

    程岐则神色可怖。

    而两人这样对视两秒后,程岐松开了手,那人垂眸复又抬眼,转身脚步利落的消失在附近,应该是和弟弟妹妹离府了。

    “小飞”

    正混乱着,蒋筠的一记凄厉尖叫,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了那场刺杀中,程岐也闻声回头。

    只见蒋筠挣脱开蒋小王爷,不管不顾的提着裙子跑下去,跑到那宠姐的身边,那人被广平王妃重伤,大口的血染红了下巴,气息奄奄的倒在地上,听到蒋筠的声音,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

    蒋筠一把攥住,将她扶在自己怀里,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噼里啪啦的往下砸,甚至遮掩了视线。

    “小飞!小飞你看看我啊!”

    宠姐眨眼的速度极慢,胸前的骨头怕是都裂了,只是死攥着蒋筠的衣袖不肯松开,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

    蒋筠摸着宠姐的脸颊,表情是心痛欲裂的绝望,高声无助的冲外面哭喊着:“传郎中!快传郎中来啊”

    程岐看着,那对桃花眸里,猛地浮出些异常复杂的东西。

    原来如此。

第239章 宠姐的身份

    王爷府的客房卧房里,梁珠摔倒早产,隔着一道门帘儿,有浓厚的血腥气味混合着她的嘶喊尖叫,听的人心惊胆战。www.uu234.cc

    程岐随后赶来,小厅里坐着长房的一行人,许是同为孕妇,有着莫大的同理心,沈鹿也是泪流满面,死死的攥着程岚的手,那人不停的安抚着妻子,脸上尽是担忧。

    程岐瞧着,忽然听到卧房门口那边有人喊道:“放我进去!”

    她转头看过去,是程渊,那人想要进去卧房待在梁珠身边,却又端水出来的婆子皱眉阻拦道:“少爷!少爷您不能进去!这自古以来就没有男人进产房的先例!这……血腥冲阳刚!它不吉利啊!”

    程渊到底是古代人,听到这话,想要冲进去的脚步果然犹豫,而程岐则三两步走过去,对着那婆子劈头就骂道:“放你娘的屁!”

    那婆子被骂的一愣,有些不安的看着程岐。

    程岚看过头,无奈道:“阿岫,你做什么?”

    那婆子听程岚这么叫她,才知道面前这个漂亮的姑娘是那大名鼎鼎的程岐,心道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厉害,一时没有顶嘴。

    而程岐严肃的叱道:“自古生孩子也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尤其是你们这医疗条件不足的朝代!”一指程渊道,“妻子正在受那非人的生育之苦!他作为丈夫这个时候不陪在身边什么时候陪!万一过程中有什么差池!他再想陪可就完了!”

    而这句话,算是戳中了程渊的心,他眼神一凛,推开那用身子横挡着自己的婆子,二话不说撩开门帘就走了进去!

    而门帘内,那见到丈夫的梁珠,嘶喊登时的声音就小了些。

    小厅里,程岐站在原地一言不发,她没有选择进去添乱,几秒种后被程衍拉着手走去一旁坐下,说道:“你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发这么大的火气,阿珠身子一向康健,不会有事的。”

    程岐心里有事,低头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攥紧了程衍的手。

    …

    “阿珠!”

    卧房里,程渊快步到那帐床前,却被面前的一幕惊呆了,那梁珠躺在上头,雪白的床单上满是嫣红潮湿的鲜血,爱妻脸色苍白,嘴唇上有着清晰的牙印儿,双眼刺红,额头上全是汗水。

    程渊单膝跪在旁边,接过她的手,梁珠果然是疼的不行,那攥着程渊的力道异常的大,她急促的喘着,声音沙哑:“渊……渊哥哥……”

    “姑娘!您得用力啊!”

    对面,掀着被子的稳婆也急的浑身是汗:“您方才那一摔!胎位有些不对劲儿!您要是再不用力的话!孩子就要憋死了!”

    听到这话,十六七的梁珠猛地爆发出身为母亲的力量,她的头猛地往上抬起,凄厉的喊了一声,又即刻无力的摔了下去!

    “看到了看到了!”

    产婆的眼底闪过一丝松泛,马上又拍着梁珠的腿催促道:“姑娘您快再用力!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姑娘快啊!”

    只是方才那一下,几乎耗光了梁珠的力气,她看着那房顶,眼前时不时的遮过黑色,耳边听着程渊的呼唤:“阿珠!阿珠你看着我!”

    梁珠费力的转过头去,眼泪大股的流下,颤抖着嘴唇:“渊哥哥……我怕是……怕是不行了……我……我没力气了。”

    程渊狠命的摇着头,双手握着她,眼神坚定:“阿珠,阿珠你好好的看着我,你一定会没事的,孩子也会没事的,我想好了,等孩子平安降生,等咱们的儿子哭出来,就叫他程安!”

    “程……程安?”

    梁珠虚弱至极的说道。

    “对。”

    程渊用力颔首:“我们爷俩保护你!让你一生平安!”

    “啊”

    …

    卧房里突然传来一道极其惨烈的喊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程岐忙起身跑过去,却听那门帘里头,传来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这一声哭喊,所有人的心也彻底放了下来。

    程岐简直虚脱,这守着别人生孩子,比自己生担惊受怕多了,忙逮到一个出来的女婢,迫不及待的问道:“我嫂子怎么样?!”

    女婢被她吓得一晃,忙道:“恭喜姑娘!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这个四个字,程岐可算是吃下了定心丸儿,本来还想进去看一看孩子,却被程衍拉了回来,那人淡笑道:“人家小两口正在欣慰爱的结晶,你就别进去添乱了,给我老老实实的坐在这儿。”

    “爱的结晶?”

    程岚听到这个,觉得挺稀奇,也笑了笑。

    倒是沈鹿,还在介怀梁珠摔倒的事情,蹙着黛眉,说道:“这好端端的阿珠怎么会摔倒呢,她脚下一向稳当的啊。”

    程岚低头看她:“那时候因为宠姐,满院子乱成一团,许是在奔走的时候不小心磕绊到了,好在没事,一切就都放心了。”

    “磕绊?”

    程岐猛地抬眼,语气有些淡漠的说道。

    程岚一愣,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倒是旁边的程衍察觉到,斜睨着妻子,意味深长的说道:“你方才气成那个样子。”停了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对面的沈鹿闻言,也若有所思的问道:“阿岫,你的意思是……是有人推了阿珠?是不是?”

    “是冯宜。”

    程岐冷不丁的说道。

    而提到冯宜,对面两口子的表情有着明显的异样,程岐抬头和程衍一对视,然后才道:“当时事发突然,你们都顾着宠姐和渊小嫂子摔倒的安慰,我却看到了一只还没收回去的手,我攥住了,是冯宜。”

    坐在旁边,始终未曾开口的程岱冷淡道:“冯宜和渊小嫂子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吧,有什么恩怨,要下这么大的死手。”

    沈鹿听着,似乎已经明白过来了。

    “我想。”

    程衍冷静道:“冯宜真正想推的人,应该是阿瑶吧。”

    沈鹿艰涩的垂下头去。

    “只是她忘记了,阿瑶因为身上湿了水,所以换上了和梁珠一模一样的衣服。”程衍继而道,“当时人多混乱,她站在后面又看不清身前人的脸,只得选一个推,却没想到让梁珠摔了出去。”

    “都是我的连累了阿珠。”

    沈鹿痛苦的落下清泪,程岚忙抱住她:“这怎么能怪你呢。”

    “嫂子,这事不怪你。”

    程岐也说道:“就是冯宜心术不正,没想到这大家闺秀,背地里也有如此狠毒的时候。”神色冷凝下来,“不过现在以咱们长房在锡平九城的势头,是没办法对冯宜做什么的,但此仇不报非君子,又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我迟早要和冯宜算个清楚。”

    程衍抚了抚她的肩膀,以作附和。

    “还有另一个。”

    他道:“你都要算个清楚。”

    程岐目视前方,她自然知道程衍说的另一个人是谁,低低的呼了口酝酿许久的气,点了下头。

    而对面的程岚看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的妻子背地里受了如此大的威胁,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还要靠那两人撑腰。

    捂住的皱了皱眉头,程岚没有说话。

    “岐姑娘!岐姑娘在吗!”

    在这个节骨眼儿,客房的外头忽然进来一个女婢,上来就问起程岐在不在,那人瞥眼过去,小心道:“我就是程岐。”

    “岐姑娘!”

    那女婢三两步走过来,说道:“我是县主的贴身婢子,那被关在柴房里的……宠姐,她说,她要见您一面,越快越好。”

    “见我?”

    程岐疑惑的问道。

    “是。”

    女婢看上去很是心焦:“县主特地让我来请您。”

    “有说什么事吗?”

    程衍冷淡斜睨,有些谨慎的问道。

    女婢被他的眼神弄的一紧张,摇了摇头,说道:“奴也不知道,只是那宠姐非要见岐姑娘一面儿,她行将就木,怕是来不及了。”

    “我现在就过去。”

    程岐起身。

    “她刚刚刺杀世子未遂。”

    程衍伸手拽住她,淡漠道:“你现在过去她身边,不安全。”

    “将死之人。”

    程岐推开她的手臂:“没事的。”

    说罢,程岐跟着那女婢来到后院的柴房,那破旧的门口因为广平王妃的特地吩咐,有许多府兵把守着,见到程岐过来,询问一声,那人面无表情的点头,说道:“我是程岐。”

    “岐姑娘小心。”

    那府兵道了一句,将柴房的门打开,让程岐进去。

    那里头的血腥味道,不比梁珠生产所处的卧房稀薄多少,而在那湿潮的草垛旁边,宠姐斜倒着,旁边是请泪涟涟的蒋筠,那人的情绪已经不比方才激动了,握着她的手,抿唇不肯言。

    “县主。”

    程岐站在门口,神色复杂的道了一句。

    蒋筠闻言,并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紧闭双眼的宠姐,有些悲戚而坦然的说道:“岐姑娘,想必我和宠姐的关系,你已经知道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和宠姐,的确是……”

    “我知道,我不介意。”

    程岐斩钉截铁的说道。

    宠姐听到这话,有些吃惊的转头看过去,在这个国家,对待同性的感情有着很大的诧异男子之间的断袖之宜还能接受,但女子之间的磨镜之好,却是极其不被认同的。

    但即便如此,坊间的女同者依旧很多,之所以蒋筠和宠姐不被世人所容纳,就是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县主,是将军蒋允之后。

    程岐这样的态度,是蒋筠没有料想到的。

    “谢谢你,岐姑娘。”

    蒋筠无力的说道。

    “阿筠。”

    一旁的宠姐终于睁开眼睛,露出一抹日薄西山的笑意,她握了握蒋筠的手,说道:“方才郎中都说我没事了,我不会轻易死的,你就先出去吧,我和岐姑娘还有话要说。”

    蒋筠有些犹豫,那人又劝阻了两声,她才不放心的出去,程岐顺手就关上了那房门,快步走过去蹲在宠姐旁边,不多废话,直截了当的说道:“明明已经将死,为什么还要骗南阳县主?”

    “呵呵……”

    宠姐艰难的调整了一下身姿,改成靠在草垛上的姿势,她缓缓的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露出一个绝美却又凄厉的笑容来:“果然啊果然,只有阿筠……那个傻丫头,才会相信……郎中的话……才会相信我不会死,你……比她聪明多了。”

    “县主是关心则乱。”

    程岐说道:“她愿意相信你不会死的。”

    “可我却不得不死了。”

    宠姐轻咳两声,那胸口处又一片诡异的凸起,她低头,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你没看错,广平王妃……那一掌,击碎了我的胸骨和好几根肋骨……我千算万算……居然没算到……她会武功……而且功夫远在我之上……”

    程岐看着,有些悲痛的说道:“其实,你今天很清楚,自己就是来送死的吧,你知道,就算你成功的杀了世子,广平王和王妃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杀了他们的儿子,又无有地方藏身,最后,也是会被抓回来生剥活剐的。”

    “是……”

    宠姐没有掩饰,继续道:“我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我一定要杀了……杀了杨宁那个混蛋……我不能……让阿筠嫁给他。”

    世子杨宁名声在外,宠姐不愿让蒋筠嫁给他受尽折磨,所以才选择今日刺杀,以命相护那人周全。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程岐皱紧眉头,“就算县主嫁过去,被世子折磨着,但只有你还在,就一定会有办法将她救出来的,可你现在这样死去,才会给县主带来无尽的痛苦。”

    “办法?”宠姐眼底一闪颓色,“什么办法?我一个……冠玉楼出身的妓子……身份卑贱……在这锡平……无有一席之地……那些高管权贵巴结我……不过是图一乐呵……他们心里清楚……我却比他们更清楚……我不过是用来……攀比的玩物……世子和县主……的婚事……哪里有我说话的余地……我就算想阻拦……也不过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说不定……还会惹怒世子……叫他把对我的所有怨恨……全都发泄在……阿筠的身上。”

    “况且……”

    宠姐看得透彻:“事情已出……我做都做完了……就算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不过还好……此事一出……阿筠是绝对不会再……嫁去广平王府的了……而且……就算世子想要报复……有蒋小王爷在……阿筠也不会……受苦的,只是我一己之身……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别笑话我……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周全……最能护她安好的……仅有的办法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

    程岐扬声:“我如何会笑话你的一片真心!”

    “那就好。”

    宠姐猛地憋气,旋即吐出一口黑红黑红的血来,程岐忙接过她伸来的手,那人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把她拽到眼前,那人的眸子是鲜红色的,带有很强的压迫性。

    “你……”

    “程岐。”

    宠姐的声音突然没了方才的虚软,反倒十分有力,看来已经到了回光返照的时候,她死攥着江淮的手,激动道:“我在这里,能托付的人少之又少,甚至说,这件事情我只能托付给你。”

    她说罢,从袖子里面抖出一个东西来。

    程岐瞧见,瞳孔聚缩。

    卷轴。

    和程衍手里那个,一模一样的卷轴。

    “这卷轴?”

    程岐有些哑然的盯着那卷轴,说道:“你怎么会有这东西?”慎重的抬头盯着她,“是从程衍那里偷来的?”

    “原来如此。”

    宠姐松开了手,把那个卷轴拿起来,说道:“你手上没有,程衍的手上有卷轴,那看来,程衍也是穿越者了。”

    程岐神色骤然紧绷:“你……”

    “没错。”

    宠姐看着她,解开了所有疑惑:“我也是穿越者。”咳了咳,“我在这个世界上,足足活了六十九又七个月,重生了四次,我一直想要穿越回去,所以尽量避免和任何人有交集,以免最后的不舍,只是没想到这次的重生,居然栽在了那小丫头的手上,自此,我再也不想着回去,但如今事情发展成这样,我不得不死了,而且我有预感,这次我不再会重生了。”

    程岐听着,想起程衍说过的那个触发点,遂道:“也就是说,只有手持卷轴的穿越者,才有在这个世界上重生的资格,而当他们遇到自己的心爱之人后,再死去,就不会重生,而是穿越回去了吗?”

    宠姐没有表态,只是道:“我不知道,或许,是真的死去。”

    程岐听到这话,心头狠狠的咯噔了一下。

    “两年前,坊间突然传言,说你性情大变。”宠姐又道,“我就猜你也的穿越身份,只是一直不确定而已,直到你日你来见我,念出那不属于这个朝代,那李清照的词时,我便确定了,所以,我才帮你,我让人去告诉阿筠,她才叫蒋小王爷去了你们分缎坊,把你们家的那些囤货全都买走了。”

    而程岐也终于知道,当初广平王亲自去请宠姐唱曲助兴,那人为什么二话不说就拂了那人的面子,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宠姐把那个卷轴交到程岐的手里,嘱咐道:“这个给你,你方才说我冲动,不该这样去刺杀杨宁,可我告诉你,这卷轴所显,我四年前就该穿越回去了,但是我为了阿筠放弃了,结果,卷轴又显,我在今天必须回去,逾期……即死。”

    这四个字脱口,程岐茫然一骇。

    “所以我才,今日行如此犯险之事。”

    宠姐将那个卷轴交到她的手里,说道:“程岐,念在你我都是穿越者的份儿上,我只求你一件事情,在我死后,帮我照顾好阿筠,千万不要让她受世子所控,不管我是死了还是穿越回去了,我都希望,阿筠能平平安安的活在这个世界里,好吗?”

    程岐哪里还能拒绝,用力的点了下手,再想去拽那人的手,却见宠姐的指尖儿泛出一抹金光来,随即,她痛苦的皱起眉头,像是在和死亡做最后的推拉挣扎,宠姐微仰着头,仍不忘的急切道:“等下不要让阿筠进来,看到我的样子,记住。”

    程岐急喘着气,点了点头,而那人又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叫韩飞,是一名……脑科的主治医生。”

    程岐的心里很不舒服,却还是忍住眼泪,挺直脊背,很标准的敬了一个礼,扬声道:“鹤城市局刑侦一队高级侦查员,程岐!”

    宠姐欣慰一笑,闭上了眼睛,而随着那一道剧烈的金光扑面,程岐再睁开双目,那潮湿的的草垛上,宠姐死去了,只是那人的眉眼有着细微的变化,她知道,这只是宠姐,韩飞已经走了。

    程岐失力的喘了口气,起身往出走。

    还不等手推向柴房的门,却见那门主动要开,程岐一骇,忙抢先一步推开那房门,将要闯进来的蒋筠抱在怀里,用力不肯松开。

    而蒋筠这个时候反应过来,痛苦的哭出声来,她死死的推着程岐的胸口挣扎着,高呼着,难过的泪水四溅:“让我进去!为什么不让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小飞!小飞!”

    程岐没办法和她解释这一切,只得把她越抱越紧,而蒋筠挣脱不了程岐的力气,最后选择放弃,她反抱住程岐,失声恸哭。

    她十四岁,第一次在生日宴见到宠姐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那个气质独特清寡,仿佛看透世事,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在面对自己时露出些许复杂和迟疑的美人,而后,爱情就像是燎原的星星之火,将她和宠姐包裹在其中,如今,遍野都是灰烬。

    赶来的程衍见到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头,知道宠姐死了,而看到程岐袖口内闪过的金光,他茫然一震,那……是卷轴?

    程衍摸了摸自己袖管里的,自己的还在。

    那那个?

    是哪儿来的?

    “小岐。”

    程衍唤了那人一声。

    程岐缓缓抬眼,一对桃花眸里退去冰冷,满是绝望和痛苦,程衍看的一愣,不知道方才柴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很不安。

第240章 收场

    一场好好的宴会,在这样一场不算精心策划的刺杀下,至傍晚终于落下帷幕,因为宠姐身死,广平王夫妇没办法继续追究,瞧着世子吓得魂不守舍,便冷脸辞别,离开了锡平。www.uu234.cc

    只是临行前,那广平王妃话里话外,已经有悔婚的意思,不光是因为宠姐的刺杀,更因为她身为一国县主,居然和一个妓子有染,闹的这样沸沸扬扬,广平王府是不会允许这样的新妇进门的。

    这在外人来看,是极其打脸的事情,但蒋筠得知后,却是在暗地里狠狠的松了口气,虽说广平王妃不喜她,但殊不知,她更以和那世子杨宁有婚约而不迟。

    就算宠姐丝毫妓子又如何,至少活得比杨宁干净。

    而另一边,梁珠生产过后就昏睡了过去,只是她这样待在王爷府也不太方便,就裹得密不透风后,由程渊抱着上马车回山庄去了。

    程岐抱着自己的……不知道是小侄子还是小外甥,但想来这孩子丝毫跟着程渊姓程的,便算作更亲一层的侄子。

    那孩子刚下生,眼睛还没睁开,难为他还在娘胎里就经历这样一场大动乱,她贴心的裹好襁褓,准备一同离开。

    “阿岫。”

    身后有人叫她。

    程岐回头,瞧见是一脸凝重的蒋小王爷,他看了一眼程岐旁边站着的程衍,眉眼间有些欲言又止。

    虽然两人平日里好争风吃醋,但在正事上,却是从来不含糊,程衍也没说什么,只对程岐道:“孩子不能着风,交给我吧,我会让程渊他们先回去,我和安儿还有太衡在马车上等你。”

    说罢,转身出去了。

    蒋小王爷见势,为难的呼了口气,略带歉意的说道:“阿岫,真是对不住,我也不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让你受惊了。”

    “我没什么事。”

    程岐淡淡道:“主要是我渊小嫂子,她这样惊吓早产,胎位不正下硬把安儿生下来,才是吃了大苦头,需要好好调养才是。”

    “是我疏忽。”

    蒋小王爷瞥眼他处,他是知道宠姐和自家姐姐的关系的,他虽然从中阻拦作梗过,但都无法阻止那两人的感情发酵,索性放弃了,原本想着等姐姐嫁了,宠姐或许会作罢,但没想到,那人居然想出如此极端的办法,为了姐姐,不惜舍命刺杀世子。

    “今日要是梁珠和安儿出什么差池。”蒋小王爷咬牙,“还有阴差阳错飞向你的那柄匕首……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别说这些了。”

    程岐迟疑道:“宠姐身死,县主她……”

    “姐姐伤心欲绝。”

    蒋小王爷提到蒋筠,眼底满是心疼和痛苦:“我叫人把她带回卧房里休息,可那人因为宠姐的死,几乎要失了神志,好几次都想要一头撞死,随着那人相聚九泉,我已经叫人将她……绑起来了。”

    听到这话,程岐倒是意外的点了下头,安慰道:“好,当下不管是什么原因,一定不要让县主出意外,否则的话,宠姐这一场决绝才算是白白的死了。”轻叹了口气,“这一次,虽不用嫁杨宁,可县主在这锡平九城,不,是天下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吧。”

    “名声毁不毁不要紧。”

    蒋小王爷抬头,眼底坦然而澈澄道:“只要不用嫁给杨宁那个王八蛋就是了,大不了,我站在我姐身前保护她一辈子。”复又万分怅然的说道,“我只怕宠姐这一死,我姐姐她……”

    “伤心只是一时的。”

    程岐说道:“县主既然深爱着宠姐,就不会自怨自艾,一定会活得好好的,这样宠姐在地下有知,也会心安。”

    蒋小王爷闻言,平静的点了下头,淡笑道:“好了,那你快和宗玉他们回去吧,想必顾夫人和孟姨娘他们在庄子里急得不行了。”

    “好,那你和县主多多保重。”

    程岐最后多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蒋小王爷站在府前,望着那渐行渐远的马车,长呼了口气,心里和神色都万分落寞,程岐这般如朗月般的女子,到底不属于自己。

    …

    山庄里,瞧着这一行孩子平安归来,顾氏等人都松了口气,先叫程渊将梁珠安置好,随即一众人聚在膳堂里用昼食,孟姨娘问起今日之事的来龙去脉,几个孩子的语气,都有些迟疑。

    “宠姐同南阳县主是磨镜之宜。”

    没想到是程岱那小子先低头开了口,直接了断的解释道:“那宠姐不想让县主嫁给那广平王世子,所以今日肯赏脸来跳舞,就是为了趁机杀了世子,只是没想到广平王妃居然会武功,而且高深程度不亚于宗玉哥,那宠姐失了手,被王妃击碎胸骨,死了。”

    他说完这些,得知了事情缘由的几位长辈都愣了愣,程岐本以为以她们的思想,是绝对会站在广平王夫妇的角度上,谁知孟姨娘沉默了片刻,语气中多了三分钦佩道:“没想到,这个宠姐,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奇女子,为了县主不落入那火坑,能做到这个地步。”

    程岐有些惊讶的抬头,却又很快敛去那异样的神色,许是今日一场虚惊累坏了,众人都没吃几口饭,便匆匆叫下人撤了食案。

    又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儿,程岐并没有选择将冯宣推错梁珠的事情说出来添负担,剩下的沈鹿几人也是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此事,不多时,程渊那边有人来报,说梁珠和程安都醒了。

    方才是不想打扰,这会儿这对母子醒了,顾氏和孟姨娘赶紧带着张嫂子一行人赶过去,顺便叫人去请周老郎中。

    梁珠今日必定大伤身体,得赶紧调理,免得留下病根儿,她还不到二十岁,若是一身妇人病,将来不知道要受多少的苦。

    而他们走后,膳堂瞬间就空荡冷清了下来,沈鹿夫妇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程岚担心妻子的情绪会影响她和胎儿的健康,便说了几个逗趣儿的笑话,扶着那人回去。

    “阿岫。”

    只是沈鹿瞧着程岐那有些沉闷的样子,还以为她在生那冯宜的一推之气,小声道:“你也快去休息吧,今日那匕首射过来,可是吓死我了,你也是的,胆子那么大,要是伤到你怎么办。”

    程岐抬头,眼中泛出一抹无奈的笑来:“这不是没事吗,嫂子你先和大哥回去休息吧。”说罢起身,“我也回去了。”

    …

    只是回去采石阁后,程岐潦草的洗漱过后就上了床,片刻,程衍也洗漱好了,进来卧房,瞧着床上那人道:“你是怎么了,自打宠姐死后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是不是吓到了?”

    “没有。”

    被子里,那人的声音闷闷传来:“我好累,睡了。”

    程岐识趣儿的没有多问,但心里仍是放心不下,掀开被子躺在她的身后,搂着她的腰,小声道:“别怕,万事有我呢。”

    “程衍……”

    程岐埋着头,一对桃花眸掩在漆黑的发丝后,看不清情绪:“今日宠姐临死前同我说,其实,她也是穿越者。”

    说完这句,程岐能感觉到,程衍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明显的轻颤了一下,然后强行镇定下来,道:“然后呢。”

    “她和你一样,手里有一个卷轴,在这里活了六十多年,重生了好几次,不过这一次,她遇到蒋筠后,就如同你遇到我一样,命运的齿轮开始重新转动,或许死后再也不会重生了。”程岐继续道。

    “那也就是说,这次死了,就会穿越回去吗?”

    程衍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不知道。”

    程岐的声音蓦然有些紧张:“或许是真的死了。”

    “凡事要往好处想。”

    程衍安抚道。

    “就算宠姐进入下一轮重生,或者穿越回去现代。”程岐缓慢的转过身来,不安的对视着程衍,“她都再也遇不到蒋筠了,就算还能重生得以相见,但此蒋筠已非彼蒋筠。”

    听到这里,程衍终于明白这丫头到底在担心什么,便破天荒的温柔轻笑,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淡淡道:“你是不是傻,事情都还没发生呢,想这些天涯海远的未来做什么,更何况,就算这次死了不能在重生,那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躺在你面前吗,所以,这一辈子,只是你我同常人一样,生老病死,相濡以沫的一辈子,知道吗?”

    他这一席话轻轻,却一下子让程岐心安下来,她有些恍然,自己是被宠姐和蒋筠的天各一方给刺激到了,却忘了一件事,人都是会生老病死的,没了那重生特权的一辈子,才是最真实的一辈子,而她和程衍要做的,就是过好这来之不易的一辈子。

    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两个人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了。”

    程岐露出久违的笑来,似乎也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愚蠢,好端端的居然担心起程衍这次死了,会是真死了。

    可人死了,就是会真死啊。

    像这样穿越的好事,可不是次次都能遇上的。

    “傻丫头。”

    程衍淡笑道:“下次遇到危险,不许那样冒虎气了,你知不知道你甩袖去拦那匕首的时候,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说罢,凑过去吻住程岐的唇,那人也轻轻回应,谁知这一回应那人却不肯放开了,翻身而上,剥衣解带,尽享无边欢愉。

第241章 黄鼠狼来拜年

    自那日的刺杀惊变又过去了几个月,宠姐的事情将将消弭,只是那四起的谣言之于蒋筠的伤害,却是无法轻易淡去的。www.uu234.ccwww.uu234.cc

    只是另程岐感到意外的事,不到一个多月,那蒋筠便在全天下的冷眼相对和冷言冷语中重新振作,从前那些闺中好友,因为得知她有磨镜之癖后再不往来,无妨,我只与懂我的人交往。

    期间,程岐登门拜访过几次,蒋筠都见了,言谈间,蒋筠的态度倒是真的释怀了,并没有装假的硬逞强。

    两人谈到宠姐的时候,那人的眼里虽有悲伤,却不会在被那情绪给击倒,程岐几次想把宠姐的真实身份告诉蒋筠,只是在将要开口的一刹那,她瞧见蒋筠的眼睛,那瞳孔深处,似乎有些什么。

    程岐茫茫然觉得芒刺在背。

    对了。

    宠姐刺杀的那天,蒋筠喊她的时候,喊了小飞,而宠姐在现代的名字她自己说过,叫做韩飞。

    明明是还未开春的微冷天气,程岐坐着,掌心却再不住的出着止不住的虚汗,她猜测着,宠姐的身份,蒋筠或许一早就知道了。

    不过这样也好,如论如何,宠姐还有一半的几率活着,虽然相隔着两个时空,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

    日子不紧不慢的接近立夏,山庄里异常的热闹,一是是程安那小子满了百天,二则,沈鹿所生的女儿满月。

    虽然那日因为梁珠的事情受了惊吓,沈鹿郁郁寡欢了一阵子,导致生产的那日也不是很顺利,但这个时候就看出来,习武之身的身子当真要比一般人好很多。

    就算血量出的那般大,把周老郎中和小佟都吓坏了,但孩子降生后还不等出月子,沈鹿又生龙活虎了。

    都说女人容易得产后抑郁症,但梁珠本身乐天派,再加上沈鹿出身低微,有着异于常人的耐性,遂两人都没什么大问题。

    程岐觉得唏嘘,真不知道这古人和现代人的差距有这么大。

    山庄里,顾氏和孟姨娘请了锡平九城许多宾客,自打宠姐的事情出了之后,也是好久都没有这么热闹的宴会了。

    “哎呦喂,瞧瞧这孩子。”

    今日程老夫人和二房三房的人也都来了,那老太太抱着刚刚白天大的程安,喜欢的不得了,这可是她第一个重孙子辈。

    都说小孩子白天的时候是最好看的,白胖白胖的,就连季氏都忍不住逗了一逗,而二房的郑氏抱着程笑道:“快看,这是安儿,是你的小侄子呢,你以后就是小叔叔了。”

    “好小啊。”

    程瞪着大眼睛,笑嘻嘻的说道。

    “是啊。”

    郑氏符合了一句,转头问梁珠道:“阿珠啊,这安儿的大名是小渊给定下了,可这表字还没取呢吧。”

    梁珠摇头:“只等着老夫人给取呢。”

    “我啊。”程老夫人看过去,想了想道,“就叫舒止吧。”

    梁珠在嘴里嚼了嚼这两个字,觉得很好听,连连叫了程安两声,而那孩子也像是听明白了一样,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众人见状,欢喜不已。

    “对了,怎么不见宗玉那两口,孩子也没抱出来。”

    程老夫人问道。

    梁珠接茬道:“阿瑶出了月子身子沉,多睡了一会儿,估计这会儿正在给孩子洗澡呢吧,再等等就是了。”

    “这俩孩子生的男娃娃,还没起名字呢吧。”

    季氏说道。

    梁珠点了点头,笑道:“听说阿瑶一定要自己取。”

    程岐在旁边听到,拎着一串葡萄坐过来,剥了皮儿,递在程安嘴里一个,随即毫不留情的嘲讽自己嫂子道:“她大字不识一个,能取出什么好名字来。”

    众人哄笑,梁珠笑着打她。

    …

    卧房里,一个装着温水的大木桶放置着,那里头躺着一个不大的小娃娃,程岚和沈鹿扒着那木桶的边儿仔细看着,后者不禁有些唏嘘的说道:“这小孩子……原来这么轻吗,他都不往下沉啊。”

    程岚也扔下以往的婆婆妈妈的总操心,跟着爱妻有些胡闹的看着自己儿子,附和道:“是啊,你瞧他飘在上面,悠哉的很,还左腿搭右腿哎,好像他是老子,我是儿子似的。”

    那小男娃眨了眨眼睛,根本听不懂这对奇葩父母的话,只是猛地打了一个奶声的喷嚏,吓的那两人同时哎呦一声。

    “话说回来。”

    沈鹿又看了一会儿,摘下头上的抹额,说道:“咱俩好像还没有给这个孩子取名字呢。”

    “那你想好了吗?”

    说实话,程岚不愧和程岐是亲兄妹,自己媳妇儿的文化水平是处在什么样的低水平线上,他也清楚的很,所以很是担心沈鹿会随口给孩子取一个什么狗蛋儿门墩儿一样的名字。

    “不如。”

    千钧一发之际,沈鹿平静开口:“你瞧这孩子飘在水上头,悠闲得很,咱们不如就叫他程飘吧。”

    “程飘。”

    程岚琢磨着,倒觉得朗朗上口。

    “至于字的话。”

    沈鹿又想了想:“就叫游之,你方才也看到他在水里游了。”

    “不错,都不错。”

    奇了怪了,程岚看着将孩子抱出去擦干的沈鹿,哭笑不得,虽然名字的由来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最后的成果,却还是很不错啊。

    “快换衣服。”沈鹿催促道,“咱们得赶紧出去了。”

    “好。”

    程岚应声道。

    …

    “程飘,字游之。”

    程老夫人抱着程飘在怀里,那孩子洗完澡舒服,又睡着了,她打量着那孩子的眉眼,说道:“这真是个好名字,这孩子飘然出世,洒脱于人世间,是这个意思吧。”

    沈鹿一愣,刚要解释,却被程岚按住,那人讪笑道:“是,阿瑶翻了好多古籍,才选定了这个字。”

    “至于游之。”郑氏在旁边笑道,“游,旌旗之流也,这孩子将来长大啊,肯定有大出息大作为。”

    “是,多谢二婶吉言。”

    程岚松了口气。

    倒是沈鹿在旁边看着,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自己就是看着儿子在水里飘着游着好玩儿,才取了这两个名字,没想到这些读过书的文化人竟然能解析到这个地步,不得不让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我说啊,最有福气的还是老夫人了。”

    有宾客在旁笑道:“一下子添了两位曾孙辈,还都是男孩儿,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

    难得程老夫人说出这样不符合年代和人设的话,淡笑道:“只是安儿和飘儿在一块儿,互相能有个伴儿,一起长大。”瞥眼程岐,“现在这几个孩子啊,就只差那个臭丫头了。”

    程岐没转身,听到这话就知道程老夫人是在说自己,遂拿着葡萄起身要走,结果程衍正好迎面走过来,淡淡道:“说什么呢?”

    “孩子。”

    程岐没出声,做了一个嘴型。

    于是乎,程衍脚都没听,顺手拿过他手里的葡萄,直接转身往一边儿躲唠叨去了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看的程岐好一愣。

    妈的,逃的真快。

    程岐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坐在那里,听着程老夫人话里有话的说着自己和程衍,可殊不知,直到现在,她和程衍做羞羞的事时,那人还是戴着鱼肠或者是羊肠的,就算不戴,也绝对不会做到最后,一定是临门一脚时把球踢在外头,绝对不会射门。

    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个对未来的不明晰,更是因为他们的思维还是现代人,觉得程岐现在的这具身体才十六岁,虽然鉴于梁珠和沈鹿的经验,是可以怀孕的,但还是等二十岁之后吧。

    “老夫人,岐姑娘,白老夫人来了。”

    一片热络中,青苗走过来,不是很开心的说道。

    程岐看了一眼,虽然她不喜欢白老夫人,但是今日喜宴府门大开迎宾客,哪有赶人的道理,便叫青苗将那人请进来。

    只是青苗还不等过去,那人便已迫不及待的走了进来,而且不光是她一个人,还有程杭和程棠。

    前者二话不说就去了男人堆里打趣儿,并且准确的找到了程铭大侃起来,看的季氏憋火,后者怀抱着一岁多的女儿,身形和神色虚弱憔悴,看上去在那樊家老爷的手下,过得很是煎熬。

    “棠儿。”

    梁珠先叫了一声。

    程棠抬头,瞧见梁珠和沈鹿,那被夫君疼爱的,面色红润体态丰腴的样子,眼底有着很明显的羡慕和不甘心,却又不敢说。

    “哎呦呦,我的老姐姐。”

    白老夫人很是热络的坐过去,程老夫人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而那人探头过来,瞧着怀里的程飘,不住的赞口道:“瞧瞧,这孩子长得多俊朗啊,一看就是取了爹娘的优点,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

    当初沈鹿过门,听说那白老夫人没少在背后骂自己,说自己污了程家的门楣,遂听到夸奖的话,也是不温不火的说道:“这孩子今天刚满月,还没长开呢,何来俊朗一说。”

    白老夫人没理,依旧笑呵呵的。

    而程岐从她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来,便瞥眼程棠,果然,那人对视到她的目光,又局促的转过头去。

    程岐见状,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白老夫人今日上门,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又要来添麻烦的。

第242章 白老夫人的目的

    “哎呦呦,瞧这孩子白胖白胖的,多招人喜欢啊。UU小说”

    在白老夫人的请求下,程老夫人有些不太情愿的把程飘交到她的怀里去,沈鹿虽然有些不放心,但晾着白老夫人再如何,也不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的儿子走什么手脚。

    而或许是母子连心,这程飘到了白老夫人的怀里后,本来有些困倦的眼睛霎时睁开,开始像上岸的鲤鱼一样挣扎扭动。

    “哎呦呦,这孩子还真是不老实啊。”

    程飘虽然动的厉害,但是白老夫人活了这么多年,对于抱孩子的手法还是十分熟练的。

    但沈鹿身为人母,看着孩子别的满脸通红,像是要哭了,登时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许是孩子饿了吧……我带他去喂奶。”

    “方才还看他打嗝呢,估计是认生。”

    沈鹿的话里意思听明白了,白老夫人不会听不出来,只是她还是不肯放下那孩子,倒是程岐在一旁看着,说道:“这孩子满月身量也涨上来了,小心累到您。”

    说完,程岐也不经过白老夫人的允准,直接伸手将程飘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说来也奇怪了,那程飘一到了自家姑姑的怀里,立刻又换上一副小脸儿来,程岐单手托着他的屁股,倒也轻松。

    白老夫人的眼底一闪讪然,没想到一个刚满月的婴儿都会耍脾气给自己看,呼了口气,瞥了一眼旁边怯懦的程棠。

    在长房的女儿媳妇儿面前,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的程棠当真如鹤群中的野鸡一样,拿不上台面,更让她有些不快之意。

    “还是老姐姐您有福气啊。”

    白老夫人话里有话的说道:“这两个孙媳妇儿一起生产,还都给您生了个重孙子,倒是看看我这个老货,好容易盼来了重孙辈,却是个不争气的死丫头,生了丫头有什么用,屁用都没有。”

    听到这话,在旁坐着的程棠不安的低下头去,程岐看到,那人把嘴唇咬的死死地,怕是在强忍泪水。

    白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能骂她,可见私下里,又是用怎样恶毒的言语,去羞辱谩骂那人的。

    生是女子怎么了。

    女子一样明朗。

    程岐对这个白老太太的印象,登时又差了三分,只是没想到那人突然转头过来,于是乎,程岐担忧的事情,发生了。

    “沙漠啊。”

    白老夫人淡笑道:“这次我带着之舟和程棠过来,一是为了恭贺你们长房的双重喜事,而来啊,也是有件事情想要求你帮忙。”

    一旁的季氏闻言,猛地瞥眼过来,神色古怪。

    “您说笑了。”

    程岐不疾不徐的回应道:“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句就是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自然会帮衬,又何来商量一说呢。”

    白老夫人本意是想当众人面给她个高帽,让那人不太好拒绝自己接下来的要求,没想到程岐是个会说话的,看来分家之后,那人的为人处世,圆滑了许多啊。

    只是在白老夫人对程岐说有事要和她商量后,从来都和长房不对付的季氏忽然开了口,并且话里有话的说道:“好好的大喜日子,拿什么家门子里头的事情找晚辈说。”

    白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崩了一下,没有理她。

    季氏则继续说,并且十分罕见的维护了一下程岐:“沙漠啊,我要是你我就不和她商量,且没有你好果子吃呢。”

    程岐觉得这话不对劲儿,却没有表达态度,毕竟这两人都是自己对立面儿的,又都是长辈,还是静观其变吧。

    “既然这样的话。”

    而白老夫人生怕程岐因为季氏的话反悔,瞧着四周那一双双好信儿的眼睛,想了想,才迫不及待的说道:“只是这里不太方便,沙漠你是个好孩子,咱们移步商量一下可好。”

    要和自己单独说。

    程岐瞳孔微深,便知道白老夫人绝对来者不善了,但人家开口了也不好拒绝,便假意捂嘴咳嗽了一声。

    听到这声咳嗽,距离挺远的程衍不紧不慢的瞥眼过来,那人武功过人自然听力也异常的好,又在原地站了两秒后,转身离开了。

    程岐瞧见,这才回头对白老夫人道:“既如此,那就请去我的采石阁坐一坐吧。”

    白老夫人暗暗的松了口气,笑道:“好,有劳沙漠了。”说完拉了一把旁边的程棠,那人立刻起身跟着,程岐看了一眼她怀里还熟睡着的樊童,说道:“要不然,孩子就留在这儿吧,交给孟姨娘。”

    “不用。”

    程棠闷闷的说了一句。

    “之舟!”

    隔着老远,白老夫人又喊程杭,程岐微微皱眉,只是那人根本不给自己祖母面子,随意的摆了下手,又转头和程铭等人聊去了。

    “这死孩子。”

    白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低骂了一句,然后回头又换上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同程岐一前一后的往采石阁走去。

    只是刚起刚刚拔腿,不远处却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的表情又一瞬间的躲闪,旋即又不安的对视。

    程岐现在没有时间和心力去收拾程姝,只是头一转就走了,而那人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的,登时松了口气。

    她一来是因为心虚,二来是因为,程岐的那种眼神,的确会给人一种很强烈的压迫和审视感,就好像在逼问犯人一样。

    程姝暗暗的叹了口气,情绪明显低落起来。

    她其实是想和程岐好好相处的,怎奈一步错不不错,过去的已经回不去了,未来却又那么的不明晰。

    这一幕,被不远处的程老夫人看在眼里,她不知道这俩孩子为什么关系突然僵冷起来,但她清楚这其中必定有原因,索性现在程岐几个孩子能够独当一面,她也不想插手太多,只想着安度晚年。

    “不知道白老夫人突然找阿岫有什么事啊。”

    梁珠抱着程安,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不管什么事情,相信那两个孩子都能应付的过来。”程老夫人的口吻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只是伸手摸了摸沈鹿怀里的程飘,笑意吟吟的说道,“你小姑姑,最厉害了。”

    …

    “哎哟沙漠啊,你这屋子可是太朴素了些。”

    刚进采石阁,白老夫人就里里外外的四处看着,一边看,嘴边还不住的瞥着,而这些话,程岐自然不会放在心上的。

    白老夫人是个俗人,单以为点金缀银的就是好东西,恨不得用整块金子做屋,千斤翡翠搭顶棚,那些古朴典雅在她眼里,就是寒酸。

    “刚从国公府出来单独过活。”

    程岐走过去扶白老夫人,想让她坐过去:“自然要清简些,等日后生意都好起来了,再重新布置也不迟。”

    白老夫人其实是想再转一转,看看程岐现在包括长房的生活质量到底怎样,结果那人一来扶她,手上的力道极大,几乎是拽着她往圈椅那边走,偏偏明面上还看不出来,她只得无奈的坐下。

    “棠儿姐,你也坐。”

    程岐伸手道。

    “坐什么坐。”

    谁知白老夫人突然冷冷的一喝,吓得程棠一愣,那都放下去的屁股立刻就抬了起来,怯生的看着自家祖母。

    “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白白的丢了那樊家老爷的心。”白老夫人的口气让人很不舒服,“你还有脸坐,没让你跪着就不错了。”

    程岐没让细辛他们进来伺候,这里面也就只有他们三人,白老夫人自然不必装着,而这般恶劣的态度,让程岐也没有料到。

    在这个年代,生不出儿子怨女人是常事,程岐也没办法让她理解染色体xy的事,只得……得体的苦笑了一下。

    “棠儿姐,你坐。”

    程岐的脸色稍微冷了下来,白老夫人看到,冷哼一声应了,程棠这才如坐针毡般的坐下,知道一会儿的话题她插不上嘴,只得低头去看自己的女儿,一晃一晃的。

    “老夫人。”

    程岐瞧着天色,大抵快到摆昼食的时候了,不知不觉忙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了,便说道:“您今天来既然有事要和我说,那就现在说了吧,不必迟疑,如有晚辈能帮上忙的,晚辈必定义不容辞。”

    “也好。”

    见程岐说话敞亮,白老夫人也不扯别的作为开场,直接了当的对那人说道:“是程杭的事情,这孩子命苦,他祖父走得早,又没他留下什么产业维持生计,他又是头脑不灵活的,读不得书,身子不好又习不了武,本想着靠一靠程棠,能让那樊家老爷谋个出路,谁知道他这个大妹子也是个窝囊废。”

    说罢,又狠剐了一眼程棠。

    而听到这里,程岐的火气当真有些要起来了,命苦?

    这两个字真不知道白老夫人是怎么从嘴里面,如此大言不惭的说出来的,程岐恨不得脱下自己的鞋,直接抽在她的脸上。

    命苦还从小锦衣玉食,命苦还成日寻欢作乐,若是命苦,真正在那长史府备受煎熬,命运苦涩的,应该是程棠吧。

    摊上这么一个重男轻女,不惜以牺牲她的人生为代价的祖母,还有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狂榨她价值的亲哥哥,父亲母亲又远不在身边,无人给做主,只得听从祖母的摆弄。

    不过最关键的,听完白老夫人这一席话,再联系上方才季氏那反常的行为,程岐大抵知道这老太太今日来,是为了什么了。

    所以为了那人先开口提要求,程岐立刻道:“既然这样,那就先让之舟表哥上我们家的香坊去吧。”

    白老夫人的话戛然而止,有些蒙愣的看着程岐,心说自己还没说要这人做什么的,这人却先拿话来堵自己的嘴:“香坊?”

    “是啊。”

    程岐倒是表情人畜无害的继续道:“让程衍和盛叔,还有渊哥哥几个人带着他去庄上看看,在那里做些事,磨练磨练性子,等是时候能独当一面了,老夫人您再给他置办个差不多的小生意,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来,就像我爹年轻的时候一样,由小做大,再做强就是了。”

    听程岐这么说,白老夫人的脸色开始变得不那么淡定了,她思忖了几秒后,才说道:“置办个小生意……可是,我们这长史府说出来不怕你一个晚辈笑话,那就是一个空壳子了,自从老太爷死后,我们长史府也是无人出仕,可是我们又比不了你们国公府,没有个产业维持着做顶梁柱,现在就是空耗家业。”

    “那到时候就可以上我家票号支啊。”

    程岐坦然道:“等生意做起来,再一点点还就是了,咱们这亲戚里道的,我自然不会催账的,利息也少要点就是了。”

    “借钱?”

    白老夫人现在的思绪有点儿混乱:“利息?”

    “是啊。”而程岐依旧坦然,“都说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我们和程杭……还不是亲兄弟呢。”

    “可是……”

    白老夫人这个时候想起程棠来了,拉了她一把,说道:“且不说之舟那孩子,这不还有程棠呢吗,你也忍心不管她。”

    “樊家家大业大,养得起她。”

    程岐丝毫不吃这苦肉牌:“再者说了,您家程杭,倒不是我们不愿意和他来往,而是您孙子他瞧不上我们,见了面也总是仇人分外眼红的样子,这要不是看到您的面子上,瞧您这不容易的,死乞白赖的求到我这眼吧前儿,说句心里话,反正我是不会管程杭的死活的。”

    程岐说出来的话极其噎人,但脸上的表情却仍是笑吟吟的,这就让白老夫人有一种,被打脸了,却以为吃到糖的感觉。

    “你……你不管程杭的死活,谁管。”白老夫人忍不住说道。

    “谁爱管谁管。”

    程岐刚要说话,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白老夫人也转头看过去,见是程衍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立刻敛了敛脸上的不愠。

    这臭小子当初,不但敢在断头台上对峙季北厚,又听说当初长房和三房分家的时候,也是他一举撕了那程云央的遗嘱,虽然这程衍长得好看,但是那股冷冰冰的态度,白老夫人还是不想硬碰硬的。

    结果程衍看都没看她,直接对程岐说道:“小岐,开膳了,有你最爱吃的切片肘子,庞婆婆特地熬得高汤,你肯定喜欢。”

    “真的吗?”

    果然,一说到吃,程岐的眼睛都跟着放光,立刻起身就要走,却被白老夫人一把抓住手臂,说道:“你要去哪儿!”

    程岐一愣,下意识道:“吃饭啊。”

    “不行。”

    见软的都被程岐四两拨千斤的推回来了,白老夫人便换上了那素日对待程棠的硬横态度:“那程杭好歹也是你们的一脉兄弟,他现在有难了,你们血浓于水的,不帮着看热闹也就算了,竟然还嘴上巴巴的不盼着他好,有你们这样的吗!”

    “血浓于水?”

    程岐的脸上也有些绷不住了,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她这么不要脸的人,遂道:“谁和程杭血浓于水,白老夫人,您这言之凿凿的,说程杭是我们的一脉兄弟,那怎么我被段贵妃冤枉,险些在那断头台见阎王的时候,怎么不见程杭哥哥来救我呢?”话锋一转,“又或者,我脸上被毁,阖锡平人人都在耻笑我的时候,也不见他站出来,帮我这个妹妹多说一句辩解的话啊,怎么这个时候,又跑过来和我兄妹相亲相爱,互帮互助了,欺负人,也不能这样过分吧。”

    白老夫人这种自私的人,怎么会理会这些,想也不想就道:“我今天和你把话说明白了,我也没想欺负你,只是程杭毕竟是你一脉同宗的哥哥,你们容得下程渊,就得容下他。”

    “谁和程杭一脉同宗。”

    程岐冷冽道:“白老夫人您是不是年纪大,老糊涂了,我们容得下程渊,不仅仅是因为他才是我们程家的人,是你的亲孙子,更因为他这个人,可程杭呢,先不说他爹,也就是秀英姑父,那是入赘,这说来说去,程杭还是贾家的人,再说他自己,成日不学无术,和程铭狼狈为奸偷鸡摸狗,妹妹为了他的未来作出如此牺牲,不但不心存丁点儿的感激,还倒打一耙。”步步紧逼,“更何况,是我逼着他不许读书不许习武的吗?还是说是我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着他流连忘返在烟花柳巷,寻欢作乐的吗?这怎么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后却让我来给他擦屁股,你这么做,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白老夫人被她这一席话说的踉跄了两步,气的够呛。

    “白老夫人。”

    程岐正色道:“是你把程杭从小到大,一步一步的宠惯成这个人见人骂的逼样,所以公平起见,所有的后果你自己承担就是了。”

    “你!”

    白老夫人恶狠狠的指着她的鼻子:“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我对亲三叔尚且言语不敬。”程岐盯着她蔑然道,“又何况是你这样一个为老不尊的白老祖母。”

    “你!”

    白老夫人扬手就要打,却被程衍一把攥住,那人微微用力,这老太太便疼的呲牙咧嘴,说道:“你……你还要和我动手吗?”

    “是你先要和小岐动手的。”

    程衍分毫不让。

    而看到这里,程棠已经吓坏了,抱着孩子站起身,有些无措的对那三人说道:“你们……”

    “白老夫人。”

    程岐打断程棠的话,说道:“想来,程杭的事情,你最先找的不是我,而是三叔他们吧,否则三婶也不会那么说你。”

    白老夫人被说中了,脸色铁青,她本以为程岐这边会好弄点儿,没想到比季邰平那个贱人更不好对付,便道:“程岐,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程杭好在也姓程,你就帮他一把,还不行吗!”

    “我帮了啊。”

    程岐皱眉道:“我说了,让程杭上庄跟着学,等性格和为人处世都磨炼出来后,再做打算,可你不同意,从小还是做怎么了,敢问这世间有几个能一鸣惊人的,程杭眼高手低,你是愚蠢至极,只知道纵着他惯着他,殊不知他今天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方才我带你来采石阁的时候,你也看到程杭的态度了,明明是为了他自己的未来而打算,可他呢,漠不关心,混吃等死,说实话,就是让他上了香坊去做事,怕也只会添乱,我三婶说得对,我就不该给你面子。”

    “细辛。”

    程岐说罢,叫程衍放开她,厉声道:“送客!”

    细辛很快走了进来,正准备拽着白老夫人往出走,谁知道那人趁她不备一下子挣脱开,冲着那程棠就去了,不由分说就把她怀里的孩子抢到了自己手里,顺便用肩膀把那人撞倒。

    程岐没反应过来,等想要阻止的时候,白老夫人已经抱着那孩子站去了一旁的矮榻叱道:“谁赶我走!我哪儿也不去!”

    细辛赶紧把程棠扶起来,那人脸色惨白,说道:“祖母!”

    只见白老夫人将那孩子举得高高的,脸色涨红,喝道:“你们今天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把这孩子摔死!”

    程棠浑然一颤,登时泪流满面,她实在没想到,白老夫人对自己居然这么狠心,那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程岐听到这话,气的脸色唰的就爆红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矮榻上站着的白老夫人,张了张嘴,盛怒之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外面院里,一行人闻得这场争执,也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门口拥挤成一团,瞧见这一幕,都吓得魂飞魄散来。

    而白老夫人见事已至此,自己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只得咬着牙把孩子举得更高,说道:“程岐!我也不为难你!你现在手底下有这么多庄生意不说!还要开茶庄!又要养羊!不多不少!你就看在我们长史府老太爷的面上!分给程杭一个!我就作罢!”

    “**!”

    程岐突然暴喝。

    旁边的程衍猛然一愣,转过头,一把拉住程岐,而那人当真气的是头冒青烟,痛斥道:“我**!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第243章 耗

    程衍骂完之后,程衍的眼底闪过一丝有些憋不住的笑意,这人连**都骂出来了,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了。UU小说www.uu234.cc

    她本身就是个暴脾气,又碰上白老夫人这个奇葩,果不其然,一句喊完不解气,程岐双目刺红,指着那白老夫人,破口大骂道:“我**!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做奶奶的!毁了孙女不成!还要摔孩子!这么大岁数了!你还活不活得起了!”

    白老夫人被她骂的身形一晃,瞪眼看着程岐:“你……你这个小蹄子居然敢骂我?你眼里还有规矩吗!”

    “我骂你?”

    程岐复又眯眼威胁道:“我他妈还想打你呢!你个为老不尊的东西!我现在就告诉你白薇!你怎么威胁我都不好使!我程岐可不是被吓大的!你不是要摔孩子吗,你摔!你现在就摔!你今天要不是把樊童摔死了!我都看不起你!”

    没想到程岐居然不拦着自己,白老夫人这一步棋又走错了,当然这孩子她不会摔,便走过去,将孩子塞回给快吓得魂飞魄散的程棠,顺手还拧了那人一把:“个没有用的死丫头!”

    程棠咬唇忍下,忙不迭的由细辛护着转过身去,泪如雨下。

    “阿岫!”

    “姐!”

    瞧着那白老夫人从矮榻上下来,程岚和程岱第一时间赶了过去,后者脸色紧绷,狠命的瞪着那个老太婆,而程岚则担忧道:“阿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对白老祖母说这样的话呢!”

    “你起开!”

    程岐一听这话,立刻把程岚推开:“你只听到我骂她,却没看到她言之凿凿!要我送一庄生意给程杭那个王八蛋!更要摔死樊童!”

    程岐这句话,也算是给在场的所有人都解释了来龙去脉,赶来的季氏探头看了看,冷哼一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果然还是为了空手套白狼来的。”

    有人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个白老太太,前几天到了国公府,也和我要来着。”季氏抱臂不屑道,“大言不惭恬不知耻,被我给打发出去了,没想到转过头来又去烦缠沙漠,这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季邰平!”

    白老夫人听到,指过去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又在那里乱嚼什么老婆舌头!”再回头看了看,瞧见人群后站着的程铭,那人跟着众人赶过来看热闹,没想到却见到这样一幕,又得知起因是自己,顿时觉得脸面被丢个一干二净,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白老夫人叫不住他,瞧着周围人那看热闹的样子,心说反正都闹到这个地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拿出出身市井的范儿来,二话不说往地上盘腿一坐,做泼皮无赖状道:“好!程岐你有种!你要是不让给程杭一庄生意的话!我还就坐在这里不走了!”

    梁珠瞧着,忍不住说道:“白老夫人,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好好和阿岫说,她是个讲理的人,你这样,岂非激怒她,你别忘了那个刘四爷,他也和你一样,如今下场你也看到了!”

    但白老夫人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脑袋一转,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决定死磕到底,程岐见状,深呼了一口气,啧了一声,强行压住自己心头的怒火。

    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动白老夫人,毕竟在哪个朝代里,亲戚关系都会是别人道德绑架的首要借口,只是她生为孤儿,习惯了讲理**不讲请,只得说道:“好,你不是要待在这里吗,那你就好好待着。”

    说罢,转头对月盈说道:“去给白老夫人在南院准备个屋子,让她住进去,让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南院?”

    月盈一愣:“姑娘,那南院可是下人住的地方。”

    “还不快去!”

    程岐猛地瞥眼。

    月盈一骇,立刻道:“是,奴这就去着人拾掇。”

    “不必拾掇。”

    程岐又截住她的话,旋即看着白老夫人,那人因为程岐居然给自己安排下人住的屋子很是恼火,但人在屋檐下,她便道:“好!”

    白老夫人拍着屁股起身,昂首挺胸道:“程岐,我一个老婆子有的是时间和你耗,我看你忍到什么时候。”

    掠过程岐面前,她如此说道。

    而那人斜睨着她,冷哼着答道:“白老太太,你继续闹吧,我不会让人看着你的,当然,也不会有人伺候你,别以为我是个半大的孩子,就沉不住气,爱动怒是爱动怒,我的耐性,你想象不到。”

    这句话,也就只有旁边的程衍能听得明白了。

    程岐作为刑警,面对过比白老夫人更加可恶的对手,只可惜在这里她没办法动手,便道:“好了,快去吃饭。”

    程岐又瞥了一眼那个老太婆,说道:“我告诉你白薇,别说是一庄生意了,就是一个子儿,你都别想从我手里抠出去给程杭。”

    说完,程岐转身从众人让出来的路走出去。

    程衍随后道:“月盈,快送白老夫人过去。”

    “是。”

    …

    因着方才听到消息过去的都是自家人,所以宴上的宾客大多都没有察觉,大好的日子不能被破坏了,程岐回去宴厅,沈鹿瞧她脸色有些不对劲儿,说道:“阿岫,怎么了?那白老夫人同你说什么了?”

    “不过是些小事。”

    程岐淡笑道:“她说完,就带着棠儿姐和孩子回去了,让我回来和你们说一声。”转头看向程老夫人,忽而一愣,那人深邃的眸子里面满是精明,似乎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真走了?”

    程老夫人话里有话道。

    程岐轻应,但却没有底气,左右不说了,反正大哥回去会和沈鹿他们把今日的事说了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揉了揉眼角,好好的日子居然被这个老太婆给破坏了,好在给她带去了采石阁,要不然就冲那人的厚脸皮,当众闹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多时,梁珠和程岚程岱他们也回来了,只是各个脸色都不是很自然,前者坐过去程岐的旁边,低头小声道:“白老夫人那边,你真打算这样留她住着啊。”

    “多张嘴而已,又不是养不起。”

    程岐冷眼低低道:“总之,等今日宾客走了再说吧。”

    梁珠点了下头,忽而又道:“对了,你今天骂的……是什么啊?”

    程岐一愣,摇了摇头:“没什么。”

    “哎!之舟呢!”

    不远处程铭喊道,程岐抬眼看过去,没说话。

    程铭也懒得和长房的人打交道,切了一声,转过头去。

    …

    傍晚,在膳堂用过夜食后,程岐休息在采石阁里,青苗敲门走进来说道:“姑娘,白老夫人死活都不肯出那卧房,月盈姐姐已经叫人去给她送饭了,孟姨娘和咱们夫人都知道了,都生了好大的气,只是不知道姑娘打算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关着她吧。”

    “关着她?”

    程岐皱眉道:“我可没关她,给她住给她吃,又没虐待她,你吩咐下去,谁也不许理她,任由她胡闹去吧。”

    青苗点头,转身离开,迎面碰到回来的程衍,那人揉了下她的脑袋叫她下去,随即看着程岐道:“你今天可是生了好大的气,我还从没见过你这样大喊大叫的,粗鲁。”

    “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程岐撑着身子往后仰,气的再次瞪眼:“两片嘴皮一张,就非得扯亲戚关系,让我平白送给她孙子一庄产业,我不送,就用摔孩子来威胁我,不可思议,简直不可理喻!这要是放在现代,我非得以私闯民宅扰乱秩序,给她扭派出所去!”

    程衍瞧她那气鼓鼓的,忍俊不禁道:“可这不是现代,她一是程家长辈,二是程青遗孀,在这锡平颇有威望,你身为晚辈,今日这样顶撞她也就罢了,若是不同意的话,就要担无情无义的名声了。”

    “我的名声早就臭的跟狗屎一样了。”

    程岐丝毫不在乎,往帐床上一躺,四仰八叉的说道:“再者说我反正都嫁出去了,又这么有钱,名声不名声的,已经不重要了。”

    程衍坐过去,哭笑不得道:“这么说,我还真是倒霉啊。”转身撑在她身上,淡淡道,“摊上你这么个……媳妇儿。”

    程岐白了她一眼,随即咬着牙,粉拳飞快砸床道:“这个姓白的老东西真是气死我啦!真是气死我……唔!”

    程岐一把推开那人,气的过头,有些生无可恋的说道:“不想让我吵的话,用手捂嘴就行,不用……唔……”

    程衍再次低头吻住她,同时手也不老实的往她衣服里身去,那人用手肘抵着他,飞速转了个身,无可奈何的说道:“程衍,你这个色情狂,一天不做都不行吗,我现在可没有这个心情。”

    程衍看着她没说话,反倒像是匍匐的老虎般靠拢过去,程岐把整个人缩成一团,用脚抵着他的肩膀,说道:“你给我停!”

    程衍则轻而易举的拿开她的脚丫儿,说道:“鉴于你这活火山一样的死脾气,白老夫人那边我会去处理的。”

    程岐狐疑道:“你有办法赶她走?”

    “没有。”

    “靠。”

    程岐面无表情的说道。

    “注意素质。”程衍道。

    程岐叹了口气,说道:“你说说,那白老太太年轻的时候,跟着程青爷爷白手起家,是个多好的人啊,怎么反倒是过上好日子了,变得这样刁钻无赖,怪道程青爷爷临死都不愿见她。”

    “时移世易,人可是感性动物。”

    程衍道:“总之,先不管那个白老太婆,咱们先办正事。”低头过去她耳边偷笑道,“我看你晚饭都没吃几口,连那切片肘子都不吃,既然这样那正好,我现在给你吃肉。”

    “……大哥,做就做,不用说这么多骚话。”

    “注意投入。”

    “……好。”

    …

    西院偏房,白老夫人坐在那帐床上,听着那木板的嘎吱声,又瞧了瞧屋子里的蛛网灰尘,紧锁眉头,气喘吁吁。

    其实早在年少的时候,她嫁给未得势的程青,两人从贫贱夫妻百事哀一步步的走上正道,那个时候,她住过更破的屋子,晚上和耗子潮虫同床是常事,可是现在,金尊玉贵的习惯了,便是丁点儿苦头都不能吃,甚至可以说,她是急于摆脱从前的身份。

    只是程岐吩咐过,谁也不许靠近白老夫人半步,那人身边没有个伺候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起身站去门槛处,瞧着那院里来来往往的婢子小厮,喊道:“你们几个!给我过来拾掇一下!”

    那些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白老夫人在这里,但是方才采石阁的青苗来特地来嘱咐,谁也不许理会白老夫人,最好是把那个老太太当成空气一样,遂谁也不看那人,都是说说笑笑,各做各的。

    白老夫人愣了愣,伸手指了一个青色衣袍的丫头,说道:“那个穿青的!那个!你给我过来!”

    那青衣女孩儿正在井边儿洗衣服,头也不抬。

    “说你呢!没长耳朵吗!”

    白老夫人往出走了走,怒斥道:“快给我过来!”

    青衣女孩儿仍是无动于衷,旁边的一个小厮瞧见,伸手点了一下那个女孩儿的肩膀,然后又指了一下白老夫人,给了个眼神。

    那青衣女孩儿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满是嫌弃。

    “看什么看!还不快过来!”

    白老夫人喊道。

    那青衣女孩不耐烦的咂了砸嘴,这才摔下手里的衣服走过去,进去屋子后,白老夫人在旁边抱臂,颐指气使的说道:“这个,还有那个墙角儿,都给我打扫干净了,最好是一尘不染,然后这个床单被褥都给我换成新洗的,最好是用玫瑰花磨的皂角粉,还有啊,给我打盆热水过来,我要泡脚。”

    青衣女孩儿啧了一声,瞥了一眼那墙角的蛛网,转身不紧不慢的出去了,过了好久才拿了个鸡毛掸子回来,对着那蛛网搅了一下,然后就算做完了,要出去。

    “哎哎哎!”

    白老夫人看得窝火,一把揪住她,说道:“你这丫头是没长手还是手断了!你那是干活吗!在我面前也敢糊弄!”

    结果这一下,把那个青衣女孩儿给惹怒了,那人打开她的手,把鸡毛掸子往旁边一抽,十分不客气的说道:“我说白老夫人,您还以为这是您的长史府呢,我告诉你,这里不是长史府更不是国公府,这可是我们家姑娘的青泉山庄,你今天在宴席上,给我们家姑娘惹了好大的火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能伺候你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说罢,青衣女孩儿把鸡毛掸子随意摔开,转身就走了。

    “你!你个小蹄子给我站住!”

    白老夫人追了几步,而那青衣女孩临出门,把那破旧的屋门狠狠的给关上了,那人猛地刹住脚步,被关门震下来的灰扑了一脸,她气的跺脚拍脸,一把推向那屋门……

    ‘轰隆’

    结果那木门没撑住,径直倒了下去,吓得院中人一愣,有人忍不住偷笑几声,瞧着那脸色铁青的人,说道:“这没有个门,晚上蚊虫可就有地方去了,咱们可以安心睡觉喽。”

    “哈哈哈哈”

    众人不客气的哄笑。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白老夫人掐腰大骂道:“你们这些贱蹄贱狗就笑吧!等我撕下那程沙漠身上的肉!我看你们还有胆子笑我!非要把你们的舌头一条条的拔出来喂狗吃!不怕疼的就笑!”

    “算了吧。”

    有人摆手蔑然道:“你就别再这里自欺欺人了,就我们家岐姑娘那狗脾气,这大喜日子你给她搅和了,她不收拾你,还能让你在这里住下,给吃给喝的,你就该说声阿弥陀佛。”

    “我呸!”

    白老夫人啐了一口,指着身后的屋子道:“这叫给吃给喝!我好歹也是个程家长辈!她就给我安排这样的屋子住!还有那饭菜!那是给人吃的吗!还不如猪食一样!”

    她说完,那院里所有人的表情都气恼的很,什么叫猪食,那是他们正常的伙食,而话说回来,程岐和程衍是现代人,对于古代那种人分三六九等的秩序,并不是很感冒,遂对待下人都很宽厚。

    所以,就算程岐在外头被人指责成什么样子,但在自家下人堆里仍是很有名望的,程老夫人这样说,他们自然不高兴。

    “爱吃不吃。”

    有人说了一句,大家又各做各的了。

    而白老夫人回去屋里,瞧着那桌上的食盒,里头的菜样实际上很丰盛的,但她瞧着就不对劲儿,觉得这是个下人吃的,自己可是程青的遗孀,先锡平长史的妻子,怎么能和那些人吃一样的东西。

    这样拿程岐没有办法,遂在愤怒驱使之下,白老夫人用手臂将那些饭菜全都掀翻在地,并且对外面大吼道:“给我送新的饭食来!”

    只是等了很久,也没人理会。

    …

    时辰过了子时,采石阁的卧房内,两人将将结束吃肉活动,程岐拿开程衍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嘟哝着说道:“好累啊,我说咱们两个就不能歇一个晚上吗?夜夜如此,你这身体……真够好的。”

    “可是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程衍淡笑道:“你这吃饱了杀厨子,也是太没道德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敲门,程岐抬起沉重的眼皮:“青苗?”

    “姑娘。”

    外面的人声果然是青苗,她道:“傍晚的时候,那白老夫人把送过去的饭食都给摔了,让人给送新的,结果没人理她,她到现在喊着肚子饿,头昏眼花的,南院的那些下人拿不准主意,叫我过来问问。”话锋一转,小丫头疑惑道,“话说姑娘怎么现在还没睡。”

    程岐一愣,下意识的看向程衍,脸色绯红。

    那人偷笑两番,对着外面说道:“青苗。”

    “哎?少爷您也没睡?”

    青苗天真的说道。

    “是……”

    这小丫头总是注意一些不重要的事情,程衍无语的咂了砸嘴,然后说道:“她饿就给她吃,基本需求还是要供应的。”

    “奴知道了。”

    青苗说完就离开了。

    程岐翻个身,低低的说道:“这白老夫人还真是忘本,我给咱家仆从安排的食谱,比我在现代食堂吃的都好,四菜一汤的,她居然还说吃不惯,当真是养尊处优惯了。”

    程衍没说话,搂过她静静的闭上眼睛,而程岐早就累坏了,不多时就睡着了,沉静的夜里,响起她均匀的呼吸声。

    …

    翌日清晨,膳堂中众人正在用膳,张嫂子回来,对顾氏道:“夫人您就收收善心吧,人家根本不领情,不但把我给赶出来了,还嘟嘟囔囔给咱家姑娘好一顿的训斥。”

    顾氏微微皱眉,倒是旁边的孟姨娘说道:“那就别管她,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让她在南院待着,这般厚脸皮的人,你们谁也别去管她,也别因为她的事来烦我。”

    张嫂子点头,突然听到堂下有人进来,是青苗,她说道:“那白老夫人方才说,她说她不吃饭了,要绝食,直到从……从姑娘的身上撕下一块肉去才行……”

    “哈哈哈”

    不知道怎么的,程衍哈哈的笑了出来,程岐瞪了她一眼,随即对青苗说道:“好,她不吃就让她饿着,不过我谅她也舍不得死。”想了想突然有了个主意,说道,“细辛,你去长史府,把程澈那小孩儿给我接过来,越快越好。”

    细辛不知道怎么回事,却还是点了下头。

    “阿岫,你要做什么?”

    梁珠问道。

    程岐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

    “拿走,我不吃!”

    白老夫人气呼呼的坐在帐床上,咋呼着说道。

    “你爱吃不吃。”

    青衣女孩儿放下食盒就走,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又似笑非笑的回头说道:“对了,忘了告诉你了,我们家姑娘说了,那吃食每天三顿不会停了你的,你爱吃不吃,只是……您那小孙子程澈少爷,我们家姑娘已经给他接过来了,她还说了,什么时候你吃饭了,才给澈少爷饭吃,要不然,你们两个就一起饿着吧。”

    说罢,转身离开。

    白老夫人一愣,随即气的像是烧着了:“欺人太甚!”

第244章 送你了

    “欺人太甚?”

    厅里,程岐听着那青衣女孩儿的回话,挑眉似笑非笑的说道:“这四个字从她嘴里面所出来,真真儿是讽刺啊,墨儿,你去告诉那个白老夫人,就说程澈饿的哭嚎不止,还摔伤了胳膊。UU小说www.uu234.cc”

    墨儿得令后,转身离开。

    “我没哭啊,我的胳膊也好着呢。”

    旁边突然有个稚嫩的童声传来,程岐看过去,那程澈坐在旁边的花案上晃悠着双腿,吃着小厨房特地给他做的点心,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看着程岐,说道:“姐姐骗人。”

    “吃你的。”

    程岐轻笑了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脑瓜顶,程澈则大口大口的吃着那甜腻的点心,忍不住呛了呛。

    孟姨娘在旁边瞧着,好笑的给他擦着嘴:“你这孩子,这点心还有的是,你着什么急啊,慢慢吃就是了。”

    “不要。”

    程澈倔强的摇了摇头,瞧着手里的点心可惜道:“我要是现在不多多吃的话,回去长史府可就吃不到了。”

    梁珠怀抱着程安哄睡,闻言不解道:“不过是些点心,长史府怎么会没有,合该是你祖母担心你坏了牙齿,才不叫你多吃的吧。”

    谁吃程澈又摇了摇头,有些不忿的说道:“祖母,祖母什么好东西都不舍得给我和棠儿姐姐吃,连渊哥哥和深哥哥也没有,全都给程杭那个坏蛋了,我上次偷吃了一盒栗子酥,她还打了我一巴掌。”

    众人闻言,脸上又露出些异样的表情,沈鹿瞧着,抓住程澈的手腕看了看,那孩子的衣袖都脏的不像样了,却也没人给换。

    顾氏心疼,忙道:“那你今天早上也没吃东西吧。”

    程澈点了点头。

    张嫂子见状,忙吩咐小厨房去做饭,顺手把点心给端走了:“等会儿好好填填肚子,这点心吃多了,可就吃不下了。”

    程澈是个懂事的,擦了擦嘴,乖巧的坐等着。

    梁珠也道:“以后想吃什么,你祖母不肯给你做的话,来我们山庄就是了,想吃什么想玩儿什么,我和你阿瑶小嫂都陪你。”

    “真的吗!”

    程澈兴奋的说道。

    沈鹿笑道:“当然。”

    程岐在旁瞧着,吩咐月盈道:“等会儿小澈吃完东西,你和细辛带他去洗个澡,再好好的睡一觉。”

    细辛颔首,带着月盈下去准备。

    “谢谢阿岫姐姐。”

    程澈很有礼数的拱了下手,程岐只觉得这孩子可爱至极,复又低低的问道:“小澈,你祖母昨晚在我们庄子里没回去,程杭……在长史府那边,没说些什么,没做些什么吗?”

    程澈摇了摇头,如实的回答道:“没有,我昨晚问起,他还狠狠的骂了我几句,然后就出门,和他那些朋友出去玩儿了。”

    “还真是白老夫人的好孙子。”

    对面斜坐在的程衍冷淡道。

    程澈看过去,瞧着那人手里转着一柄扇子,灵活翻转,一时好奇走过去想碰碰,结果那人洁癖发作,瞧着程澈的小脏手,便隔老远将那扇子扔了过去,说道:“送你了。”

    程澈接过嘿嘿一笑,只是忽然听到厅外一声河东狮吼:“程沙漠你个小蹄子给我玩阴的!把我孙子抓来算什么本事!”

    程澈登时吓得掉了扇子,怯生生的转过头去,那白老夫人在南院住了一个晚上,憔悴的好像又老了十岁,连着十几个小时水米未进,肚子里面直打架,不过好在是市井出身,身子还扛得住,瞧那走路的架势和气势就能看出来。

    不过她此刻看到程澈,那孩子高高兴兴的,她一下子就愣了,这才知道是程岐诈自己,更加气上一头,上前几步就要去拽程澈。

    可那孩子对这个祖母的印象差极了,加之那人现在的神态又跟个疯子一样,忙躲到了张嫂子的推后,那人也伸手护住他。

    “兔崽子!还不快给我过来!”

    白老夫人指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祖宗我在这受了气!你和程渊倒好!”再看向程渊,“竟跟他们成日混到一起去了!是非要气死我不可吗!你再不过来!我活扒了你的皮!”

    程澈害怕的埋头,嘟囔道:“我不……不过去。”

    “祖母。”

    程渊见状,无奈的说道:“您就快回长史府去吧。”

    “对。”程岱在旁抱臂冷冰冰的故意道,“快回去看看您那个好孙子程之舟,你昨晚在这里受苦受累的,他倒是转头就去了烟柳,现在正在那脂粉堆里打滚,等着你去揪呢。”

    这一席话,白老夫人是又羞又气,停了两秒,瞧着程澈并没有在程岐的手上受罪,便瞪了瞪眼,说道:“我不走。”

    说罢,转身准备回去南院。

    “等下。”

    程衍忽然叫住她。

    程岐瞥眼,那人按住她的手,对白老夫人说道:“你这样和我们耗下去,不就是想给程杭一个吃饭的碗吗,那我答应你,我和程岐的手下至今有五庄生意,反正也有些忙不过来,我送你一庄就是了。”

    此话一说,厅内一行人都骚动起来,程岐最是不可思议,凑过去皱眉说道:“程衍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啊,怎么能给她一庄产业!那都是我和你辛辛苦苦拼出来的啊!”

    “闭嘴。”

    程衍神色冷淡,然后看向白老夫人,那人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最不可能松口的人妥协了,眼底有些惊色,但还是在程衍反悔之前,不容置否的说道:“这可是你说的,这个家你做得了主?”

    程衍淡淡点头:“当然。”缓缓起身,从口袋里面扔出一个东西落在白老夫人的脚边,赫然是一柄铜钥匙,“这是东安巷,那衣冠名食的账房钥匙,你看你和程杭,要还是不要。”

    见程衍送的是衣冠名食,程岐的心算是稍微放了一点儿,但仍是不甘心,就算衣冠名食的收入不算多,她也不想白白送人,更何况是送给白老夫人,咬了咬牙,死攥着程衍:“你是不是疯了。”

    程衍目不斜视,对白老夫人道:“要的话,我现在就让程渊带你去写更主的纸契,若是不要的话,辛夷。”

    辛夷得令,几步就要过去把钥匙拿回来。

    白老夫人想都没想,丰腴的身形灵巧的蹲下,将那钥匙拿起来揣进怀里,话不多说,招了招手道:“程澈,跟我回去!”

    程澈不肯,依旧摇着头。

    白老夫人气的重喘,程衍则道:“小澈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但是你既然只想顾着程杭的话,那这孩子就先养在我们庄子里吧,也算是给你们长史府,节省一下开支。”瞥眼程渊,“哥,麻烦你了。”

    程渊颔首,先行道:“祖母,跟我走吧。”

    白老夫人没办法,只得跟着走了。

    待那两人离开后,程岐瞧着,一脚高抬踹向程衍,谁知那人侧身伸手一把接住,冷淡道:“敢踢我?梁静茹给你的勇气?”

    程岐抽回脚,二话不说几拳在他的肩膀上,气怒道:“你个无敌智障摇摇乐!为什么要把衣冠名食送出去!你个二到无穷大!”

    一行人看着这两口子吵架,都是眉头紧锁的一脸雾水。

    虽然看上去各个都很有架势,但是说出来的话,怎么就那么让人难以捉摸呢,遂都沉默,静观其变。

    “怎么?不送衣冠名食?”

    程衍挑眉道:“那送香坊?送茶庄!”

    “我特么……”

    见这人不解释自己的动机,还在这里调戏自己,程岐又是一记粉拳打向那人:“老娘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结果,无疑又被程衍轻松接住,那人随意一拉,顺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然后对顾氏一行人很有礼貌的说道:“母亲,姨娘,我和小岐还有话要说,就先回采石阁了。”

    顾氏莫名其妙的,但还是点了点头,而那两人走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梁珠先开了口,疑惑道:“这素日看着,程衍是个稳妥的啊,怎的这才被白老夫人烦缠了一个晚上,就沉不住气,把衣冠名食给送出去了,这不对劲儿啊。”

    “我瞧着,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

    孟姨娘说道:“这宗玉素日不爱说话,却是个最有主意的,这么做或许是有他的想法和主意吧。”摆了摆手,“不过几算是真的送,一个衣冠名食也没什么,也能叫庞婆婆好好歇一歇,不必每日带着徒弟在那里劳累了。”再看程澈,说道,“我看你点心都吃饱了吧,那就让细辛先带你去洗澡吧。”

    说罢,让小茴带他去找细辛和月盈两人。

    “夫人。”孟姨娘对于方才的插曲并未放在心上,回头对略有担心的顾氏说道,“听说黄金园唱新戏,咱们去听吧。”

    顾氏点头,叫了梁珠和沈鹿一起。

    …

    “程衍!你妈妈的吻!快放我下来!”

    进去采石阁,程岐好容易从那人的身上挣扎下来,仍是气的,指着她鼻子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衣冠名食你只是出了个想法,剩下的地皮翻新,还有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是我在弄,所以说,这个衣冠名食我才最有发言权。”

    程岐似笑非笑道:“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程岐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左右踱了踱步,程衍看着,颇有些好笑的说道:“既然这么生气,怎么方才我往出送的时候,你没有全力阻拦我,我猜。”过去搂住她,“是想给我一个面子吧。”

    “我给你面子,你却打我的脸。”

    程岐气道:“我当时可是放出话去了,那白薇别想从我手里扣出去一个子儿给程杭,结果你倒好,整庄生意都给出去了。”瞪着程衍的神色逐渐有些怪异,压低声音道,“程衍,你不是粗莽的人,更不是那种妥协消灾的人,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没有。”

    程衍平静道。

    “不可能。”

    程岐狠狠的盯着他:“你要是有别的打算,就赶紧说出来,免得我大半夜气不过,拿枕头闷死你。”

    “闷死我?”程衍越搂越紧,低头促狭的说道,“看来我晚上还不够努力啊,居然还让你留有能闷死我的力气,不如……不用到晚上予以机会,我现在就成全你。”

    说罢,抱起程岐放在帐床上,那人当真是气上加气,却又被那人用蛮力控制住,她翻身,埋头在软枕里,气极反笑的说道:“你个变态色情狂!先把窗帘拉上”

    …

    “程渊。”

    瞧着程渊在那里起草纸契,白老夫人在旁边看着,她布衣出身大字不识一个,瞧着那上头密密麻麻的字,不知道写的,到底是不是程岐将衣冠名食转让给自己的内容,遂道:“你好歹也是我亲孙子,这上头写的东西,可不是糊弄人的吧。”

    程渊到底是个好脾气,不疾不徐的说道:“祖母,宗玉既然说了要把这衣冠名食给你,便不会骗你的,你就放心吧。”

    “放心?”

    白老夫人对程杭以外的孙子辈,都奇怪的不像自家人,闻言丝毫不令人请的说道:“我可不放心,你跟他们长房的都是一伙的,再者说那程衍要真想给的话,就该给香坊,或者是那茶庄,偏偏就给一个油水不旺,还最累人的衣冠名食,摆明了是打发我。”

    程渊听到这话,便是再好的脾气也有些不耐烦了,什么叫得寸进尺登鼻上脸,这白老夫人方才的话,就很好的诠释了。

    白要不算,给了还不满足,真不知道程衍今日是怎么想的,居然让她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得逞了,要是让程岐听到这话,非得把程衍的脑袋扒开,插根吸管儿当椰汁儿喝。

    “祖母,不管怎么说,这衣冠名食都是人家自己办起来的,一年的收入就算再少,也得有个小几千两的银子。”程渊冷淡道,“维持长史府的开销绰绰有余,当然。”话里有话,“只要之舟不乱花就是了。”

    “乱花,乱花也花不了几个钱。”

    都这个时候了,白老夫人还是在向着程杭说话,完全忘了那人在自己受苦的时候,还出去逍遥享乐的事情。

    程渊心里很不舒服,却没有明说,人的偏心,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谁孝顺谁不孝,都是白老夫人自己的以为。

    终于等那纸契写好,还不等程渊拿起来递过去,那白老夫人就一手抢走了,就算不认识字,也瞪着眼睛看了好久,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并且临走时还警惕性的说道:“我告诉你,长房那几个孩子没一个好东西,你也趁早离他们远远的,听到没有。”

    这种人这种偏激的固执思想,程渊也懒得和她争辩,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对旁边的伙计说道:“你们几个,送我祖母回去。”

    “不用!”

    谁知白老夫人一口拒绝,然后马不停蹄的往青泉山庄赶去:“我还得让那两个小兔崽子按手印儿呢,这可不能耽搁,要是他俩突然反悔了可就不好了!”

    说完,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旁边的伙计瞧着程渊,心说这么好的少爷,怎么会摊上一个如此奇葩的祖母,而那人也是的,谁不知道程杭是个混蛋,快赶上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偏偏她还捧在手心里,当个宝贝似的。

    只不过那白老夫人是个谨慎的,生怕自己的亲孙子也骗他,便在路上去了一家书斋,让那里的伙计给念了一下纸契上的内容,念完之后她才彻底放心,而那伙计疑惑的问道:“白老夫人,这是……岐姑娘要把那衣冠名食转让给您家的之舟少爷?”

    白老夫人闻言,故意拿架子说道:“哎呀,这不是嘛,沙漠瞧着之舟现在手头空着,总想着,都是一脉同宗的程家人,便说要把这衣冠名食转赠给之舟,我们推辞不过,这才接下了。”

    那伙计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旋即说道:“那还真是……兄妹情深呢,想必之舟少爷接手了这庄生意,能经营的更好呢。”

    白老夫人笑而不语,转身出去了。

    而一旁走出来的老板,似笑非笑的说道:“这老太婆,真是扯谎都不带眨眼睛的,还转赠,谁不知道她那是硬从程岐手里讹来的,偏当这个程岐突然好脾气,还真就给了她了。”

    “不给又能怎么办。”

    伙计扒拉着算盘珠子,摇头道:“倚老卖老,偏偏还是那三老太爷的遗孀,葛使君都给让三分面子,更何况是岐姑娘一个晚辈,不过由着她去了,也不知道那衣冠名食在程杭的手里,能被糟践成啥样。”

    “可惜喽。”

    老板坐在旁边的摇椅上,说道:“我还挺爱吃那元宝馄饨的。”

    等再找去青泉山庄,已经是大下午了,程岐没咋去了香坊,那手印儿就由程衍按了,那人盯着那红手印儿,终于彻底放了心,脸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些笑来,抬眼看程衍,那人面无表情。

    白老夫人得意的说道:“怎么样,你娶的那个小蹄子,到底还是让步了吧,我活了多久,她活了多久,且别说她。”一指程衍,“你又在这世上活了多少年,哎呀,这有些事情啊,可不是你争一时意气就能办到的,有的时候啊,人就得认命才行。”

    程衍看着她,心说你就算五六十岁了,可在我这一百七十余岁的高龄面前,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垂眸道:“东西给你了,手印儿也全都印好了,恕我不能相陪,白果,送白老夫人出去。”

    白果过来,伸手道:“老夫人,请吧。”

    “对了。”

    白老夫人推开白果,对程衍说道:“既然你和程岐把这衣冠名食都给我了,那那掌勺的庞婆婆,怎么着也得给我吧。”

    白果明显的皱了皱眉头,这人怎么这样,也太不要脸了吧。

    “这我说的不算。”

    程衍倒是出奇的平静,说道:“人家庞婆婆的卖身契,押的是我们青泉山庄,可不是在衣冠名食,所以说,如果你想要庞婆婆跟着你走的话,还得让那位老人家,自己来跟你商量才是。”

    说罢,让辛夷将人叫来,那庞婆婆听说这白老夫人给自家姑娘气个半死,本身就老大的不乐意,结果辛夷过来说,那人还要自己跟着她去给她做事,立刻甩下围裙,气冲冲的赶来了。

    “少爷,庞婆婆来了。”

    白果提醒道。

    “你就是庞婆子啊。”

    白老夫人瞥眼过去,颐指气使的说道:“以后你不用在山庄的小厨房里做事了,跟着我孙子去……”

    “我去不了!”

    庞婆婆直接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卖身在山庄,又不是你们那破破烂烂的长史府,我头顶的主子是岐姑娘和宗玉少爷,再不济还有孟姨娘吩咐,哪里轮得到你说走,我就跟着走的道理,我们青泉山庄的奴才可不比外头,岐姑娘宽厚,我们也是最忠心不二的,就连后院二门送猪肉的小九儿,那还因为别人在外头说岐姑娘的坏话,和人家狠狠的打了一架,脸都摔青了呢。”

    白老夫人被她这一连串说的有些迷糊,而那人则继续道:“再者说了,岐姑娘最爱吃我做的切片肘子了,我若是走了,旁人做的必定不合她的胃口,我是最看不惯她消瘦的,所以走不了。”

    说罢,顺手塞给程衍一把花生,又气势汹汹的回厨房去了。

    程衍接过,分给旁边的白果一些,嚼了两颗,只觉得香,随即对白老夫人道:“你也看到了,庞婆婆是用老了的人,不管是在国公府还是这庄子里,资历都是排前的,就算我们是主子,但在她眼里都是半大的孩子,也不太敢管,既然她都这样说了,我也没办法。”

    白老夫人哪里听不出来,冷哼一声,拿着那纸契走了,白果就算老大的不愿意,却还是乖乖的把她送出去了。

    辛夷瞧着,回头对程衍说道:“少爷啊,我看咱家姑娘下午临去香坊的时候,那脸色可是不好,您这次把衣冠名食送出去,可是把她给惹恼火了,等咱家姑娘等会回来,有您好果子吃。”

    而程衍只是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她生气,是因为别的。”

第245章 冲我来

    不出辛夷的预料,程岐从香坊回来后,仍是没什么好脸色,一行人在膳堂用晚饭的时候,程衍给她加了些菜,她都二话不说就夹进了程岱的碟子里,那人也都冷冰冰的吃了。UU小说www.uu234.cc

    程衍瞧着,故意给她夹了一片切片肘子,程岐看着,夹起来好一阵迟疑,才埋头将那肘子吃了。

    程渊瞧见,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看来这切片肘子果然是程岐饭桌上的真爱,便道:“小岐,少吃点儿肉吧,你脸都圆了。”

    程岐抬头,鼓鼓囊囊的说道:“再圆也没有你儿子圆。”探头看了看右手边梁珠怀里的程安,说道,“瞧这婴儿肥。”

    梁珠哭笑不得的拍了下她的额头:“你和他比什么。”将程安交给身后的张嫂子,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哎,这游之怎么了?”

    在沈鹿身后布菜的孟姨娘注意到她怀里的程飘,那孩子有些不舒服的扭动着,脸色憋红,说道:“阿瑶,把孩子给我。”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集了过去,沈鹿连忙将程飘递过去之后,孟姨娘还以为是襁褓裹的太紧了,便将小被子松了松,结果摸到那孩子的脸蛋,哎呦一声,说道:“这孩子身上怎么这么烫,怕不是发了高热啊!”

    沈鹿一听,立刻把孩子夺回来,一探额头道:“飘儿发烧了。”

    “赶紧去找周老郎中!”

    程衍立刻道。

    程岐也放下碗筷,边擦嘴边走过去,看了看程飘,却在他的脖颈处发现了些许闪烁的金光,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众人暗惊,原来那程飘的脖颈连着前胸处,遍是红色的疹子,骇人的很。

    “这……”

    “那个项圈儿。”

    程岐紧皱眉头,指了指那程飘戴着的金项圈儿,梁珠马上伸手给取了下来,程岐递给程衍,那人一上眼便道:“是镀金。”

    他说完,程岐忍不住道:“靠!”看着沈鹿,“这镀金怎么能往孩子的身上戴呢,这不过敏高烧才怪啊!”

    “我……”

    沈鹿也不知所措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镀金啊,这……这项圈儿是冯家二姑娘送来的,说是纯金的,特地给孩子守岁的,谁承想会是鎏金啊,我……我……”

    程岚见状,说道:“阿岫,你也别怪你嫂子,是我看着那项圈儿好看让她给飘儿戴上的,没想到,冯瑟竟然做这种事情。”

    冯瑟。

    程岐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冯家二姑娘可不是冯瑟吗,但是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为了给姐姐冯宜出气,可是那人前日来赴宴,可是极其喜欢这两个孩子的,如何会下这般狠手。

    只是不等她多想,周老郎中便来了,给程飘看了看,折腾了一个晚上那孩子总算是退了烧,众人都去休息了,卧房内,程岚还在守着那孩子,生怕晚上再出什么意外。

    毕竟这孩子刚满月啊,肌肤嫩幼,容不得差池,这不戴了那项圈儿不到一两个时辰就高热了,都是自己的疏忽,竟然连真金和镀金都没分清楚。

    而沈鹿出去卧房,瞧着小厅里的程岐,说道:“阿岫,飘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你快去睡吧,都这么晚了。”

    程岐摇了摇头,还在摆弄着那个镀金的项圈儿,说道:“我不信冯瑟会做这样的事,她一个堂堂官家千金,此事一旦发作,她这恶毒狠辣的名声传出去,她这辈子就毁了啊。”

    对面的程衍闻言,也轻应了一下:“不如,你明日去冯府,试探一下那冯瑟,飘儿这么小,最是婴儿容易早夭的时候,因为这个项圈儿突然高热,若说是弄错了,简直是笑话,所以这件事情,咱们必须得问个清楚才行,不能白白让飘儿遭这个罪。”

    程岐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冯瑟是冯家人,深呼了口气:“要是这人真的存了坏心思,故意送镀金给飘儿,我非要她好看。”

    “阿岫。”

    一旁久未开口的沈鹿冷凝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程岐自然理解,便点了下头,她又去卧房看了看程飘,瞧着那刚刚满月的小孩儿高烧成那样,要不是周老郎中医术过人的高超,就冲这个朝代的医疗水准,这孩子必定在这几日夭折。

    真是狠毒,有什么事都冲大人来,竟然拿无辜的孩子下手。

    程岐微微眯眼,没有说话。

    …

    “阿岫!”

    司马府的宴客厅里,程岐听到那道熟悉的脆声,抬头看去,发现冯瑟忙不迭的跑了进来,那人袖子高挽,手上还有泥巴,额头上也满是汗水,招手道:“你果然来了!阿瑶也在啊!”

    程岐淡笑道:“你这做什么去了?满头汗水的。”

    冯瑟吩咐人取水来净手,笑嘻嘻道:“我院里有块地空着,我想着种一些花草什么的,光是看着也好啊。”

    沈鹿在旁笑道:“那让下人去弄啊,你瞧你脏的。”

    冯瑟摇了摇头,洗干净手后擦了擦,说道:“种花种草的这些事情又不累人,我自己也喜欢摆弄,都要自己来的。”又想起来道,“对了阿瑶,我送的那个荷包可还喜欢?”

    “啊?”

    沈鹿一愣。

    冯瑟云淡风轻的说道:“我想着,飘儿满月的话,送些金银玉器总是太俗,再者说了,你们程家家大业大也从不缺这些,于是乎就亲自绣了个荷包,里面装了些我一片一片挑选的中草药,既能驱虫又能安眠的,没给飘儿塞在枕头下面吗?”

    沈鹿还没反应过来,倒是程岐先笑道:“当然用了。”

    听冯瑟的话,她送的是一个荷包,不是那个项圈儿,而那人看了看沈鹿,说道:“怎么没把飘儿抱来,我可是喜欢那孩子。”

    “飘儿昨晚……高烧了。”

    沈鹿无奈的说道。

    “高烧?”

    冯瑟的反应,就只是正常的吃惊而已,忙道:“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发热呢,孩子没事吧,你们两个也不留府看着。”

    “孩子已经没事了。”程岐打量着她,说道,“倒是我想着,得给飘儿打一个长命锁,或者金项圈儿什么的,这孩子才刚刚满月就突遭此大难,真是可怜了。”

    “这倒是。”

    冯瑟点了点头,忽而又恍然道:“对了,我那日在挑礼物的时候在我家的库房里看到了一个金项圈儿,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叫人拿给你们,回去给飘儿戴上,也免去许多麻烦。”

    “好。”

    程岐应声。

    “那你们先坐着,我带人去库房找一下。”

    冯瑟总是风风火火的,带着丫头就离开了,临出门碰到冯宜,说程岐和沈鹿来了,那人脸色一闪异样,若有所思的进来,瞧见那来者不善的两人,说道:“当真是稀客上门啊。”

    瞧着冯宜,沈鹿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眉头紧锁,想要起身去找那人算账,却被程岐按住,那人说道:“今日上门,是想要谢谢宜姐姐你那日送给我侄子的满月礼,那个金项圈儿可是真好看。”

    冯宜神色一闪,坐过去道:“什么金项圈儿,我送的是一个装了中草药的荷包,瑟儿才是送了一个金项圈儿。”

    程岐颇有意味的看着她,说道:“是吗,那想来是我记错了,只是想问一下宜姐姐,那荷包里面都装了些什么啊,我闻着不错,也想做一个一样的,只是那荷包针脚太密,拆开就封不上了。”

    冯宜迟疑几秒,淡笑道:“阿岫你若是喜欢,我哪天再做一个着人给你送去府上不就行了,何苦你亲自来问呢。”

    “冯宜!”

    沈鹿终于忍不住了,一步上前拎住冯宜的领子,那人一骇,程岐起身想要阻拦,却莫名其妙的站住了,说道:“嫂子,你别冲动。”

    沈鹿身为人母,自己孩子受伤,罪魁祸首就在眼前,她如何能够冷静下来,只咬牙切齿的说道:“冯宜,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那个荷包是冯瑟送的,你的礼物才是镀金的金项圈儿!你还真是阴险,不但要害我的孩子,还要栽赃在你亲妹妹的头上!冯宜啊冯宜,你人前装的那般,人后却这样狠毒!不过是我嫁给了秋白!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报复!未免也太小肚鸡肠了吧!”

    冯宜见自己瞒不住,亦或者是撕破了窗户纸,神色冷下来,哪里还有素日里温婉贤淑的样子,垂眸道:“沈鹿,你是个贼,有什么资格陪在秋白的身边。”再抬眼道,“我才应该嫁给秋白,况且,你也不配给他生下一儿半女,你是贼,你的孩子也是个贱种!”

    ‘啪’

    沈鹿忍不住,扬手掴了她一巴掌,她好歹也有点儿功夫,那冯宜的脸蛋唰的就鼓了起来,但冯宜并未露出丝毫恐惧,瞪眼道:“那项圈儿就是我做的手脚,你又能拿我怎样?就凭你?你动不了我身为锡平司马的父亲,也动不了我母……”

    “冯宜。”

    沈鹿恶狠狠的盯着她,说道:“是,我是动不了你的父亲,也动不了你的母亲,但我告诉你,我唯独能动你,沈鹿不才,我现在就能挖掉你的眼睛,打断你的双腿,拔了你的舌头,让你生不如死。”

    程岐见状,微眯了眯眼睛。

    看来沈鹿当真是被冯宜激怒了,这便是女子为水,为母则刚吧。

    而冯宜听到这话,终于露出些谨慎来,沈鹿则道:“冯宜,你有什么怨恨都冲我来好了,你要是再敢动我的孩子,我沈鹿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把你大卸八块,让你尽享无边痛苦!”

    说罢,沈鹿甩袖离开。

    “阿岫,咱们走。”

    还不忘记叫上程岐,而那人看了一眼旁边敢怒不敢言的冯宜,头一次这么听话的跟着沈鹿出门去,心里默默地念着,嫂子威武嫂子威武嫂子威武,没想到这素日温驯俏皮的小白鹿,居然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

    顺便被这人的气场给掰弯成蚊香。

    出去那会客厅之后,沈鹿径直去往府门的方向,看样子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留,程岐倒是站了站,瞧着不远处冯瑟一脸雾水的走过来,盯着沈鹿那气冲冲的背影说道:“怎么了?你和阿瑶这就走了?我还特地嘱咐厨房多做些好吃的,想要留你们在这用过午膳呢。”

    “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嫂嫂担心飘儿,我手头上也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程岐淡笑道,“所以就不多留了,有机会再聚。”

    “那好。”

    冯瑟挠了挠下巴,有些为难的说道:“都是我方才夸下海口,结果方才去库房里找,根本没有那个金项圈儿,像是我记错了。”

    “没有就没有吧。”程岐无所谓道,“我再找人做一个就是,一个项圈儿也值不了借个钱儿,倒是你。”

    程岐伸手抚了抚冯瑟的肩膀,迟疑了两秒后,才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对她说道:“只是以后,离你姐姐远点儿。”

    说罢,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追上沈鹿一同离开。

    冯瑟琢磨着程岐的话,没有什么头绪,只是刚回去会客厅,就瞧见冯宜低着头从自己身旁匆匆而过,因着看不清前路,还狠狠的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冯瑟哎呦一声,还下意识的喊了一声姐。

    “没事。”

    冯宜的声音听起来的确不像有事,而紧随着她的婢子葵儿,却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冯瑟,只把那人看的越来越糊涂。

    自己只不过去了趟库房,怎么回来之后,身边的人一个较之一个莫名古怪,耸了耸肩膀,毕竟一个是姐姐,一个是好友,遂并未放在心上。

    …

    “姑娘,快敷一下吧。”

    卧房里,葵儿跨过一地的狼藉,瞧着冯宜这般恼火也没有摔碎些要紧的东西,放下心来,连忙将热手巾递给冯宜:“瞧着脸肿的,那个姓沈的也实在是太恶毒了,居然用这般力道打您。”

    冯宜虽然生气,但好歹知道轻重,到底还是自己这张脸要紧,便接过热手巾贴好,痛的轻嘶,但也强咬牙忍下。

    “沈鹿是个什么东西,市井出身的毛贼,成日穿墙过屋飞檐走壁的偷东西,力气自然大得很,我这般的闺中名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哪里是她的对手,粗鲁,野蛮!”

    冯宜怒斥道。

    “姑娘说的是。”葵儿忙顺着自家姑娘说道,“咱们都是肚儿里能撑船的宰相,自然不必和她这种人一般见识。”

    冯宜闻言,眼神不善的抬头看着葵儿:“你说什么?”

    葵儿被自家姑娘看的一愣,微咽口水道:“奴说……姑娘是这锡平九城最善良的姑娘,自然不会和沈鹿斤斤计较。”

    冯宜气的一把将那热手巾仍在地上,怒喝道:“那你方才话里的意思是说,让我平白忍下这一巴掌吗!”忍不住站起身来,吓得葵儿匆促的跪在地上,“她是个什么贱种!敢出手打我!”

    冯宜说着,眼底的腥红越来越浓重,死攥着手指,直到那指甲将掌心的肉抠出血来,切齿道:“我告诉你葵儿,我不光要程飘死,我还要沈鹿死,秋白哥哥的床榻,只能由我冯韵之能安睡!别说是沈鹿,更不提这锡平九城,就算是全天下的女子,哪怕是那朝晖堂的大昭公主想和我冯宜抢!我也要她剥皮抽筋,死无葬身之地!”

    葵儿头一次见冯宜这般,吓得浑身鲜血逆流,拄在地上的手凉的像是死人一样,连连叩首道:“姑娘息怒!姑娘失言了啊!”

    冯宜不紧不慢的走去妆台前坐下,瞧着圆镜中的自己,那张脸既没有程岐的惊艳鲜活,更没有沈鹿的秀丽可爱,有的只有这十几年来的普通平凡,和那同程姝一样的刻板陈规,死气沉沉。

    一想到沈鹿的那双眼睛,那仿佛星河揉碎倾洒其中的璀璨,睫毛轻抬如黑幕拉开,一切黑暗都终将被照亮。

    冯宜无法忍受,自己居然被沈鹿一个窃贼比下去了,一把抽出自己头上的发簪,拼尽全力的扎向那圆镜,伴随着那碎裂的声音,冯宜的脸在那镜上也倍显狰狞,她抖动着嘴唇,说道:“沈鹿,我非让你付出今日十倍之代价,我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葵儿吓得不敢起身,但她心里清楚,冯宜要做这锡平最得盛名的大家闺秀,背后要付出多少心酸痛苦的代价,而这份代价换来的,则是无尽的隐忍和压抑,就像是被天掌覆盖中的活火山。

    如今沈鹿彻底激怒了她,冯宜爆发的样子。

    葵儿不太敢想。

    …

    与此同时,长史府的正厅里,那白老夫人拿着衣冠名食的纸契,精明的眼神在上头没完没了的爬着,虽然她大字不识一个,还不停的让身边识字的丫头给自己念,念得周围人耳根都磨出茧子来。

    她拿着那纸契,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这就叫天道酬勤,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程岐那死丫头当日和我那般争吵,宁可吵得两边都下不来台,也不肯让步,如今我耗上她一晚,她不也是妥协了,争到底不该是个毛没长齐的兔崽子,和我斗。”

    周围的婢子听着,心里都有数这老婆子的不要脸,却还是被迫讪笑着符合她,而那人抬头,催促道:“你们几个,之舟还没回来吗?”

    立刻有人道:“回老夫人的话,之舟少爷打您留在山庄的那晚,就出门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都找过了吗?”白老夫人道。

    那人点了下头,有些无奈道:“各处烟柳巷子都找过了,都说这两天没见过之舟少爷,我们……还特地问了那飘摇坊的花魁,她说之舟少爷已经三五天没去了,想来是……没什么银子打排场了。”

    “我都说了,他没银子就给他。”

    白老夫人闻言,还言之凿凿的说道:“都说穷家富路,府上拮据一点不要紧,可别让他在外人面前跌份儿,记住没有。”

    那人低头:“奴才记住了。”

    “对了,学府那边没找找?”

    白老夫人舔着脸说道。

    周围的奴才听着,好悬没笑出来,偷偷的看着那老太婆,心说你孙子是个什么德行,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上学这么多年来,连先生的名号都没记住,估计连学府在东南西北那边,都是浑噩的吧。

    不过他倒是还有一个好本事,那就是梁城十八烟柳巷,每一间妓馆的每一个女妓,她都能准确无误的叫出名来。

    “没有。”

    那奴才憋着笑说道。

    白老夫人没说话,都看了看那纸契,在座上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程杭那不耐烦的声音,她欢喜的抬头招手道:“之舟!之舟你这孩子这两天又跑哪儿野去了!快过来!看祖母给你弄到什么好东西了!”

    程杭衣衫不整,眼底有着明显的乌青,看样子这几天在外面玩的很是尽兴,连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本来是直接想直接回去休息,瞧见祖母这样叫自己,不耐烦的摆了下手道:“爱是什么是什么吧,我要回去睡觉了,你别管我。”

    “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

    程杭不过来,白老夫人只得下座椅三两步走过去,扯过他说道:“我那日耗在青泉山庄,总算是给你争来了一庄生意!”

    听到这话,程杭因疲倦而浑噩的双眼终于露出些惊讶来,盯着白老夫人手里的纸契说道:“是哪个?香坊还是茶庄?”

    白老夫人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是衣冠名食。”

    “那个面馆?”

    听到这话,程铭方才的惊喜全都被冲散,一把打掉那纸契,有些不快的转身说道:“那个衣冠名食有什么用,赚不了多少银子,还要里里外外端上端下的伺候人,你个老废物,在那里待了一个晚上,还拿樊童做要挟,结果最后只换回来一个衣冠名食。”

    听到程杭叫白老夫人老废物,那些奴才的脸色都有些不好,只是那老婆子仍旧惯着,拉着他说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别以为这个面馆不怎么样,我告诉你,这一年下来,也有三四千两银子呢。”

    程杭依旧不在乎道:“三四千两?我随便打赏一个妓子就得百两。”态度十分欠揍,“这三四千两,算什么啊。”

第246章 孟庄

    程杭说完这话,旁边站着的奴才都想揪着他的领子,冲着他那轻挑的下巴狠狠的打上一拳,这人是有多么的畜生,才会以如此语气和自己的祖母说话,三四千两,区区三四千两?

    岂不知三四千两,能让多少人吃上一口饱饭,他却觉得,那些钱还不够自己在妓馆里大肆挥霍的。UU小说

    而话说回来,就算那白老夫人在可恶,但她对程杭的爱,在任何人的眼里看来,都是毋庸置疑的,可见程杭的不孝。

    “你这叫什么话。”

    白老夫人倒是不介意,仍旧拽着程杭的衣袖不肯松开,说道:“之舟啊,你可别小看这三四千两银子,这衣冠名食虽然不如那香坊茶庄赚得多,但是它更踏实啊,更何况是白来的。”

    听到这话,程杭还觉得有些道理,便一脸不情愿的接过那纸契随意折了塞进袖子里,看的白老夫人心惊胆战的。

    “你个小兔崽子,你倒是好好放着啊,万一出了点儿差池,这纸契在你的手里毁了,我可一通三遭不是白忙活了吗。”

    白老夫人连连两下打在他的肩膀上,叫程杭把纸契拿出来,在那人面前宝贝似的摊开,脸上尽是满足道:“程岐那死丫头,别的不多偏偏鬼主意最多,当初开这个衣冠名食的时候,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面馆儿便能年入千两,成本又低,最是血赚不亏的,如今程衍把它过到你的名下,就是你得了,你可得好好……”

    “我的了?”

    程杭本来是很不在意的神色,结果在听到这一席话后,很敏感的捕捉到了其中的重点,谨慎的按住白老夫人的手,问道:“你是说程衍和程岐同意,并且把那衣冠名食,更户到我的名下了?”

    白老夫人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茫然的点了下头,而这个时候的程杭,才露出一抹深深的笑容,拿过那纸契,叹气道:“就说你这个老货得有点儿能耐,不白在那里耗上一天。”

    瞧见自己的宝贝孙子难得笑出来,就算被叫老货,白老夫人也是喜滋滋的,凑过去拍了拍程杭的手说道:“傻孩子,你以为只是让你暂时管理衣冠名食吗,才不是。”将那纸契狠狠的拍在他的手里,“以后这衣冠名食,就是你程杭的了,不管赚多少钱,也都和山庄长房那一行人没有关系,咱们这回啊,可终于是有底气了。”

    程杭攥着那纸契,冷笑着,意味深长的说道:“是啊,这回我看谁还敢嘲笑我,我也总算是有底气了。”

    说罢,又转身往出走。

    白老夫人瞧他不是往自己的院落方向走去,一时疑惑,连忙往前紧追两步大声喊道:“之舟,这太阳都快落山了,你这孩子难不成又要出去玩吗!你口袋里还有银票吗!”

    程杭头也不回的喊道:“给我备车!”

    白老夫人闻言,叹了口气,却是轻松的架势,笑呵呵的看了看旁边站着的奴才,说道:“也是,孩子憋了这么多天,如今尘埃落定,也是该出去好好透透气了。”从怀里掏出银票来,递过去道,“赶紧去被他备车,顺便把这银票交给他,叫他小心点儿花。”

    那奴才简直看的快无语,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奇葩的祖孙,一个惯出大天儿去却毫无察觉,另一个放纵至极,也缺乏教育。

    偏偏两人都觉得这很正常。

    但他身为奴才,主子的话也只得照做,不过腹诽几句罢了。

    …

    “嫂子,嫂子你等等我。”

    刚下了马车,沈鹿就谁也不理的往山庄里走去,门口的家厮看的莫名其妙的,连招呼都没敢打,怯生的回头看程岐道:“岐姑娘,少夫人这是怎么了?临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的回来……却一脸的不高兴啊,不知道是谁又惹她生气了?”

    方才在冯家司马府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程岐索性站在门口散了散心,闻得家厮关切,意味深长的苦笑两声说道:“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有发怒的一天,嫂子这……还是轻的,只是想要在这大府大宅里过生活,她也只得这样委屈了。”

    家厮听不明白,却还是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程岐瞧着他那明明听不懂却还是全力附和的样子,忍俊不禁起来。

    “姑娘,是之舟公子。”

    她正笑着,那家厮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右边,程岐敛回笑容,不紧不慢的斜睨过去,果不其然,那从右面大摇大摆走过来的,不是那个白眼儿程杭又是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程岐不太认识。

    “岐姑娘,那是王家二哥儿和钱家大哥儿。”家厮小声道。

    程岐了然,原来是王臻和钱崇义,便不屑道:“又是那种跟在程杭背后蹭吃蹭喝的马屁精吧。”

    家厮扑哧一笑,成功吸引了程杭的注意力,而那人恰好也是冲着山庄来的,瞧见程岐,丝毫不客气的说道:“文常呢?”

    程岐抱臂看着他,面无表情。

    程杭微微皱眉,又不耐烦的重复一遍道:“喂,我问你话呢,听国公府的人说,文常跟着三婶子来你们山庄做客了,人呢?”

    程岐挑眉:“你在跟我说话?”

    “废话。”

    程杭脸上的表情很是可恶:“不和你说话,我和谁说话,文常是不是在你们山庄里,若是在的话,给我把人叫出来。”

    “第一,我不叫喂,第二,我不知道程铭在不在庄子里,第三,就算他在庄子里,你有什么资格指使我去叫人。”

    程岐不疾不徐的反驳道。

    “死丫头。”

    程杭知道这丫头牙尖嘴利,更何况是人在屋檐下,这样斗嘴下去只可能自己吃亏,倒是在王臻和钱崇义面前丢面子,索性直接要绕过程岐进府,却被那人伸手拦住,道:“去哪儿?”

    “找人。”程杭叱道。

    “程之舟,你未免也太放肆了吧。”

    程岐冷凝的看着他:“你以为这是哪儿,这是我的青泉山庄,不是你想进就进,可以不顾规矩的长史府。”

    程杭看着她,沉默了几秒,忽的轻笑出来,回头看了一眼王臻和钱崇义,眼底露出些得意的讨厌来,再回头,对程岐道:“程岐,我知道你这会儿为什么针对我,不过是因为我抢了你的衣冠名食吗。”

    程杭说着,从袖子里面取出那张纸契来,他完全将白老夫人好好保管的嘱咐扔在脑后,当然,他也料想程岐不会当众抢回去。

    “这是你辛辛苦苦弄出来的面馆,现在我一分钱力都没出,这年入千两的生意就是我的了。”程杭越凑越近,“你气不过,又没办法要回去,就只能在门口为难为难我出气,对不对?”

    程岐眼色垂冷。

    这本身是漠视的态度,但看在如今的程杭眼里,分明就是自己说中了才对,遂又道:“不过你放心,今天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和你一般见识,生一丁点儿气的。”举高那纸契,回头和那两人笑了笑,“毕竟……有这东西在手,谁还会生气啊。”

    王臻和钱崇义对视一眼,都齐齐的笑了出来。

    “啪”

    一道不响却极其清脆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拽过去,而一旁看着的家厮都愣住了,不安的往后退了退。

    方才,就在方才。

    如果他双眼的视力都……没有失明的情况下,可以确定。

    程岐是打了程杭一巴掌。

    而程杭虽然不痛,却像是被击伤了自尊心,脸色红的涨红,一把攥住程岐的手腕,毫不顾忌的施力,恨不得生生的弄断。

    只是程岐看上去仍旧云淡风轻不受影响。

    “个贱人!”

    程杭更气不过了,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打在程岐的脸上,结果那只手被杀出来的另一手攥住,那巨大的力道让他登时哀嚎出声来。

    满街的行人疑惑的看过来,就见那青泉山庄门口,程杭攥着程岐的手,而程衍攥着程杭的手,但人家女孩儿没怎样,他倒喊叫连天。

    “程铭来了。”

    程衍瞥了一眼程岐被攥住的手腕,而程杭还是有眼力见儿的,忙松开了手,而程衍也随之松开了自己的手,将程岐往身后一扯,对程杭不是很友好的说道:“衣冠名食对我和小岐来说,九牛一毛,送给你和你祖母,不过施舍,别太得意忘形了。”

    说罢,拉着程岐转身就走了。

    程铭从里面走出来,瞧着那满脸铁青的程杭,知道那人在程衍的手上吃了亏,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行了,也别生气了,下次想欺负程岐的话,赶在程衍不在的时候就好了,不是要去孟庄吗,再不去就要黑天了,我可不想没有桌位玩儿,马车呢?”

    “文常哥,这边。”

    王臻道。

    程铭点了下头,又听程杭费解道:“你说程衍才多大,说来比咱们两个还要小几个月,可他的功夫怎么那么好,听说和那上京的季北厚交手,都不太能落入下风。”

    程铭搂着他的肩膀往出走,冷笑道:“就他那蝼蚁出身,自小以程家人的身份养在姚家,不学点儿傍身的功夫,怕是早就死了。”

    程杭觉得他说得有理,也不屑一笑,上马车去了孟庄。

    …

    “走那么快做什么。”

    通往采石阁的木廊拐角,程衍一把拉住程岐,那人皱眉轻嘶,他忙把程岐的手腕拿起来看了看,果不其然,程杭方才攥她手腕,留下了些青紫的痕迹。

    不说谎,程衍的神色当真是以肉眼可视的速度铁青下来,转身就往来时的路走去:“在这儿等我。”

    “算了吧。”

    用屁股想都知道程衍要去做什么,不过是去教训程杭:“他和程铭早就走了。”抬眼仍旧不快道,“程衍,你看看,你把衣冠名食送给白老夫人和程杭,到头换来了什么,这个吗?”

    程岐将手腕抬高,给他看青紫。

    程衍微微皱眉,没有说话,这几天程岐就因为自己将衣冠名食送出去的事情而生气,并且是真的生气,并不是一时之火。

    程岐打量着他,总觉得程衍不是冲动的人,便又谨慎的说道:“程衍,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否则,你为何无缘无故要把衣冠名食送给程杭,你不是这样冲动的人。”

    “我没有什么目的。”

    程衍还是那句话,也是实话:“我只是想趁早打发了这对祖孙,仅此而已,我没有什么别的计划或者目的。”

    听到这话的程岐,气的连生气都懒得生了,无奈的叹了叹:“最不该做的就是破财免灾,更别说是面对那对祖孙了。”

    狠狠的在程衍的胸口了一拳,程岐脸色很不好的回去阁内,程衍无奈的皱了皱眉,跟进去道:“你别生气,那衣冠名食年入不过三四千两,和香坊茶庄差远了,却要耗费不少人力,倒不如送出去,既能内部调节一下,又能打发了那对祖孙。”

    “我不在乎银子。”

    程岐猛地转身,说道:“我就是不想让他们两个得逞,白老夫人和程杭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不清楚,这次退让了,他们就会有下次下下次,像是蚂蟥一样的趴在你我的腿上吸血,刘四爷的事情你没看到我的决定吗?面对这种人,我绝对不会退让分毫,你倒好,商量都没商量就给我送出去了,结果呢,程杭还要打我的巴掌。”

    程衍依旧没说话。

    “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

    程岐打开他的手:“你睡书房。”

    一把合上卧房的门。

    程衍站在外面,几秒后,转身去了书房,结果几步出去又走回到卧房门口,说道:“你生气了,我哄你。”

    “不用。”

    “我觉得你需要。”

    “你想多了。”

    …

    孟庄,原是一个赌场。

    赌桌上,程铭将手边的银票输个了干净,喝了杯茶,瞧着周围那嬉笑的人群,又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叠来压在那茶杯下,说道:“以为爷爷没本,你们错了,爷爷有的是银子!”

    周围人立刻哄笑起来,不过程铭却没有立刻开始下一句,而是从赌桌上下来,说道:“我去去就来,你们先玩。”

    他一从那椅子上下来,登时有人挤了上去,程铭回头,拍了一下那人的后脑勺说道:“等爷爷回来,地方得给我腾出来。”

    那人笑道:“那是自然,文常哥。”

    而程铭下桌之后,脚步悠闲的上了二楼,又伺候的婢子端着茶盘从楼梯上头下来,甜甜的喊了一声文常少爷,程铭坏笑,伸手在她的胸前抹了一把,顺便塞了些碎银进去。

    “多谢文常少爷赏。”

    那女婢笑得欢快。

    程铭则寻到二楼的一个客房,贴门听了听,里面传来清晰的男人喘息和女人轻吟的声音,他挑眉敲了敲,说道:“之舟,好了没有。”

    “还没呢,你进来!”

    程杭粗喘着说道。

    程铭啧声,推开门就走了进去,绕过那香气浓郁的屏风,瞧着那地榻上,程杭躺着,扶着身上女子的腰,而那人熟练运动,声音也是如痴如醉的,不知道是真的程杭功夫好,还是她演技更好。

    程杭被她骑的气喘吁吁,瞥眼程铭道:“输光了?”

    “还没。”

    程铭坐在旁边,拿了块点心吃,欣赏着动态版春宫图,说道:“我一个人在桌上没意思,等你完事后一起下去。”

    “好。”

    程铭说罢,翻身将那女子压在身下,速度也在加快,关键时刻掐住那人的脖子,结束了战斗,瘫坐在地榻上说道:“程岐那个牙尖嘴利的贱婊子,别让老子逮到她。”

    程铭似笑非笑,招了招手,那婢子便膝行过去,伸手撩开他的衣摆和裤带,继续认真工作起来,他被刺激的声音立刻就哑了:“逮到程岐你要怎样?杀了她?”

    “便宜她了。”

    程铭穿好衣服,冷淡道:“我要上了她。”

    “你上了她,程衍就得上了你。”

    程铭拆台笑道。

    程铭懒理,系好裤带就下楼去了。

    “你快点儿。”

    “这事有能快的吗。”

    …

    “这不是之舟吗!”

    瞧见程铭从二楼下来,立刻有人喊道:“这几天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兜里没钱了,听说你祖母去山庄要了,可有要到啊!”

    周围人闻言哄笑,而在那笑声中,程铭不耐烦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我想花钱,还用去山庄要,动动嘴,他们得给我送过来。”

    “吹吧你就。”

    “就是,谁不知道你们长史府的寒酸,在我们面前还装大。”

    “好了,快上桌,就等你呢。”

    “对了,文常呢?”

    “他有人伺候。”

    程杭说完,坐去程铭先前的位置,瞧着程铭方才压着的银票,拿过来就要用,而对面的白家公子一把按住,说道:“哎,这是人家文常的银票,你要是想玩儿,掏你自己的。”

    白家公子知道程杭素来穷酸,这么说不过是故意羞辱,谁知道那人不屑轻笑,从袖子里拿出白老夫人给的三百两银票一拍:“这些银票够不够,不够爷爷我还有。”

    周围人见状,都挤眉弄眼起来。

    白家公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够,这当然够了。”招手把猜珠的东西拿上来,说道,“那就还玩猜珠,一把桌面清。”

    白家公子说的猜珠,不过是一把抓下去,猜手里的银珠子是单数还是双数罢了,而桌面清,则指的是将桌面上的银票全压上。

    而说到桌面清,程杭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白老夫人一共给了他五百多两,这三百两要是一口气输了,可就没什么底了。

    但刀都架在脖子上了,程杭只得硬着头皮玩了起来,好在那白家公子手臭,第一把就输了,但那人家里开着锡平最大的清酒庄,桌上的五百两银票别说输了,就是烧了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我说白鹤,输给我的滋味,不好受吧。”

    程杭逮到机会,蔑然的嘲讽道,伸手将那五百两银票拿回来,然后将自己的三百两银票揣回去,这一点然白家公子看到,更加笃定了程杭手里没几个子儿,便决心想让他出丑。

    于是乎,在程杭想要见好就收的时候,他又拍出了一千两的银票,笑吟吟的说道:“一局算得了什么,咱们再来一局就是了。”

    程杭说实话,好久都没有见到千两面的银票了,心道反正再押,押的也是白家公子的五百两,索性继续。

    于是乎,在这样的轻松状态下,白家公子赢了第二轮,眼瞧着刚刚迎来的五百两又被那人拿回去了,程杭心有不甘,也就犯了赌一类的大忌一股脑儿的想着如何翻盘,而不是亡羊补牢。

    “再来。”

    程铭重新将那三百两拍出来,结果白家公子道:“我说程杭,你这也太狡猾了吧,我这一千五百两摆在这儿,你却只拿三百两,是不是太不公平了,还是说……”故意激将道,“你只有三百两了。”

    程杭最是顾面子的人,听到这话,立刻什么都不顾了,将剩下的两百两拿出来,说道:“谁说我没有钱的,只是我是被文常……半路拉过来玩的,身上没有那么多银票罢了。”

    白家公子自然是看破不说破,将那一千五百两又往前推了推,吩咐孟庄的小厮摇盅,只是到最后,他却又输了。

    将那银票拿过来,程杭简直要爽翻了,便乘胜追击,提出要玩第四把,白家公子又变戏法的拿出一千两压上,再让小厮摇盅。

    摇停之后,小厮谨慎的看了看两边,说道:“请公子下赌。”

    “单。”

    白家公子摇着扇子,云淡风轻的说道。

    程杭本来也想猜单的,但是人家先叫了,他只得道:“双。”

    小厮点头,将那瓷盅拿开,取来长棍,一对一对的将那银珠子从左边拨到右面,直至最后,还剩一个银珠子。

    “第四局,白家哥儿胜!”

    小厮喊道。

    程杭心里咯噔一下,但好在那一千五百两是白家公子的,算是折腾来折腾去,不赚不赔,便准备下桌。

    “哎,别。”

    白家公子叫住他,说道:“我说程铭,你可别忘了,猜珠向来是玩单局不玩双局,四局结束可不能,得凑五局才行。”

    程杭瞧周围那戏谑的目光,摸了摸袖子里的五百两银票,咬牙重新坐上那椅子,说道:“来就来。”

第247章 报应

    翌日清晨,程岐是被院里青苗的笑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睛,揉了揉那惺忪酸涩之意,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空空如也。www.uu234.ccwww.uu234.cc

    程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差点儿忘了,昨天晚上她因着生气把程衍赶去书房睡觉了,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个回笼觉。

    “哈哈哈”

    谁知青苗那清脆的笑声再次传来,程岐挑眉,心说看来自己是睡不成了,坐起来缓了缓,下地准备去小厅喝口水。

    结果她刚刚拉开卧房的门,砰地一声,有个人倒地。

    “哎我去。”

    程岐吓了一跳,而定睛一看,那直挺挺倒地的人,正是坐在靠着坐在卧房门外的程衍,这会儿迷迷糊糊的将要醒来。

    程岐不可思议的瞪了瞪眼睛,心道这人……不会是在这里睡了一整个晚上吧,程衍……最近的智商到底是怎么了。

    “程衍?”

    瞧着那人只是在地上翻了个身,并没有如意料之中醒来,程岐小心翼翼的蹲下去,拍了拍程衍的脸颊,唤道:“醒醒?”

    几秒种后,程衍单睁开左眼看着她,声音疲惫:“你醒了?”

    “你在这儿睡得?”

    程岐皱眉问道。

    程衍咕哝着应了一声,拉住她的手,说道:“好累啊。”撑着坐起身来又靠在那门框处,抬眼道,“还生气吗?”

    说实话,这一晚上睡完,程岐早就不生气了,只是奇怪道:“那你的意思是,你在这睡一个晚上,实际上是在给我道歉?”

    程衍没有回答,诚恳的点了下头。

    “谁用你这么道歉啊。”

    程岐头痛的说道:“我程岐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在这儿睡觉多累多疼啊,赶紧起来,上午补一觉,票号的事交给盛叔。”

    “不要。”

    程衍倔强的说道:“再者说了,我晚上听不到你的呼吸声,我会睡不着的。”沮丧的低头,“结果在这里靠着睡,还是听不着。”

    程岐这才明白,原来那人实在暗示自己,他一夜没睡,哭笑不得的握了握他的手,低低道:“我已经不生气了。”

    程衍抬头,拉了一下程岐,那人不察,身子往前冲去,一下子跪着跨坐在程衍的身上,轻嘶一声,不解道:“怎么了?”

    而程衍搂着她的背,嗅着她发间和锁骨处的寡淡香气,只觉得一晚上的疲惫和倦涩都消失不见了,将下巴垫在她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似的撒娇道:“小岐,说你爱我,你以后都不会赶我走了。”

    “谁赶你走了。”

    程岐忍不住为自己申诉道:“我只是让你去书房睡觉而已,别总把自己塑造的跟苏利亚难民似的行吗。”

    “可是昨天晚上,你把我关在门外面,不叫我进去。”程衍语气越说越低,手臂也越搂越紧,“我真的很不舒服,很……不安。”

    程岐闻言哑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程衍则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知道,将衣冠名食交给长史府的那对祖母,惹你生气了,但我不过是想要早早结束这场闹剧,衣冠名食交给谁都不要紧,要紧的事,不要因为他们而耽误正事。”

    程岐理智,抚了抚他的背道:“我知道。”

    “你知道还把我关在外面。”

    程衍委屈至极,却不肯抬头:“小岐,你不知道,我在这里苦等了将近两百年,重生了二十余次才等到你的出现,我……我太害怕那个永远无法结束的轮回……再次将我抓回去了,你答应我,永远都不要把我拒之门外,永远都不要,对我说不要,好不好?”

    程岐心神一恍惚,瞳孔深处有些复杂的东西在轻微颤动,她竟没想到程衍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自打两人在这里相识,程衍始终都是那种给人沉稳内敛的感觉,仿佛不管遇到任何紧急情况,只要他在就会感到心安,可是他来保护自己,谁来保护他呢。

    “好,我答应你。”

    程岐将他也紧紧抱住,结果这样一抬身,突然绝对不对,她的脸上霎时间绯红一片,忍不住道:“你个色情狂!”

    程衍抬头看她,眼睛里面露出些许无辜之色。

    程岐切齿道:“你脑子里面,除了那事,还能装点儿别的吗?”

    “你在说什么?”

    程衍从裤兜里面取出那只埙来,举在她的面前道:“不是我,是它在顶着你。”把她往前一搂,“小朋友,你思想真的很污啊。”

    程岐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恼怒的推开他起身,而那人拽着她也站了起来,似笑非笑道:“怎么了小朋友?”

    “谁是小朋友!”

    程岐不快的打开他的手。

    程衍则绕开后,继续揉着她的脑瓜顶,笑道:“我都喘了二百多年的气儿了,叫你一声小朋友,这当然不为过了。”

    程岐抱臂,面无表情。

    这个时候,在外面笑够了的青苗走进来,就瞧着程岐在那里气势汹汹的站着,而脑袋上顶着程衍的人,那人还像揉狗一样乱摸着。

    “姑娘。”

    青苗看的一头雾水,却还是说道:“起床?”

    程岐再次打开那人的手,说道:“起床。”

    …

    膳堂内,众人正在不紧不慢的用膳,程岐瞧着后上桌的沈鹿,伸手碰了碰她怀里的程飘,那孩子退了烧之后仍是恹恹的,看来是病了一次伤到了根基,便道:“晚上还会哭闹吗?”

    沈鹿摇了摇头,把他交到张嫂子的手里:“不会哭闹了,只是成日也没什么精神。”迟疑两秒,“不会是烧坏了脑子吧。”

    “那就得看他以后是聪明还是笨了。”

    程岱在旁边不紧不慢的道了一句。

    沈鹿不快的瞥眼。

    孟姨娘正好站在程岱的身后,听到这话,照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的拍了一巴掌,那人险些掉了筷子,却只是忿忿的哼了一声。

    “活该。”

    程岚忍俊不禁道。

    “嫂子你放心吧。”程岐安慰道,“他这么小,那日又高烧,肯定是得修养一段时间才行的,先吃饭吧。”

    沈鹿颔首,只是这菜还没夹到嘴里,就有婢子来报:“姑娘,那白老夫人又来了,火急火燎的说要见您!”

    程岐闻言,还在往嘴里面塞着切片肘子,抬头疑惑道:“啥?”

    那婢子没听清,一脸疑惑。

    程衍帮她解释道:“那程老夫人说了什么事吗?”

    “没有。”

    婢子摇了摇头:“只是她来的着急,在庄子门口就闹起来了,已经有家厮将她带进来,看在会客厅里了。”

    “只怕又是程杭的事情。”顾氏担忧的说道。

    一提到程杭,程岐就满心的不高兴,更被说白老夫人打扰自己吃最喜欢的切片肘子,便对那女婢道:“你们做得对,先把她给我安置在会客厅,等我吃完早饭就过去。”

    婢子点头,转身离开。

    梁珠逗着怀里的程安,抬头不快道:“这个白老夫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啊,咱们都已经把衣冠名食送给她了,又来胡闹什么。”

    “欲壑难填。”

    程渊接过程安,用手臂托着小屁股,让那小小孩儿稳稳的站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小肉手扒着桌子边儿。

    瞧着自己爹一筷子一筷子的夹着,程安每一次都张嘴,结果每一次都到不了自己的嘴里,大眼睛眨啊眨的,可爱极了。

    “要我说,当初就不该把衣冠名食送给她。”程岚道,“白老夫人这回来,不知道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罢了。”

    程岐心里悬着事,导致肘子都吃不香,便叫他们继续吃,自己先过去会客厅看一眼,程衍想要跟着过去看看,却被她一手按住。

    “算了吧,你去的话,别再给我又送出去些什么。”

    程岐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众人轻笑,而程衍也挑了下眉头,重新坐下了。

    “姐。”

    谁知程岱擦了擦嘴,起身冷淡道:“我跟你过去。”

    程岐斜睨着他:“好。”

    …

    “白老夫人,我们家姑娘来了。”

    月盈瞧见程岐的身影,登时松了口气,回头对白老夫人道,而那人闻言,立刻从座位上起身,伸长脖子看着:“沙漠!沙漠!”

    拐过弯儿来,程岱瞧着招手的那人,冷冰冰道:“前些日子还一口一个小蹄子呢,今日却是客气,看来又是有事求你。”

    程岐没说话,径直走过去,有了上次的事情,她再也拿不出什么客客气气的态度来,往旁边一坐,直接道:“白老夫人,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二次上门,所为何事啊?”

    白老夫人脸色一讪,看来就算她脸皮再厚,心里也清楚自己今日所举的可耻性,便坐了过去,迟疑两秒,说道:“沙漠啊,这次我来呢的确是有事要请你帮忙,你看看,票号那边,能不能……”

    “不能。”

    程岐没等她说完就拒绝了,然后起身道:“如果是为了借钱,恕我现在有心无力,我现在没了衣冠名食,少了一处收入来源,茶庄和养羊的圈地都要花钱,没有多余的钱借给你们了。”

    “姐,咱们走。”

    程岱拽着程岐,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程沙漠!沙漠!”

    谁知白老夫人一把拽住她,双目刺红,隐有泪意,喊道:“既然都这个时候了,我也就不瞒你了。”颤抖着嘴唇,“是……是之舟他又出事了,他昨天晚上去……去孟庄猜珠,结果……结果输给了那白家三哥儿白珏,这一口气……就欠了一万多两银子啊!”

    “多少!”

    程岐听到这个数目,眼珠子好悬没掉出来,一万多两,兑换成人民币怎么着也得两千万以上,这么多钱,被程杭一晚上就给输出去了!

    “一万多两银子!”

    程岐忍不住说道:“就算是没日没夜的花,也得花上几天吧,再者说他把赌注放那么大做什么。”轻喘了口气,她硬推开白老夫人拉着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说道,“我已经把衣冠名食给你们了,你若是再得寸进尺,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之舟好歹也是你的哥哥啊!”

    白老夫人终于飙出眼泪来,重新想要去抓她,却被程岱拦住,那人带有三分幸灾乐祸的说道:“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不但早膳用了最爱吃的麻婆豆腐,还立刻就听到这么好的消息。”

    程岐闻言,哭笑不得。

    这孩子说话真是太气人了。

    果不其然,那白老夫人真真儿被气个半死,几巴掌打在那程岱的手臂上,只是她哭的无力,那人也感受不到什么疼痛。

    “沙漠啊!”

    知道程岱是个冰坨子,白老夫人便再去找程岐,苦苦哀求道:“那白家四哥儿极不好说话,我一把老骨头去求,他却说什么都不肯放过之舟啊,除非我们还了那一万两千两的银子啊。”

    程岐捕捉到其中重点,挑眉道:“你是说,程杭现在被白珏关在了白府?”忍不住扑哧一笑,“看来真是输的连裤衩儿都不剩了。”

    白老夫人瞧着面前的姐弟俩,气的是七窍生烟,立刻将那副哭丧的脸换成了狰狞,指着程岐道:“好你个小蹄子!之舟被关在那白府一晚上没有吃喝了!他从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我不辞辛苦求到你面前来!你和程岱!居然还幸灾乐祸!有你们这样做亲戚的吗!”

    “既然没吃过,那就让他好好尝尝。”

    程岐冷下脸来,根本没有丝毫的怜悯:“让他知道知道,这天底下的银子不是张手就能来的,要清楚,赚钱不易。”瞥眼道,“既然衣冠名食在你们长史府的手里,以如今的收入来看,这笔银子三四年就能还清了,白珏应该不介意多容你们些日子。”

    程岐索性讲话挑明了说道:“白薇,你今天来找我,说是从票号借钱去救程杭,但说白了,不就是想让我帮那个王八蛋还钱吗,恕我直言,这一万多两我要是出了,就是打水漂了。”

    而白老夫人听程岐说到用衣冠名食来赚钱还债后,脸上的表情又出现了另一重变化,程岐捕捉到,眉眼立刻闪出些怒极来:“难道程杭将衣冠名食给输出去了?!”

    程岱也一愣,旋即看向白老夫人,只是那人的沉默似乎已经证明了两人的猜想,程岐再也忍不住,转身要走:“朽木不可雕也!”

    “程杭是你哥哥!你帮他填个赌债怎么了!”

    白老夫人喊住她,目眦欲裂的说道。

    而这一句话,算是彻底激怒了程岐,瞧着自家姐姐的状态开始变得不对劲儿,程岱连忙抬手在她身前,却被那人推开了。

    程岐现在,当真是爆发后的火山,却是内敛而不发的怒意,当她向白老夫人缓缓走去的时候,那人似乎看到了一只猛虎,在从山顶匍匐潜行而来,让她心骇,从而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

    程岐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程岐是有多贱,才会在昨日程杭掌掴我不成后,还上赶着帮他还赌债,怎么?我又不是抖m,我的钱不管是多是少,那都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别说你和程杭了,就是和我亲大哥亲弟弟都无关,那是我和程衍的钱,程杭想挥金如土,可以,又没人拦着他,但前提是,他挥霍的是他自己的钱,现在好了,没钱还出去打肿脸充胖子,结果搬石砸脚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这都是程杭自己的报应。”

    “你口口声声说,身为妹妹,帮程杭还债怎么了。”

    程岐微眯起眼睛,似是要捕食一般可怖。

    “我告诉你,没怎么,就是不行。”

    她冰冷道。

    白老夫人听到这两个字,心脏猛地缩紧,趁机躺在地上,指着程岐的鼻子说道:“好!小蹄子!这可是你说的!我可告诉你了,今天你要是不给我拿钱的话!我死也不会出这个门的!要是我站着进了你们的山庄结果横着出去了!我看你们怎么向外头交代!”

    程岱皱眉,想要让人强行将这个老无赖拖出去,但程岐伸手拦住了她,垂眸地上那个人,并没有暴怒,而是平静道:“好,不过你别太自信了,如果你真死了,我就让你把你就地埋在后院,不也不用横着出去,你就永远的站在庄子后院就行了,让我们满庄子的人,天天在你的脑袋上踩着,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你!”

    白老夫人死瞪着眼睛,几步爬到那木柱子旁边,探脑袋说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即刻就撞死在这里!”

    月盈吓了一跳,赶紧要拦。

    “月盈,不必管她。”

    程岐哪里会吃这套,白老夫人这么爱财惜命的人,才舍不得把自己这把老骨头挂在这里:“就叫她死,哪儿的黄土不埋人。”

    月盈听着话,往后退了几步,低头偷笑。

    见程岐丝毫不为所动,白老夫人这下是彻底没辙了,当然她是不会撞死在这里的,粗喘几口气,说道:“程岐,你有种,你见死不救你没有良心你不得好死!”

    “把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程岱厉斥道。

    程岐却没介意,冷淡道:“白薇,你有时间在这里骂我,倒不如赶紧滚出去给你那宝贝孙子筹钱,万一迟了,那白珏不耐烦了,把程杭打断条腿什么的,我想她还是能做出来的。”

    白薇自然知道,见今天程岐是死活都不会退步了,只得拍打着起身往外走,却意外的被那人叫住。

    白老夫人回头,心里不安。

    程岐盯着她,态度是千里冰封:“白薇,从此以后,我们程家长房和你们长史府,断绝亲戚关系,从此以后,再不往来。”

    程岱嘴角勾笑。

    月盈也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家姑娘这么做是对的,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烂人,借着亲戚关系,去伤害剥削你了。

    白老夫人显然是没想到,略微吃惊,但转念再一想,这分明就是程岐的作风,冷哼一声,匆促离开。

    等她离开后,程岐回去膳堂,众人问起,她将来龙去脉说了,孟姨娘则立刻附和道:“好,断的好,早就不该和他们往来了。”

    梁珠也愤愤道:“就是,阿岫做得对。”

    旁边的程衍瞧着她,又给她夹了片肘子,说道:“吃饭吧。”

    …

    白府后院的柴房里,程杭脑袋上的麻袋被拿下来,那人吐了吐嘴里面的灰,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白家家厮,说道:“你们这些狗腿子还真是不要命了!不知道爷爷是谁吗!敢抓我!”

    “你不就是程杭吗。”

    有人不屑的嬉笑道:“国公府和青泉山庄的吸血虫,你祖母是个没脸皮的老无赖,你就是程铭的跟屁虫,一个德行。”

    “胡说八道!”

    程杭被关了一个晚上,又饿又累,却还是吼道:“不就是欠了白珏一万两千两银子吗!我祖母会拿钱来的!你们还不快放了我!”

    “拿钱来?”

    不远处,白珏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他气态从容,居高临下的看着狼狈的程杭,说道:“钱在哪儿?白薇哪里有钱,你们长史府现在别说一万两千两了,只怕就是一千两百两,都快拿不出来了吧,难为白薇还大把的给你钱,你却只知道挥霍。”

    “文常。”

    程杭闻言,有些底虚道:“文常会拿钱来救我的,长史府没钱可国公府有,文常不会见死不救的。”

    “程铭?”

    白珏和周围的家厮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浇了一盆冷水在程杭的头上,说道:“昨夜你欠了大笔银子,还不上的时候,程铭可是第一个跑的,你以为他拿你当真兄弟,你别做梦了。”在程杭那震惊的神色中,他继续道,“那可是足足一万两千两银子,别说是他们国公府三房了,就算是青泉山庄那边,也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的。”

    程杭的心彻底凉了,他粗喘着气,硬挺着抬头吼道:“白珏你个王八蛋你别得意!我……”

    “砰”

    话没说完,脸上被狠狠的揍了一拳,白珏扭了扭手腕,随即负手王外面走,并且说道:“昨晚和白薇说了,十个时辰内,把钱还上,要不然一个时辰剁掉一根手指,现在四个时辰过去了,剁。”

    “是。”

    家厮说道。

第248章 秘辛

    香坊的后堂里,程岐闻着那一瓶瓶调制出来的香水,正想着如何命名与定价,忽然青苗从外面走了进来,说道:“姑娘,那白老夫人又去那门庄子上闹了,看来是国公府那边也吃了闭门羹。www.uu234.ccUU小说”

    “谁告诉你的?”

    程岐瞥眼道。

    青苗说道:“是月盈姐姐,她方才让乔二哥来告诉我的,她说孟姨娘和咱家夫人去璞庙还愿了,那白老夫人没逮到人,就去烦缠少夫人和渊少夫人了。”十分无奈,“她们都还带着孩子呢。”

    程岐也担忧道:“那庄子里……”

    “姑娘不必担心。”

    青苗看出程岐所顾,忙解释道:“庞婆婆和张嫂子在庄子里,那白老夫人就算想对咱们两位少夫人怎么样,也不会得逞的。”

    程岐那是见证过这两位的战斗力的,登时放下心来,走去香坊门口探头看了看,正好有个小丫头拿着糖球一蹦一跳的路过,瞧着她长得漂亮,笑嘻嘻的,程岐也回以笑意,说道:“去哪儿啊?”

    小姑娘边蹦边说道:“去玩!”

    这个回答让程岐很满意,也不知不觉消减了心中的烦躁,更觉得和长史府断绝来往是正觉得,因为一味的隐忍和放纵,会让双方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姑娘。”

    青苗还在摆弄那个香水瓶儿,问道:“这个叫什么啊?”

    程岐回头,眼珠一转,笑道:“香奈儿。”

    “香奈儿……”

    青苗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儿,只觉得这香水味道好闻,颜色也好看,点了点头认真道:“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程岐则笑的更欢愉了。

    …

    而山庄的会客厅里,梁珠叫人把程安和程飘抱回去休息,也怕白老夫人冲动之下,会像当日一样,摔孩子吓唬人。

    瞧着那个坐在对面,哭得不成人样的白老夫人,沈鹿倒是没有梁珠的那些顾虑,只是说道:“白老夫人,当日阿岫的话,我想你也不至于老到转头就忘记了,我们山庄和长史府,已经……”

    “那都是孩子的气话。”

    白老夫人连着拍大腿,哭嚎道:“程岐还是个孩子,她才当家没几天儿,不过在我面前儿摆摆一家之主的架子而已,怎么说咱们都是程家的一脉同宗,你们就忍心,说出那绝情绝义的话吗。”看都不看沈鹿,直接对梁珠说道,“她不是程家人,没有良心是应该的,可是阿珠你呢,你身上也流淌着程家的血啊,你可是我的亲孙媳啊,你和渊儿不能见死不救啊,那之舟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小叔啊。”

    梁珠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扯到自己身上,愣了愣,说道:“这话说的是没错,可是我姓梁不姓程啊,我嫁到这程家来,冲的是渊哥哥不是之舟,再者说了。”不快的呢喃道,“你这个时候想起来我是你的孙媳妇了,当初你地怎么在渊哥哥面前说我的,又是怎么在外人面前说他的,我可是一句一句都给你记着呢,这人都是相互的,你从前不把渊哥哥当亲人,如今,我也没什么好回报你的。”

    “你……”

    白老夫人眼睛是哭久的鲜红色:“阿珠啊,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对你和渊儿不好吗,我是,偏疼之舟一点儿,但这不是因为之舟的爹娘不在锡平吗,再者说了,我就算偏心,却也没少了你和渊儿一丁点儿吃喝,这难道还不够吗?”

    沈鹿听到这话,知道白老夫人现在的状态,那是公说她有理婆说她也有理,总之是,怎么说理都能歪到她那边儿去,便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回去看程飘,当然,这也相当于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可白老夫人今日来,本身也不是冲着她的,沈鹿一个窃贼出身的少夫人,跟着的程岚也是个没本事的,家里大事小情,这两口子根本没什么话语权,更别提帮程杭还赌债了。

    所以,她还是抓着那梁珠说道:“阿珠啊,算是祖母求你了,你和渊儿再去求求沙漠,让她别那么铁石心肠,想办法救救之舟吧。”

    “我没有办法。”

    梁珠皱眉道:“这里是长房的青泉山庄,我和渊哥哥说白了也只是借住在这里罢了,哪有……说话的份儿。”抬头又道,“你可曾去过国公府找三房帮忙,那程铭和程杭不是一向关系甚好嘛,那三房手里头有母矿,一年不知道能赚多少个一万两。”

    “我……我去了。”

    白老夫人说到这里,脸色当真是铁青色:“那个程铭,不过是个王八成精的主,之舟当日被白珏抓走,他是最先跑的,我去找程云夺和季邰平帮忙,他们一个躲在鱼行不见我,一个回娘舅家探亲,我还去找了樊家老爷,想让他看在程杭的面子上借些银子,没想到也被拒之门外了。”哭的无力,“你说……你说这孩子,平日里出去玩儿的那些朋友,如今他落难了,竟然一个出手相助的都没有。”

    “这种狐朋狗友,遇事怎会出手。”

    梁珠说道。

    白老夫人最不喜欢别人说程杭的坏话,听到梁珠说他平日里交的都是狐朋狗友,立刻转悲为怒,狠狠的瞪着梁珠。

    张嫂子见状,不疾不徐的走过来,站在梁珠的身边,而那白老夫人瞧见,起身切齿道:“好,梁珠,你一个程渊一个,还有程深那两口子,我白薇没有你们这么不孝的孙子孙媳,之舟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哥哥嫂子,你们就围着长房转,给程岐当狗腿子吧!”

    说罢,转身往出走。

    “白老夫人”

    谁知白老夫人刚刚转身,还没等下台阶去,乔二哥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见一个手帕包交给她,说道:“方才白家来人了,听说您在这里,特地让奴才把这个转交给您。”

    白老夫人瞧了一眼乔二哥,结果那手帕子打开一眼,登时尖叫一声扔了出去,紧着退了两步,双腿发软的倒在地上。

    乔二哥瞥眼过去,看清那东西之后,也有些不安的微咽口水。

    梁珠见势起身,却见那手帕子里包着的,赫然是人的手指,她捂了捂嘴,问乔二哥道:“来人可说了些什么?”

    乔二哥稳住心神,说道:“白家的人说,到了今天晚上,要是还还不上钱的话,就让人把……之舟少爷给抬回来。”

    白老夫人听到这话,又喊了一声,顾不得山庄这边,匆忙的赶向国公府,如今,她也只能求那个人了。

    …

    国公府,蘅芜院的正厅里,程老夫人瞧着对面的人,态度有些冰冷的说道:“沙漠真是这么说的?”

    白老夫人忙不迭的点头道:“是,沙漠还说了,不但他们山庄要和我们长史府断绝关系,还要你们国公府也这样做,甚至还派人去嘱咐各个票号,说谁要是敢借钱给我,这锡平就没他们好果子吃了。”

    程老夫人闻言,眼色微深。

    周妈妈在旁皱眉道:“这话,老奴怎么没听人说过。”意味深长的没有揭穿白老夫人的添油加醋,“这岐姑娘再怎么霸道,也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阖锡平的票号有近百家,又怎能都听她的。”

    “都这个时候了,我孙子都快被那姓白的小崽子打死了。”白老夫人仍言之凿凿道,“我还和你们撒什么谎啊!”想要去拉程老夫人的手却又没敢,“我说老姐姐,咱们两个说什么,也是做了大半辈子的妯娌了,就……就看在程青的面子上,你就救救之舟吧,有了这次教训他绝对会改好的,他也是你的孙子啊,你不能眼睁睁看他死啊。”

    白老夫人说着,从怀里面哆哆嗦嗦的拿出那个手帕包,打开来给程老夫人看那断指,悲戚道:“老姐姐,你看,之舟的手指头都被白珏给剁下来了……你……我求求你……”

    瞧见那五根手指,程老夫人眼皮一跳,看来白家四哥儿还真有下死手的心思,沉默几秒后,才道:“给她拿钱。”

    白老夫人听到这四个字,不亚于濒死得救,忙向程老夫人道谢,待周妈妈拿来银票,几乎是用抢的,随即马不停蹄的往出赶,只是还没等出去院子,就见一人飞也似的跑了进来。

    白老夫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家的家厮,心下不安,忙上前几步问道:“怎么了?可是之舟那边又出事了?”

    家厮急喘两口气,高喊道:“是白家的人!白家的人把咱家之舟少爷给抬回来了!”一指外头,“人就在府门口放着呢!”

    这白家把程杭给抬回来了!

    这意味着……

    白老夫人好悬晕厥过去,正想回去,却又见一位自家的家厮脸色惨白的跑进来,瞧见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珠激颤。

    …

    “程杭死了?”

    傍晚,青泉山庄的膳堂里,顾氏不可思议的说道:“这之舟不是才被那白家四少爷关一个晚上吗?这才过去七八个时辰,活生生的人进了白府,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来传消息的盛叔摇了摇头,说道:“这老奴就不知道了,只是长史府那边白老夫人闹得厉害,非要白家给个说法,还要请讼师上官府告白家四少爷,不过……”迟疑两秒,“听说那之舟少爷的爹娘听到消息后,并没有什么举措,也没说往锡平这边儿赶。”

    “这还真是奇怪。”

    沈鹿喝了口粥:“都说虎毒不食子,天下没有绝情的爹娘,这云昭姑姑和秀英姑父怎么……连程杭这亲儿子死了,都如此无动于衷。”

    听到这话,刚放下筷子的程衍冷哼一声。

    众人看过去,程岐问道:“你哼什么?”

    “没什么。”

    程衍道。

    “只是这白家四少爷也太狠毒了。”

    顾氏开口,将话题重新拽了回来,而梁珠则道:“您不知道,今天上午白老夫人来,那白家人还追到这里,让人给她送东西。”

    程渊问道:“什么东西?”

    梁珠现在想想还觉得吃不下饭,放下勺子道:“是……程杭剁下来的手指头,足足五根呢。”

    程渊一皱眉,立刻问道:“你没事吧?”

    梁珠摇头。

    “哎哟我的天。”

    孟姨娘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唏嘘道:“我听人说过,那白家四哥平日里待人极好的,但若是惹到他了,或是犯错,他就是个最会虐待人的,就说一次,他家有个伙计背后嘀咕他被发现了,就被那白家四哥儿给活生生的折磨死了,据说那伙计的爹来领人,那伙计的皮都被剥干净了,却还活了两个多时辰才死呢。”

    孟姨娘说完,膳堂的窗口处很是配合的吹了一股冷风,顾氏责备的看了她一眼,说道:“好端端的,说那些吓人唬道的东西做什么。”

    “听长史府的人说。”盛叔再次开口道,“那之舟少爷被抬回来的时候,耳朵不见了,牙齿都被敲掉了,舌头也被剪下去半条,是活生生被血给呛死的,连白老夫人都没等到,就没气儿了。”

    程岐微微皱眉,从前她在现代办案的时候,也见到过很多极其恶劣的犯罪手法,只是在那个年代,法律如铁,而这里……白家和陈家素有亲属往来,程杭又只是一个……人人得以诛之的王八蛋,想必就凭一个白老夫人,根本奈何不了白珏。

    至于她,已经完全不想再插手这件事情了。

    …

    这一顿晚膳托孟姨娘和盛叔的福,所有人吃的都没什么胃口,回去采石阁后,程岐不紧不慢的吃着点心溜缝儿,瞧着青苗站在旁边一言不发,问道:“怎么了?”

    青苗的手很凉,低低道:“姑娘,奴……看到……”

    “我让你先回来……你路过……你看到程杭的死相了?”

    程岐吃惊的截住她的话,瞧青苗颤抖着点头,她无比无奈,心说这孩子怎么总是遇到这种事情。

    那连盛叔都难以消化的场面,难为青苗忍到现在才说害怕,程岐便叫细辛进来伺候,让月盈带着青苗下去休息,顺便去周老郎中那里开些安神的药给她。

    程衍进来,问了几句,淡笑道:“这孩子。”

    “对了。”

    程岐想起一件事来,让他坐在旁边,问道:“方才在膳堂吃晚饭的时候,渊小嫂子说起云昭姑姑和秀英姑父不管亲儿子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冷哼一声,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程衍挑眉看她,但没有开口,但那表情则让程岐更加笃定,遂不停的追问着,而那人在脱下外衫后,终于开口道:“因为程杭不是云昭姑姑和秀英姑父的亲生儿子。”

    这一点儿,程岐还能猜出来些,所以并未露出太过吃惊的表情让程衍看笑话,随即又问:“那他到底是谁生的?”

    “是……”

    程衍卖了个关子,停了停,道:“程杭,其实不是白老夫人的外孙子,而是她的,亲儿子,按辈分来说的话,程杭还是长辈呢。”

    这一下,程岐的下巴都要掉了。

    晴天大霹雳。

    程衍瞧着她的样子,好笑的捏了一下她的下巴,脱得只剩寝衣上帐床去,程岐忙也脱了衣服上去,不可置信的说道:“你……你胡说八道故意骗我呢吧!程杭怎么会是白老夫人的儿子!”

    “你爱信不信。”

    程衍盘腿坐着,解释道:“长史府的程青老太爷,为什么和白老夫人过了大半辈子了却突然交恶,不过是因为后者,和他曾经的一个旧部不干不净,待老太爷死后,两人暗自苟合,有了程杭和程棠,只是这个年代不实行打胎,便只得把这两个孩子生下来,但云昭姑姑夫妇得知这件事情,难忍如此家门之辱,便只趁着刚刚新婚,把白老夫人接走一年,另外叫人杀了那个旧部,等白老夫人生下孩子后,对外说是自己的,或许因为此事,他们两个才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吧。”

    程衍解释完,程岐更加觉得无法置信,跪坐着,脸上的表情最是让人发笑的呆滞,眨了眨眼,又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活了这么久,自然得知道一些事情。”

    程衍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儿,旋即将程岐拽的躺下来,将脚边的被子拉上来,翻身压住佳人,似笑非笑道:“小朋友,交作业了。”

    程岐还处在震愕中,伸手抬住他吻来的下巴,说道:“这件事情除了你和云昭姑姑两口子之外,还有谁知道?”

    程衍想了想:“我在这个世界的亲爹,还有祖母。”略微停顿,压低声音说道,“还有,程杭。”

    程岐瞳孔微颤:“程杭知道?”

    程衍点头。

    程岐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心道程杭居然知道,这孩子的心理得被这件事情冲击成什么样子,或许他如今的畜生般的叛逆,就有被此事刺激到的原因,多少不知道,但肯定是有。

    见程岐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的身上,程衍有些不高兴,伸手掐在她的腰上,低冷道:“看着我,别去想那件事情了。”

    “我没在想程杭的身世。”

    程岐若有所思道:“我在想,眼下程杭死了,白老夫人伤心欲绝过分打击,怕是得重病一场,兴许人没抗住,也跟着去了。”抬眼看着程衍,“那衣冠名食是不是就有机会,重新回到咱们的手里了。”

    程衍懒理,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脸颊、唇角、下巴,脖子以及锁骨的位置,伸手进衣服里,解开肚兜,动作轻轻……

    程岐还在想这件事情,但生理反应却是该有则有,她嘴里面嘟嘟囔囔的想着办法,脸上却泛起潮红,声音也开始发抖。

    “可是衣冠名食的纸契……啊唔……现在……在那白家四少爷的手里攥着……程杭输出去了……就……就是人家的了……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或者再和他赌一场……将纸契拿……拿……”

    回来两个字,程岐死活说不出来了,她气的搂住那人的背,张嘴狠狠的咬在他的肩膀上,那人皱眉轻嘶。

    “你再咬一次试试。”

    程衍威胁道。

    当然,这种威胁对于程岐来说,屁都不算,干脆再咬一口,结果这嘴巴还没松开,整个人便乾坤大挪移,姿势变成女……上了。

    程岐吓了一跳,赶紧用被子捂住胸前,满脸羞红道:“程衍你个大变态,你赶紧……赶紧……”

    “是你要赶紧吧。”

    程衍不怀好意的一笑,同时淘气了一下,程岐哎呦一声倒在他的胸口上,埋着脸,当真是死的心都有了:“……程衍。”

    “不对,你叫我什么?”

    在这种事情上,程衍的态度素来是最霸道的,程岐了解,只得乖乖听话的,柔情似水的唤了一句:“宗玉。”

    “这还差不多。”程衍满足一笑,搂着她道,“如果那白珏不肯松口的话,咱们花多少钱都买不回来那个纸契,倒不如像你说的,和他再赌一场,白珏生来显赫富贵,自然不会在乎这一小庄生意,但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打发寂寥的猜珠,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程岐抬头,脸颊红的像是苹果,一对桃花眼里荡漾着春纹,气喘吁吁的说道:“可是……我不会玩,你会?”

    “我也不会。”

    程衍淡笑道:“但是有一个人会。”话锋一转,“不过这个人你得经过秋白的同意,才能借一时半刻,去和白珏一决雌雄。”

    程岐闻言,心说对了,沈鹿出身市井,又成日偷鸡摸狗,这出老千一类的功夫自然没的说,便道:“好,那我明天去找……唔。”

    程衍使坏,她一下子连话都说不出来,抬头狠瞪着他,但是程岐此刻人都快化了,这眼神又能有多少杀伤力在里头。

    程衍怜惜,伸手抹去她眼角情不自禁的泪水,说道:“程岐小朋友,你要是这样马马虎虎的话,这个作业,我可是要判不合格的。”

    程岐气的没心思反驳,干脆一动不动的趴着:“既然这样,不合格就不合格吧,我是没有力气了,你爱收不收吧。”

    程衍再次挑眉,只得翻身夺回主权,淡笑道:“没关系,小朋友昨夜不合格的话,老师可以很耐心的教你。”

    程岐鄙夷道:“做就做,别说骚话。”

第249章 赌局

    程杭死后,白老夫人的精神状态果然很不好,成日哭号,而更让人悲哀的是,她的儿女一个来看她的也没有,唯独程棠在,她却依旧不珍惜的连打带骂,可见这是活该。www.uu234.ccwww.uu234.cc

    …

    “姑娘,这下着雨呢,咱们别在门口站着了。”

    采石阁的正方门口,程岐站在廊檐下,瞧着那水晶帘,说道:“嫂嫂这会儿睡醒没有?”

    青苗一愣,旋即道:“还没,游之小少爷整晚整晚的淘气,秋白少爷和少夫人怕是还在睡着,这不,连学府也没去。”

    程岐轻应,仍是负手站着。

    青苗疑惑道:“姑娘这么大一回儿都问了四五回了,可是找少夫人有什么事?如果要紧的话,还是把少夫人叫起来吧。”

    “不必。”

    程岐阻拦道:“不是大事,却也不是小事。”

    “小岐。”

    正说着,程衍从院外走了进来,辛夷给他打着伞,自己却浇的跟个落汤鸡似的,不过被伺候着的那人,脸上是大言不惭的。

    “辛夷还淋着雨呢,你快走两步。”

    程岐催促道。

    程衍挑眉,过去檐廊下站着,辛夷忙收了伞回去更衣,而那人抖了抖袖子上的雨水,说道:“你知道吗,国公府那边那个,快不行了。”

    程岐一怔,先是叫青苗回去,随即问道:“国公府那个?”心里猛然一颤,“你说的该不会是祖母吧。”

    “当然不是。”程衍坦然摇头,“祖母身体康健,硬朗着呢,是三房的那位,听说从去年开始就咳血了,只不过一直瞒着而已。”

    “原来是程云夺。”

    现如今再提到这个名字,程岐已经没什么心里波动了,自打分家之后,出去该有的节礼,两房已经许久没联系过了,当真算得上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干涉。

    这样一来,程云夺说是她的三叔,实际上和陌生人也差不多。

    “我知道他病着。”程岐说道,“只是我以为是小病,没想到这人都病入膏肓了。”无奈的垂眸道,“程云夺为什么要这样瞒着,有病不治等什么,难道是绝症,治不好了?”

    “或许吧。”

    程衍负手望着那雨帘,平静的说道:“我问过周老郎中了,他说程云夺这个,或许是心病,久无心药又积劳成疾,才落得如此地步。”

    “心病?”程岐皱眉道。

    程衍活了这么多年,和程云夺接触很多,遂道:“程云夺这人本就是个什么事情都爱憋在心里的性子,他渴望祖母的母爱,但是那人却不喜欢他,他很多时候对你我的让步,不是因为他害怕,也不是因为他受桎梏,只是因为他不想惹祖母生气罢了,分家,名为分家实为断绝往来,彻底毁了家族和睦的假象,这件事情,则是他第一次如此激怒祖母,这一年多来,他在祖母的威严下战战兢兢,又要忍受阖锡平对他的指责,他爱面子,却没有足够的底气。”瞥眼程岐,“那三庄生意在他的手里日渐倾颓,他表面无恙,但心里必定挂怀,没日没夜的泡在庄子里做事,铁人也得锈出三根钉。”

    “那他……”

    程岐不知道自己会这么问:“的确没办法医治了吗?”

    程衍挑眉:“如果周老郎中都说没办法了的话,那我想整个锡平九城亦或是全天下,也就只有太医能救他的命了。”

    听程衍这么说,程岐无奈轻笑,也就是说程云夺其实已经没什么医治的必要了:“什么时候?”

    程衍知道她在问什么,便道:“看情况,好的话一两年,不好的话兴许熬不过这个秋天,且看着吧。”

    程岐斜睨着他。

    程衍则继续道:“咱们怎么猜测都没有用,只有程云夺自己清楚他的身体状况,你我只要细心留意,他什么时候开始安排那三庄生意的去留问题,就说明,他是真的命不久矣了。”

    “去留问题。”程岐说道,“还能怎样,不过是将那三庄生意全全留给程铭就是了,但愿那人能吸取程杭的教训。”

    “白珏的手段如此狠厉。”

    程衍轻笑道:“程铭如何不引以为戒。”忽而想起来道,“这个时候阿瑶应该醒了,你去找她吧,不过避着点儿大哥,那人要是知道你借阿瑶出去做什么,以他那妇人的性子,是肯定不让的。”

    程岐笑着点头,又茫然担心道:“可是……要是那白家四少爷不肯和我们猜珠,亦或者是猜珠输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程衍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如果赢了能拿回来最好,拿不回来,就拿不回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吃了程衍给的定心丸儿,程岐平静的点了下头,她握了一下那人温热的手,瞧着细雨停了,这才提着裙子往院外走。

    而那人出去院门后,程衍的袖子里突然闪出一道金光,他下意识的将那卷轴拿出来,待那极热退去,小心翼翼的打开卷轴。

    当看清那上面新出的一行字后,程衍素来沉稳的瞳孔,竟然猛地缩小了一下,同时十指攥紧,微抿了抿嘴唇。

    天禧二十年六月二十一,悲欢离合总无情。

    这句诗看在别人的眼里,可能只是字面意思,但这卷轴作为程衍穿越而来的金手指,他自然清楚,这诗句背后暗示的含义。

    今天是六月十一。

    而这句诗的意思并不是指的自己,程衍皱紧眉头,他知道,再有十天,程岐第一次可以穿越回去的机会,就会出现了。

    程衍猛地将那卷轴合上,心里怦怦直跳。

    程岐。

    你可以回去了。

    …

    “嫂子,你别这么激动啊。”

    雨过清新的街道上,沈鹿步履轻快,走在前头,她和程岚一觉睡到大中午,自然是精气神十足,但这夏日晌午,程岐却犯困了。

    沈鹿左看看右看看,嬉笑道:“你快点儿,磨蹭什么。”

    也不知道这人在兴奋什么,程岐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是好久没有上赌桌了,所以听到自己要带她去孟庄,所以才这样?

    本来还以为那人会金盆洗手,不和自己同流合污,没想到沈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甚至比她先诓骗了程岚。

    “嫂子,不是我对你没信心。”

    程岐无奈道:“只是那白珏看样子是个老手,你又好久都没有磨练磨练技艺了,能不能行啊,我可只带了五百两出门。”

    沈鹿顺手从旁边的摊上拿了个果子吃,程岐只得付钱,而那人灵巧的倒着走路,对她笑道:“小岐,我自幼和师父闯荡江湖,打三岁起就被他带上赌桌,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是个老油条了,别说听,就是拿鼻子一闻,我都能闻出了那珠子是单是双。”

    听她说的这么邪乎,程岐更觉得这事悬了,遂迟疑道:“要不然这衣冠名食……我就不要了吧,万一你没把衣冠名食赢回来,再把我的五百两银票输出去,这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哎呀。”

    沈鹿闻言,不耐烦的走过去揽住她的胳膊,说道:“你别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了,看得我窝火。”清脆的打了个弹舌,“信嫂子的。”

    程岐没办法,只得点了下头。

    进去孟庄之后,以她们两个的女子之身和锡平身份,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听着他们的指指点点,程岐和沈鹿都还挺平静。

    后者自不必说,从前跟着师父走南闯北,什么样的赌场没见过,而后者则是因为在现代时,捣毁过比这还乌烟瘴气的赌窝。

    “哎呦喂,这不是岐姑娘和岚少夫人吗?”

    赌场的小厮阿伦见状,忙不迭的迎过来,可打量几眼,他有些讪笑的说道:“只是,这里可不是女儿家能待的地方,想必是二位姑奶奶走错了,茶庄往左走,不在这边儿。”

    说罢,迎了一下门口的位置,转身就要走。

    “站住。”

    沈鹿是老油条,自然状态轻松,一把拉住他,顺手就把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推了过去,说道:“谁说我们走错了。”

    阿伦反应极快,摸到那镯子立刻挽进了袖子里,也不再问她俩来是做什么,只是伸手道:“那二位,落座?”

    “不必。”

    程岐瞟了一眼四周,说道:“白珏呢?”

    阿伦一愣,说道:“姑娘找白家四哥儿?”

    程岐点头。

    “哎呦。”阿伦遗憾的说道,“那还真是不巧,今儿上午这细雨连绵的,白家四哥儿没来啊,要不然二位改日再来?”

    “不是说白珏平日里,十二个时辰都泡在孟庄吗?”

    沈鹿说道。

    “可是这人……”

    “岐姑娘找我?”

    阿伦正为难着,忽然瞧见程岐身后的大门出现一个人影,他登时松了口气,走过去说道:“您来了,还以为您今天有事耽搁了呢。”

    白珏招手让他下去,随即看着面前的人,说道:“这不是青泉山庄的岐姑娘和……秋白的夫人吗?”

    说到沈鹿的时候,白珏的眼神闪过一丝精光,还记得前两年他和程岚等人都在学府念书的时候,沈鹿是程岚的红袖添香。

    那人一骑绝尘而去的与众不同,深得他心,只是后来他去了倭国住了些时日,听说这两人成亲了,没想到还是真的。

    瞧着面前的沈鹿,褪去当初的青涩顽劣与那一身江湖气息,变成如今的稳重得体,大方悠然的模样,甚至连儿子都生了,腰肢仍是如杨柳般堪堪一握,不由得感叹,那个病秧子还真是好福气。

    “不知道二位特地来这乌烟瘴气的孟庄找我。”

    白珏的眼睛不离开沈鹿半步:“所为何事?”

    程岐微微皱眉,说道:“既如此,我也就直说了,我听说那衣冠名食的纸契,现在在你的手里?可是真的?”

    白珏也不掩藏:“是,是在我的手里,那程杭越赌越兴,最后把那纸契拿出来和我一决生死,结果他输了,那纸契自然归我了。”

    “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鹿不快的说道,“但是,你若是要不到钱就去告官,活生生的把他打死,这一条人命,又怎么算?”

    兴许白珏是抖s与抖m双生的体质,虐待别人他觉得刺激,但是被别人虐爱,也一样兴奋,就像现在,沈鹿这样责备的眼神与质问的口吻,就让他的心里很舒服,从而更喜欢这个少女。

    “我又没杀他。”

    白珏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只是……切了他的手指和耳朵,打掉了他的牙齿,割了他的半条舌头而已,我想着,这些怎么着也得值个万八千两了,所以,这账算是还清了,这才把人送回长史府的,只是没想到他没扛过去,死了,这就怨不得我了。”

    “够了。”

    瞧着白珏那丧心病狂却又不自知的样子,虽然程杭该死,但刑警出身的程岐仍是有些不舒服,只是道:“程杭死不死,我不在乎,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也就是那衣冠名食的纸契。”

    “可是程杭输给我了。”

    白珏挑眉道。

    “那你再输给我们就是了。”程岐也挑了下眉,“我知道你白家家大业大,不缺这一庄小生意,但是我们程家缺,更何况这又是我辛辛苦苦创业起来的,再者说了,你这几日满锡平的宣扬,这衣冠名食于你无用,不知如何处置,不就是想让我们来要吗?”

    “你错了。”

    白珏意外道:“我不是想让你们来要,我是想让你们求我,求我把这衣冠名食给你们,怎么样?划算吧。”

    果然是个抖s。

    程岐在心里面给白珏总结道,但好在来之前,程衍已经给她下达了此次任务的轻重缓急,这衣冠名食既然给出去了,那么回到自己手里的希望本就不大,更别提像白珏说的,去求他了。

    “变态。”

    程岐清冷的道了一句,拽着沈鹿就往外走,又道:“既然人家不愿意和咱们好好的谈,索性就不要了,嫂子咱们走。”

    沈鹿见状,也没有多做些别的,只是跟着程岐往出走,临了快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回头看了白珏一眼,那对星河璀璨般的眼睛,在此一刻多了些异样的失落,看的白珏一愣,下意识道:“慢着。”

    程岐也立刻就站住了,微微转头道:“说。”

    白珏没想到程岐是个硬茬,素日里那些女子见到自己,不是上赶着贴就是避之不及的害怕,她却一副铁打的女将军模样,干脆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愧是程岐啊,做事利落,从不拖泥带水,只是你也太果决了点儿,有事好商量,我要这衣冠名食本就无用,如果岐姑娘感兴趣的话,咱们可以赌上一局,赢了,这衣冠名食就还给你。”

    果然上钩了。

    程岐在心里面窃喜了一下,但是表面仍是一副x冷淡的模样,转过身来,故意迟疑了些,旁边的沈鹿见状,忙配合的拽了一下她的袖子说道:“阿岫,既然他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和他赌一场就是了,那衣冠名食好歹也是你的心血,赌一把吧。”

    程岐也就顺坡下驴道:“那好。”撸胳膊挽袖子,“那本姑奶奶就和你好好的赌上一场,还希望白公子能说到做到,千万别反悔。”

    “我白珏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不过。”

    谁知白珏话锋一转,伸手指了一下正对面的沈鹿,说道:“不过我不要和你赌,我要和这位岚少夫人赌,如何?”

    程岐听到这话,心里更是美翻了。

    白珏,这可是你自己要往刀口上撞得。

    但她故意做了一个不安的表情,然后看向沈鹿,那人分明是打麻将想抓幺鸡儿,牌不敢来别的的好本事,却也露出些局促来,装出一副硬着头皮的样子,说道:“那好。”

    …

    “鉴于二位没玩过猜珠,那小的就把规则……”

    “不必。”

    镜花台前,程岐三人对坐,因着这场较量很有看头,所以满屋的人都聚了过来,听她说道:“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不就是猜单双吗,你也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赶紧开始就是了。”

    沈鹿又拽了她一下,为难道:“阿岫,我还不知道。”

    她这样,就更让那些人笃定,沈鹿不会玩这些东西。

    程岐只得抱臂道:“那好吧。”

    阿伦见势,这才又把规则讲了一遍,沈鹿看样子听得一知半解,随即掏出两百两的银票来,放在桌上:“不管了,那就开始吧。”

    白珏轻笑,也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来,却不是银票,而是另一张叠的板板整整的纸,合该是那衣冠名食的纸契。

    只是那边角是红色的,应该是程杭的血。

    “东西我放在这里了。”

    白珏用手指敲了敲,笑道:“能不能拿回去,就得看你们二位的好本事了。”敛回笑容,“那就开始吧。”

    阿伦得令,拿起那瓷盅在珠盆中一舀,随即手法绚烂的在空中像是调酒师一样摇了摇,然后猛的扣在台上,瞥眼两处,说道:“二位现在可以猜单双了,可是一把桌面清?”

    “当然。”

    “废话。”

    白珏和程岐同时说,而前者挑了挑眉,沉思几秒后,说道:“既如此的话,我就猜……”猛然抬头,“不如这样,让岚少夫人先猜。”

    沈鹿一怔,眼底闪过些许局促,咬了咬银牙,说道:“要我先猜要我先猜的话,我就猜……单。”

    “那四少爷就是双了?”

    阿伦询问。

    白珏点了下头。

    阿伦这次打开那瓷盅,取出银筷来,将那些银珠子一对一对的拨到另一边去,最后,筷子的一边只剩下两个,他扬声道:“这镜花台上的第一局,白家四哥儿胜!”

    周围立刻响起叫好声,更有嘲笑的,此起彼伏在屋里。

    沈鹿脸色一白,下意识的看上程岐,那人则神色铁青,将那两百两银票扔过去,又掏出两百两来拍在桌上:“继续!”

    白珏轻笑,叫身后的家厮将那银票收好,劝阻道:“我说二位程家贵女,不是我的白某吹嘘,别看我年纪小,但是这赌桌上,还没有几个同龄人能斗得过我,我看这衣冠名食,你们是拿不回去了,就别再浪费那银票了,快回去吧。”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程岐不耐烦道:“快开始第二局!”

    阿伦忙再摇一轮,而这次,沈鹿猜了双,白珏猜单,结果开盅之后白珏又赢了,程岐紧锁眉头,拍出最后的一百两。

    “我说……”

    阿伦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阻道:“二位就先回去吧,这白家哥儿是最会玩猜珠的,你们和他斗,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再废话撕烂你的嘴!”

    程岐狠狠的盯着他:“开局!”

    阿伦只得照做,只是这回,程岐对白珏道:“白珏,如果这局我嫂子应了的话,你……”

    “这衣冠名食还给你,还有方才的四百两。”

    白珏悠然的笑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千两的银票来放上去:“另外我再加一千两。”蔑然的大笑,“自不量力,真是笑死我了。”

    周围人也哄笑。

    而这个时候,沈鹿眸光微敛,说道:“开始吧。”

    阿伦再次摇盅,利落扣下。

    “单!”

    这回,沈鹿还不等阿伦询问,先行说出了自己的选择,白珏闻言抬头,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头,随即道:“岚少夫人,你这不会是破罐子破摔了吧,你要知道,这次要输了,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沈鹿这时没了方才的拘谨,眼底的神色变成了主导者的沉稳,着看的白珏狐疑而不安,沉默几秒后,道:“那我猜双。”

    阿伦再次确认过后,打开瓷盅。

    沈鹿笑的更加灿烂,直接伸手过去,把白珏面前的银票和纸契一股脑的全部拿走,揣进袖子里说道:“四公子,我就不客气了。”

    说罢,拉着程岐转身就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周围人看的一头雾水,这怎么结果还没出来,就把东西拿走了,白珏和小厮对视一眼,后者喊道:“哎你……”

    “四……四少爷。”

    阿伦突然怯生生的唤道。

    白珏回头,瞧见那最后三颗银珠,瞳孔一缩,猛地转头,而沈鹿也刚好看过去,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从容离开。

    “少爷……”

    小厮也不可思议的说道:“咱们被耍了。”

    白珏攥紧拳头,眼底溢红的陷入沉默。

第250章 你放屁呢

    出去那孟庄之后,程岐和沈鹿两个人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直到拐入一个阴凉的箱子里头,两人才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www.uu234.ccUU小说

    “阿岫,你真应该看看那白珏最后的表情。”

    沈鹿痛快的拍着巴掌:“这回啊,咱们不仅赢回来衣冠名食,还另外赢了一千多两。”晃了晃那银票,“可是赚翻了啊。”

    说着,沈鹿将那银票递给程岐,那人摇头,叫她收起来:“我只要这衣冠名食就好了,剩下的,那都是你自己的本事。”揉了揉笑的酸涩的脸颊,“真想看看大哥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啊。”

    说到程岚,沈鹿的眼底有着明显的温馨:“他肯定是要先教训你我一顿的,然后再说一大堆婆婆妈妈的话,不过,反正现在衣冠名食都拿回来了,咱们就耐着性子听完就是了。”

    “既然待会儿要听训的话……”

    程岐探头冲外头看了看,瞧见不远处自家的衔花缎庄,说道:“那咱们就去缎庄休息一会儿再回去吧,顺便叫伙计去买点酒菜,咱们两个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在说。”

    “好啊。”

    沈鹿灿烂的笑道。

    …

    将至傍晚,整个锡平的天空都被那刺眼的红晕笼罩,膳堂的夜食时间已经结束了,而采石阁的正方门口,程衍负手站在檐下,对着那刚刚进院的青苗问道:“小岐呢?还没有回来?”

    青苗为难的摇了摇头,也有些担忧道:“会少爷的话,还没。”

    若说程岐是去庄上做事,或者出门会友,这便没什么,可谁让她今日是和沈鹿去孟庄了,大哥好骗,但他是知情人啊。

    程衍想着,说道:“备车,我去……”

    “少爷!咱家姑娘回来了”

    院外突然传来月盈的声音,程衍猛地抬头,三两步跑过去,却见那人醉醺醺的靠着月盈,一对桃花眼氤氲着酒意,瞧见程衍,傻乎乎的笑着伸手,身子斜歪着,说道:“……程。”

    衍字还没说出来,她就栽倒在了程衍的怀里,那人微微皱眉,问月盈道:“阿瑶呢?回去大哥那边了?”

    “是。”月盈无可奈何的说道,“也是醉得一塌糊涂,送她们回来的咱家缎坊的绣娘,说这两人整整喝了三四个时辰。”

    “我知道了。”

    程衍眼底浮出些薄愠来,这两人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想必半路去喝酒肯定是程岐的主意,这人好酒,偏偏自己不让她喝,就趁着这次和沈鹿出去办事,跑到那衔花缎坊躲起来喝。

    亏自己在庄子里面担心到爆炸,生怕她们在孟庄出什么意外。

    “我抱她回去休息,你们打盆温水来。”

    程衍吩咐,旋即抱着她进屋,用脚踢开门,将程岐放在卧房那柔软的帐床上,瞧见青苗端水进来,说道:“放下,你先出去吧。”

    青苗听话照做。

    程衍则将程岐的衣服脱下,用湿毛巾给她擦着身体,虽然这五六月份正热着,却还是手脚麻利的怕她着凉,最后盖好被子,拉过她的手细细的擦拭着,那人被折腾这一遭,有些迷糊的睁开眼睛,却在眨了两下之后又睡过去了,看的程衍忍俊不禁。

    只是这份破天荒的笑意,在他想起那卷轴的事的时候,又在瞬间消失不见,程衍攥紧那毛巾,有些艰难的盯着程岐。

    他看着她的眉眼。

    那卷翘的睫毛上停着夕阳的余辉,像是落了一只金色蝴蝶,程衍心里不舍,却又怕自己不说是为自私,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道这都三年了,都三年了,怎么又突然能回去了。

    程衍越想越气,干脆用力的掐了一下她的脸,程岐吃痛,他这才松开手,就在这帐床边坐着,坐着,直到将近半夜,那人转醒。

    程岐的酒量不差,原主的酒量也很好,所以睡醒了之后,除去头有些晕和嘴巴有些干涩之外,并没有想吐一类的其余感觉。

    只是转头瞧见床边的程衍,她吓了一跳,然后有些疲惫的翻过身去缩在被子里,咕哝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盯着我做什么。”

    “程岐。”

    程衍这次没有喊小岐。

    但他喊程岐两字的时候更多,程岐觉得,这人可能是要教训自己偷偷喝酒,亦或者是嫌弃自己浑身酒气才不上床的,所以日常性的忽视掉了,咂了砸嘴,准备继续睡。

    “你上午和阿瑶去孟庄的时候。”

    程衍说着,停顿了大抵几十秒,而这段时间里,程岐在床上没有转过身去,自然也就没有看到他眼底的迟疑和焦灼,再然后,程衍语气很平静的在她背后说道:“纸契拿回来了?”

    程岐点了下头,说道:“还以为是什么事。”抻了个拦腰,“当然是拿回来了,没想到阿瑶嫂子的技术那么好。”说到这里,她的困倦感被兴奋代替,也可能是酒精的作用,“她先是输了两把,让白珏那个变态彻底上钩,然后在白珏下了一千两重注的时候,一口气连着那衣冠名食全都给赢了回来,你没看到,白珏最后的脸色,简直像吃了粑粑一样难看,哈哈哈”

    瞧她笑的这么开心,程衍倒是不开心了,抱臂道:“白珏向来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你们赢回衣冠名食也就罢了,作何戏弄他。”

    “又不是我戏弄他。”

    程岐摆手道:“是阿瑶的主意,再者说了,那白珏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对阿瑶的心思,四年的微表情解析可不是白学的。”

    微表情解析。

    程衍无语,把自己说的这么厉害,结果两人聊了半天了,程岐也没看出来自己有心事,微微皱眉,脱衣上床道:“罢了。”

    程岐打量着他,那人躺下后直接背对着自己,奇了怪了,程衍平日里是每夜都要拉着自己做到天昏地暗的,当然除去生理期,而就算不做的那几日,也得从背后搂着自己睡,怎么今天……这么乖巧动人。

    “罢了?”

    程岐仔细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没有。”

    程衍冷冰冰的说道。

    “那你觉得我会信吗?”程岐好笑的看着他,“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

    程衍微转身,斜睨着程岐,说道:“你一遍一遍的问,我说程岐小朋友,你不会是想交作业吧。”

    作势就要起身。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程岐一股脑的不知道说了多少个没有,然后绷身躺下,但这个时候的拒绝已经晚了,程衍那沉睡着的**已经苏醒过来了,程岐察觉到后实在是欲哭无泪,按住那人的手,说道:“歇一天都不行吗?”

    “不是你要交作业的吗?”

    程衍把她翻过来,经历过无数次反抗失败的程岐,已经清楚的知道什么叫徒劳挣扎了,于是乎,她只是这样躺着,说道:“我今天喝酒好累,真的经不起你耕地了,求你了大哥。”

    “不行。”

    她实力拒绝,程衍也实力的表示,你没有选择权,而在这人的独裁主义之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快的热络起来。

    程岐被酒精和感官知觉双重刺激,从而吞噬了理智,情动之时只能无力的攥着床单,咬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程衍也有些意外,他今晚的状态就像是一个刚食肉味的毛头小子般不知节制,或许是因为那卷轴的事情,那患得患失,程岐或许会离开自己的感觉让他不安而狂躁,从而加持了他的能力。

    待昨夜写完之后,程岐累的昏昏沉沉,说不出话也听不懂话,程衍躺在她身边连连唤了几声,那人都没有回应。

    “小岐,如果有一天。”

    程衍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说出这几个字,但他意识到程岐现在迷迷糊糊,也许听不到,就没继续说。

    谁知道几秒后,程岐疲惫的声音传来:“有一天怎样?”

    程衍一愣,旋即表情冷凝的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别多想,我是说如果啊,你有机会回去现代了,你会回去吗?”

    程岐没有回答。

    程衍还在等,结果后来发现,那人只是睡着了,他无奈一笑,帮那人盖好被子,翻身躺好,将双臂垫在脑袋下,一夜未眠。

    …

    “程衍,程衍!”

    翌日清晨,因着醉酒和交作业的事情,程岐睡得有些久,以至于错过了膳堂的早饭时间,便只得在采石阁里面填肚子。

    盯着程衍手里还没递过来的筷子,程岐连连喊了两声,那人才不紧不慢的递过去,说道:“你昨天喝了那么多酒,肠胃不舒服,今早应该吃些清淡的东西,要不然这切片肘子还是别上了。”

    “你敢。”

    程岐故作凶狠。

    青苗在旁偷笑,然后将那盘肘子端过去放好,程岐本以为程衍会拦着自己,结果那人却没有,抬头看过去,他又开始发呆了。

    这人是怎么了。

    程岐皱眉,却没有打扰,而那人又坐了一会儿,起身要走,程岐叫住他询问,程衍也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

    青苗也觉得不对劲儿,说道:“宗玉少爷这是怎么了?”

    “男人嘛。”

    程岐玩笑道:“一个月总有那么两三天不顺心。”

    青苗再次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但她笑着,程岐却放不下心来,若说自己或者是别人不对劲,那还情有可原,但是程衍,什么事情能让他这样魂不守舍的。

    都活了快两百年了。

    什么事情呢。

    …

    膳堂里,众人正在不紧不慢的用昼食,程岐喝了口汤,瞧着旁边若有所思的沈鹿,说道:“听说今天早上,三婶来找你了。”

    沈鹿点头,将来龙去脉讲述道:“她的确来了,而且是为了三叔的事,那人心病成疾,入了膏肓,已经无药可医,三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武山那边有一味神草,叫百浆果,说是服用了能治此病,恰巧这种神草我师父从前兜售过,所以……”

    “所以是来求你帮忙的。”

    程岱道。

    “是。”

    沈鹿点头,嚼了两下又道:“那种草长的隐秘,不是老江湖的话根本不知道怎么找,三婶也是想要死马当活马医,才找到我,希望能让我托我师父在武山找一找那草,我……答应了。”

    沈鹿说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程岐,生怕那人不高兴,但程岐只是点了下头,继续往嘴里送着汤,说道:“也好,那你就让你师父在武山帮着找一找吧,好歹这一年多他没有和咱们作对,既如此,看在祖母和我爹的面子上……”话锋一转,“那草能找到吗?”

    沈鹿为难的说道:“不知道,那草本就少,从前师父都是千方百计的找到根真的,然后融成好几捆假的再卖,的确有疗效,但是这些年那草越来越少,只怕……难啊。”

    程岐也无可奈何的摇了下头,忽听旁边的月盈道:“姑娘,宗玉少爷回来了。”

    程岐抬头,瞧着那人道:“吃饭啊。”

    程衍没理她,只是对顾氏说道:“娘,我方才去了国公府,探望了祖母也顺道看了一眼三房那边。”

    程岐皱眉,心说这人把自己当空气吗,连一个字都不说,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自己尴尬在这里,遂有些气恼的低下头去。

    而顾氏颔首,略有些担忧的说道:“程云夺怎么样?”

    “人看上去还行。”

    程衍如是说道:“但是听呼吸,的确是强弩之末了,只是那病不是山倒般,所以看不太出来,但没有个好房子,只怕就这一两年了。”

    “这样啊。”

    顾氏遗憾的叹了口气。

    旁边的孟姨娘见状,也没了素日的牙尖嘴利尖酸刻薄,只是平静的说道:“他没张罗着治病,看来也是心里有数了。”

    顾氏附和道:“是啊,谁能想到这才一年,人就成了这个样子。”又招呼着程衍道,“宗玉,快坐下来吃饭吧。”

    “不必了。”

    程衍期间,从未多看程岐一眼,只说道:“我去茶庄了。”

    说罢,转身离开。

    程岐盯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唇,也是一言不发。

    …

    与此同时,那国公府三房小厅里,程云夺靠坐着,他的脸色不是那种病人的惨白,而是一种别样的倦态,眼底有着乌青,也不是像是熬病所致,更像是没睡醒的黑眼圈儿。

    听着呼吸是有些薄弱,但远远算不上病入膏肓,虽然外人看上去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是程云夺自己清楚,他这些年积劳成疾,又讳疾忌医,每日每日的做事,几乎榨干了自己的身体和所有精力。

    而近三年来,程衍的出现和长房的崛起,让本就精神紧绷的他更加觉得难以抗衡,头痛欲裂,分家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阖锡平的指责和程老夫人的冷眼,让本就心窄的他日夜难眠,从而百倍辛劳,造成如今不可挽回的后果。

    程铭和程姝还不知道,但季氏则清楚,她走进来,瞧着那油灯枯尽的程云夺,就算平日斗嘴生气,但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才是用来考验夫妻情深的,在死亡面前,一点儿摩擦算不了什么。

    即便知道程云夺本不想娶自己,或者他根本不爱自己,但是面前这人是自己的夫君啊,风风雨雨近二十年,她没办法坐视不理。

    “我听周老郎中说,武山有一神草,名叫百浆果。”季氏坐在旁边说道,“只是那草长的隐秘,就是老江湖也难寻,我今早去了青泉山庄那边,托沈鹿的师父帮你找了,能不能找到,就看你的运气了。”

    果然,糟糠之妻不下堂,关键时刻还要看她季邰平的。

    程云夺此刻的心态倒还算平静,伸手握住她的手,说道:“我知道自己左不过这一两年了,世上哪有什么神草,还要劳烦你到那长房的面前伏小做低,算了吧。”

    程云夺不知道多久没有摸过她的手了,季邰平一愣,然后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说道:“有没有神草,总要找了才知道。”

    “三老爷。”

    谭白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面端着个银盘,上面放着一碗苦涩苦涩的汤药,说道:“二老爷送来的安神药。”

    “离这么远都闻得要吐了。”季氏不耐烦的摆手道,“赶紧拿走拿的远远地,谁要喝这种东西,有点儿用都没有。”

    “算了吧,二哥也是好心。”

    程云夺招手,接过谭白端来的药,皱着眉头喝了,说道:“也不能说一点儿用都没有,倒是挺安眠的,喝了也无妨。”

    …

    傍晚,采石阁里。

    因着白日里的一些小事,程岐和程衍都没有说话,这使得那三个丫头看的一头雾水,却谁也不敢开口发问。

    叫她们三个下去休息后,程岐深呼了口气,想要和程衍说说话破一下这个僵局,但那人却抢先一步说道:“睡觉吧。”

    程岐抿嘴,不知道这人怎么了,但懒得去热脸贴冷屁股,便合衣上床了,两人背对着,程岐觉得这氛围真是快要尴尬死了。

    “程岐。”

    突然,程衍在她身后道了一句。

    程岐微微一动,轻轻应了。

    随之,程衍又沉默了,这简直让程岐抓狂。

    “程岐。”

    不多时,那人又来了一句。

    这回,程岐没有回应,等着他的下句,但结果和上次一样,一句程岐之后便再没有下文,她压住心头的火,听那人又唤了一句。

    “程岐。”

    “……说。”

    程岐咬牙切齿的,而且,她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程衍今日实在是莫名其妙,而且这个莫名其妙真的很……莫名其妙。

    她为什么无辜的要忍受这人的冷眼冷对,凭什么啊。

    “昨天晌午,你去找沈鹿之后。”

    程衍终于继续往下说了。

    而程岐以为他要责备自己喝酒的事情,刚要解释,就听身后那人又没有预兆的来了一句:“卷轴亮了。”

    程岐浑然一愣,咻的睁开眼睛,撑着转过身道:“写的什么?”

    自打两人成亲,也得有半年多了,卷轴始终都没亮过,而瞧见程岐眼底的谨慎和激动,程衍微抿嘴唇,说道:“悲欢离合总无情。”

    程岐听着,微微皱起眉头,酸涩的眼睛眨了眨,说道:“悲欢离合总无情……我没记错的话,这是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吧。”

    “你不是理科生吗,记得怎么这么清楚。”

    程衍面色冷淡的说道。

    “只是不擅长文科,又不是完全不会。”程岐白眼,随即又盘腿坐好,问道,“那……这句诗什么意思,是不是映射了什么?”用力的捏着自己的下巴,“今天有什么事吗,还是说……”

    “这是我的卷轴。”

    程衍看着她道:“我知道这句诗的含义。”

    “你为什么会知道?”

    程岐接过他递来的卷轴,打开来看了看,里外翻了翻,疑惑的抬头看着程衍道:“只有这一句诗,你是怎么解析出来的?”

    “我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程衍仿佛说了一个绕口令,听得程岐一愣一愣的:“那你说这句诗真正的含义到底是……”

    “你可以回去了。”

    程衍蓦然说道。

    程岐的话音戛然而止,瞧着程衍那半掩在月色中的脸颊,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回哪儿?”

    “回家。”

    程衍又强调了一遍:“回去现代。”

    现代。

    这两个字对于程岐来说,极其陌生而遥远,她低头看着卷轴,将其攥得紧紧的,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可以回去了,而不是你。”

    “我就知道。”

    程衍深呼了口气,看样子将事情说出来,让他轻松了很多,总之说不说是自己的事,而回不回去,就是程岐的选择了:“程岐,六月二十一号,还有九天,不,还有八天,你就可以回去了,回去你一直想回去的现代,做回你的市局刑警。”

    停顿两秒。

    “只当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当……这三年。”

    程岐愣了愣,有些卡顿的说道:“当这三年一切都没发生过。”沉默了几秒,“程衍,你放屁呢。”

第251章 出事

    “程衍,你放屁呢。www.uu234.ccwww.uu234.cc”

    听到这六个字,程衍微微一怔,而对面的程岐,这人的脸色是说不上来的复杂,有着不可思议,更多的则是愤怒。

    正如以上所说,最开始听到自己可以穿越回去的时候,程岐心里是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震愕,而方才程衍那一席话说完,她的胸腔里顿时涌出了一股无法压抑的怒火。

    什么叫当这三年一切都没发生过。

    如何。

    怎么。

    这三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杀她,段贵妃,韩,甚至是自己最敬重的大姐,她数次游走在濒死的边缘,那每一次的险境,与那每一次的成功脱逃,都是烙印在细胞核里的记忆,如何能忘却?

    程衍说得容易,可是这剥皮抽筋,亦毁不去一丝一毫。

    “程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程岐有些动容,桃花眼眸轻颤着:“什么叫一切都没发生过,那这三年都是假的吗,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我在这世间留下的七情六欲,是假的吗?”

    她急喘了两口气:“还有,程衍,我与你,与你的婚姻,这一年多来的相濡以沫,每晚的……每晚的抵死缠绵,还有你在我耳边不厌其烦的说的那些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都是假的吗?!”

    程衍没想到程岐的反应会这么大,迟疑几秒,起身道:“或许我应该明天早上再告诉你,晚上,你的情绪太激动了。”

    “不是我的情绪激动!”

    程岐瞧着他的背影,切齿道:“是你太自私了!”

    程衍猛地站住脚步,却没回头。

    程岐则红着眼睛说道:“你知不知道,刚穿越来的那年,我有多么想要回去现代,我不喜欢这里,我也不喜欢你,我好几次差点儿被人杀死,但我挺过来了,我选择接纳这里的一切,家人,朋友,还有你我的这场婚姻,如今生活即将踏上正轨,你却告诉我,我还有八天就能回去了,重新动摇我,你让我怎么办?”

    “如果你不想走的话,知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吗?”

    程衍冷漠道。

    “当然有关系。”

    程岐冷凝道:“有很大的关系,我若不知道,便相安无事,若我知道了就……”瞳孔一震,她死死的盯着程衍,“程衍,你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混蛋,你故意的是不是?”

    程衍沉默着。

    程岐光脚下地,绕到他面前,眉头紧锁:“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想看我怎么选择,你想看我,会不会为了你留下来,是不是?”

    似乎被说中了心事,程衍的表情闪过些许异样,他踌躇几秒,忽而激动起来,侧过身去急切道:“我不知道!”重喘着气,“但是我又很清楚,这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因为说过,我不会骗你。”

    他说罢,卧房里的光线瞬间又暗了一度,许是那外头的月亮又被浓云给盖住了,那黯淡的视线里,程衍看上去很是落寞。

    “程岐,我承认。”

    程衍转过头来,眼底溢红:“我的确有这个想法在里面,而那是因为……”痛苦的咬了咬牙,两人成亲这么久,他第一次如此坦诚的说道,“那是因为我觉得你……你没那么喜欢我。”

    程岐浑身一颤,声音微涩道:“你说。”

    程衍深呼了口气,平静一下心绪,继而道:“程岐,我在这里活了快两百年了,虽然永远年轻,但是我的心已经太老了,我以为我会在这里一直生不如死下去,可没想到,我遇见了你。”想要伸手摸一摸程岐的脸颊,却又胆怯的缩回来了,“而有了你,我才可以顺利的活过十六岁,我害怕,我害怕没有你,我害怕从前那样的轮回,所以我想方设法,千方百计的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程岐有些心骇,微微后退一步,艰难道:“你想说什么?”

    程衍咬了咬牙,干脆道:“程岐,我救你,也是在救我自己,我不想你入宫,我知道皇帝爱你美貌,所以是我在那复颜祛疤的药里放了可以使你毁容的蛆麻草,因为我知道同为穿越者,你身体的修复能力要比常人高得多,我故意靠近你,我在暗中造你我二人的谣,说你我之间不仅仅是兄妹情,我有意让祖母察觉,让她动了你我二人成亲的心思,从而得到我想要的目的,我知道有人想要提亲,我便私下里将你的名声毁尽。”瞥眼程岐,“当初的谢仪和曹燮,是我设计让他们提出退婚的,这样,你就只能是我的了。”

    听完这一席话,程岐只觉得晴天霹雳,愕然的张了张嘴,一下子知道太多,让她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梳理。

    “这……这些……都是真的?”

    她的声音在发抖,那是被算计后的恐惧和惊骇,程岐眼神驳杂的看着同样不堪忍受的程衍,那人垂眸,点了下头。

    “是真的。”

    程衍低声道:“抱歉。”

    “抱……抱歉?”

    程岐忍不住扑哧一笑,却是那种无可奈何,可以说是震惊过头不自控的笑出来:“你把我算计了一通十三遭,结果现在,就只有一句抱歉吗?”瞧着程衍的样子,想不通道,“我就不明白了,成亲那日你不是和我说过吗,从前,你也娶过我,娶过那个程岐的,所以今生为什么还要这样步步为局,顺势而为,你也可以娶到我啊?”

    “不会的。”

    程衍说道:“可你不是她,你和她背道而驰,所以很多事情和从前都不一样,我有很多次,都差点儿控制不住局面发展,我害怕你会偏离从前的轨道,所以只得屡屡做局,将你引进来。”

    “所以我说!”

    程衍的语气忽然强烈起来,紧皱眉头道:“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只是在跟着我的计划走而已,不管是分家,还是这场你本身并不上心的婚姻,你说你喜欢我,我相信你有真心,但我更清楚,那不过是你向这场婚姻在做出妥协而已,我觉得,我不能这么自私,所以我才将一切告诉你,程岐,你可以走,这里我会帮你照顾好的,反正,你走后,我会一直待在这里。”

    “你看你看!”

    程岐怒不可遏的指着他道:“你还说你不自私!前面看似诚心诚意说说好好的!偏偏后面要加那么一句话!不过是想让我愧疚,满嘴的道德绑架!不让我走罢了!”

    “随你怎么想吧。”

    程衍疲惫道:“反正还有八天,你还有很多时间考虑。”

    说罢,出去卧房:“我去书房睡觉。”

    “你去吧!”

    程岐叱道:“反正我也不会和你同床的!”

    待卧房的门合上后,程岐无力的跌坐在帐床上,她手里还死死的攥着那卷轴,上面那句悲欢离合总无情,是那样的清晰分明。

    程岐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情绪,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她的心里有着可以回去的激动,和留恋这里的不舍,还有被骗被算计的心酸和迷茫,而更多的,则是八天后的选择,如何选择。

    程岐不清楚。

    她强行留下的后果。

    她记得,当初宠姐也曾经放弃过一次穿越回去的机会,但她手里没有那卷轴,或许她不回去,真的就会死去。

    程岐还不想死。

    总之,心乱如麻,一夜未眠。

    …

    那晚过后,程岐再也没见到程衍,那人去了茶庄,干脆一天一天的待在那里不回来,程岐也故意躲着他,做两地分居状。

    足足三天,看的一家人都心里惶惶的,这俩孩子平日里虽然算不上形影不离,却也没这么僵持过,那氛围不像是吵架的冷战,而是一种情绪摩擦后的疲惫绝望,似乎看不到未来了。

    用过早膳,撤案之后,一行孩子坐在里头闲聊,沈鹿瞧着程岐在旁边闷闷不乐,探头过去小声问道:“我说阿岫,你和程衍这几天是怎么回事,那人怎么还不回来,这都三天了。”

    程岐晃着茶盏,淡淡道:“或许是茶庄有事吧,太忙了也未可知。”

    “你骗谁啊。”

    程岱在旁冷冷一句。

    程岐没抬头,也没说话。

    程岚在旁瞧着,担忧道:“阿岫,你说实话,是不是程衍那家伙欺负你了,若是如此你可得告诉大哥,大哥帮你出去。”

    “就是。”

    梁珠也说道:“这样僵持着不是办法,你好歹说说,到底是怎么了啊,我们也好给你出出主意,这满屋子的人,可都是向着你的。”

    程岐听着,心里面当真是五味杂陈。

    欺负。

    何止是欺负。

    那人快要把她欺负死了,一步步的紧密行军,把自己拢入他的圈套中逃不脱,却又在她忘记从前,准备安然度日的时候,告诉她,那圈套的网兜将会在八天后重新敞开,你可以走了。

    或者,你可以选择留下。

    但是留下也许会死。

    你也可以走。

    这样我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艰难悲惨痛苦寂寥的轮回度日。

    美名其曰:你自己选择。

    分明就是自私!

    这个王八蛋!

    程岐越想越气,干脆把那茶盏掷了出去,下了沈鹿一跳,连连拍着胸口说道:“哎呦,这是多大的火气,看来程衍当真气到你了。”

    “何止气到我了。”

    程岐咬牙切齿道:“他是气死我了!”

    程渊挑眉:“还知道生气,算是好兆头。”

    程岐飞眼刀过去,梁珠马上打了程渊一下,低声道:“这个时候你在旁边火上浇油做什么。”把声音压得更低,“他们两个不痛快,大吵一架就是了,你休要多嘴。”

    程渊笑而不语。

    “少夫人!”

    庄子门口的乔二哥走了过来,说道:“国公府的三夫人来了,她气冲冲的说要见您,奴才拦不住,她……”

    “沈鹿!”

    话没说完,就见季氏来势汹汹的冲进膳堂,一把推开乔二哥,对着刚刚站起来的沈鹿就是一巴掌,那声音清脆无比。

    “阿瑶!”

    在旁的程岚登时怒起,直接推开季氏,将沈鹿搂在怀里,而那人已经被这一巴掌抽蒙了,捂着脸,不知所措的说道:“我……”

    这时,堂中的几个孩子纷纷凑了过来,是程渊先稳住他们,然后对怒极的季氏说道:“三婶,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掴阿瑶一巴掌,你今天要是不说出个理由,可别想走。”

    “理由?”

    季氏恶狠狠的指着沈鹿道:“我打她还用理由吗!”

    “三夫人!三夫人!”

    局态正乱着,膳堂外头又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一人,众人上眼,竟然是那冯家大小姐冯宜,身后的葵儿紧跟着她,担忧的很。

    程岐厉声道:“你来做什么!”

    只是冯宜视而不见,而是过去,苦口婆心的对那季氏道:“三夫人您怎么过来了,您这样,我这心里多过意不去啊!”

    “宜姑娘!”

    季氏的视线死死的咬着沈鹿,对冯宜道:“这不是你的错,谁让这死丫头明面上答应我,帮程云夺找那百浆果治病,背后,却在那百浆果里下了慢毒!要毒死我的夫君!她的三叔!”

    她说完,所有人都震愕了,沈鹿不管不顾的推开程岚,几步过去和季氏瞪眼对峙,说道:“你说什么!”

    季氏厉斥道:“那百浆果未长成!是有毒的!”

    “不可能!”

    沈鹿立刻反驳道:“我师父送来的百浆果绝对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季氏气极反笑:“没有问题的话,为什么程云夺服用了之后,病情立刻就加重了,现在已经卧榻不能起了!”一指冯宜,“要不是宜姑娘今天来和玉儿叙旧,恰好闻出那百浆果是生的!我还被你个贱蹄子瞒在鼓里呢!“

    程岐猛地皱眉:“真不知道冯宜你还懂这个。”

    “闺中多读书,自然懂得。”

    冯宜抬头看她,眼底露着谨慎:“今日也是恰巧而已。”

    “沈鹿啊沈鹿!”

    另一边,季氏还在痛斥道:“你好毒的心肠!好毒的心肠!”

    “胡说八道!”

    沈鹿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在背后下毒,季邰平,我虽然出身江湖,但是江湖人最重承诺,便是我要杀程云夺,我也会大大方方的杀,杀了,也会大大方方的承认,绝对不会暗地里使刀子!”

    季氏头冒青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你再说一遍!”

    沈鹿正色道:“我没在那百浆果里下毒。”

    季氏用力拽她:“你敢不敢和我去官府当堂对峙!”

    “我没杀他,自然不会和你去!”

    说罢,沈鹿转身抽手。

    “你别走!”

    季氏猛地往回拽她,程岚等人立刻上前,却晚了一步,那冯宜也上手,看上去是再拉季氏,实际上,也在暗中拽着沈鹿的袖子,沈鹿没想到她会如此,脚下又是没注意的石阶,绣鞋一崴。

    电光火石间,沈鹿来不及反应,扑倒在一旁。

    砰的一声。

    额角撞在了旁边光滑的木柱子上,额前的肌肤瞬间破开,流出一条细细的鲜血来,同时,季氏也仰倒在一旁,冯宜则尖叫一声,捂着嘴连连后退,扑在了葵儿的身上。

    “阿瑶!”

    程岚目眦欲裂,他差一点儿就能接住沈鹿了,此刻扑过去,将沈鹿抱在怀里,那人左侧额角鲜红一片,痛楚让她连睁眼都费力,脸色和唇色转瞬苍白,急喘了几口气,唤了一声秋白,彻底失去意识。

    “嫂子!”

    程岐大吼,狠剐了一眼那两个罪魁祸首,然后对着已然蒙愣的乔二哥喊道:“快去请周老郎中!快点儿!”

    乔二哥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的往出跑。

    再看季氏,那人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她只是生气冲动,并没想到把沈鹿伤害成这样,倒地震愕着,不安的左右看着。

    百合扶着她,瞧着那围着沈鹿的一行人,各个都是脸色铁青有仇必报的样子,也怕的不行,说道:“夫人……夫人这可怎么办啊?”

    季氏这回可是彻底慌了手脚,她方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这会儿才意识到,如果程云夺死了,那么长房的这几个孩子……

    就会冲着自己来了。

    慌乱之际,季氏看到一旁的冯宜,那人瞧着血泊中的沈鹿,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快意,她恍然醒悟,冯宜正好对视过来,又立刻换上警惕神色,但为时已晚。

    季氏觉得,自己可能被冯宜利用了。

    那人喜欢程岚。

    仇视沈鹿……

    “阿瑶!”

    另一边,程岚瞧着怀里的沈鹿,额角的血越流越凶,他不得不用手帮她捂住,大量的鲜红染湿了脸颊和脖颈还有衣领,爱妻被致伤成如此模样,程岚只觉得心脏爆裂,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翻江倒海。

    “阿瑶!”

    他声嘶力竭。

    那一声,程岐骇心,愣了一下。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

    “醒不过来了?”

    卧房外,听到周老郎中的答复,程岐最先起身,厉声道:“怎么会醒不过来!”

    周老郎中擦了擦手,摇头道:“岚少夫人当初生育之后,身子调养的不是很好,今天磕的地方又不容乐观,能活下来已是万幸,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听天由命吧。”

    “怎么会这样?”

    梁珠哭的眼睛都肿了,攥着程渊的衣角:“阿瑶才……阿瑶才生下飘儿,眼看就要过上好日子了,她从前那么苦……”

    程渊搂着她,皱眉对周老郎中道:“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周老郎中叹了口气,没说话。

    程岱见状,亲自送周老郎中出去。

    没想到折腾了一个晚上,这都快两天了,就只是这样了,程岐疲惫的重新坐下,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未及反应,就被冯宜冲了进来,那人二话不说就闯进了那卧房里。

    “你给我站住!”

    程岐再次怒起,却没拦住,她追进卧房里,瞧见冯宜噗通一声跪在那帐床边,梨花带雨的模样看得人发愣。

    “阿瑶……阿瑶你怎么样了。”

    冯宜哭的很是真切,瞧着床上的那人无动于衷,又转头看着守在帐床边,同样颓废的坐在地上的程岚,那人一夜未睡,紧紧的攥着沈鹿的手,神态隐在黑暗中,一言不发,有些让人不知所措。

    “秋白哥哥。”

    冯宜微咽口水,伸手覆住程岚的手,说道:“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样子,是三夫人太冲动了,你……你别太难过了,阿瑶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的。”吸了吸鼻子,往前凑了凑,“你这一夜未休息肯定是饿坏了吧,我让人从府上送了鸡汤来,你喝一口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喝大油的东西,所以特地煲的很清淡,你……”

    “滚。”

    一个短暂却有力的字,打断了冯宜的话。

    那人一愣,瞧着程岚,说道:“秋白哥哥,你说什么?”

    “我让你滚。”

    程岚说着,缓缓的转过头来,他双眼血红,神态与从前的温柔和煦大相径庭,像是一只黑夜里被激怒的豹子,亦或者是森林中,进食时被人打断的厉鬼,总之,看的冯宜心里不安。

    “你,还有季氏,伤了沈鹿的。”

    程岚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这一句话,正好让刚进来的程岐听到,她微微皱眉,瞧着冯宜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她脸色是煞白的,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程岐。

    冯宜回头,被这对兄妹的眼神看的无地自容,用力推开程岐,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让小厅里不知其中来龙去脉的几人摸不着头脑。

    而卧房里,程岐瞧着程岚,那人的状态很让人担心,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大哥,嫂嫂……嫂嫂一定会没事的,只是你……去休息一下吧,嫂嫂这里我帮你守着,她一定会好起来的。”

    “那金项圈儿的事情,我知道是冯宜做的。”

    程岚突然道。

    程岐微怔。

    “还有,她送给阿瑶的那把断齿篦子。”

    程岚继续道:“当初沈捕头来搜府,抓阿瑶,也是她做的,再加上这次的事情,也是她故意做手脚,使季邰平为刀,阿瑶虽然不说,但我都清楚,是我从前太优柔寡断了。”

    程岐听着,心头微悬,不知道程岚是早就知道了,还是……现在才明白过来,但这不重要,能看清冯宜就好。

    “我守着阿瑶,你出去吧。”

    程岚道。

    程岐见他坚持,只得离开了。

    而床边,程岚默不作声,只看着沈鹿,他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狠狠的撞破了,再愈合上,再撞破,再愈合。

第252章 破碎后的新生

    得知沈鹿没有生命危险之后,熬了一整个晚上的程岐实在是困倦的不能坚持,回去采石阁后,一口气睡到了当天傍晚。

    醒来之后,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程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回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无奈的锤了锤脑袋,叹了口气。

    “姑娘,您醒了?”

    卧房的门被人推开,青苗探进头来,小姑娘怯生生的说道:“您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奴给您备点儿吃食吧。”

    “不用。”

    程岐直接就拒绝了,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有胃口,遂道:“你去给我倒点儿水喝,温的就好了。”

    青苗应声,轻轻的将那房门合上,只是几秒后,那房门又被人推开,程岐以为是青苗回来了,抬头却是一愣,然后淡淡道:“回来了。”

    程衍点头,平静的看着她道:“阿瑶怎么样了?”

    “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程岐光脚下地,将旁边架子上的裙衫一一穿好,说道:“只是伤到了脑袋,恐怕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凭借着现代人的知识储备,程衍说道:“脑部受损,植物人?”

    程岐想着,现在也只有这个能解释沈鹿为什么会昏迷了,穿好绣鞋绕过程衍去小厅,顺手拿起花桌上的一块点心吃着:“今天凌晨的时候,冯宜被大哥赶走了,三房那边,季氏闭门不出,程姝倒是来赔礼道歉了,不过也被孟姨娘给赶走了。”

    程衍站在她身后,两人似乎心照不宣的避开了卷轴的事情,而他今日回来,当然是不想让这些混乱,都交给程岐一个人处理。

    “那现在怎么办?”

    程衍淡漠道:“要追究吗?”

    “追究不了。”程岐冷静的说道,“放在现代或许还能追究,可是这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古代,更何况,对方是冯宜和季邰平,我们要顾忌的实在是太多了,若要告官的话,冯宜她爹是锡平司马,以咱们长房如今的势力,只怕是打到天边去,也讨不回什么公道,而国公府三房那边,只要程云夺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拿季邰平如何。”

    “可阿瑶不能白白受苦。”程衍微微皱眉道。

    程岐斜睨着他:“这我自然知道。”话锋一转,“但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果意气用事只会两败俱伤,要厚积而薄发,算总账。”

    程衍瞧着她的样子,琢磨着她的话,蓦地笑了一瞬,然后负手先行出门道:“去膳堂用夜食了。”

    程岐想了想道:“不必,我得先去一趟票号,不能让阖锡平的人看咱们长房的笑话,以为沈鹿一昏迷,咱们青泉山庄就乱了套。”

    程衍思忖着颔首,道:“也好。”

    “那……膳堂那边,你帮我去说一声吧。”

    程岐道。

    程衍没回头,冷淡道:“我要回茶庄。”

    程岐眉间一皱,也没说话,两人就这样互相沉默着,一前一后的走到了山庄的大门处,看门的乔二哥等几人见状,都觉得这两人只见的气氛有些古怪,却没多问,只是道:“姑娘,备车吗?”

    程岐颔首,伸手比了一下:“两辆。”

    乔二哥又是一愣,然后招手道:“备车。”

    “岐姑娘,宗玉少爷。”

    身后传来盛叔的声音,程岐两人回头,那人也是一脸倦色,给他两人行了礼之后,说道:“岚少夫人那边,人……还是没醒。”

    程岐本就不抱希望了,只是问道:“大哥呢?”

    “秋白少爷一直守着来着。”盛叔叹了口气道,“一天一夜,最后还是孟姨娘劝了几句,才去用了些饭食,这会儿好像回房休息去了。”

    “母亲怎么样了?”

    程衍蓦地开口道:“昨天的事情,怕是吓到她了。”

    盛叔道:“周老郎中也看过了,说是惊惧过度,又病倒了。”无奈的摇了摇头,扶额道,“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啊。”

    听到这句话,程岐也是满心的不舒服,正是如此,每当长房一行人的日子将要步上正轨,就会出现一些岔子,打乱难得的平静。

    想到这里,程岐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程衍,刚好那人也在看着她的后脑勺,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击,到底是后者先转过头去。

    盛叔看出这两个人的别扭,却没插手,程岐和程衍现在好歹也是当家做主的人了,很多事情都需要他们自己处理,他能帮他们一时却不能帮他们一世,尤其是,感情问题。

    小夫妻,刚开始有很多摩擦是正常的。

    “岐姑娘,那冯家和三房那边,怎么办?”

    盛叔将话题拽回来道。

    “冯宜那边肯定是没办法动了,就先放着吧。”

    程岐说道:“至于三房那边,季……”

    “和季家断绝一切生意往来。”

    不远处传来这样的一句,那声音听着是既熟悉又陌生,程岐一时没有头绪,寻觅着看过去,只见那拐角处,走出来一人,她愣了几秒后才将将认出来,狐疑道:“大哥?”

    不过,那黑衣袍的冷峻男子,正是程岚。

    他一改往日温煦气态,着一袭罕见的玄色衣袍,修长的身形杀出严肃的冷冽和高高在上,这般不紧不慢的走过来,好像腊月的寒风扑面刮得脸颊生疼,如此,让人望而生畏。

    程岚的五官仍是俊朗的,但眉眼间的神态却极其不同,眼珠转动间流泻而出的,再不是温暖,而是狠厉和决然。

    此刻,举手投足间,才是长房嫡长子该有的气态和架势。

    听到程岐唤自己,程岚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然后斩钉截铁的对盛叔下命令道:“盛叔,你即刻就去办,咱们程家长房从现在开始,断绝所有和季家的生意往来,同时放话出去,自此和季家势不两立,让其余的商户看着办,是站在哪一边,至于冯家,我会处理。”

    盛叔先是微怔,旋即道:“秋白少爷,这恐怕不妥吧。”

    “让你去办你就快去!”

    程岚斜睨着他,声音很有底气:“不必废话!”

    盛叔见状,看了一眼程岐,那人摆了下手,他这才离开,当然程岚交代的事情,他还是要经过商量后,才能下决断。

    “董盛。”

    谁知程岚直接叫住他。

    盛叔回头。

    程岚眼底冰冷:“我要你去办事,你看阿岫做什么,这长房到底该谁当家做主,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还不快去!”

    董盛没办法,只得离开照做。

    而程岐瞧着程岚的模样,总觉得不舒服,一夜之间,这人就从温顺的天使变成了暴戾的恶魔,如此反差,让人难以接受。

    “大哥,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程岐无可奈何的说道。

    “不必从长计议。”

    程岚冷静的说道:“我早就该这么做了,否则的话,阿瑶也不会受伤至此,我从前是个懦夫,现在,以后,都不会再是了。”

    程岐闻言,心头一颤,莫名震撼的低下头去。

    “秋白。”

    程衍则道:“季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甚至可以说,以季家现在的势力,咱们才是落入下风的一方,你这样的做,岂非人人都会站在季家那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没关系,还有新远的舅舅。”

    程岚昂首挺胸的说道:“更何况,今年年底,太衡就要去上京任大理寺一职了,再加上你的黄马褂,阖锡平,再也不会有人敢对咱们青泉山庄的人,动手动脚的了。”

    说罢,掠过那两人要出门去。

    “秋白,我知道阿瑶遇事你伤心,但是……”

    “没什么但是!”

    程衍企图再次劝说程岚,却没想到那人猛地回头,并且准确的攥住程衍的领口,拉至眼前,抵着他的额头恶狠狠的说道:“程衍,你别忘了谁才是程家的长房嫡长孙,谁才是爹爹真正的后人!”

    乔二哥一骇,登即喊道:“宗玉少爷!”

    程岐也下了一跳,一把攥住程岚的手腕,厉声道:“够了!”

    程岚闻言,眼底的怒意缓缓褪去,涌上来些许压抑和忍耐,松开了程衍的领口说道:“对不住,是我的太冲动了。”深吸一口气,“只是所有伤害过阿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言毕,终于阔步离开。

    程岐咬牙,赶紧踮脚看了看程衍的脖子,果不其然,那人的下巴被程岚的拳头撞的青紫,心头发紧,询问道:“你没事吧。”

    程衍瞧着程岚离开的方向,攥着程岐的手缓缓放下,却意料之外的没有松开,被程岚这样对待后,程衍也并没有动怒,只是道:“我没事,没想到阿瑶出事,对秋白的打击这么大。”

    “这算什么?”

    程岐迟疑道:“黑化吗?”

    “或许是创伤后的应激保护吧。”程衍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性子还真是一直在走极端,不是极其软弱,就是极其强横。”

    “那现在怎么办?按照他说的去做吗?”

    程岐为难道。

    “就按照秋白说的办吧。”程衍说道,“一位的忍让不是办法,我知道你这样做其实是想保全长房,保护如今太平安稳的日子,但是你的慈悲心肠看在外人的眼里,就是懦弱胆小,既然自保太难,那就主动出击,等到浑身长满了刺,他们才会不敢靠近。”

    程岐觉得这一席话还挺有道理,干脆道:“也好。”这才注意到那人还攥着自己的手,用力的甩开,没有说话。

    程衍不舍的攥了攥手掌,忽而又道:“对了,方才的事情,你有没有注意到,秋白靠近我的时候,我听到他的呼吸,完全没有从前的孱弱无力,反倒很健康强壮,我也暗中探了他的脉搏,秋白现在根本不像是一个常年卧病的人。”停了停,“或许,这就是因祸得福吧。”

    “是福祸相依。”

    程岐道:“还有三天。”

    程衍瞳孔轻颤。

    …

    沈鹿的事情出了,程岚的话放出去了,别说是阖锡平,就是整个大汤十四州的商市局面,都在细微的变化着。

    长房这边手脚利落,但国公府三房那边却不容乐观,程云夺吃了那有毒的百浆果后,病情加重,现在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而季氏听说了程岚的雷厉风行后,生怕那人会找上门来,也是成日里手足无措的,程铭不能担事,现在整个三房,都是程姝和谭丕在打理。

    但程姝一个女孩子,到底很多事,还是那谭家父子在做主。

    深夜的卧房里,她疲惫的坐着,程姝怎么也不会想到,分家之后三房居然会落到如此地步,不仅生意一落千丈,和长房无法睥睨,更未料到父亲会病重至此,母亲又无意伤了沈鹿,她这几日屡次登门都被撵了回来,大失面子。

    祖母,还是作壁上观的样子。

    程姝想着,现在只能等着夏入秋的那一次运金,用朝廷的赏银解一下燃眉之急,资金链不那么紧绷了,就有东山再起的余地。

    只是不知道,程云夺能不能挺到那个时候了。

    “你们都先下去吧。”

    小厅里有人屏退了那些伺候的婢子,是谭白,他推开卧房门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顺势合上门,瞧着坐着的程姝,说道:“玉儿。”

    程姝抬头,那人仍是温和的,她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你这般难过,我怎么放心得下。”

    谭白伸手托住她光洁的下巴,缓缓抬起,瞧着她眼底的疲惫,凑过去温声道:“是不是很累,快去睡吧,我守着你。”

    面对爱人的这般,程姝如何会拒绝,她平静的点了点头,过去帐床上躺好,谭白则顺势坐在床边,温柔道:“睡吧。”

    程姝拉着他的手,冲谭白轻轻一笑,那人微怔,旋即也轻笑着握了握她,然后俯身下去,吻了吻程姝的唇角,将要抬身。

    谁知,程姝回应了她一下。

    谭白没想到,便重新吻住她,而程姝则搂住他的脖颈,两人热切的亲吻着对方,直至都有些气喘吁吁,谭白眼底翻覆着**,对近在咫尺的程姝说道:“玉儿,我想要你。”

    程姝没有说话。

    谭白顺理成章的压上床去,却没有猴急的去解程姝的衣服,反倒低头亲吻着她的脖颈处,缓缓往下,那人呼吸渐重,任由谭白怎么撩拨摆弄,直到身前的衣服被他解开,陷入无法自拔的意乱情迷。

    直到两人都坦身相对,临门一脚的时候,程姝却突然推开身上的谭白,将被子拽住挡在身前,绯红着脸道:“不行,不能和你。”

    后四个字一下子戳进了谭白的耳朵里,那人脸上的温柔肉眼可见的消失,换上那副霸道幽暗的神色,问道:“为何?”凑过去,将程姝重新按在身下,“不能和我,那和谁?你想和谁?”

    他的问题和态度都很有压迫感,程姝有些害怕,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说道:“没……我没想和……”

    “是太子,还是六皇子?”

    谁知谭白一语中的,话语利剑一般的刺穿程姝的伪装,说道:“我告诉你程玉儿,太子你这辈子都高攀不起,至于六皇子,程岐现在不会入宫,也就对段贵妃没有丝毫威胁了,既然如此,你于她,就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她也就不会把你许给六皇子。”伸手摩挲着程姝滑嫩的脸颊,淡笑道,“程玉儿,三房的势头每况愈下,你爹和你那个闯祸的娘,已经是锡平人人避之不及的丧门星了,再者说了,长房还有一个即将出仕的程岱,三房呢,商贾之家,高抬不起,你就算嫁进了望门,也是高嫁,将来不知道要在婆家吃多少苦头。”

    话锋一转,谭白伸手把住程姝的脑袋,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我说过了,程玉儿,现在能救你出这个火坑的,只有我,我现在要比你想象的,厉害有势的多,玉儿,你早晚会知道的。”

    程姝被他的一席话说的蒙愣,而趁着自己未及反应,双腿已经被那人给撑起来了,刺痛利剑般袭卷全身,她忍不住哭出声来。

    “……明玉。”

    程姝哭腔甚浓:“好痛。”

    “再痛,也没有我听你说不能的时候,那么心痛。”

    谭白本意是要温柔,但是那句不能和你,的的确确的伤到了他一直深爱着程姝的心,他恨这个女孩儿临了还做着别的盘算,却又没办法克制对她的爱意,在这样的复杂情绪下,他终于还是放慢动作,直到程姝适应了那新的触感,才继续与她抵死缠绵。

    结束后,他撑起身子来,瞧着身下的程姝,那人媚眼如丝,气喘吁吁的不肯放开他的腰,似乎有些不舍,低低道:“明玉。”

    谭白轻应一声,拿开她温热的手,将长剑收回鞘中,一边擦拭着一边穿好衣服下床去,瞥眼她,说道:“玉儿。”

    程姝缓过神来,裹紧了被子,望着他的侧颜,或许是因为两人有了鱼水之欢,程姝现在的心理有些不同,好像更依赖他了,伸手想要握一握谭白的手,那人沉默两秒,轻轻握住道:“怎么了?”

    “别走行吗?”

    三房日渐倾颓,现在唯有谭白帮她支着头顶的天,程姝不想让那人离开自己,哀求道:“今晚就睡在这里,和我一起,行吗?”

    “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谭白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嘴唇,程姝急切的回应了一下,恋恋不舍的看着他离开。

    而谭白走去院中,却瞧见自己的父亲谭丕站在那里,谭丕看着自己的儿子这么晚了居然从程姝的房里出来,并没有露出什么吃惊震愕的表情来,只是说道:“回去休息吧。”

    欢爱之后,谭白整个人都是松泛的,长呼了口气,只觉得四肢百骸都痛快的药喊出来,但嘴上不过轻应一声。

    父子两人并肩走着,谭丕突然说道:“明玉,等程云夺死后,以咱们谭家父子的势头,你足可以娶个比程姝条件更好的,不论是出身还是相貌其他,程姝……不过名气大,人实在是平庸无比。”

    “没关系,爹。”

    谭白目视前方,平静道:“我只喜欢她。”

    …

    与此同时,采石阁里,程岐抱着膝盖坐在帐床上,按理来说这深夜子时早早就应该睡了,她却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还有两天。

    后天,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要回去吗?

    不回去的话,自己会死吗?

    程岐的头脑混乱了这许多天,到了此时此刻,已经完全不去想其余的事情了,完全是一片空白,将自己变成雕塑一般。

    不多时,房门被人小心翼翼的推开,月盈瞧着床上的她,无奈的皱了皱眉头,说道:“姑娘还不睡吗?”

    “再等等。”

    程岐淡淡道。

    月盈见状,沉默了几秒,忽而说道:“姑娘,别等了,茶庄那里来人传话,说宗玉少爷今晚又歇在那里了,您……还是先睡吧。”

    程岐本想解释,但话到嘴边又深感无力,为了让月盈他们几个放心的去睡觉,只得说道:“好,那我这就睡了,你先下去吧。”

    月盈虽然不烦心,却还是合门离开。

    程岐疲惫的躺下,手里捏着轻薄的被子,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如今紧绷的气氛下,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程衍。

    程宗玉。

    程大混蛋。

    那个洁癖自恋狂,不但自私自利,又机关算计,到头来还道德绑架自己,更可气的是,这道德绑架还绑的很是时候。

    她现在都快要纠结死了。

    “程衍。”

    程岐冷冰冰的盯着房顶:“你这个王八蛋。”

    “为什么骂我。”

    卧房门外突然有人道。

    程岐一骇,只见那门被人推开,程衍走了进来,那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帐床前,低头看他:“被我抓到了吧。”

    程岐皱眉:“你不是睡在茶庄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想你了。”

    程衍一如往常的言简意赅:“更何况,我不想浪费掉这两天。”说罢,脱下自己的外衫,作势就要往床上去,吓得程岐双下巴都出来了。

    “姑娘!少爷!不好了”

    院里有人大喊,是月盈的哭声。

    “三老爷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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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万岁介绍:
抓人贩子被歹徒一枪崩的穿越了,醒来又发现自己被毁容了,程岐表示真愁skr人,妖魔鬼怪怎么踏马这么多!没关系,拿起金箍棒,俺老娘来也!且看她如何三拳打飞小渣渣,倒拔门口白莲花!**************只是某人发现,自己的预备役媳妇儿画风突变,不但骨骼清奇,好像智商也在直线下降,无奈摊手,你这泼猴。#傲娇总攻vs中二少女#某傲娇:追妻难受。某中二:多喝热水。——————书友群429908206,已有两百万完结作品,坑品更新有保障,都来可怜可怜孩子吧!夫人万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夫人万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夫人万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