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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秦晾晾     夫人万岁txt下载     夫人万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8章 都是骗你的

    “太子殿下!”

    张茂瞧见汝阳王的那柄长枪从太子的前胸插进去,又从后背出来,那枪头血红一片,带着腥臭!

    太子目眦欲裂,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但是那生命的流逝却是止不住的,他狠狠的向后倒去,那银枪也被顶了出来。

    张茂忙不迭的跑过去,握住太子的手,那人困难的张了张嘴,说道:“我……我可是……太子……”

    “到阴间去。”

    汝阳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巨大的身躯投来无数的阴影,握住那长枪,一把抽出来,冷冷道:“给那些孤魂野鬼做太子去吧,杨晔。”

    太子嘴唇疯狂的颤抖几番,眼睛死死的盯着汝阳王,口中忽然溢出大量的鲜血,终于最后眼珠一翻,死了。

    见太子合眼长眠,张茂惊骇的喘着气,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殿下!殿下!”

    “如此忠臣,合该殉主而去。”

    汝阳王这般说道。

    张茂闻言浑然一愣,转头看过去,视线内却一闪银光,随即胸口传来一阵极痛,巨大的力道让他也倒下去。

    瞧见自己的胸口也立着一杆长枪,张茂登时眉头紧锁,嗓子口磨蹭几声没喊出去,也失去了意识。

    身旁接连死了两个人,四公主早就哀嚎了起来,六皇子瞧着她,倍感厌烦,用肩膀狠狠的撞了她一下,说道:“哭什么!”

    四公主不小心咬了舌头,嘴角溢出血来。

    “颖儿。”

    段贵妃低呼一声,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随即又看向一旁的汝阳王,不知道因为什么,即便方才汝阳王说出了那样伤人心的话,可段贵妃情急之时,总是愿意相信他的。

    眼下,太子和张茂已经死了,汝阳王和太兴真央又重新占领了上京,这是好事。

    “王爷。”

    段贵妃迫不及待的扑过来,她的手脚还被绑着,这样过去的姿势实在是有些滑稽,但她早已顾不得在众人面前狼狈,只是对那个她注入了所有希冀的男人说道:“王爷,王爷快救救我。”

    汝阳王瞥眼她,并没有任何回应。

    段贵妃的心犹如置在地窖中,又或者放在了火架上炙烤,总之是不安的很,她害怕会被汝阳王过河拆桥:“王爷,我是亭儿啊,你不是答应过我,等事情结束,就封我做皇后吗?”

    六皇子听到这话,紧皱眉头,忽然跪直身子厉斥道:“贱妇!你个没有自尊的贱妇!”

    “你闭嘴!”

    一直容忍着六皇子辱骂的段贵妃再也忍不住,转过头,面容狼狈可怖的对六皇子喝道:“你给我闭嘴!”

    六皇子果然一愣。

    在他的印象里,母妃一直是高贵冷艳的,她的身上有着凌驾于天下所有女子的不驯,即便她为人狡猾刁钻,心机歹毒,但也是坏的明明白白,何曾有过在别人脚边乞怜的时候,

    他不能容忍,遂切齿道:“段亭,你与旁人苟合,你不配生下我。”

    “老六!”

    听到这话,旁白的四公主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起来:“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母妃这是为了咱们能活啊!”

    她虽然窝囊,但是思想可要比一根筋的六皇子清楚的多,若说维护自尊,段贵妃的确可以继续傲然风骨,临死也不从汝阳王的羞辱,但是呢,代价就是所有人都得死,反之如此,虽然看着可笑,但是至少能留下他们三个的性命。

    只要活着,就有无线的可能。

    “这样苟活于世,我不屑之。”

    不过,六皇子仍是这样固执的说道。

    段贵妃眼睛红的恨不得流出血来,对于六皇子的言行,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再转头看向汝阳王,可谁知,对着自己的已经不是那人的眼眸,而是那人手里的长枪。

    段贵妃浑然一骇,不安的往后退了退,震惊之余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能接受汝阳王不想因为大业而冒险救自己,但是她不能接受,自己帮汝阳王做了这么多后,他居然要杀了自己。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王爷?”段贵妃面色茫然的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我的命吗?”

    四公主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量,对着汝阳王喊道:“太子哥哥和张茂已经死了,上京是你的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不求宫里的荣华富贵,只要这条……这条命就是了!”

    汝阳王斜睨着四公主,那人的眉眼的确很像自己,但是这骨子里的软弱,却是和皇帝一样的,他拿捏不准,自己和皇帝也有血缘关系,若是滴血验亲,怕是也验不出个一二三来。

    至于六皇子,那人性格像自己,眉眼却像皇帝。

    汝阳王更没有了判断力。

    但他是个喜欢快刀斩乱麻的性子,既然分辨不清,那就一同杀掉好了。

    就算是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也没关系,总好过一辈子给别人养儿子,就像皇帝一样。

    更何况,汝阳王此一行联合太兴真央谋反,要的不仅仅是皇帝屁股底下的那个座位,他要的,是这江山万里,是这十四州的所有子民,要的,更是一个新的局面,属于他杨瀚的局面。

    段贵妃和这两个孩子,就是自己迈向新局面的,最后一个坎儿,既如此……或者可以说,汝阳王从来没有犹豫,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想留下段贵妃和他们,长枪一挥,抵在了四公主的面门前。

    四公主见状,吓得脸色瞬间白如纸,牙关打颤,控制不住让口水滑落下来。

    “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事冲我来!”

    六皇子到底是做弟弟的,上前猛地将四公主撞到一边去,眼睛一下不眨的对着那枪尖儿,如此喊道。

    段贵妃心痛欲裂,这个时候也没什么祈求了,所有的情绪都在为声讨汝阳王而服务。

    “杨瀚!你个畜生!”她声嘶欲裂,“你怎么能拿枪对着你自己的儿子!”

    “谁说他是我的儿子。”

    汝阳王还是那句不冷不热的话。

    段贵妃绝望的喊道:“他就是你的儿子!是我和你的儿子!”

    “我与你同床共枕才几次。”汝阳王不屑的说道,“你倒是与皇帝……夜夜笙歌多年。”

    段贵妃听到这话,总算是放弃了辩驳,她算是看明白了,现在的局势,汝阳王不想认这两个孩子,就算真的有现代的dna检测技术,就算两人相似度百分之百,汝阳王也是不会承认的。

    你如此叫醒一个在装睡的人。

    见状,太兴真央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对汝阳王说道:“王爷,或许……我有法子验血统。”

    汝阳王闻言,冷冷的瞥眼过去。

    这一眼,把汝阳王给活生生的看蒙了,说实话,他现在有点儿不懂汝阳王的意思,记得早在两人赶往上京的路上,那人还说段贵妃是自己的女人,六皇子和四公主是他的骨肉,怎么这个时候,又全然变了脸色。

    “……什么法子?”

    在段贵妃浑噩的眼神中,汝阳王低冷的问道。

    太兴真央心里没底,思忖了几秒后,才说道:“我只是想着,若这两个孩子真是你的嫡长子和长女……”

    “我的嫡长子和嫡长女。”

    汝阳王话锋一转的说道:“只有本王登基后,本王钦定的皇后生下的孩子,才是嫡亲。”垂眸看着六皇子和四公主,说出狼心狗肺的狠话来,“他们,都是血统不纯的野种罢了。”

    “杨瀚!你个王八蛋!”

    段贵妃被这话一刺激,算是彻底爆发了,但是她手脚又都被绑着,干脆张开嘴巴死死的隔着裤子咬在汝阳王的腿上,但是那裤子厚的很,汝阳王连痛感都没有,只低头瞧着那狗一样的女人,不耐烦的将她甩开。

    段贵妃被狠狠的摔在旁边,嘴角磕地,流出殷红的血来。

    “你利用我。”

    段贵妃绝望和痛苦交织后,得到的却是异样的平静。

    汝阳王看着她,心里丝毫没有愧疚,仿佛这个女人这么多年,对他掏心掏肺的付出,都是应该的一般。

    “我说了,我送你入宫,一路扶持你到贵妃位,让你享受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你早该知足。”他道,“更何况,当初送你入宫,就是让你扎在皇帝身边,为我所用罢了,你总是异想天开,女人啊。”

    段贵妃冷笑着,脸上已经被自己吐出来的血被染红了:“你当初的那些甜言蜜语,那眼泪……都是假的?”

    “我何曾流过泪。”

    汝阳王面无表情的说道。

    “杨瀚,你不得好死。”段贵妃含恨的说道,“我诅咒你,死无葬身之地!”

    “贱人。”

    汝阳王说了这么一句,背过身去,招手让一名叛军过来,低冷道:“杀了。”

    那叛军一愣,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王爷?”

    “动手。”

    汝阳王又重复了一遍。

    那叛军见状,只得提起地上的长枪,硬着头皮走过去,抵住段贵妃的胸口,用力的推着,那枪头很锋利,很容易的就刺破了段贵妃的胸口,伴随着那肌理裂开,鲜血外涌的渗人声,段贵妃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丝声音,但是她的嗓间,那血液翻腾的声音,就像是细微的炖汤声,再然后,是四公主的惨叫,和六皇子倒地的声音。

    从头至尾,汝阳王都没有回头看一次,甚至说,他连一丝异样都没有。

    太兴真央看着他,只觉的心寒如地狱。

    那是他的骨肉和情人啊。

    既然太子和张茂已死,他大可留下那三人的命的,可汝阳王却为了彻底变新,让他接下来身为帝王,该有的一切都重新来过,大义灭亲,这样的人说是狠毒,但也是做大事的人。

    至此,太兴真央皱紧了眉头,让那名叛军下去。

    “慢着。”

    谁知汝阳王叫住了他,那名叛军闻言回头,却见一只粗壮的手伸过来,不等反应,迅猛如雷的掐住他的脖子!

    太兴真央瞳孔骤缩。

    心道汝阳王心里还是介怀这件事的,只是苦了这名叛军,死的这样冤枉。

    咔嚓一声十分清晰。

    汝阳王将那名士兵的尸体掷在一旁,深呼了口气,转过身去。

    他瞧着地上的三具尸体,一个是自己此生第一个女人,另外两个,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亲女儿。

    现在各自胸前一个大窟窿,命丧黄泉。

    不过没关系。

    汝阳王在心里这样自我催眠着。

    他抬头,瞧着几步之远的,那麒麟殿的大门,迈过那三具尸体,抵到那殿门前,伸手轰隆一声推开,随着他一起进去的,还有那无声无息,狗血扑面一般的夕阳光。

    那麒麟殿很大,却也很空旷,正中间摆着的,便是那座他向往了整整二十年的龙椅。

    它代表着天子的权势,也彰显了万人之上的无限寂寞。

    汝阳王走进去,终于在那窗前,瞧见了负手而立的皇帝,那人身上的龙袍多有破损,比起在位时的荒谬,遇到兵变,却反倒更加坦然明智了,见到汝阳王,皇帝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尸体,眼睛里到底多出些心痛来。

    “当初,我要是坚持将这皇位让给你,或许,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了。”皇帝平静的说道。

    “当初程家父子和那蒋允,他们三人联手抗我,非要扶你上位。”

    汝阳王冷冰冰的说道:“我知道,他们是觉得我野心太大,太平流年不宜做君主,但没关系。”话头一转,笑的更加嗜血可怖而利欲熏心,“这皇位你们不给,我自己抢就是了。”

    皇帝释然道:“无妨,不必你抢,我现在就把这个皇位送给你。”

    “送给我?”

    汝阳王微微眯眼。

    皇帝低呼了口气,道出了这些年的种种无奈:“大哥,你以为当皇帝那么好吗,我承认,万人之上的确荣耀,我看着他们在我的脚下臣服,万国来朝,投鞭断流,但是,那无人之巅的寂寞,又有谁能懂。”停了停,“我在这个位置上,活的是战战兢兢,时常从噩梦中惊醒,我怕有刺客暗杀,我怕我走了陈涉的老路。”

    皇帝往前几步:“至于现在,我想我这个样子,就是最好的解释了。”

    汝阳王丝毫不为所动,说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步你后尘的,这个皇帝,我会做得很好的。”

    “但愿如此。”

    皇帝说完,闭上了眼睛,静静的等着死亡的降临。

    而汝阳王也没有犹豫,他杀亲儿女都尚且果决,又何况是一个想让他死了多年的弟弟,抽出那还带着血的佩剑,上面有着一路厮杀而来的所有痕迹,提起,对着皇帝的脖颈就刺了过去!

    “王爷”

    千钧一发之际,外面传来叛军的呼喊:“蒋小王爷来了”

    汝阳王猛地停手,而皇帝也张开了眼睛,没想到是那小子来了,看向汝阳王,那人眉头紧锁,不想到在这个关键的手那人来捣乱,顾不得面前的皇帝,几步奔出去,麒麟殿前的局势,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这回,他和太兴真央变成了太子和张茂。

    蒋小王爷变成了自己。

    那人也是一路从京郊搏杀而来,浑身上下风尘仆仆,他本身是和太子两人准备里应外合的,没想到汝阳王根本不顾段贵妃和那两位皇嗣的死活,即刻下手,失算的愤怒让蒋小王爷越战越勇,最后站在了这麒麟殿前。

    汝阳王手里的叛军刚和太子的人打过一架,都有些疲倦,但蒋小王爷所领的定北军却各个蓄势待发,这样不利的局面被太兴真央看在眼里,那人对汝阳王说道:“王爷,咱们现在处于劣势,不好下手啊。”

    “别怕,咱们的手里可还有着那人的把柄呢。”

    汝阳王说罢,让人将蒋筠从乱军中拖出来,那人被折磨了这许多天,意识不清,浑身衣衫褴褛,那大片的雪白肌肤暴露在三军的阵前,彻底惹怒了蒋小王爷。

    “杨瀚!你敢动我姐姐!我要你的狗命!”

    蒋小王爷差点儿冒进,却被一旁的副将给拉了回来:“小王爷!一切以大局为重!”

    见到这一幕,汝阳王绷了一天的脸突然朗笑起来,他转头看着不解的太兴真央,说道:“你看到没有,这便是差距,太子想用段亭威胁我,可我不惧,但蒋天雀这个王八羔子就不一样了,蒋允死后,他最在意的就是他这个姐姐了。”

    说罢,上前几步,拽着蒋筠的头发,将她看着自己的弟弟。

    蒋筠这个时候,耳蜗剧痛,什么都听不清,看到了远处的蒋小王爷,还以为是做梦,轻眨几下眼睛,被汝阳王狠狠的摔在冰冷的地上,那人吼道:“蒋天雀!想要你姐姐活命!退军五十里!我自会把南阳县主送到你的手里!”

    “杨瀚。”

    蒋小王爷根本不信:“你以为我还会吃你这套吗,我劝你,现在把我姐姐交给我,否则……”停顿两秒,少年的话音虽低,但是却极其有力度,“我要你生不如死。”

    “蒋天雀,现在来说,生不如死的是你姐姐才对。”

    汝阳王哈哈哈的笑着,看的蒋小王爷眼睛血红,气的太阳穴像是被箭刺穿一样的疼。

    “天……天雀。”

    蒋筠痛苦的呢喃着,但依稀中,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人,好像是韩飞。

    汝阳王狠狠的踩在她的脸上,说道:“堂堂一国县主,大名鼎鼎的南阳县主,居然是个磨镜,哈哈哈”

    那些叛军和汝阳王一起笑着,蒋小王爷咬碎牙齿:“把我姐姐还给我!”

    “我若不呢。”

    汝阳王冷笑着,几下就将蒋筠身上的衣料全都撕碎了,那人浑噩的躺在地上,不着寸缕,那些叛军一个个用视线将她瘦弱的身躯给狼吞虎咽了,蒋小王爷意识炸裂,提刀,说道:“我杀了你。”

    “有本事,你就来。”

    汝阳王说道。

    太兴真央不知道汝阳王这是做什么,皱紧眉头:“王爷。”

    汝阳王不怕,他就是要激怒蒋小王爷,在这种情绪下,他不相信那个小崽子,能耐他何。

    “杨瀚!拿命来!”

    蒋小王爷再也忍不住,提刀闪电般的冲向汝阳王,那人不惧,抡起长枪迎击而上,同时,双方的大军也随之交战在一起,一时间,怒吼和短兵相接的刺耳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皇城!

    天空上因着打斗而下起了血雨,而在那一片鲜红间,蒋小王爷破势而来,汝阳王眉眼一凛,提枪抵挡,再一扭转,将他手里的佩剑给击飞出去,飞身前刺,正中蒋小王爷的肩膀!

    那人咬紧牙关,重重的跌倒在地上!

    汝阳王冷哼一声:“竖子无用,你和我比!”

    说罢,抽出长枪,想要彻底结束蒋小王爷的性命,但枪尖却被那人一把攥住,大量粘稠的血从他手掌间流出来,拼死之际爆发出来的力气,让汝阳王一时也没办法扎进去。

    “蒋天雀,你还不知道吧。”

    汝阳王这个时候,得意的说道:“你爹,就是皇帝杀的。”啧了两声,“当初你爹被皇帝威胁,最后为了保你,就在这麒麟殿中,吞剑而死……只可惜你,还一直被瞒在鼓里,帮他做事。”

    “这些……”

    谁知道蒋小王爷瞳孔深邃,回答道:“我都知道。”

    汝阳王没料到这个,微愣之际被那人得到缝隙,一脚踹断那长枪的杆部!

    汝阳王卸力,狠狠的前扑在地,蒋小王爷趁势翻身压在他的身上,抡起右手就是倾轧的一拳,这一拳,打的汝阳王是眼冒金星嘴凸牙齿,连连咳了几口血,他粗喘着气,切齿道:“你说的这些,我一早就知道,但是,我爹死了,我就要保护我姐姐,保护我我们蒋家。”

    “什么纨绔膏粱,什么只会留恋烟花柳巷的浪子,那些所谓的不成大器,为皇帝卖命。”

    蒋小王爷愤怒使然,又拼尽全力给了那汝阳王一拳:“什么叫明哲保身,你懂吗?”

    汝阳王眼神涣散的看着他,没说话。

    “小王爷”

    身后有人喊,蒋小王爷这才想起来,顾不得汝阳王了,起身飞快的跑向蒋筠,他一把扯下自己的披风给那人盖住,将她的身子搂在怀里,日期将至,毒药快发作,蒋筠的嘴角涌出大量的鲜血来。

    “解药!解药!”

    蒋小王爷匆忙的摸索出怀里的解药,给蒋筠灌下去,谁知道蒋筠喝下去之后,丝毫没有作用。

    正当他慌乱之际,身后又响起汝阳王的声音。

    “你真以为,我会让太兴真央把解药给你吗?”

    蒋小王爷回头,左眼前对峙这那人手中的另一杆新的长枪,汝阳王冷笑着:“异想天开。”

第269章 蒋青

    方才那人的不敌手,原来都是装的。

    蒋小王爷牙关紧咬,他面对着汝阳王的长枪,右手却攥着蒋筠的手,他没有回头,但是姐姐手上的温度却在一秒一秒清晰的流逝着,随着那动作减小,肌肤也便得僵硬起来,最后,脱出自己的掌心,跌落在地上。

    蒋筠死了。

    他姐姐死了。

    蒋小王爷的脑海里一片混乱,他深吸一口气,死死的盯着汝阳王:“你不得好……”

    话没说完,那左眼前的长枪猛地靠近,一划而过,蒋小王爷嘶喊一声,捂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汝阳王没有直接杀他。

    他低头瞧着地上的蒋小王爷,那人如死尸一般的躺着,伸手捂着自己的左边眼睛,大量的鲜血从中涌出,那人不停的下意识的嘶喊着,汝阳王心头冷笑,就算他再如何,说到底也是个孩子。

    汝阳王回头,瞧见那些定北军,那些人见蒋筠已死,蒋小王爷瞎了一只眼睛,立刻低迷了气势,很快就被汝阳王的叛军给打的节节败退,将要溃散。

    “一群废物。”

    瞧见这一幕的蒋小王爷重新坐起来,因着左眼睛视线的血红一片,影响的右边眼睛也有些看不清楚了,但这并不能击垮他的复仇意识,想要起身,结果却被汝阳王的长枪抵在了胸口。

    “你爹的确是个有勇有谋的。”

    汝阳王说道:“只是没想到,生出你这么一个冒进的儿子。”

    彼时夕阳将退,傍晚的冷意笼罩了整个皇城,蒋小王爷的血泪流满了脸,他冷冽道:“你不配提我的父亲。”

    “煮熟的鸭子。”汝阳王说道,“和你爹你姐姐团聚去吧!”

    说罢,抬起长枪猛地向蒋小王爷的胸口插去!

    ‘叮’

    千钧一发之际,左边不知道为何飞来一柄匕首,直接将那枪头给削了下来!

    蒋小王爷瞧着那掉在腿上的枪头,不可思议的转头看过去,是程衍。

    那人甲胄齐全,眉目凛然,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汝阳王见势一愣,马上转身看向后面,发现这混战中并没有程衍的人,再看程衍……这人是怎么进来的。

    “欺人太甚了吧。”

    程衍说完,闪电般的冲到汝阳王面前,那人顾不得蒋小王爷了,立刻抬臂抵挡,他这会儿不再骗人,而是拿出真功夫抵挡,当然程衍那一身功夫,也不是说假的,两人拳拳到肉,挥舞衣袖响彻着猎猎劲风!

    而这时,有山呼海啸的声音从北边响起!

    是程岱的辽军和广平王的金羽军赶到了,他们的注入,仿佛新鲜血液,帮助定北军重新扭转了局势!

    “蒋天雀!”

    蒋小王爷一口气没松下来,忽然听到左边有人喊自己,这熟悉的声音,蒋小王爷看过去,是身着军服的程岐,那人发髻高束着,不着红装爱武装,还真有些巾帼英雄的样子。

    “你没事吧!”

    程岐飞快的跑过去,扯下衣袖帮他简单的处理了一下左边眼睛的伤势,凌眉倒竖,说道:“我们来晚了!”

    “不晚。”

    蒋小王爷摇头说道。

    “这里不安全,咱们赶快撤到大军后面去。”

    程岐说着,脚步往后退了一步,却不小心踩到了一人的手,她疑惑的看过去,先是愣了愣,随即认清那具尸体的脸,脑海中轰的一下炸开,轻声的,下意识的说道:“南阳县主?”

    她说完,还生怕自己看错了,用袖子用力的擦拭着蒋筠脸上的血迹,当那清秀的五官重见天日,她傻了。

    “县主死了?”

    程岐快要呼吸不过来。

    她对不起韩飞。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程岐心痛欲裂,但凭借着身为刑警良好的心理素质,立刻将蒋筠的尸体抱在怀里,也不敢回头去看蒋小王爷,只是说道,“还是先赶回去再说。”

    “程岐。”

    只不过,蒋小王爷突然叫住她。

    程岐闻言,停顿几秒后,缓缓回头看过去。

    蒋小王爷站起身,他的脸被笼罩在是夜的漆黑中,唯独下巴上的血迹很是明显,他看着程岐,说道:“我叫蒋青。”

    程岐看着他。

    “蒋青。”

    …

    另一边,程衍与汝阳王厮杀在月光之下,这是一场关乎生死的厮杀,所以两人都拼尽全力,那击出去的每一拳,都蕴含着能崩碎山岳的力道,而那鞭出去的每一腿,都仿佛能断五湖四海之流!

    汝阳王失算了,他没想到程衍等人能这么快的赶过来,更没想到程衍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能有如此高绝的武功。

    他自诩出手狠辣,但却不敌面前的这人。

    程衍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冲着自己的最大的命门来的,汝阳王或许还会抵挡,会退步,但程衍每一次出手,都是不顾及自己要害暴露的危险,势必要致他于死地的出手。

    “程衍!”

    汝阳王艰难的接住他的拳头:“你这是在找死!”

    程衍面无表情,拳头一转,指缝间露出几张刀片来,原是早就藏好的暗器,直接将汝阳王的掌心割的碎裂,那人痛呼一声连连退后,看着程衍急喘着气,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能将他逼迫至此。

    “到底是谁在找死,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程衍冷冷的甩了一句,再次迎击而上,他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快两百年,这长长短短的二十多世,他学了很多武功在身上,这会儿正正经经的拿出来跟汝阳王打,那人很快就处于下风。

    汝阳王这一晚上的得意终于消退,脸上难得露出些许慌乱来,他抵挡着程衍雨点般的拳头,逐渐吃力,忍不住喊道:“程衍你听我说!”费力的攥住程衍的手腕,两人尽在咫尺,“你我可以联手,到时候咱们一起坐江山,不是比你做那什么程家继子要威风多了吗?”

    “别浪费你的口舌了,省省吧。”

    程衍根本不吃这一套,最后一拳直接打断了汝阳王的肋骨,那人一口血喷在程衍的脸上,那人眸光一凛,抬脚将他踹出去老远,回头看着,程岐安顿好蒋小王爷后,也已经赶来了。

    程岐往这边跑着,忽然瞧见程衍身后的汝阳王又重新站了起来,那人捡起旁边散落的长枪,凶猛的向程衍背后刺去!

    “程衍!背后!”

    程岐激动的喊着。

    但是程衍根本没有回头,急的程岐不行,而那汝阳王也越来越近,终于在那枪尖儿要刺中程衍的时候,那人却猛地贴着那杆身转身,手里不知道从哪里闪出一柄匕首,狠狠的扎进了汝阳王的肚子里!

    汝阳王浑然一颤,不可思议的看着程衍。

    他突然意识到。

    自己输了。

    自己是真的输给面前这个肩带藏蓝披风的青年了。

    而此时,他又意识到,自己做了这么多的恶事,他唆使威胁皇帝杀了程一川和程青,又逼死蒋允,杀了蒋筠,现在程家和江家的后生赢了这场大战,落在他们的手里,将是多么生不如死的下场。

    于是乎,电光火石之际,汝阳王拼命前撞,想要彻彻底底的死在程衍的匕首下,但那人早有察觉,怎么可能遂他愿,让他这个罪大恶极的人,如此轻松痛快的死去。

    于是乎,当汝阳王拼死前撞的时候,程衍的匕首已经抽出来了,他将那扎进去的深度控制的很好,既不会让汝阳王流血过多而死去,又让他失去了控制机能的反应能力。

    “想死,都说了,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程衍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用匕首的木柄处将汝阳王推倒,轰隆一声,那人健硕非常的身子倒在地上,鲜血染湿了他的衣衫,汝阳王转过头去,感受着生命在伤口处一点点的流逝下去,他看着那些叛军……见自己败在了程衍的手里,知道大势已去,纷纷放弃了抵抗,而太兴真央,也被程岱一脚踢晕,给绑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

    汝阳王的眼前浮了一层白白的雾气,耳朵里面也是一些人的声嘶力竭,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带着起义军和前朝暴君殊死一战的时候,那时候,他心里为的,应该只是将百姓从暴政中解救出来吧。

    程一川,程青,蒋允。

    也都是这样想的。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想要自己做大位的呢?

    从将那三人逼死?

    还是,从一开始以正义之名起义的时候呢?

    但总之,不管他是因为什么,为了什么,得到的,都是这样潦草而戏谑的结果。

    他筹谋蛰伏二十年,逼死曾经同行过的朋友,算计自己的亲生弟弟,将自己最喜欢的女人拱手出去,杀了自己的亲儿子和女儿,让全天下的百姓置身战乱中整整四年,最后,却败在了程衍的手里。

    “我……我不甘心啊。”

    汝阳王极其低声的说道。

    望着周围渐渐平息的战乱局势,程衍低头看他,那冰冷的眼神仿佛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在看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在无声的嘲讽他的蚍蜉撼树。

    程岐也垂眸过来:“杨瀚。”

    她道。

    “这皇位,从前不会给你,现在,也不会给你。”

    …

    将汝阳王安置下去后,程岐总算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自那日祭台鼓上,红衣求雨的那道狼烟升起,这场战乱足足持续了四年还多,终于,在这个冰冷的夜晚,画下了终结的句号。

    战乱,结束了。

    流年,归太平。

    “小岐。”

    程衍瞧着她的背影,说道:“还有一个人,你要不要去见一见。”

    程岐自然知道程衍说的是谁,无非是眼下还在麒麟殿的那位,所谓的天子,她轻轻一应:“当然要见。”说罢,转身走向那殿门前,轻手推开,缓缓的走了进去。

    曾几何时,这里宴宾客,曲乐生生,无数官卿在这里俯首称臣,但现在,却变成了死气沉沉。

    而那个堂而皇之的天之,正坐在那龙椅下的台阶上,他面容憔悴,衣着残破,狼狈的犹如一条丧家之犬,可好笑的是,这几乎一年多的软禁折磨,他的肚腩还是那样的油腻肥硕,丝毫瘦不下来。

    当初陈家大爷将事情的经过告诉程岐的时候,她恨不得手刃了这个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老皇帝,可如今,她又得知这一切原来都是汝阳王在背后威逼利诱,皇帝也是迫不得已后,又迟疑了。

    程衍见状,知道这件事情必须得有程岐自己处理,便往后退了几步,顺便提了一柄长枪过去。

    空旷的大殿中,那长枪落地的磕碰声异常的清晰刺耳,皇帝闻声抬头,瞧着面前的程岐,他当初想要封她入宫,也并不是垂涎程岐的美色,只是想补偿程家的损失,但斯人已逝,又有什么能够弥补的呢。

    “原是沙漠啊,汝阳王死了吗?”

    皇帝平静的问道,听他的语气,似乎已经做好了承担任何后果的准备。

    “没死。”程岐说道,“不过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那就好。”

    皇帝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当初,我也是有心将这皇位让给大哥的,谁知你曾祖和你祖父,还有蒋允,他们三人一拍即合的非要扶我上位,如果,当初登基的是大哥,想来这天下,又是另一番景色了吧。”

    程岐瞥眼那地上的长枪,又抬头看他:“从前的事是为从前,就算现在说了,也是毫无用途,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为汝阳王所胁迫这么多年,你逼杀忠臣,骄奢贪图,今日之事,都是你助纣为虐的下场!”

    皇帝一颤,他也知道是自己的错,但是为皇为帝这么多年,他也不愿轻易认错,知错改错不认错,这才是天子。

    “你也没有资格辩解。”

    程岐冷冰冰的说道:“都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被汝阳王逼迫,是为可怜,但是,当初昌国新立,你就不该急忙忙的收回我曾祖和祖父,还有蒋大将军手里的兵权,你这样做,其实也有过河拆桥之意,和汝阳王五官,不是吗?”她深呼了口气,“你这样过河拆桥,自然就失去了能制衡汝阳王的最大助益,而那人每每放肆,你也视而不见,甚至在他想要杀死那三人的时候,也助人下石,当初但凡你开口,我想,汝阳王也不会得逞的,更何况,你在位这些年,只顾享乐,这般大腹便便的背后皆是百姓的辛劳。”

    程岐死死的盯着皇帝,说道:“这一切,都是你早早中下的因,如今你狼狈至此,便是你应得的果。”

    程岐有理有据,自然说的皇帝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他也很后悔当初杀了那三人,想着二十年前,大战连连,他们携正义之名势如破竹,创立新朝,那个时候,他还是想做个好皇帝的。

    只是不曾想,这皇位魔力如此前横,当人坐上去,心态便会天翻地覆。

    试问,谁人不想做天下之主,号令十四州,另千万人俯首称臣。

    谁人。

    能抗拒。

    “不愧是程家后人。”皇帝看了一眼程岐,又看了一眼程衍,说道,“你们两个的身上,当真有程一川和程青的影子,我当初杀了他们两个,报应不爽,如今也该死在你的剑下了。”

    说罢,闭上了眼睛。

    程岐见状,毫无犹豫的用脚背挑起地上的银枪,用手接住,轮空一圈,准确无误的停在皇帝的面前门,那人感受到那凛冽的劲风拂面,皱了皱眉头,死到临头,还是有些怕的哆嗦着嘴唇。

    程衍看着那少女的背影,不知怎的,轻声的道了一句:“小岐。”

    “嗯。”

    程岐应了,只是,她前刺的动作却犹豫了,不是她不敢杀人,而是在想,杀了皇帝之后该怎么办。

    当然,她是不会负什么责任的,她程家在此战乱中立下不世之功,斩杀一个昏庸的君王,算不了什么。

    只是,皇帝死了之后呢。

    改独裁为民主,想必是做不到的,可这个皇位,又该谁人来坐。

    说实话,程岐的心里很清楚,杀了皇帝,就要由程家人才登基大统的,至于广平王那边,那人曾经不止一次的表示过绝对不沾染任何皇权,并且在此次救驾起兵之前,还特地断指明示。

    杀了皇帝做皇帝啊。

    这么大的诱惑。

    程岐却倍感不安,如果强行扶广平王上位呢,那人持本心还好,但万一他重蹈皇帝的覆辙呢?待二十年后,自己的后人再来推翻他,这样周而复始的继续下去吗?

    还是说让程家人上位,但这样,和汝阳王又有什么区别。

    上京,皇城。

    在这九重宫阙中,程岐没有看到繁荣富强,也没有看到欢愉笑颜,她看到的,只有那永生永世的困苦和寂寞,还有那无人之巅的胆战心惊,要这样吗?表面不可一世,实际上却是这世上最可怜的人。

    她想起刘子鸾,那位南朝宋时皇族后人,被刘子业赐死的时候,十岁的孩子说出的那句:

    愿来世不复生于帝王之家!

    这是帝王家,也是杀伐之家,君臣父子,一念之差。

    程岐心乱如麻。

    她意识到,自己这一枪若是刺出去,天下将会大变。

    破而新立没错,但若是原本的制度,其实并不需要这样的大破大立呢。

    四年恶战,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他们要的,似乎并不是改朝换代,他们要的,就是吃饱穿暖。

    那他们起兵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个皇位吗?

    不。

    是为了天下太平。

    想到这里,程岐心里的乱麻瞬间被斩断个干净,她想明白了,也决定好了。

    于是乎,程岐将手里的长枪放了下去,对着那个战战兢兢的人说道:“从前,我曾祖在扶你上位之时,对天起誓,杨家五子登基大统,程家,永世为臣,程家后人,皆效于帝辇,从一而终。”

    皇帝闻言,错愕的张开眼睛,泪水唰的顺着眼角留了下来。

    是啊,这句话,若是程岐不提,他都快忘了。

    至此,皇帝失声恸哭。

    这般好的同行人。

    都是自己的错。

    是他的错,他如何狠下心杀了他。

    “我……”皇帝低头,哽咽道,“我会封你们程家,为护国勋贵首族,程家,永享帝王之受。”

    “多谢。”

    程岐淡然的说道:“不过我想,我们可受不起。”想了想,“当初,你惧怕我程家再次起势,不准许程家任何后人袭承曾祖父留下来的爵位,现在,我们不要别的,只要你把它还给我们。”

    皇帝闻言,立刻道:“那就封程岚为一等齐国公,程衍为太师,程岱为绥北四州掌军总督,至于你,封襄阳县主,享公主受。”想了想又迫不及待的说道,“你祖母和母亲,还有姨娘嫂子,皆重新追封诰命,可好?”

    “这般高位,可都是你自己给我们的。”

    程岐说道。

    “是。”皇帝点头,毫无后悔之意,“是我给你们的。”

    “那好。”

    程岐又说道:“我也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程家,便是再位高权重,也永远都不会造反。”

    说罢,一把扔下手里的银枪,转身利落离去。

    程衍瞧见,露出欣慰一笑。

    原位的皇帝见状,颓废的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

    “终于……”他道,“终于……还是这样最好。”

    …

    出去麒麟殿后,两人瞧着那狼藉的战场,正由将士们收拾着,程衍转头看着程岐,昨晚这些后,那人的表情总算是轻松了下来,整个人也十分释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你什么都知道。”

    程岐瞥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最聪明了。”

    “顶数你嘴甜。”

    程衍笑了一声,将她拽进怀里紧紧的搂着,仗打完了,倍感疲倦的说道:“四年,这四年颠沛流离,至此,总算是不负你我二人的期望,也不负广平王的重托了。”

    “你说。”程岐反搂着他,说道,“同样是皇家,同样是杨家人,为什么广平王就如此贤德呢。”

    “王爷活得通透罢了。”

    程衍说完,又无奈轻笑:“你说,咱们在前线拼死征战,秋白那小子倒好,在家里坐着还落得一个太公位。”

    “那你和他换?”程岐挑眉笑道。

    程衍也笑了笑:“才不要。”

    “对了。”程岐想起一事来,谨慎道,“还有陈家呢。”

    “别怕。”

    程衍说道:“现在大局已定,陈家不会蚍蜉撼树的,再者说了。”意味深长的一笑,“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程岐相信程衍,便轻轻闭眼,说道:“没事了。”

    程衍轻应:“没事了。”

第270章 流年

    与此同时,在京郊附近,刚刚接到汝阳王兵败消息的陈家大爷,不可思议的抓住来送消息的小厮,那混怒和胆颤交织的口水不断喷溅在来人的脸上:“你胡说八道什么!王爷怎么会兵败!”

    那小厮吓得浑身紧绷,哭丧着声音说道:“大老爷……王爷一开始的逼宫顺利的很……”无奈落泪,“可是后来,蒋小王爷带着定北军过来……”

    “竖子小儿!”

    陈家大爷丝毫不接受这个解释:“不足为惧!定有旁的意外!”

    “是……”

    小厮说道:“是程家后人,他们带着辽军赶来,所以才……”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陈家大爷闻言,将那小厮狠狠的摔在旁边,回身对着陈家二爷和陈望,目呲欲裂的说道:“汝阳王败了!段贵妃和太兴真央怕是也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现在上京和皇城,已经是程家的天下了!”

    陈家二爷没什么主意,到是陈望立刻说道:“可是并未有国丧钟声!”

    陈家二爷也从震惊中抽出神来,分析道:“也就是说……程家并没有篡位。”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也就是说……咱们当初绑了程衍和程岐,现在……咱们完了……”

    “通通给我住口!”

    陈家大爷怒吼一声,满堂的人瞬间寂如死灰,他的视线从每个人颓败的脸上划过,做决定道:“不管程家有无弑君,这大昌国已经没有咱们陈家的任何立足之地了,若是等到那人平定过后,追究下来,咱们都得死!”

    陈望说道:“那大伯,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卷轴呢!”

    陈家大爷冲着周围喊道:“从天净池找来的另一个卷轴呢!”

    “在我这儿。”

    陈望说着,似乎猜出了陈家大爷想要做什么,不安的说道:“大伯,你不会是要……”

    “没错。”陈家大爷强行从他的手里将那个卷轴夺过来,瞧着那金灿灿的光芒,切齿道,“既然这卷轴能把人从另外的世界拽过来,也肯定能把这里的人送出去。”抬头对陈望道,‘咱们必须得离开这里,否则,生不如死。’

    陈望心里没底,但一时也没有阻止。

    陈家大爷厉喝道:“现在所有军力都聚在上京,咱们现在立刻回锡平去,会祭台去!”

    陈望咬牙,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便道:“来人启程!”停了停,又对身后的小厮说道,“别忘了,带上程。”

    那小厮颔首:“是!”

    …

    又半月,锡平处传来消息。

    陈家,灭族。

    这消息是程岱送来的,那少年带领辽军在清扫这四年大战,在昌国境所留下的狼藉,而程岐初闻此事,还以为是程岱忙中出错消息有误,直到程衍过来,跟她说道:“这陈家,果然不出我所料。”

    程岐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家不是老三灭族的吗?”

    “或许是,或许不是。”

    程衍笑着说道。

    见他这样,程岐更加迷糊了:“你到底什么意思?”心头微悬,“难不成,你做了什么手脚?”

    “我没和你说过。”程衍说道,“那卷轴,除去我和韩飞,还有那陈家大爷外,还有一人有。”

    程岐皱眉:“谁?”

    “杨晔。”

    程衍道。

    现在太子的身份已经被正式揭穿,他并非八皇子杨哲,而是冒名顶替的九皇子杨晔,所有人自当这么称呼他,但这显然不是程岐的关注点,她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怎么知道?”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你受召入宫,我陪你来上京的那次。”程衍问道。

    当时那场宫变险些要了她的命,程岐如何会忘记,便点了点头。

    “正是那次,我在御花园捡到了杨晔随身携带的卷轴,只是事发突然,我没办法藏起来。”程衍做了一个抛东西的手势说道,“我就顺手扔进了天净池里,而陈家人捡到的那个,以为是我的,其实是杨晔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卷轴应该有三卷,陈家人手里的是上卷,宠姐的是中卷,我的,便是下卷。”程衍将自己的卷轴拿出来,掂了掂说道,“也就是说,通过上卷能将外面的人拽进来,而我的下卷,则可以把人送出去。”

    程岐这个时候才听明白了,道:“难不成,陈家人是想穿越离开这里,但因为……杨晔的是假的,所以……”

    “灭族。”

    程衍轻描淡写的说道:“或许杨晔的死,正是因为他手里的卷轴是假的。”

    “但你怎么知道那卷轴是假的?”程岐问道。

    “我不知道,我猜的。”程衍无辜的摊了摊手,“我都说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程岐倍感无语。

    “但不管怎么说。”

    程衍抬起程岐的下巴,脸上多有柔和,俯身过去吻了吻她的额头:“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程岐听到这话,也多有感慨,穿越来这里已经足足七年了,从最初的十三岁,到现在的桃李年华,经历了无数次的血雨腥风和颠倒磨折,她没日没夜的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终于,立足了脚步。

    “二房那边呢?”程岐搂着他问道。

    “程死了,至于程云杉。”程衍冷冰冰的说道,“自有国法等着他们一家付出代价。”

    程岐应声,又道:“那咱们呢,要在上京安居,还是回去锡平?”

    程衍用下巴垫着她的脑袋,温声道:“听你的。”

    程岐想了想,这一场大战,锡平为最初激战点,怕是早就残破不堪了,彻底翻新修缮又要好久,而且程云央留下的产业也早就变卖,不复存在了,至于这绥南绥北路途遥远,祖母等人怕是也折腾不起,左右皇帝答应在京北山清水秀之地修建一座七进的程府,足有百亩面积,这天暖水软的正适宜养老,就留下吧。

    “在上京吧。”

    “好。”

    …

    二房处斩那天,程岐并没有去看,不过死的只有程云杉,至于郑氏和程,到底是留了下来,后者是个小孩,即便兵荒马乱的四年过去也只有**岁,成日跟着程岐玩儿,倒是郑氏,冒一日做了姑子,也没有人拦着。

    在程家人的大力扶持之下,皇帝重新上位,现在的他没有了汝阳王的压迫,更晓得忠臣难得,整个人状态很好,甚至连啤酒肚都小下去很多,但他并没有立新后,倒是这一劫之后,更觉得马祯这样的干净人难得,于是封了淑妃。

    在百姓们的回心转意下,昌国终于百废俱兴。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已是两年后的盛夏。

    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

    日长睡起无情思,闲看儿童捉柳花。

    程府,彩云阁,程家一行男丁都去上朝了,程岐虽然获封了县主,但成日也没什么事做,干脆去看看程飘,这小子和程安都已经七岁了,世人都说七岁八岁讨狗嫌,这俩孩子也是做到了。

    瞧见程岐进院,程飘抬头看了一眼,喊道:“小姑姑!”

    “是我的小姑姑!”

    程安见势,也脚步飞快的跑了过来,拉住程岐的手说道:“我的小姑姑!”

    “这有什么好争的,是你们两个的小姑姑。”

    程岐问道:“今天怎么没去上学?”

    “先生今天病了,所以我们今天可以休息。”程安笑嘻嘻的说道,“姑姑,你带我们去玩儿吧。”

    “玩什么玩儿,在家里好好学习功课,上次先生的手板打的还是不够重。”

    程岐绷脸道。

    程安才不怕她,又笑了两声。

    “对了,宁儿呢。”

    程岐看了看四周,说道:“没和你来彩云阁玩啊。”

    “宁儿在这儿呢。”

    正说着,梁珠抱着上个月刚满五岁的程宁从长房走出来,瞧见程岐,将程宁放下,那小丫头平日里除去爹娘最粘的就是程岐了,屁颠颠的跑到程岐面前,那人抱起她,说道:“姑姑带你上街好不好?”

    程宁搂着她的脖子,女娃娃水灵灵的漂亮极了:“好!”

    “可不行。”梁珠嗔怪的说道,“你一带她上街,她要什么你就给她买什么。”过去用帕子给程宁擦了擦手,“你可忘了上次宁儿吃多了糖牙痛,大半夜的拉肚子,渊哥哥特地赶去流云阁骂你的事了。”

    程岐当然忘不了,想了想,说道:“那我不给她买吃的不就行了。”

    “算了吧,我可信不着你。”

    梁珠说着,拍了拍程岐的手臂,让她把程宁放下来:“别抱着她了,怪沉的。”

    “小孩子能有多重。”

    程岐放下她,瞧着那小小的娃娃牵住自家亲哥哥的手,那人小心翼翼的拉着她,和程飘三人玩的开心。

    “阿瑶嫂嫂怎么样了?”

    程岐坐在院中的小凉亭里,接过婢子奉来的清茶,抿了一口说道。

    梁珠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轻笑道:“还是老样子。”压低声音,凑过去道,“不过我倒是听说,那冯宜……最近疯的是越来越厉害了,成日大哭大笑,秋白哥……也不过去看一眼。”

    程岐闻言,不知道怎么说,撇眼看着那三个欢愉的孩子,若有所思。

    当初程岚将冯宜娶回家,玩的就是杀人诛心,特地给沈鹿报仇的,这些年来,也不知道程岚用了什么办法,那冯宜身上也不见得一丝一毫家暴的伤,只成日疯疯癫癫的,逼迫的不像话。

    如今天下大局已定,程家如此权势,昌国的勋贵大族之首,自当可以休了冯宜,甚至杀了也没人说什么,但程岚没有,真不知道这人的葫芦里,到底卖了什么药。

    见程岐没回答这个问题,梁珠也就识趣儿的没有再问,反倒是程岐转头道:“听说渊哥哥昨日升了中书侍郎,高兴吧。”

    “那也不如你家程衍。”梁珠笑嘻嘻的说道,“话说回来,你和程衍成亲也有个七年多了吧,这怎么……”看向程岐异常平坦的肚子,“这怎么还没个动静啊,前两天祖母说你,你也全然混忘了吧。”

    “这……”

    程岐不知道怎么回答,说实话,到现在她和程衍没羞没臊的‘交流’的时候,还保持着把球踢到球门外的习惯,虽然也有正中球门的时候,但奈何就是没有加分,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她现在这具身子也才二十二岁,正值壮年,若是两人真的有意要孩子,还是挺容易的。

    “一切随缘吧。”程岐讪笑着说道。

    梁珠被她这句话给逗得哈哈直笑,惹得那三个孩子好奇的回头看。

    又坐了一会儿,梁珠带着三个孩子去安辉堂找程老夫人去了,程岐则进去卧房看了一眼沈鹿,自打当初昏迷到现在,也快有七年了,程岐掀开被子,握了握沈鹿的手,仍是那样的光滑洁白,并且沈鹿的肌肉并没有萎缩的很严重,看来程岚照顾的很是周到,时时刻刻都在帮她动作着。

    “嫂嫂。”

    程岐叹了口气,沈鹿这样肯定是植物人了,这样的话醒来的可能,简直是微乎其微,想着当初初见的时候,那少女蹲在高墙之上,冲着她笑的十分璀璨,晴朗的说道:姑娘可真厉害,在下实在是佩服佩服。

    没想到,事事多舛。

    程岐只觉得胸口有些闷窒,便起身出去了,本来也是想去安辉堂的,但是莫名其妙的,她想去看看冯宜,那人因为疯癫的症状被关在了最南边的斜云台,程衍还特地让府中的侍卫在院门口把守着。

    见到程岐,左边的侍卫说道:“夫人怎么来这里了。”谨慎的回头看了一眼,“里面那疯婆娘今天早些时候还又哭又闹了好一阵儿呢,秋白少爷和宗玉少爷特地吩咐过了,不需任何人进去看她。”

    冯宜现在疯了,若是自己进去的话,被她伤了可就不好了,程岐可不想做什么恐怖片里的作死少女,便点了点头:“我才不会进去。”停了停,心道现在的生活很好,冯宜这个算计算计最后算计空的女人,就由着她疯去吧。

    还是那句话,人总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辛苦了,那我先回去了,不必和大哥说我来过。”程岐交代道。

    侍卫颔首:“知道了。”

    程岐转身,正想顺着来时的路回去,迎面却瞧见几个粗使的婆子,那些人端着饭菜走过来,瞧见程岐马上行礼,那人指了一下斜云台,说道:“你们一天给冯宜送几顿饭?”

    为首的婆子说道:“秋白少爷交代过,一顿就够了,有时候,里面那位还会把饭菜打翻,便要饿一天的肚子。”

    程岐闻言点头,叫她进去,只是她多留心了一眼那婆子手里的饭菜,忽然眸光一凛,说道:“站住。”

    婆子一头雾水的停下:“怎么了?岐姑娘?”

    程岐方才,好像闻到了一股极其熟悉,但是又猛地想不起来的味道。

    她走过去,瞧了一眼那些饭菜,应该都没什么问题,只是那个味道也不是这些饭菜发出来的,她又闻了闻,最后视线定格子在那杯茶上,掀开茶盖,无数回忆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她也瞬间明白了一切。

    茶不是茶,而是泡的洋金花水。

    那洋金花有缓咳解腹痛之效,但用洋金花泡水,必须三滤后才可下肚,否则的话,洋金花本身的毒性稀释不够,会使人口干肤红,心动过速,眩晕乱语,有致幻的后果。

    当初冬青受二房指使,给顾氏所服用的水里放洋金花的事,还犹然在眼前……

    没想到啊没想到,快十年之后,程岚居然故技重施,把词法用在了冯宜的身上,而且从那人的发作渐进来看,早在两人成亲没几天的时候,程岚就已经在给她下毒了,冯宜的状态,很早就不好了。

    程岐有些头痛,原来所谓的疯病,是因为这个。

    再加上程岚多年来的话里有话,旁敲侧击,冯宜不被吓疯那就怪了。

    “岐姑娘,怎么了?”

    瞧着程岐盯着那洋金花水,婆子不解的问道,她看来是不知道这洋金花水背后的事情。

    “没什么。”

    程岐并没有揭穿,她也没办法揭穿,只是挥挥手,让她们进去,自己一个人往出走,临了过南院月门的时候,程岐迎面碰到了一个人,正是程岚。

    两年前,天下大局已定,齐国公一爵扛肩后,程岚整个人的状态也好了很多,算是在太过窝囊和太过强横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的点,现在的言行举止,沉闷虽多,但也沉稳。

    见程岐从月门出来,程岚微微皱眉,那人见他朝服没脱,问道:“下朝回来了?”

    程岚点头,又问道:“你去看过她了?”

    程岐应声:“那些婆子给她松泛去了,你要过去看一眼吗?”

    程岚再次点头,不紧不慢的从她身边走过,只是几秒后,程岐突然道:“洋金花水的事,是你做的。”

    程岚不慌不忙的停住脚步,回头看她道:“到底是被你给看出来了啊。”

    “当初母亲的事,就是我察觉而出,现在,我自然也会看破。”程岐平静的看着他,“大哥,你就打算这样折磨她囚禁她一辈子吗?倒不如直接杀了她。”

    “那太便宜她了。”程岚道,“我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程岐没办法劝,毕竟昏迷不醒的人,是程岚的挚爱,人没有感同身受一说,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决定就好。”程岐道。

    “嗯。”程衍应了一声,“对了,马淑妃赏了首饰,阿瑶戴不了,我让宗玉给你拿回去了。”

    “谢谢哥。”

    程岐说道。

    …

    傍晚,流云阁的卧房里,程岐和程衍说起那洋金花的事,那人坐在帐床上,瞧着程岐在妆台前卸妆,说道:“秋白自有他的主意,你我也就别掺和了。”忍不住催促道,“快点儿,磨磨唧唧的。”

    程岐甩了一记眼刀过去:“不行,今晚不交作业,我累了。”

    “没事。”

    程衍一把将她拉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似笑非笑的说道:“我伺候你。”

    程岐欲哭无泪:“你他妈的是什么一国太师啊,简直是十四州最大的色情狂!”

    “色情狂,也只是小朋友你自己的色情狂。”

    程衍翻身将她带上床,正要解她领口的扣子,忽然,不远处那书架的抽屉里,溢出些许金光来。

    两人一愣。

    是卷轴。

    这卷轴已经两年多没有动静了,怎么突然亮起来了。

    这样一来,两人的心里都有些不安,程岐见状,道了一声我去看看,然后下床走过去,将那抽屉拉开,卷轴的金光和极热已经消失了,她背对着程衍,将那卷轴拿在手里,缓缓的打开。

    程衍看不到,心悬着,问道:“怎么了?上面写了什么?”

    程岐轻轻一笑,将那卷轴合上,转过身来说道:“没什么。”

    只是她话音刚落,那卷轴就飞出一抹金光去,程岐转过头,程衍也看了过去,几秒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又放弃了。”

    程衍瞧着她坐回来,说道:“就不想回去了吗?”从后面抱住程岐的腰身,“你不想要你的智能手机和wifi了?不想吃汉堡薯条炸鸡块了?”

    “现在虽然好,但是没有你。”

    程岐不紧不慢的说道。

    而这一句话,戳中了程衍心里最柔软的一处,将她扳正过来,说道:“小岐,我爱你。”

    “我也爱你。”

    说罢,程岐主动搂住程衍,那人笑着骚起程岐的痒来,惹得程岐笑着在床上打滚儿,累的筋疲力尽之后,程衍才坏笑着说道:“小朋友,交作业了。”

    程岐……

    正当程衍要对自家媳妇儿发起进攻的时候,小厅里突然传来青苗又惊喜又哽咽的姑娘:“夫人!少爷!彩云阁……彩云阁阿瑶夫人……醒了!”

    床上的两人也是一愣,随即程岐激动道:“是那道金光!”

    说罢,想要下床去,却被程衍按住,那人抵着她的额头说道:“不急在一时,咱们过去只会添乱罢了,有秋白和周老郎中他们在,你还是……先交作业吧,我的小朋友。”

第271章 太平

    当程岐放弃第二次穿越回去的机会后,卷轴便将其中的预言诗句化作金光,治好了沈鹿,阔别七年,沈鹿总算是得以从昏暗的另一个世界苏醒过来,程岚也终于得见爱人双眸。

    彩云阁卧房的帐床边,当沈鹿睁开眼的那一刹那,首先映入视线的,是程岚的脸。

    七年。

    足足七年的黑白两隔。

    犹如一辈子般漫长的冰冷黑暗。

    少年,早已经不是那个青葱少年,而是被这七年岁月间,打磨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

    程岚,七年磨砺,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长房嫡长子,那种沉稳坚毅的劲头儿,和从前的嘴上说说完全不一样,个头高了许多,面容也成熟沉稳了许多,欣慰一笑,还是那样的如沐春风。

    沈鹿的泪水,一下子涌出眼眶来,或许是因为那卷轴的原因,沈鹿此刻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并没有沉睡七年的病态,她瞧着那眉如墨迹,瞳孔似曜石的程岚,清了清干涩的嗓子,说道:“……秋……秋白。”

    这短短两个字,七年未曾听到,如今再次入耳,程岚的泪水也夺眶而出,他紧紧的攥着沈鹿的手,哽咽道:“阿瑶,你终于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这七年我有多煎熬,有多痛苦吗?”

    沈鹿也泪流不断,说道:“我知道,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程岚低声说道:“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从前太废物了,对不起阿瑶,我爱你阿瑶。”

    沈鹿轻笑道:“我也爱你。”

    正说着,小厅里传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推开卧房的门,原来是程岐。

    虽然方才程衍拉着她,美名其曰要她向自己交作业,但是沈鹿醒过来这么大的事情,程岐当然得在场,于是乎身体力行的拒绝了程衍后,她第一个赶了过来,瞧见帐床上,那略有憔悴,却已经可以斜靠着坐起来的沈鹿,她鼻腔一酸,上前俯身,轻声唤道:“嫂嫂?”

    沈鹿瞧着程岐,七年过去了,大家的变化都很大,程岐却不同,从前在她身上的,那股很明显的娇俏和鲜活,仍旧在她的骨子里欢愉的流淌着,身怀赤子之心,是最经得住岁月的摩擦的,而且那容貌比之从前,更加让人惊艳感慨,其中一对桃花眸是最熟悉的含情脉脉,风流的很。

    “阿岫。”沈鹿微笑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她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表情,就好像这昏迷的七年都不存在,只是一句日常的问候般,这让程岐更加哽咽:“嫂嫂,你终于醒过来了,七年,七年啊。”

    说着,她握住沈鹿的手,低声说道:“你知道吗,这七年我们有多担心你。”松了口气,“不过好在,你醒了,咱家也一切都好了,好日子来了,以后都会是太太平平的好日子了。”

    沈鹿点头,又听到厅外一众人的脚步声,顾氏和孟姨娘等人都来了,还有程老夫人,沈鹿是在她的手底下练出来的,昏迷这七年她自是牵肠挂肚,坐过去淡淡道:“阿瑶,你醒了啊。”

    “祖母。”

    沈鹿含泪说道。

    程老夫人也颤抖了声音,招了招手,说道:‘游之,快进来。’

    说到程飘,沈鹿果然情绪激动了起来,为人母的,没有看着孩子长大,心里的苦楚自是不必言说,瞧着那七岁大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走来,沈鹿眼泪又簌簌而落,轻声道:“游之。”

    这么多年,程飘知道帐床上昏睡不醒的是自己亲娘,但眼下还是有些拘谨,不过母子连心,程飘也能感受到,沈鹿带给他的那份温暖和母爱,便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说道:“娘,你睡醒了。”

    这声娘喊得沈鹿泪河决堤,搂着程飘的身子,说道:“是,娘睡醒了。”

    程飘虽然是程岚和沈鹿的孩子,但是性情却有些像他小叔叔程岱,都是那样的理智而冰冷,不过此刻也红了眼眶,小孩子说的话素来是最真实而质朴的:“那娘,以后你再也别睡这么久了。”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酸涩了鼻子。

    “周老郎中来了。”

    忍冬引着周老郎中和小佟进来,众人都让开来,那老郎中给沈鹿把脉,又惊喜又奇怪的说道:“夫人的身子……可不像是昏迷了七年的样子,倒像是,一口气睡的太沉了。”

    程岚忙道:“那阿瑶可有大事?”

    “国公爷您请放心。”小佟笑着说道,“老师的意思是说,咱家夫人只是身体有点儿虚弱倦怠而已,也不必用药行针,只多休息几天,多多吃饭,多多运动运动,就会好起来的。”

    程岚和众人都松了口大气,沈鹿也放下心来,只是转念一想,说道:“哎,秋白,小佟怎么喊你国公爷啊?”瞥眼四处,这才察觉过来,疑惑的说道,“这里……不是西井亭的卧房吗?”

    程岚和大家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说道:“阿瑶你不知道,这七年发生了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现在你醒了……”

    “娘,让游之慢慢告诉你。”

    程飘抢着说道:“那个汝阳王谋反,小姑姑和小姑父领兵护驾,又救了皇上一命,现在咱们程家也不在锡平那个偏僻的地方了,而在上京,特别热闹,还有啊,爹爹做了齐国公,小姑父成了太师,小姑姑还封了县主呢!”

    大家欢愉一笑,紧绷的精神都松泛了下来,心中感慨,的确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小岐。”

    程岐站在一旁,听着身后有人叫自己,回头原来是程衍,那人叫了她一声,就出去了。

    程岐又回头看了一眼沈鹿,那人有这么多人陪着,她也放心了,便出去庭院。

    程衍站在那月光之下,他颀长的身形早比初见时高了二十厘米多,至少得有一米八二以上了,流云般的长发被漂亮的挽成一个发髻,有银冠束着,听到程岐的轻唤,他转过身来。

    七年匆匆,不变的,仍是他的这张脸。

    惊为天人的俊朗。

    程岐心下跳动飞快,精神有些恍惚,茫然想起七年前初见时,两人那阴差阳错的一拳,她轻轻一笑,说道:“你叫我出来做什么?嫂嫂醒了,你也不说进去看看。”

    “谁的媳妇儿谁人疼。”程衍挑眉笑道,“以后有的是时候叙旧,不差这一时。”

    程岐又扑哧一笑,走过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眼下,才是一切都好了。”

    “是啊。”

    程衍回身,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说道:“小岐,我好喜欢现在的样子。”

    “我也是。”

    程岐也抱住他:“我爱你。”

    “我也爱你。”

    月光下,一对璧人依偎着,真真正正的一生一世一代人。

    …

    光阴流水般,又是三年过。

    七月盛夏,正值程府大小姐程宁过七岁生日,在程岐的安排下,阖府上下置办了一场夏宴,因着家族势大,几乎上京所有的名门家眷都到场了,平心而论,没有那个孩子的生日宴,能过成这个排场。

    乔二哥穿着新做的衣裳,和张嫂子在门口接拜帖,瞧见一人马车,立刻过去迎:“王爷!”

    周围路过的宾客见状,也纷纷向其行礼,五年前最后那麒麟殿前的一战,天下人皆知蒋青忠勇,丝毫不逊蒋允,于是乎在叛乱结束后,蒋小王爷正式袭承大将军位,去镇守昌北边防了。

    蒋青叫众人不必拘礼,随即对乔二哥轻笑,说道:“你们家县主呢?怎么还不快出来迎我?”

    “人不大,架子到大。”

    话音刚落,便有人从那府门前出来,众人见状,忙道:“太师见礼了。”

    程衍并未理会,倒是抱臂看着蒋青,说道:“还不快过来,我备了上好的春酒,咱们可以行酒令了。”

    正说着,程岐也探出头来,笑道:“小王爷!”

    蒋青摆了摆手,神秘兮兮的笑道:“今天可不光是我来了。”说罢,回身从那马车上又扶下来一人,那是一个身姿曼妙的温柔女子,有着江南水乡特有的婉约,她下车来,似乎不太习惯这里的人多,腼腆一笑。

    早听说蒋青在昌北娶了王妃,是当地一位很有威望的大族庶女,名叫李庭的,程岐一早就想见见了,这下见到真人,忙不迭的走过去,拉着她往里走道:“你就是李庭吧,真有气质啊,快跟我进去。”

    那两人热络,倒把故意卖关子的蒋青给晾在了一旁,那人尴尬的揉了揉鼻子,走过去,程衍推着他进去:“怎么突然就想开了,当初不是还和我抢小……”

    “嘘”

    蒋青立刻叫他住口,特地看了一眼李庭的背影,说道:“我本身潇洒,哪像你啊,一根筋,我是喜欢阿岫,但想来想去还是欣赏和好奇居多,倒是小庭……”难得羞赧一笑,“见到她第一面,我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

    程衍哭笑不得:“这就对了。”一把揽过他往北院走,“走吧,秋白他们都在,那几个臭小子也在,咱们玩投壶去。”

    “好啊。”

    蒋小王爷调整了一下眼罩,说道:“我今天非得赢你一次。”

    “独眼龙闭嘴。”

    “……我。”

    …

    而程岐这边,她将李庭带去了南院,满上京的女眷都在那闲谈,见到她纷纷行礼,李庭轻笑。

    上京总是有这样的聚会,所以各家眷之间也都不陌生,倒是李庭是从昌北来的,又少有上京人的丰腴,体态轻盈的好像一只白鸽,大家好奇的问这问那的,一会儿就把她问的晕头转向了。

    程岐瞧见,苦笑着带她去一旁的凉亭里休息,梁珠和沈鹿都在,四人坐在一起,李庭总算是松了口气,沈鹿瞧她这样辛苦,淡笑着说道:“王妃您不必这么辛苦的,我们这大宴也并无太过规矩,拘束过头,可就玩不开心了。”

    “就是。”

    程岐也说道:“咱们这都是自家人,你不必这样小心翼翼的。”

    听到这话,李庭的脸上多了些迟疑,看的梁珠着急,她哎呀一声,拿过旁边的清茶递过去:“快喝口水。”

    谁知李庭看了看那清茶,抬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有酒吗?”

    她这样一说,其余的三个人愣住了,几秒种后,程岐扑哧一笑,好奇的看着李庭:“你会喝酒?”

    李庭见状,点了点头:“这茶有什么好喝的,酒才是粮**呢。”

    梁珠兴奋的拍着巴掌,说道:“好啊,你要喝自然是什么酒都有了。”连忙吩咐伺候的婢子,“赶紧去后院井里把冰好的两壶酒拿过来,咱们这宴席上,可是来个一位了不起的人呢。”

    李庭轻笑道:“没什么,只是昌北地冷,经常用烈酒驱寒罢了。”

    “烈酒?!”

    程岐唏嘘道:“我天,小王爷这可真是娶了一位神人呢。”

    话音刚落,方才去取酒的婢子便回来了,她端着两湖冰冰凉凉的酒,在石桌上一一斟好,一共是五杯,程岐几人都没先动,而是看着李庭,那人闻着那酒香,总算是放松了些,拿起一杯来一饮而尽。

    “哎呦我的老天爷。”

    沈鹿看的心惊肉跳的,这冰凉的烈酒下肚,就算是好人也得呛出个眼泪来,可是再看李庭,那人脸不红头不晕的,倒是轻快的一笑,不紧张不拘谨了,这也算是好事吧。

    “还是你厉害。”沈鹿说着,拿起一杯来抿了一口,登时被拉的眼泪狂飙,“喝不了喝不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梁珠大言不惭的嘲笑着友军,然后也拿起一杯来,看了看那三人,为了不被看笑话,她也想学着李庭的那样将那烈酒一口饮尽,谁知道这酒到了嘴里,莫名其妙就想变成了火,她眼睛一红,直接扭头全都吐了出去。

    “哈哈哈哈”

    程岐和沈鹿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引得众人来看,却又笑着转回头去。

    梁珠不顾规矩的用袖子擦了擦嘴,看的李庭也捂嘴轻笑,她本以为这上京第一大家族,是个谨言慎行,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魔鬼地界,没想到,这些人轻松自在,无拘无束,也丝毫不在乎自己的少女出身,这让她很感动而新奇。

    怪不得蒋青来的时候,一定要带上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度过很开心的半月。

    “你们……”

    梁珠又气又笑的指着程岐说道:“你个臭丫头,你别光笑我,你自己喝,你喝你喝!”

    “我喝就喝。”

    程岐自然不怕,拿起一杯来徐徐饮尽,虽然有些辣,眼角也有些热,但是要比沈鹿和梁珠争气多了,意犹未尽的放下酒杯,瞧着对面三人那古怪的表情,得意的说道:“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

    对面那人冲着她挤眉弄眼。

    程岐不解,又拿起一杯酒来,笑嘻嘻的说道:“不用佩服成这个样子吧,那我再给你们喝一杯看看。”

    “那个,我看你还是不要喝了吧。”

    李庭伸着手,有些为难的说道。

    “没事没事,这都不算什么,我以前喝过比这个更多的。”程岐拍了拍胸口,“这叫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叫事。”

    说罢,将另一杯酒也痛痛快快的喝下去,整个人畅快的呼了口气,感慨道:“果然还是这一杯最痛快了。”

    梁珠三人忽然互相望天,沈鹿左手拽着她,右手拽着李庭,说道:“咱们去那边。”

    “哎你们!”

    程岐莫名其妙的起身,刚要转头,迎面却撞倒了一人,她哎呦一声重新坐下来,没想到是程衍。

    程岐的脸一下子煞白,丝毫不像是刚刚喝过烈酒的样子。

    从前的时候,她也总背着程衍喝酒,因为那人不喜欢她喝酒,说是对身体不好,加之自己酒品又不好……都偷喝了那么多次都没抓到,这次居然……粑粑顶到头了。

    “这么厉害啊,看来平日里,私下没少喝酒吧。”

    程衍虽然表情很平淡,但是却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般的平淡,看的程岐心里慌乱,狠狠的咽了下口水,知道这个时候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了,也知道那三人为什么突然那样怪异,想了想,郑重其事的对那人伸了一根手指头说道:“就这一杯,不!”又小心翼翼的伸出另一根手指头,“就两杯,我真的只喝了两杯。”

    “没关系,我不会骂你的。”

    程衍突然很是大度的说道。

    程岐脸上一喜,旋即觉得不对劲儿,这人才不会这样轻易的放过自己,果不其然,程衍俯身过来,在她耳边似笑非笑的恐吓着说道:“背着我喝酒是吧,看我今天晚上怎么收拾你。”

    程岐手里的酒杯吧嗒落在地上。

    “既然今天喝了两杯,那今天晚上就两次起吧。”

    程衍说罢,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转身离开去找蒋青他们了。

    程岐坐在那里,几秒种后,方才的三个逃兵又转移了回来,梁珠笑嘻嘻的点了点程岐的肩膀,说道:“这么多人在旁边儿看着你,你们两个就这样说悄悄话,也不怕被人笑话。”

    程岐转过头来,泪流满面.jpg

    那三人猛地后仰,李庭担忧道:“怎么了?可是……太师爷和你说什么了?”

    程岐怎么可能告诉她,只是拉住梁珠的手,说道:“那个啥,我今晚能不能和你睡……”

    “不能。”

    梁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上次和你一起睡,你大半夜抢走了我被子,好悬没冻死我。”

    “我保证这次不会了。”程岐撇嘴。

    “那也不行。”

    见梁珠的立场很是坚定,程岐咬了咬牙,又对沈鹿说道:“嫂嫂,那我今晚和你一起睡,行吗?”

    沈鹿自然是个好说话的,但是想了想,又说道:“好说是好说,但是这事你得和你大哥说,我可说了不算。”

    程岚怎么会肯。

    程岐急得抓耳挠腮,一想到上次程衍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好悬死在床上,她就有些不寒而栗:“嫂子,你刚嫁进来的是会不是很厉害吗,怎么现在这么怂啊。”又瞥眼李庭,嬉皮笑脸的说道,“王妃娘娘,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今晚有难,你就让我和你一起睡吧,好不好好不好?”

    “好啊。”李庭倒是利落痛快的答应了。

    “不行。”

    结果梁珠又出来捣乱道:“人家小两口是新婚,还没出三年呢,你捣什么乱,乖乖的和程衍睡觉去。”

    和程衍睡觉去……

    程岐卒。

    而不远处,那几个人投完壶,各拎着酒壶在手,嫌弃北院都是一群半大小子,便过来南院凑热闹。

    他们坐在一起,也不好太靠近那些女眷,而程渊瞧着那抽抽着脸的程岐,笑道:“我说宗玉,你方才和阿岫说什么了,瞧把她吓成那个样子,人家宠媳妇儿都来不及,你倒好,成日拾掇阿岫。”

    程衍一想到晚上,就笑而不语。

    而蒋青瞧着他那图谋不轨的笑容,嫌弃的说道:“肯定没安好心。”

    而在这个时候,一旁坐着的,抿了口酒的程岚忽然看着沈鹿,低低的说道:“我娘子可真好看啊。”

    “放屁!”

    蒋青立刻不服,指着那笑个不停的李庭说道:“我家娘子才是最漂亮的。”用肩膀了程岚,“至少,这由内而外的大家闺秀的气质,你们在座的媳妇儿,每一个比得了的吧。”

    “你这就不公平了。”

    程渊不忿的说道:“按说身份,我家娘子可是正经的大户嫡女,比你家娘子出身高多了。”

    “高没有用。”蒋青言之凿凿的说道,“我方才都说了,主要看气质。”

    “嫁了人,就不是闺中小姐了,要说看气质,也得是比谁贤惠会持家。”程岚说道,“你看我家娘子,现在可是这程府里里外外的一把手,连祖母都夸她会御下呢,衡阳县主的话,你们谁敢不从。”

    “我说秋白,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

    蒋青说着,忽然注意到程衍,了他,说道:“你怎么不说话。”

    另外两人也盯着他。

    “就是。”程渊道,“你也不帮阿岫说几句话。”

    “我家娘子啊。”

    程衍懒散开口。

    其余三人一本正经的盯着他:“怎么说?”

    程衍挑眉:“最有钱。”

    …

    几秒后。

    “算了算了。”

    “咱们不跟他玩儿。”

    “他本来就是赘婿。”

    “脸皮死厚。”

    “就是。”

    “走走走。”

第272章 罗郁

    这场宴会说是给程宁过生辰,但实际上,也是程家自己的热闹罢了,宴会一共要举办半个多月,而到第三天后,府上的宾客就已经少了许多,少了这些特地来阿谀奉承的,大多都是些亲朋好友,大家玩起来也更没有拘束。

    “听说虞山那边新开了,咱们这在这府里没什么意思,不如下午去跑马吧。”

    花园的假山旁,程岐瞧着这四周只有女眷,便大胆的将鞋袜脱下去,坐在那石桥边儿,将半截小腿泡进冰凉的池水里,青苗在旁捧着毛巾,小声道:“姑娘,你这样可是要伤身的。”

    “没事,才没有那么矫情。”

    程岐往后撑着身子,转头冲那些人说道:“我的提议怎么样?”

    “不怎么样。”

    依旧是梁珠摇着扇子,坐在旁边,第一个否定了她的意见:“跑的一身是汗不说,我们这里面,也只有你会骑马了,我们这些见到马都恨不得跑出两里地去,算了算了。”

    “我说渊小嫂子。”程岐哭笑不得的说道,“你现在怎么畏首畏尾的,从前你可不这样啊。”

    沈鹿走过来,递给程岐一颗冰凉的葡萄,笑道:“你这就不懂了吧,我和阿珠现在都是孩子娘了,走到哪里都要想着,还有三个孩子在家里等着呢,就不能跟着你像从前那样爬上爬下的了,万一一个不小心伤到了,怎么办。”

    程岐了然的点了下头,把脚从池子里面拿出来,在半空中乱蹬着晾干:“你这倒是提醒我了。”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两个胆小鬼不去的话。”转头看李庭,“王妃娘娘,你同我去跑马吧,让他们在棚子里面看着眼馋。”

    梁珠一个冰葡萄扔过去,准确无误的打在了程岐的后脑勺上,那人哎呦一声,好笑的回头道:“干嘛!”

    梁珠也笑道:“你一天就知道强人所难,也不问问人家王妃主子会不会骑马,就跟着你四处折腾。”

    “我会骑马。”

    李庭闻言,在旁捂嘴轻笑,然后放下手,有些腼腆的说道。

    她说完,另外三人都愣住了。

    梁珠最是,这李庭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很,长了一副来股风就能吹跑一样的消瘦身板,可事实上,人家既能喝烈酒,又能骑马飞奔,她忍不住起身唏嘘道:“哎呦我的天老爷,这……这王爷是娶了一个什么神仙真人呦。”

    沈鹿偷笑两声,挑眉笑道:“人家可是昌北长起来的,骑马射箭自然不在话下了。”

    “可我也长在昌北啊。”梁珠为自己鸣不平道。

    程岐趁机,赶紧打击她道:“那这个呢,就叫做人与人之间的差异了。”

    “臭丫头!”

    梁珠拿起好几个冰葡萄扔过去,程岐躲得轻松,最后一个更是张嘴,如小狗般直接吃掉了,看的几人发笑,梁珠更是笑的前仰后合,指着她说道:“你瞧瞧,这还一国县主呢,人前人后竟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青苗也一脸焦急的样子,帮程岐穿好鞋袜,扶她站起身来,说道:“姑娘,您……”

    程岐哪里会听,她才不要受这些拘束,扬声对李庭道:“王妃主子,咱们不要理她们这些胆小鬼,咱们现在就走。”

    李庭的性子极有意思,她是一个容易害羞的人,也是一个惧怕繁琐场合的人,但程岐可以确定,这丫头骨子里流淌着的死后奔马一样自由的血液,她喜欢和这样的人接触,这比那些表面热络,但背地插刀子的人好多了。

    “好啊。”

    果不其然,李庭立刻站起身来,笑道:“现在吗?”

    “当然!”

    程岐笑道:“现在就走吧!”

    “走去哪儿啊。”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程岐僵硬的转过身,那整个人的状态,充分的展现了那句话那一天,程岐终于回想起来在床上被程衍支配的恐惧,那天因为两杯酒,她累到直接缺席了第二天的宴会。

    别的都还好,程岐就怕他这个,所以讪笑道:“去……去虞山山脚的马场跑马。”

    谁知道,程衍一挑眉说道:“那正好,我们也去。”

    程岐一愣:“你们?”往后一看,程岚等人都在,便道,“那好啊。”转念一想,“可是咱们都去虞山脚了,那这宴会怎么办啊,总不能把这些人都仍在这里不管吧,怕是会被人笑话死。”

    “你怕什么。”程渊笑道,“不是有大夫人和孟姨娘他们吗。”话锋一转,“再者说了,现在的局势,谁敢在背后嚼咱们程家人的舌根,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胆小了。”

    “谁胆小了,要说胆小,也是你家娘子胆小,连马都不敢骑。”

    程岐反驳道。

    谁知程岚一把揽过梁珠,向着自家媳妇儿说道:“我家娘子不是不敢骑,是她注重仪表,哪里像你,成日窜上窜下疯疯癫癫的不成体统。”还故意挑衅的看了一眼程衍,“宗玉,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本以为自家爷们儿会向着自家娘们儿,没想到程衍仔细思虑了两秒,还居然点头说道:“这倒也是。”

    程岐被友军重伤,气的险些昏过去。

    “我说几位。”沈鹿忍不住催促道,“不是说要去虞山脚吗?要是再不去的话,太阳可就要落山了。”

    “走走走。”

    程岐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李庭,说道:“咱们走。”

    “小姑姑!你们要去哪儿啊!”

    一行人正要离开花园,身后月门处程安几个孩子却跑了过来,听着他问,旁边的程飘说道:“要去跑马。”

    “我也要去!”

    程安一听说出去玩儿,立刻高兴的直跳脚:“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他喊完,那程宁也小跑着跑了过来,跑到自家爹爹面前,伸手道:“爹爹!宁儿也要去!”

    程渊果然是个女儿控,一把抱起程宁,也不管脚边的程安,说道:“那就一起去吧。”

    梁珠走在后面,盯得程渊后脑勺发凉:“你可看好了这两位小祖宗,要是出了一点儿差池,我这关你好过,祖母那边我看你怎么交代。”偷偷拧了一把程渊的腰,那人哎呦着连连快跑几步。

    “方才还一条战线,现在就倒戈相向了,这是什么夫妻。”

    程岐撇嘴攻击。

    只是说完,她还是任劳任怨的拉住程安的手:“你说是吧。”

    程安根本啥也没听清,只知道向着自家小姑姑说话,郑重其事的说道:“是。”

    童颜童趣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旁边的宾客瞧着,心道这一大家子不知道去哪儿玩,都纷纷打了招呼。

    而程衍走在最后,瞧着旁边的程飘,以同龄人的口吻说道:“兄弟,走不走?”

    程飘绷着小脸儿,点了下头:“走。”

    “要我牵着你吗?”程衍道。

    “不用。”

    程飘潇洒前行。

    程衍很是满意的看着自己侄子,说道:“以后也要生个这样潇洒的儿子。”

    而一行人穿院的时候,忽然听到南边花架子处,传来一道清脆的笑声,程岐知道是谁,牵着程安过去,喊道:“锦书!”

    而此刻,被喊作锦书的少女,正在和一众小姑娘踢毽子,她的身材属于娇小型的,但不比李庭那样易害羞,身体灵活的扭动着接着那毽子,而那毽子也像是活了一般,长在了她的脚上。

    听到程岐的喊声,她转过身来,少女大抵十七八的样子,清纯可爱,浑身上下散发着欢愉的气息,一对大眼睛清澈的就像是日出后的大海般,正是罗尚书的掌上千金,罗郁,罗锦书。

    上京,天子脚下,繁琐的规矩数不胜数,偏偏这个罗郁是个活泼的,从前因为她这爽快性子,没有几家家族的姑娘和她能玩到一起去,直到程岐在这里落居,两个顽皮的灵魂一见如故,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这次宴会,罗郁当然也是要来的,但是她来的主要目的,还是见一个人。

    只可惜,程岱没回来。

    说来也是,只是给程宁过生日,程岱在昌北怎么会回来。

    不过能来程府痛痛快快的玩上半个多月,她还是很乐意的,瞧见程岐,将毽子交给那些小孩儿,飞快的跑过去,见一行人都在,便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乌泱泱的一群人?”

    “去虞山脚跑马,你去不去?”程岐笑着问道。

    “跑马!”

    罗郁一听就来了精神,想都不想就说道:“当然好啊!带我一个带我一个!”揪着程岐的手,瞪眼鼓嘴道,“我警告你你可必须得带我过去!听到没有!”

    这少女鲁莽的样子让众人哭笑不得,程岐更是,忙道:“好好好,不带谁也得带上去。”自顾自的嘟囔道,“要说方才怎么把你给忘了,那马场还有你家一份儿呢。”

    沈鹿笑道:“好了好了,快点儿吧。”

    一众人说说笑笑的和顾氏等人打过招呼后,就乌泱泱的赶去府门处,谁知道那里停着一辆马车,程渊走在前头,他怀里的程宁瞧见那马车上下来的人,伸着小手兴奋的说道:“小叔叔回来啦!”

    程岱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罗郁瞬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但她从前和还在上京的程岱也相处了一代时间,那个时候,她简直是每天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来程府,如何和程岱照面,只不过,那人总是冷冷淡淡的,好像不喜欢太过活泼的女孩子。

    淡定,淡定。

    罗郁在心里头这么想着,深深的呼了口气。

    沈鹿在旁边看到,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这小丫头的心事,抿嘴轻笑,说道:“紧张?”

    罗郁一愣,旋即红着脸嘴硬道:“才不是,我没有,你不要胡说八道。”

    这丫头紧张的都语无伦次的,还在这里装,但沈鹿并没有揭穿,只是过去,瞧着那程岱。

    少年也二十一岁了,从最开始那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冰坨子,变成了一个有担当,并且帅气十足的冰坨子,他穿的并不是兵服,看来已经回来两三天了,今天才处理好一切,回来程府。

    “太衡,绥北那边没问题吗?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沈鹿问道。

    程岱看了她一眼,说道:“嫂子面色不错。”停了停,“绥北那边有广平王镇着,比五年前还太平呢,我回家来给自家侄女过个生辰,他还是允准的。”

    听到这话,程渊怀里的程宁咯咯咯的笑了,伸手冲那人:“小叔叔最好了!”

    程岱也就在看到这些孩子的时候,能稍微露出点儿笑来,接过程宁在怀里,说道:“高不高兴啊?”

    “高兴!”

    程宁搂着他的脖子说道。

    “这次回来,能待多久啊,别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又要回去了。”

    程衍挑眉道。

    程岱则道:“绥北那边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只要不出意外的话,我想呆多久呆多久。”

    “哈!”

    人群后,突然传来这样一声欢喜,发声者自然是因为听到好消息而没控制住自己的罗郁,她反应过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还是没逃过众人的法眼,程岐故意笑道:“你哈什么啊?有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

    罗郁摇了摇头,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向程岱。

    那人自然也被这一道怪声给吸引了过来,若说罗郁这丫头,也得有个小半年没见了,记得当初自己虽然获封绥北四州的掌军总督一职,但因为年纪还小,所以就在上京又待了两年才去任职,而这两年,他一职在禁军堆里混着,直到马贵妃生辰邀请上京女眷会宴,两人才正式认识了。

    但具体结缘,却不是在这次,而是再往前推,自己重夺回锡平的时候。

    当初那罗尚书还没到中央任职的时候,是武山刺史手下的人,这罗尚书当时准备把妻女都从锡平接到武山时,却不想锡平沦陷了,可巧程岱去打仗的时候,在叛军手下,将她们娘俩给救了出来,自此结缘。

    但是当时,罗郁因为吓坏了,暂时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但救命之恩难以报答,刚满十二岁的罗郁就将自己的贴身香囊交给了程岱,而后者因为那香囊意义非凡,或者说他忘不掉那少女虽然惊惧,但是却执意挡在自己母亲身前,那一抹坚韧而震撼的目光,所以一直将那香囊挂在腰间,直到贵妃的生辰宴,罗郁认出那香囊来,两人再次结缘。

    彼时,一个是绥北四周掌军总督,一个是尚书府嫡女。

    门当,户对。

    重新相认后,因为这规矩的关系,两人也没有走的太近,程岱本想问一下她现在的语言能力恢复的如何了,没想到那少女现在不但病好了,更是口若悬河,能把他说的直打哈欠。

    再然后,那罗尚书找到她,说罗郁是个好动的性子,那些针线女红啊,毫不夸张的说,可以称作狗屁不通了,偏偏要学什么武功,他又不敢劳烦那些宫廷武师,便找到了程岱,叫他应付一下罗郁的要求。

    尚书大人开了口,程岱又怎么能够拒绝,反正自己在上京没事做,索性就收了这么一个小徒弟。

    刚开始,罗郁还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拿不起来,什么都要程岱手把手的教,而直到有一天,他偷看到……原来罗郁不光什么都会,那简直是十八般兵刃样样皆通,一通耍完都不带大喘气儿的。

    然后自己喊她一声,那人又立刻把手里的大砍刀扔了,装作一副对那刀无法下手的样子。

    程岱明白了。

    女人的套路。

    这个罗郁,根本就不是冲着习武来的,是冲着自己俊朗的外表和凸出的**来的。

    这是个。

    父女联手的套路啊。

    程岱是谁啊,他这谁也撼动不了的狗脾气,当然立刻就不干了,几句硬嗑儿直接把罗郁给说蒙了,直到把人家小姑娘说的眼圈通红,才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秉承着不得罪罗家的想法,他尴尬的说道:“习武……你什么都会,还让我教你什么,只怕咱们两个交手,被打的是我吧。”

    而罗郁呢,也是个脾气刚的,更是个嘴硬的,就不说是为了程岱来的,想了想,哽咽的正色道:“我……不是什么都会,我是看到这些兵器后,自学成才。”

    这三个字,直接把程岱说乐了,只是等他在想说什么时候,罗郁已经气鼓鼓的回家告状了,而程岱回去后,将此事忿忿的说给了自家姐姐听,那人听了,附和了,拎他上门道歉去了。

    罗郁不领情,也不出门来见,程岱也上来了脾气,连夜动身去绥北了,行礼都是孟姨娘派人后送去的。

    这一来二去,两人断断续续的见面,也都没怎么说话,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一晃,又是小半年没见。

    印象中的少女好像又高了些,脸蛋儿也从圆溜溜多了一个下巴尖儿,更俏皮了些,程岱冷瞥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逗了逗怀里的程宁,说道:“那咱们就走吧。”

    程岐道:“你不去和祖母她们打声招呼吗?”

    程岱摆了摆手道:“不用,回来再说也一样,大不了挨一顿臭骂罢了。”回头说话,多看了一眼面色不快的罗郁,“我也不想这个时候回去,被拉着挨个介绍。”

    “这也不能怪孟姨娘。”梁珠笑道,“你也老大不小了,都二十一了,你渊大哥在这个时候,都当爹了。”

    众人哈哈一笑,纷纷上了马车,赶往虞山山脚。

    …

    那里是一片开放的马场,遍野都是矮草,翠绿翠绿的就像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翡翠,那马场的唐老板瞧见这一大家子来,心说今天这是刮了什么东风,怎么这老程家的人,一口气都来了呢。

    “给……”

    唐老板刚要见礼,程岐便利落的摆手道:“算了,没有那么多客套的,我们今天过来跑马。”往后看了看,“你们家的马今天可算都能出来透透气了,赶紧带我们去马棚,快点儿快点儿。”

    唐老板有些哭笑不得,赶紧引着他们过去,除了梁珠被熏的受不了,提前出来了外,众人都挑选好了自己的马,其中程岐和程衍经常来,便都各买了一匹马放在这里养着,瞧见自己的主人,那一黑一白两个马都兴奋的打着鼻鸣。

    “你们这两匹马,叫什么名字啊?”李庭问道。

    “我的这匹白的,叫小白。”程岐解释道,“程衍这匹黑的,叫小黑。”

    “还真是……”

    李庭尴尬道:“一览无遗的名字啊。”

    “我这匹马乖巧的很。”程岐将小白的缰绳交给李庭,“你今天就骑这个吧。”

    李庭点头,她了那条缰绳,正当程岐想要帮她的时候,就见李庭利落的翻身上马,而又在一众人的视线中,深吸了一口气,挺直脊背,大喊一声驾,气态昂扬的狂奔了出去!

    胯下的小白蹄疾轻快,李庭黑缎般的长发流云般的跟在身后,丝毫没有方才的拘谨,英姿飒爽的很。

    “我天!”

    梁珠惊呼的喊道:“当真是个神仙真人!”

    “媳妇儿”

    蒋青在后面喊了一声,看着自家娘子的神色惊喜爱惜的很,赶紧牵了一匹马翻身追上去:“媳妇儿等等我”

    “新来的娘娘真厉害啊。”

    程安拉着妹妹站在旁边,唏嘘的说道。

    他们这些小孩儿不能骑马,也就能坐在旁边的凉棚里吃吃喝喝,程飘来过,便轻车熟路的带着他们过去,三个小孩儿坐在一起,六条小腿在半空中摇摆着,嘟嘟囔囔的。

    梁珠和沈鹿不想骑马,便坐在他们旁边,说着刚听来的八卦。

    另一边,程岐将小白让给了李庭,正在挑着另一匹马,而这时,程衍走到她的身后,低低笑道:“还挑什么?”

    “挑马啊。”

    程岐漫不经心的说着,突然,那人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等挣扎就送到了小黑背上,程岐哎一声,程衍也翻身上来,他左手搂着程岐,右手牵着马缰,缓缓的前行,说道:“还挑什么,一起骑不就得了。”

    程岐知道弄不过他,认命道:“……好。”

    而另一边,有两只手,拽住了同一条马的缰绳。

    是罗郁和程岱。

    唐老板在旁紧张的看着,说道:“二位……这……你们谁骑这匹啊。”

    “我!”

    “我!”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第273章 欢喜冤家

    “程岱,你一年才回来这一回,就要惹我生气吗?”

    罗郁绷着小脸儿,质问着面前的人。

    程岱听到这话皱紧眉头,歪了歪脑袋说道:“你这话说的,什么叫我惹你生气。”难得身为一个男人开始翻旧账,这股火他可憋了很久了,“是你谎话连篇,和你爹合起火来骗我才对吧。”

    “什么叫骗你,你这话才叫不对。”罗郁义正言辞的指了指自己说道,“当初我爹请你教我武功的时候,只说我不喜欢做针线女红一类的,有说我本身手无缚鸡之力吗?有说我连砍刀都拿不起来吗?”

    她这么说,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是这个理……还强夺的挺对,让程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驳。

    倒是旁边的唐老板看的一头雾水,心道这两位祖宗是怎么回事,不是在抢马吗,怎么又说上砍刀了,讪笑两声,想要打断这两人的对话,谁知程岱又抢先道:“好,就算没错,那你也不该装作什么都不会,然后让我教你。”

    “我这叫给你面子。”

    罗郁还是凿凿有据的说道:“要是我什么都会的话,还用你做什么!”

    程岱不甘示弱:“可是你就是什么都会!”

    话音落下,罗郁一脸狰狞,她抓狂的在原地跳了跳脚,大喊道:“啊啊啊啊!你个大傻瓜!大笨蛋!你个蠢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呆的猪!你要气死我了!”

    她这样大喊大叫的,不但把唐老板吓傻了,程岱吓愣了,更让所有人的视线都偷了过来,他们就瞧着,程岱和程老板一脸上火的看着罗郁上蹿下跳的,那小丫头气得脸都红了,甚至那头发都快要炸起来了!

    而程宁坐在那长凳上,古怪的看着罗郁,对程安说道:“哥哥,好奇怪的姐姐。”

    程安是个小君子,对于罗郁这一不文明的行为暗中谴责,然后对程宁说道:“宁儿,你以后可千万别学她。”

    罗郁的架势似乎吓到了程宁,那小丫头搂着哥哥的胳膊,乖乖的吃着糖果。

    沈鹿瞥眼过去,偷笑两声。

    梁珠也知道其中猫腻,苦笑程岱这个愣头青,摇头道:“这个榆木脑袋。”

    “小叔叔也太不解风情了。”

    旁边传来这么一句。

    这两人转头,原来是程飘,比起同龄九岁的程安,他似乎异常的成熟,不是那种小大人,而是真的成熟,那双眼睛有着超越年龄的深邃,和她们对视,冷淡道:“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沈鹿摇了摇头,然后对他道:“游之,你能看明白?”

    “这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程飘人如其名,语气也是潇洒清淡的:“锦书姐姐喜欢小叔,又不好意思说,百般暗示,只是小叔不懂罢了。”郑重其事的拿起一个果子放进嘴里,边吃边说道,“真是一个傻子,锦书姐姐说的没错。”

    梁珠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他,随即凑去沈鹿的旁边,小声说道:“我从前还总说,游之这小子的脾气像太衡,现在看来他可要比太衡强多了。”连连啧声,“至少很懂女孩子的心啊,不会打光棍啊。”

    沈鹿也甚是佩服程飘,抚了抚额,无奈道:“何止啊,总觉得我会很快当上祖母。”

    “哪有那么夸张。”

    梁珠笑着拍她,两秒后,又不放心的回头打量了几眼程飘,微微皱眉,再次转过头来,说道:“还真没准。”

    再看另一边,罗郁也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那些粗话,一股脑的全都扣在了程岱的头上,有些话,连唐老板都没听过,甚至连混糙汉军营的程岱都未曾耳闻,那人一脸冷漠,说道:“够了。”

    他开口,罗郁自然也骂完了,小丫头双颊憋红,满脑瓜是汗,顺手用袖子擦了一下,也不想再去理程岱那个混账,直接拉过那条枣红色马的缰绳,捋了捋它的鬃毛,说道:“咱们走,近墨者黑,和傻瓜在一起,自己都会变傻的。”

    听到这话,唐老板瞥了一眼程岱,然后,小心翼翼的横挪了一步。

    “回来。”

    程岱目视前方,面无表情。

    唐老板微咽口水,又只得跨步回来,两人肩膀贴肩膀,瞧着罗郁翻身上马,悠闲的小跑着。

    “那……您来哪匹?”他问道。

    “就这匹吧。”

    程岱随手指了旁边一匹棕色的骏马,唐老板立刻叫人来安马鞍一类,那人却道了一声不必,随即亲手牵出来,不紧不慢的往众人处走去,程渊瞧着,笑道:“怎么?到底还是没抢过锦书吗?”

    “这叫好男不和女斗,你学着点儿。”蒋青用手背拍了一下程渊的胸口,瞥眼程岱,眼底含笑,“没想到对男女之情一向狗屁不通的程太衡,也有着铁树开花,脑袋开窍的一天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程岚在旁边甚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惹得旁边的马都摇了摇尾巴。

    “铁树开花,脑袋开窍。”

    程岱难得冷笑两声,然后对那三人道:“信不信你们在多说一句,我打的你们脑袋开花。”

    对面脸色瞬间敛回笑容,瞧着那臭小子翻身上马,冲着罗郁离开的方向奔去。

    “这小子是什么狗脾气。”

    蒋青皱眉道:“连句玩笑都不能开,我是大家的开心果儿好不好。”

    “开心果?我看你是臭榴莲。”程渊毫不客气的说道。

    蒋青瞥眼:“那是什么东西?”

    程渊耸了一下肩膀,将肩膀旁边的马脑袋推得远些:“我也是听宗玉说的,好像是一种很臭的水果。”

    蒋青立刻面无表情的说道:“我臭吗?”

    “不臭。”

    程岚开口道:“倒是浑身上下散发着怂蛋包的味道。”

    “你说什么!”

    蒋青原地炸毛。

    程岚平淡道:“你不怂,方才怎么不去收拾太衡?”

    “废话!”

    这两个字出来还挺有气势的,但是说完之后,蒋青脸上的表情丰富的变化了一下,很有底气的……怂了下来:“我要是能打的过他……非得好好收拾收拾他。”赶紧转移话题,“话说,现在也就宗玉能收拾他了吧。”

    程岚秉承着人艰不拆的善心,说道:“是啊,宗玉呢?”

    程渊伸手指了一下:“在那边呢,成天就知道缠着自家娘子,没个正型。”

    “渊哥哥!”

    梁珠老远喊他。

    “来了!”程渊马不停蹄的赶过去,“我来了!”

    “就这还好意思说别人妻管严。”程岚哭笑不得,牵着马向左边溜达去了。

    蒋青无聊,找了找李庭的方向,也牵着马过去了。

    而在北面的小山坡后,在程岐的坚持下,程衍还是下马去了,瞧着马背上的那人,他挑眉道:“你说你,把自己的马给李庭骑了,又反过来抢我的,做人不能这么自私,你要是这样的话,还不如我把马让给李庭好了。”

    “你敢。”

    程岐不怒自威的看着他,说了这么一句。

    程衍见状,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为什么不敢?”

    “你要是敢的话,我就弄死你,当场抛尸。”程岐威胁道。

    “那你呢?”

    程衍牵着马,两人至那清澈的小溪边,说道:“当场抛尸?”

    “我就当场挖坑。”程岐轻巧的从马背上跳下来,夺过她手里的马缰,坐在溪边的石头上,用手捧水给马喝,回头看着抱臂看着自己的那人,“把你埋在这虞山脚,也不算你白活一场,临了滋养了这片富饶的大地。”

    程衍蹲在旁边,挽了挽袖子,露出那结实洁白的手臂来,帮程岐弄着绣鞋上的泥,笑道:“我啊,才不想滋养什么富饶的大地,我只想每晚滋养你的小水田就够了。”

    程岐闻言,察觉出那疑车无据的深意,脸色一红,直接把手里的水扬在他的脸上:“变态。”

    谁知程衍没躲,任由那冰凉的水洒在脸上,这倒让程岐一愣,说道:“我天。”

    那干净的水珠划在程衍俊朗至极的脸上,留下一道道透明的痕迹,那微湿的鬓角贴在脸上,倒是多了三分野性,他眼眸透出些深色来,很是清淡潇洒的笑了一声,清晰的喉结上下一番,伸了一根手指说道:“这是一振。”

    程岐不安的问道:“什么意思?”

    “三振出局。”

    程衍道:“今晚有你好看。”

    “你……”

    程岐停了两秒,忽然平静下去,说道:“随你好了。”

    从前一说这话,这丫头都是立刻炸庙求饶的,怎么今天这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程衍好奇的看着她,问道:“今天怎么这样硬气?难不成,晚上有什么安排,可以躲过去吗?”

    程岐摇了摇头,就这那水帮着小黑捋着马鬃,说道:“这就叫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想了想,“但是如果我真的很累很累的话,我想你也不会太过过分的折腾我的,对吧?”

    说罢,转过头,对程衍笑的灿烂。

    结果,那人郑重其事的摇了下头,说道:“不,我还会很用力的折腾你,只是折腾过后,给你道歉就好了。”

    程岐一愣:“哈?”

    程衍严肃的看着她。

    程岐只觉得刚刚放晴的天又阴了,尴尬的笑了笑,做着最后的徒劳挣扎:“不会的,你骗我,你舍不得。”

    “我会的,我没骗你,这种事我特别舍得。”

    程衍回答道。

    “你……”程岐口腔干涩的说道,“请问这位同志,你是我的亲夫君吗?”

    “是,但我不会溺爱你。”

    程衍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正直。

    “这才不叫溺爱!”

    程岐无法忍受这个人的牙尖嘴利,一把将他推得坐个大屁蹲儿,然后拉着小黑顺着溪边往北边走,说道:“小黑咱们走,和变态待久了,咱们也会精神不正常的。”

    小黑听话的打了一个鼻鸣,摇着尾巴跟着他。

    程衍难得没犯洁癖,只是拍了拍手,瞧着那浅溪水里的红色游鱼,随手扔进一颗石子去,那些小鱼立刻就跑开了,程衍顺着他们游走的方向看过去,程岐在不远处,踩着那光滑的石头蹲下,调皮的伸手去逗鱼。

    “你小心掉下去。”

    程衍好心提醒道,但是程岐并没有理会,她随意的将鬓发别再脑后,程衍瞧着,当真岁月静好,她那清秀的侧颜每一次都能准确无误的击中他的内心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无意识的轻笑,眼底含情。

    话说回来,他脑袋一抽,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自己的身体,是现代的身材相貌,但程岐不是,况且这丫头说了,自己现代并没有这么漂亮。

    程衍拄着下巴看她,心道还怎有点儿回到现代,看看这丫头真实的面目。

    但眼下的这份太平安稳,他也不想轻易打破。

    这样就很好了。

    亲人,挚友,爱人,都在身边,流年如宜。

    “小岐!”

    他喊道。

    程岐回头,这也是个心大如盆的,一扭头就忘了刚刚还在生那人的气,招手笑道:“在!”

    一个字,程衍轻笑:“好!”

    话音刚落,溪水的对面就奔来一人一马,两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罗郁,程岐见她要往南边去,赶紧大喊道:“锦书!别往那边去了!那边是处林子!里面全都是乱石!你小心会受伤的!”

    谁知罗郁坐在马上,攥紧那缰绳,耳边风声嗖嗖的,根本不管程岐的劝告,看样子是生了好大的气!

    “哎!你个死丫头!”

    程岐往前跑了两步:“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正好跑到了程衍的身边,那人指了一下罗郁来时的方向,程岐回头,发现又有人过来,果不其然是程岱,那人绷着脸,神态没有比罗郁轻松一分,好像比那人更加生气,喊了一句:“你给我站住!把马还给我!”

    “程岱!你脑袋穿刺了吗!”

    程岐铆足劲儿又大喊了一句。

    程岱回了次头,然后又转过头去,继续追赶罗郁。

    “我擦?”程岐掐着腰,皱眉目送那两人进了那片鲜有人迹的枯林,说道,“这俩人怎么回事。”

    “不解风情啊。”

    程衍拄着身子,慢条斯理的叹了这么一句。

    “算了。”程岐也没力气管了,重新盘腿坐下来,“我是他姐,又不是他妈。”

    程衍笑出声来。

    …

    “罗郁!你给我停下!”

    枯林里,两人两马在其中穿梭,程岱怒斥道。

    罗郁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一年难得见一次就算了,见面还这样气自己,程岱这个电锯都据不开的石头脑袋,非要自己一个女孩儿,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吗!

    当然,罗郁更害怕的是,是程岱察觉了,却因为不喜欢自己,而故意装成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

    这让她很郁闷。

    自己长得不漂亮吗?

    怎么可能,自打行了笈礼之后,上门提亲的人快要把自家府邸的门槛个踏平了,要不是自己苦等程岱,现在早就成为他人妻生儿育女了,爹爹也曾劝过她,程岱是武夫,你要多暗示暗示,可她,就差直说老娘喜欢你啦!

    “程岱!你个大傻子!”

    想到这里,罗郁回头,又冲着那人大喊了一句!

    程岱是人在马上坐,骂从前头来,虽然很莫名其妙,但还是愤怒的吼道:“你给我看路!”

    罗郁闷火,再次回头:“谁要你来管……”

    “小心!”

    这回,程岱脸色一变:“看路!”

    罗郁赶紧回头,发现前面是一颗粗树,她大惊失色,赶紧紧勒马缰,谁知道这个时候已经晚了,眼看就要撞上去了,她尖叫一声,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揽住腰身,嗖的一下从马上搂了下来!

    本以为胯下的这匹枣红色的马是匹傻马,眼看要撞树了还不躲,谁知道这两人想错了,罗郁下去之后,那匹马立刻转了个身躲开了面前的树,但不巧的是,这样一转身,马屁股狠狠的冲罗郁后背撞了过来!

    程岱眸光一凛,这个时候再转身帮罗郁抵挡是肯定来不及了,干脆,千钧一发之际,他将怀里的罗郁狠狠的抛了出去,当那丫头惨叫着飞出去之后,程岱才脑中一恍惚,心道这丫头的身子原来那么软啊,还是女孩子好啊。

    只是还没想完,迎面就是马屁股,他被撞得头昏眼花,跌倒在地上。

    而马匹枣红色的马闯完祸之后,慢悠悠的停在不远处,低下脖子摇了摇头,而程岱好歹也是习武出身,这点儿磕碰还是算不得什么的,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来,检查了一下并无大碍,才眉头紧锁对那马喊道:“你个蠢货!”

    结果,那马一听这话,翻了一个马眼儿,竟然顺着来路跑回去了。

    “哎哎哎!”

    程岱又气又无奈的看着它跑了,说道:“姓唐的,驯养的这都是什么奇葩啊。”

    说完,他才想起来自己刚才还扔出去一个人呢,赶紧拍打着起身,四周找了找,等找到罗郁的时候,他一汗,没想到自己的力气这么大,把罗郁也扔的太远了吧。

    “罗郁,你还好吧。”

    程岱脚步沉稳的走过去,那丫头趴在地上,闻声动了一下,然后咳了两声,才缓缓的撑起身来,谁知道这样一蹬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她又惨叫一声,翻身到底,无力的说道:“……程岱。”

    “别再地上躺着,有虫子。”

    程岱拽着她起来,靠在那颗罪魁祸树旁,若说实话,罗郁这完全是自己作死,谁让她骑马不看路,但当那丫头一抬头,疼的那泪意盈盈,梨花带雨的模样,程岱猛地一噎,什么重话都说不出来了,只道:“疼吗?”

    罗郁一愣,看样子是没想到程岱会关心自己,别扭两下,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点了下头:“很疼。”

    “活该。”程岱还是没认出。

    罗郁嘴一撇,委屈的不得了。

    程岱在心里给自己两个大嘴巴,然后固执的拉过罗郁的手,那本来白净嫩滑的掌心现在满是擦伤的小口,微微皱眉,心里头划过一丝异样,抬头道:“是我不好,不该和你抢马,惹你生气的。”

    罗郁抿了抿嘴唇,低低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该……跑进这里来的。”瞥眼旁边,无助道,“程岱,咱们现在怎么回去啊,等着阿岫姐姐他们来救吗?”

    “我姐心大如盆,不会反应过来的。”

    程岱说了大实话,拿过罗郁的帕子,给她的右手仔细的包上,然后要去碰她的脚。

    “不行!”

    罗郁立刻说道。

    程岱道:“怎么了?”

    女孩子的脚绝对不能随便碰的,程岱怎么会不知道,罗郁气极反笑,说道:“你说呢!”

    “都这个时候了。”

    程岱利落的按住罗郁的腿,将她的绣鞋给扯下来,一脸正色的说道:“看样子你是崴到脚了,我现在帮你捏捏,总好过一会儿肿起来,让你一个月不能走路好,你不是习武之人吗,还顾忌这顾忌那的。”

    罗郁见这里没有别人,只得硬着头皮让他去做,红着脸小声说道:“那你轻点儿。”

    “我知道轻重。”程岱道。

    罗郁再次撇嘴,心说你知道个屁。

    程岱轻轻将她的足矣褪到脚心处,看了一眼她的脚踝,果然是崴到了,红肿一片,习武之人扭伤弄伤已经是家常便饭,程岱轻车熟路的搓了搓手,用温热的掌心给罗郁按摩了两下,那人果然是个要强的,这看着就疼的伤,她硬是一声不吭。

    程岱惊讶的瞥了她一眼,迟疑两秒,又道:“疼就喊出来。”

    “不疼。”

    罗郁嘴硬道。

    又这样揉捏了一会儿,程岱帮她穿好足衣,怕她疼就没穿绣鞋,想了想,扔了也不太好,就索性放进袖兜里,抬头看了看罗郁,回想着方才掌心里的白软脚丫儿,鬼使神差的来了一句:“脚很好看。”

    罗郁闻言,小脸轰的红成一片,切齿道:“这不用你说。”

    话没说完,程岱突然伸手过来捧住了她的脸,罗郁一愣,心跳如雷,但那人只是蹭了一下她脸上的脏污,将鬓角处的枯叶子给摘了下去,然后背过身去,深吸一口气,说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罗郁先是一愣,旋即费力的趴过去,偷笑着说道:“好。”

第274章 大智障

    果然不出程岱那臭小子所料,这两人骑着马一路冲撞进了那枯林,程岐和程衍虽然看到了,但是却都没有在意,这得亏是程岱和罗郁没事,要是那两人真的挂在那里了,他们连收尸都来不及。

    瞧见程岱背着罗郁从那枯林里走出来,那小溪边,程岐和程衍竟然在烤鱼,就在程岱两人在林子里面差点撞树的时候,这两人已经从溪水里捕到了七八条的鱼,这会儿掏出随身的火石,捡了些枯树枝点着,正准备将鱼开膛破肚。

    “老三?”

    程岐抬头擦汗的功夫,正好瞧见那无限狼狈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后对程衍道:“你看那边。”

    程衍掏出匕首正准备收拾那鱼,回头看过去,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程岱瞧见自己和罗郁的马就在程岐这边吃草,登时无语的吼道:“宗玉哥!老姐!我和罗郁的马都跑回来了!还跑到了你们两个这儿!你们就不担心我们两个出事吗!你们还是我兄姐吗!”

    而罗郁见到那两人,总觉得自己这样给程岱背着不太合适,也不太好看,便挣扎道:“程岱,你放我下来。”

    “你扭到脚了,现在不能用力,否则会肿的更厉害的。”程岱头也不回,继续讨伐远处的那两人,“不仅不在乎我们两个的安危与否!居然还心大的在这里烤鱼吃!岂有此理!气死我了!”

    程岐尴尬的眨了眨眼睛,摊手无辜的说道:“烤鱼……是来之前就说好的啊,你忘了?”

    没忘。

    程岱想着,但嘴上却说:“我忘了!我忘了你们两个是饭桶!饭桶!”

    “没有礼貌。”程岐咕哝了一声,终于,注意到了程岱背上的罗郁,擦了擦手上的水,赶紧走过去道,“锦书?锦书你这是怎么了?”打量着她衣裙上的破口,“可是在枯林里受伤了?”

    罗郁怎么好意思说是因为自己的莽撞,才险些酿成大祸,但这个时候,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是我……”

    “是我冒失。”

    谁知道程岱帮她背了锅,冷淡道:“她从马上摔下来了,扭到了脚。”

    程岐一听,二话不说就狠狠抬脚踢在程岱的屁股上,那人一声不吭,皱眉道:“姐,注意素质。”

    “还注意素质?”

    程岐瞧着罗郁手上的擦伤,气不打一处来:“我咋不一脚踢死你,要是锦书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看你个臭小子怎么像罗尚书解释,锦书可是他的掌上明珠,非得活扒了你的皮不可。”

    罗郁听到这话,赶紧帮程岱开脱道:“阿岫姐姐,你别怪他了,是我不好。”

    “你个臭丫头就会帮他说话。”

    程岐关切道:“扭到脚要不要紧,咱们赶紧回去吧。”

    但好在罗郁也是自幼习武的女中巾帼,这个时候也要轻伤不下火线,更何况方才扭到脚,也只是一个寸劲儿,都是程岱说的太邪乎了,实际并无大碍,至少少走路,休息两天就没事的。

    况且来之前,她就想和程岐他们一起烤鱼,见到这火堆都架好了,说什么也不回去。

    “真的不要紧吗?”

    程岐把她从程岱的背上扶下来,在扶着她坐在旁边的石墩上,担心道:“我可警告你,你可千万不许逞强。”

    “才没有才没有。”

    罗郁笑嘻嘻的说道:“咱们快点儿烤鱼吃吧。”

    程岐没办法,无奈的对程衍说道:“还真是个奇怪的丫头。”

    那人用匕首扒拉着火星子,挑眉道:“你没有资格说人家。”抬头对程岱道,“你去那边叫大家都过来,顺便帮锦书拿些活血祛瘀的药来,我和小岐再捕些鱼。”

    程岱冷淡道:“你怎么不去?”

    “不想挨揍就别墨迹。”

    程衍也冷淡道。

    那人在原地又站了几秒钟,这才看了一眼罗郁后,不情不愿的上马去叫其余人了。

    “这臭小子的性格真是越来越让人讨厌了。”程岐目送那人离开,发自肺腑的嫌弃道,“他要不是我弟弟的话,在街上遇到他,我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询问罗郁,“锦书,你说是不是?”

    谁知道那丫头仔细的思考了两秒,然后认真的说道:“虽然脾气不好,但是长得很好啊,如果在街上看到的话,我应该会多看几眼过过瘾的吧。”

    程岐一脸上火,倒是程衍毫不客气的浪笑起来,程岐更加上火,她还从来没见过程衍笑的这么开怀,便道:“我说这有什么好笑的,您老人家的笑点也太奇怪了些吧。”

    于是乎,程衍的笑容一瞬间敛回:“你说谁是老人家啊。”

    “当然是你啊。”

    程岐很是大胆的重复了一遍,而这其中的梗和猫腻,也只有这两人懂,遂看的罗郁一脸的莫名其妙。

    然后,在没有程岐的捣乱下,程衍很快就捕到了十几条鱼,果然盛夏鱼多,他们选的地段又是那些鱼的必经之路,大丰收之后,程衍将它们全部敲晕,紧接着把匕首递给了程岐。

    程岐瞧着,不解道:“干什么?”指了一下那堆鱼,“快点儿开膛清洗啊。”

    “我嫌脏。”

    程衍不等程岐拒绝,就将匕首硬塞给了他,随即去上游洗手了。

    “可我也不会弄啊。”

    “我会我会”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沈鹿的声音,那人因为出身不高的原因,所以这杀鱼宰羊一类还是经常接触的,听说能在这马场溪水进行野餐,自昏迷复醒之后,难得这么兴奋。

    程岚走在她身后,笑道:“小心用刀。”

    程渊淡淡道:“早知道就晚点儿过来了,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吃了,这还要帮忙。”

    “懒死你算了。”梁珠剐他一眼,叫程安程飘牵好程宁,“想吃还想懒。”

    “我向唐老板要了盐巴。”

    蒋青说着,把那一个小油纸包扔过去,沈鹿利落的接住,又看了看李庭,笑道,“饿了吧。”

    李庭别了一下头发,笑着走过去:“是啊。”见沈鹿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鱼,“你会收拾鱼?”

    “当然,从前师父教过我的。”

    沈鹿蹲在程岐旁边,有模有样的说道:“只是好久没弄了,有点手生。”说罢,将匕首抵在那鱼背上,停了停,“怎么弄的的来着,我给忘了……以前总抓野兔野山鸡来吃,鱼……吃得少啊。”

    “阿瑶,你行不行啊。”

    梁珠笑道:“后悔了吧,海口夸大了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沈鹿挥舞着匕首说道,“不用干活的人没有话语权。”

    众人笑成一团,梁珠戚了一声,身后有人叫她,回头原来是程岱:“太衡?药取来了?”

    “嗯。”

    程岱将那药瓶递给梁珠:“麻烦嫂嫂帮我给罗郁。”说罢,也硬塞到他的手里,随即去程衍那边坐着了。

    梁珠挑了挑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臭小子一回去,对就他们一大堆人说了一句过去烤鱼,然后便去找唐老板要这活血化瘀的药了,本来挺关心罗郁的,结果关键时刻就爱往回缩,也不知道像谁。

    他头顶的那三个哥哥姐姐,程岚程衍加程岐,哪个不是虎扑兔子的性格,他倒好,别别扭扭的。

    不过这个时候,还是罗郁脚踝上的扭伤要紧,她走过去坐在罗郁的旁边,将药递给她:“锦书,不要紧吧。”

    罗郁接过那药,摇了摇头笑道:“没事的。”

    “不如我先扶你回去,咱们把药先擦了,免得肿起来。”梁珠劝阻道。

    “都说了没事的。”

    谁知道罗郁眨了下眼睛,握了握梁珠的手,那人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俯身偷笑道:“好你个臭丫头,心里盘算的够坏的啊,我还真是小看你了,那臭小子没察觉吧。”

    罗郁瞧着梁珠的样子,无奈一笑,说道:“其实也扭到了,但没有那么严重。”转头看了一眼程岱的背影,“他……也只是问了两句,想必也察觉了,这不……都不怎么管我了。”

    梁珠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声说道:“他其实很关心你的,只是这小子好别扭,这会儿又这么多人在,他怎么好意思过来和你问东问西的,你别介意,这臭小子迟早有一天会开窍的。”

    罗郁脸色一红,闷闷的低下头去:“我才不要他开窍。”又忿忿的说道,“他必定是不喜欢我,想来,他还是喜欢那种文文静静会诗酒花茶,能吟诗做对的大家闺秀吧,我都这样了,他怎么会反应不过来,不过是搪塞罢了。”

    梁珠听着,察觉出这丫头的退缩之意,忙道:“你可不能这样想,万一……万一程岱就是个智障,你不把话说破了他就反应不过来呢,你再等等,他那颗老树是一定会开花的。”

    “他不会不懂的吧。”

    罗郁的声音突然低垂了下来,有些难过和失望。

    梁珠不知道怎么劝了,迟疑的时候,罗郁突然笑着抬头,说道:“那,阿珠姐姐,你和渊哥哥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守着程家的唯一一个榆木脑袋,这丫头不想着怎么敲开他,居然还有这八卦心,梁珠忍俊不禁,但还是小声说道:“其实啊,早在我们两个没有订婚之前,我就……倾心与他了。”转头看向程渊,那人正和蒋青比赛谁的水漂打的远,或许是因为夫妻间的心有灵犀,察觉到那股温柔,他也转过头来,回以一个淡然的笑意。

    梁珠一愣,轻笑一声,又对罗郁说道:“但那个时候,庄子上有个女孩儿也喜欢他,成日追得紧,我和程渊又没有表明过心迹,我也不敢贸然去试探,本以为两人是注定的有缘无分,那人却找到我,大言不惭的说喜欢我,一个劲儿的问我有没有许人家,我说没有,他又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罗郁听得十分激动:“后来呢?”

    “我那个时候未出阁,怎么可能和他说这些话。”梁珠想起从前,哭笑不得的说道,“谁知道啊,程渊他拗着性子,在后花园死拉着我的袖子,非要我说,直到把我的实话给逼出来,咧嘴一笑,就去找程老夫人做主订婚了。”

    罗郁听着,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偷笑道:“就这样?”

    梁珠从前不觉得,现在回想起来,也又哭又笑的扶额道:“还真是就是这样。”

    “这么说来,渊哥哥还真是大胆啊。”

    罗郁由衷的赞叹两句,然后又怪罪的看向程岱,心道这人绝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绝对绝对是因为心里有别人才故意视作不察的,绝对绝对绝对是这个样子,绝对!

    而感受到这股凌然的目光,程岱只觉得背脊发麻,皱眉回头,正好和罗郁视线交错,那丫头的表情好像自己没有扭伤她的脚而是把她弄成了全身不遂一样,停了两秒后,转过头去,看着程衍。

    而正如梁珠所猜测的,程岱不仅仅没有看出罗郁对自己的心思,他好像还误会了什么别的。

    “宗玉哥。”

    他对旁边的程衍开口,那人轻应一声,等着下文。

    “我觉得。”结果程岱冷冰冰的说道,“我觉得罗郁好像不喜欢我。”

    程衍作为早就知道程岱暗恋罗郁,并且假装罗郁,被那人用来练习告白很多次的人来说,听到这话,看向程岱的眼神,更多是无语,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她的脚其实伤的一点儿都不重。”程岱自顾自的说道,“我就是想背她,才骗她的,结果她好像生气了。”

    “是啊。”

    程衍就这样随意的应付了他一句。

    对于这种智障过头的人,程衍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这程岱,简直……简直太智障了,全天下的人都看得出来,罗郁是喜欢他的,偏偏他看不出来,还自己在那里瞎捉摸。

    “罗郁喜欢你。”

    程衍看不下去,干脆挑破说道:“你现在去提亲,立刻就能抱得美人归。”

    “你就别逗我了。”

    结果程岱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就是想看我在她面前出丑。”深吸了一口气,以正常人类都不会有的脑回路说道,“她肯定是因为我当初拆穿她会武功的事情,就开始记恨我了,我得想办法让她回心转意。”

    这回,程衍看着他的眼神,则全部换成了‘这孩子好好治,应该还能治好’。

    “算了。”程衍起身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哎。”程岱叫住他。

    程衍瞥眼:“怎么了?”

    “我姐那种人,你都能娶到家,罗郁这边。“程岱道,“你给我出个主意。”

    敢这么说自己媳妇儿,程衍目光垂冷,但秉承着这傻子到底还是一家人的心理,说道:“多多引起她的注意吧。”

    “原来是这样。”

    程岱恍然大悟的说道。

    程衍皱眉,想说什么,忽然又叹了口气,懒得说了。

    而程岱深呼了一口气,在心里面默默的下了决定,一定要让罗郁喜欢上自己。

    多么难得的一个傻子。

    迟钝到这个份儿上,真的是非常难得了。

    …

    “啊”

    另一边,沈鹿怀里的鱼是个伪装者,方才在手里的时候死了一般,没想到刀一靠近,它又开始乱扑腾,沈鹿没有准备被吓了一跳,刀还在掌心划了个小口,看的程岚心一激灵,立刻道:“没事吧!”

    沈鹿摇了摇头,程岚连忙扫了扫她身上的水,说道:“别弄了别弄了,让小岐他们弄吧。”

    “我看也是。”

    程岐本来还想学学怎么弄,没想到沈鹿手生,半路掉链子:“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来吧。”

    关键的时候,又是李庭站了出来,她准确无误的抓住那条滑溜溜的鱼,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拎着鱼尾狠狠的甩向旁边光滑的石头,方才那活蹦乱跳的鱼,这会儿直接晕了过去。

    随后,李庭掌心一掂,就将那鱼翻了个面,是鱼肚冲着她,右手拿起匕首,用尖端的位置抵着鱼肚那处白软,轻松的扎进去然后向下一划,因为开春鱼肥,那鲜血和内脏一瞬间涌了出来。

    李庭不慌不忙的放下匕首,将那鱼腹里头掏个一干二净,苦胆也没有碰破,随即放下匕首,将那鱼放进溪水里面好好的涮洗了一下,这才交给程岐,淡然的笑道:“好了,你可以穿一下放在火上烤了。”

    只是她这一套的行云流水,看的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倒不是说这杀鱼有多难,而是说,李庭的外表形象和她所做的事情有着太大的反差,梁珠更是唏嘘:“哎呦我的天,这王妃娘娘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是个狠角色啊。”

    看向蒋青,那人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媳妇儿杀鱼,微咽口水,说道:“好厉害。”

    梁珠笑了笑,旁边的罗郁也说道:“当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是啊。”沈鹿也说道,“不但会喝酒,还会骑马,这会儿还会杀鱼,乖乖隆地洞,这天底下还有王妃娘娘不会做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吗,王爷这次,当真是娶了一个神仙真人回来啊。”

    “不过是杀个鱼。”

    蒋青明明心里自豪死了,心说这次果然捡到宝了,李庭的性格和温婉,但又不失韧性,既能照顾自己,做好一个妻子该有的本分,更能上马定乾坤,不管遇到什么,就没有她不敢面对的。

    “瞧瞧你们一个个这大惊小怪的样子。”

    但自豪归自豪,b还是要装一下的,蒋青说道。

    程渊挑眉,不做拆穿。

    李庭也被这些人的夸张弄得哭笑不得,而很快,她就将所有的鱼全都清洗好了,程岐再用削好的木棍将它们一个个排好的穿起来,放在那火架上烤着,差不多了,再抹上盐巴,没有其余的调味料,到能凸显出这鱼本身的鲜美,不多时那味道飘了出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凑了过来,围坐在一起。

    彼时已经太阳落山,遍野的夕阳红彤彤一片,每个人的瞳孔深处都像是着了火,亦或是红宝石在闪烁,尤其是那光照映在溪水上,波光粼粼,看得人心情畅快,感觉浑身上下的疲劳都不见了。

    “可以吃了吗?可以吃了吗?”

    罗郁饿了一天,早就饥肠辘辘了,闻着那烤鱼的香味,忍不住的催促道:“阿岫姐姐,还没好啊。”

    程岐将那鱼翻了个面儿,那金黄色的确勾的人食欲大开,想着也差不多了,要是太久了肉质就发柴了,便叫程衍将旁边洗好的芭蕉叶子拿过来,包好递给罗郁,笑道:“看在你负伤的份儿上,这第一个就是你得了。”

    “谢谢阿岫姐,那我就不客气啦!”

    罗郁要接,结果被程岱半路给抢走了,那人冰冷冷的说道:“是我背你回来的,这个得让给我。”

    第一招,用抢鱼一事,吸引罗郁的注意力。

    程岱是这么想的。

    再看罗郁,她本来就因为程岱的事情烦心着呢,没想到这人还来这一出,她更委屈了,围观的一行人也搞不明白,程岱这时在做什么,而这其中的用意,只有对面的程衍知道,只是他恨不得一口老血喷出来,心道这一招也不是这样用的啊,这臭小子要是这样的话,别再把人家罗郁弄得真不喜欢他了。

    “老三。”

    程衍皱眉,话里有话的提醒道:“人人都有份儿,你抢人家的做什么。”

    只是更没想到的是,程岱又理解错了,他以为程衍让他乘胜追击,于是乎,这个智障在抢到鱼后,他还故意拿在罗郁的眼前炫耀着,说道:“怎么样,还想要回去不,想要不?”

    一众人更看不懂了。

    程衍更是,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不忍直视。

    这边,罗郁简直要被他给气炸了,瞧着那在眼前乱晃的鱼,她左手夺回来,右手一把推在程岱的胸口上,那人不察,又因为是盘腿坐着的,便这样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微微皱眉,觉得程衍把自己给骗了。

    “你个大傻子!”

    罗郁痛心疾首的喊道:“大笨蛋!”

    众人哄笑,罗郁则气冲冲的咬了一口鱼,只是从她的面部表情来看,美食也解不了心头之恨,她真的是被程岱方才的智障行为给气到了,越嚼越气。

    倒是程岱重新坐起来后,觉得,这种吸引注意力的力度,好像太不是很够。

第275章 继续智障

    虽然有程岱抢鱼这一插曲,但是整体的烤鱼活动还是很顺利开心的,大家从白天一直欢声笑语的玩到了晚上**点钟,只是这溪水边寒气重,熬不了夜,沈鹿和梁珠这才提议,大家回去程府休息。

    当然,因为罗郁的脚踝受伤,所以就不能留宿了,程岐就亲自送她回去。

    兵分两路之后,前头的马车里,就只剩下程岱,和抱着程宁的程衍,那孩子七岁了,懂事了,也花痴了,最喜欢的就是和程衍在一块,看他那张脸,所以干脆乘了同一辆马车。

    而马车里,程衍看了一眼靠着他睡着的程宁,然后小声对程岱说道:“你个智障。”

    程岱被骂的一愣,抬头看他。

    程衍则是跟着他上了一天的火,这会儿算是不吐不快,别说骂他了,恨不得打他两拳,程岱今日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是完全糟蹋了自己的良苦用心,遂又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岱不解,甚至眼神中还多有委屈,替自己申诉道:“我怎么了?”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程衍想起方才的事情就气:“你说你,不但在烤鱼的时候,屡屡截人家罗郁的胡,害得人家没吃上几口,方才你姐姐让你去送罗郁,这摆明了是给你机会,你却说……说不就是扭伤了脚,又不是断了腿,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这就是人说的话啊。”

    程岱无辜的说道。

    听他这个‘合情合理’的解释,程衍又是好悬一口老血喷出三丈远去,他是个智商情商双高的,当初引诱程岐这只小绵羊慢慢走近自己这个大灰狼的圈套时,那几乎是步步行针,而那人也是跟着他的步调走,从来没有失算过。

    当然,这其中不免有程岐智障的原因在,但也侧面说明,对于追女孩子,程衍还是很有发言权的,对于程岱,他也有给出建议和意见的资格,轻咳两声,他无奈的说道:“我问你,你说这样的话,做那样的事,目的是什么?”

    程岱被这么一问,脸颊居然破天荒的红了红,他先是撩开马车的轩窗帘,看了看外面街上的灯火烟尘,有小孩子举着新做好的糖画胡乱的跑着,笑声和吆喝声连成一片,学着程衍的样子咳了咳,然后才别扭着说道:“当然是……想要吸引罗郁的注意力了,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程衍皱眉道。

    “只是我觉得……”程岱也皱起眉头,“罗郁好像不是很喜欢。”

    “废话!”

    程衍忍不住喊道。

    这一声,险些把旁边熟睡着的程宁吵醒,他吓了一跳,赶紧看了看身边的那孩子,确定她还在睡着,才苦口婆心的对程岱解释着说道:“程太衡,你听着,你如果想引起罗郁的注意,让她喜欢你的话,就像你今天这么做,是一定没戏,保不齐还会让罗郁更加讨厌你的,所以,好汉,赶紧住手。”

    程岱不理解,用自己的膝盖狠狠的顶了一下程衍的膝盖:“可这不是你教给我的吗?”

    “我教你,我教你我是……”

    说到这里,程衍忽然住了口,不是他不想说了,而是他不知道怎么说了,程岱方才说的没错,他的确是用自己的言行举止吸引了罗郁的注意力,不管怎么看,他都是做到了。

    这个鳖孙子。

    程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才说道:“太衡啊,你做的呢,其实没错,但是你这种态度却让你想做的事情本末倒置了,你要用良性的方式吸引她。”

    程岱虽然被骂的不痛快,但想着罗郁,也就忍着不耐烦,说道:“怎么个良性的方式。”

    “你看,你抢她的鱼,说她不爱听的话,这都叫恶性。”程衍举一反三的说道,“但是,如果你见她没吃饱,把手里自己的鱼给她了,或者方才主动提出要送她回家,这样既能让她注意到你,也能给她留下好印象,也就是说,你不要用她讨厌的方式提醒她,而是要突出你自己自身的优点,让她如此这般的注意到你。”

    程岱本来不抱着学习的心态,但是听完这一席话,立刻醍醐灌顶,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程岱见他这样,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欣慰,但是看完他做的那些,就算他表现出明白,却也放心不下:“你明白了?你可真明白我说的了?你可是的的确确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了?”

    程岱认真点了下头:“也就是,用自己的闪光点才吸引她的目光了?”

    程衍又惊又喜,忙不迭的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样。”

    程岱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知道怎么做了。”

    “那个!”

    程衍还是不放心,一把攥住他的手臂,谨慎的嘱咐道:“但这并不表示,你要成日在她的眼前晃悠。”

    程岱眨了眨眼。

    果然,他本来是有这个意思的。

    程衍再次抹了把脸,长呼了口气,无奈的说道:“你今天把她惹的恼火,最近就不要去烦她了,等她气消了,自然而然就会想你的好了,到时候你再展示一下自己的强项,这才叫乘胜追击,勇者无敌。”

    “没想到,这追女孩子还有这么多的讲究。”

    程岱点了点头,旋即看向程衍,目光中多了一些古怪,低冷道:“只是宗玉哥,你怎么会懂这些。”

    “哈?”

    程衍不知道自己为啥突然被反咬一口:“你说什么?”

    “我姐的性子,可不是很难追到手的,依我看,你也只是挖了个坑,她就傻乎乎的跳进去了。”程岱微微眯眼,“但你方才说的这些,凿凿有据,刻骨铭心的,可是追求过别的女孩子?”

    别说,在现代的时候,程衍的桃花还真挺旺的,说不上络绎不绝,那也是从来没孤身一人过。

    但是。

    程衍此刻义正言辞的说道:“没有,我只爱程岐一个。”

    程岱紧皱眉头。

    气氛有些尴尬。

    “我说真的,你……你别和你姐胡乱说。”

    “听到没有。”

    “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

    …

    生日宴结束后,上京的这些女眷们又休息了三个多月,本以为就要这样平平静静的熬到过年才能再热闹一回,谁知在秋末的时候,宫里的七公主办了个兵器展,再次邀请这家官眷进宫参观。

    说来这七公主杨,是个挺奇怪的,同程岐李庭罗郁等人一样,她也不喜欢那些繁琐的规矩,但却不得不遵守,对于那些针线女红视作狗屁,只喜欢舞刀弄枪,但苦于她身子不好,也只能看看那些武师,过过眼瘾罢了。

    她此次在赏花苑办的这个兵器展,其实就是觉得最近京中气氛太闷了,怀念三月前程府的那一出,才央求皇帝办的,那人因为她身子不好,也是难得提要求,就央着她去了。

    而那些兵器,都是最近打造的一批,安全起见,全部没有开刃。

    邀请的一行宾客中,程家人也自然在其中,赏花苑是当年汝阳王逼宫后重新修建的,占地足有十几亩,阔大的很,而且有很多高台,夹着凉亭,可以说水平面是很起起伏伏的。

    七公主就坐在那最高的台壁上,那足有两三米的位置,她却一点儿都不怕,也不喜欢众人在她的面前端着,便首当其冲的起身往前站了站,台下的人见势,全都从两旁的亭子里出来,瞧着那位天之骄女。

    当初汝阳王叛乱后,杨家皇族受到重创,经历过那些惨痛噩梦的公主皇子们,多半都变的内向敏感了,唯独这个七公主杨不同,或许是她当初事发还小,或许是她看不下去这样的死气沉沉,才每日活跃的。

    但不管怎么说,她往前一站,众人都觉得一股舒爽快活之意扑面而来,七公主很好的继承了纯妃娘娘曹氏的美貌,漂亮的可以说是清新脱俗,那不同于大多数美人的特征,让她得到了无数男子的青睐。

    只是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就被身边的嬷嬷劝着坐回去了,只是临坐回去的时候,她停了一下,然后对程岐连招手带比划的笑着喊道:“阿岫姐姐!阿岫姐姐!”

    程岐抬头看过去,也招了下手,笑道:“七公主!我在这儿!”

    七公主看到她,立刻笑的更开了,也不顾这人多的场合,开口就问道:“程岱呢!他不是从绥北回来了吗!”

    程岐一愣,点头道:“是。”

    “那他人呢?”

    因着没有进宫廷内帷,所以这赏花苑的男眷也多得很,七公主的视线扫过那一行各颜各色的美男子,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冰块儿脸,不甘心的说道:“他今天没来吗?我记得下给你们程家的请帖有他的名字啊!”

    梁珠见状,忙笑着解释道:“公主别急,他去红荔池那边了,我们这就派人去叫!”

    “不必了!”

    七公主一听说他来了,皱紧的眉头唰的就松开了,笑着喊道:“他来了就好。”

    说完,这才转身回去做好。

    而她一坐下,台下的一行人也都回去各自的座位坐下,两秒后,响起无数八卦的嘈杂声音,都说这七公主满苑子的少爷都不做过问,偏偏盯着那程岱,看来这其中一定有着好吃的猫腻儿。

    当然,程岐也察觉了,和梁珠对视一眼,那人古怪的挑眉,低声笑道:“没想到这程岱桃花这么旺,连七公主都对他倾心有加啊。”回头看了一个方向,意味深长道,“这下子,事情更难办了啊。”

    程岐也想不明白,那一个臭冰坨子有什么好的,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她还想着,要是程岚和程岱不是自己的兄弟,除去程衍的话,她是宁可选程岚都不选程岱的,一想到余生要在冰窖度过,大夏天都能吓得打喷嚏。

    “是啊。”她附和着说道,“老三还真是踩了狗屎运了,喜欢他的,还一个比一个高贵。”

    “你们这就不懂了吧。”

    听到这两人的窃窃私语,旁边的沈鹿凑了过来,以一副过来人样子,说道:“这就叫人格魅力,就像我当年在那巷子里头第一眼看到秋白,有的时候,人总会被旁人的个人气质给吸引住的,况且像程岱这样的人,孤僻乖张,不喜欢的人如你我还有阿珠三人,便是弃之如敝履,那喜欢的呢,就会像锦书和七公主,视其为锱铢了。”

    “我看,还是她们两个择偶保准太低。”

    程岐咕哝着说道。

    “你们说谁太低?”

    正说着,程衍从后面走了回来,他们一行男眷从红荔池附近回来坐着,其中自然有程岱,只是方才因着七公主引出来的插曲,所有人看着他的表情都古怪含笑的很,那人倍感别扭,沾了几秒钟后,才不自然的坐下。

    程岱坐下,下意识的看向南边,今日这日子,来的宾客都是一家一桌,罗郁和她的兄弟姐妹们坐在一起,他记得去红荔池前那丫头还笑嘻嘻的,这会儿却闷闷不乐的低着头,摆弄着手腕上的红玛瑙串儿。

    “没说谁。”程岐说着,又附在程衍的耳边,把方才的事情说了,那人似笑非笑,看来也是觉得这桃花有些夸张。

    不过这一幕在外人看来,只觉得程家这几对夫妇感情都真的好啊,这三对按说起来,也都是成亲快十年的人了,还都是一夫一妻,别说妾了,连个添床都没有,唏嘘又稀奇啊。

    忽然听到台上有锣鼓声响起,这是今日的规矩,每当锣鼓声起,七公主便要向大家展示一样今日特带来的兵器,这是第三次,是一条暗红名黑相间色的蛇鳞长鞭,足有三米多长。

    七公主起身,挥手叫宫奴将那条还在盘着的辫子拿下去,笑吟吟的说道:“可有人想为大家展示一下这条鞭子?若是耍的好的话,本公主可有重赏!”

    这软兵器最是难练,今日场合不小,在场的男眷都怕出丑,遂谁也没敢冒头。

    而这个时候,程岱想起来,要在罗郁面前展示自己的优点,因为比起刀枪一类,他还就软鞭耍的最好,正想起身的时候,巧了,七公主冲着他喊道:“程太衡!你敢不敢试一试!”

    七公主这么一喊,罗郁瞳孔一缩,小心翼翼的看向程岱,刚好那人也在看她,又忙转过头去。

    程岱心里偷笑,心说好机会。

    “我当然敢!”

    他站起身,轻笑着说道。

第276章 我要定亲了

    “你做什么?”

    瞧着程岱那样气宇轩扬的站起来,程衍只觉得头脑杂乱,小声的问道:“你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啊?”

    程岱没有说话,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只是他这个表情,并不是因为这么多男眷都默默无声时,偏他站出来,偏他会使得一手的好鞭子,而是,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在罗郁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

    如果这次机会不抓住,可就再难有机会了。

    你想啊,总不能逮到人家罗郁,然后在人家面前莫名其妙的耍一通吧,不知道的还以为神经病。

    “老三?”

    程岐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而程岱则充耳不闻,径直的走过去,拿起那黑红相间的软鞭来,周围的人纷纷往后,那人则道:“大家别怕,我这鞭子是长了眼睛的,绝对不会伤到你们一分一毫。”

    程岱好歹也是绥北四州的掌军总督,大家对他的这点儿信任度还是有的,便都互相看了一眼后,又坐了下来。

    另一边,知道罗郁喜欢程岱的罗凝见状,捅了捅她,因为这丫头是靠着桌子外边儿坐的,是背对着程岱的,待会儿那人龙飞凤舞起来,她可就看不到了,遂好心道:“小妹,要不要和我换个位置?”

    “不用。”

    谁知罗郁绷着脸摇了摇头:“我不想看他。”

    罗凝一愣,小声问道:“你怎么了?”回头看了看那正在整理鞭子的程岱,说道,“你不是……”

    “难不成,你还在生他的气啊。”对面的大哥罗岑也问道。

    “没有。”

    罗郁还是闷闷的说道。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都耸了耸肩,没有继续开口。

    罗郁想着,程岱从来都不是爱显摆的人,但今日七公主一邀约,他就屁颠颠的,兴高采烈的站起来了,就程岱这个狗脾气,要是他自己不想表演的话,别说七公主了,就是皇帝要求,他也不会的,除非,是他自己心里愿意的。

    果然啊,程岱有喜欢的人了。

    从方才七公主对他的态度来看,说不定两人早就交换过心迹,是地下情侣一对,偏偏自己还在这里痴心妄想着。

    想着想着,罗郁的眼圈儿红了些,更不想回去头去看了。

    偏偏那程岱的鞭子越抽越响,那风声猎猎犹如在耳边,大家的鼓掌和叫好声不绝于耳,罗郁想着,现在的程岱一定威风而帅气的很,她好想回头看看,却不敢,也不能。

    而不出罗郁所想,此刻的程岱的确抓眼的很,现在上京人人都说程门出好颜,指的就是程家的孩子个个漂亮出挑,除去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程衍,剩下的,男有程岚程渊,女有程岐梁珠,甚至下一代的程飘,十岁出头的孩子也长势不错。

    这其中,最有个性的,便是这个程岱程太衡了。

    一般这贵门中的少爷,多翩然君子,也就是程岚一类,也有程衍程渊这样稳重型的,但程岱这种,冰山坨子,做事雷厉风行,说话能噎死人的透彻性子的,还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

    素日里,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这不,这鞭子耍的,怕是又要霸占上京热搜一段时间了。

    而台上,那七公主瞧见他这般身段,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干脆站起身来,把手巴掌都给拍红了,看见旁边果盘里冰冻过的紫色葡萄,拿起一颗就扔了出去,大声喊道:“程岱!”

    那人瞥眼瞧见,长鞭挤出,准确无误的抽碎了那颗葡萄,再次赢得了满堂彩。

    终于,程岱将手中的鞭子收好,交还给那宫奴,然后向七公主行了揖礼,转身准备回去坐下,只是只转了半个身,就听台上七公主笑呵呵的说道:“慢着,方才我可说了,耍的好有赏,你不想接吗?”

    程岱再次转过来,冷淡的说道:“什么赏赐?”

    七公主瞧着他的好模样,更加喜爱非常,旁边的宫奴见状,准备把已经备置好的赏赐下去,却被她拦住了,那宫奴不解的抬头看她,说道:“公主?”

    “他不一样。”

    七公主的声音难得温柔,脸上浮了一些绯红,说道:“这种俗气的东西,配不上他。”

    那宫奴一脸八卦的样子,忍着笑意说道:“那公主准备赏给三公子些什么?”

    七公主想了想,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说道:“自然是更好的。”

    他们两个在那台上嘀嘀咕咕的,台下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所以七公主在上头开大会,他们一行人就在下面窃窃私语的开小会,大家都说,这七公主八成是看上程岱的,一定会给些特别的赏赐,以作暗示。

    果不出他们所料,这七公主赏赐的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金银俗物,待那宫奴端下来一看,原来是一枚远山佩,从那玉佩本身的磨损来看,应该是佩戴过很久的二手货,但大家上眼就明白了,这是公主的贴身玉佩。

    各种唏嘘此起彼伏。

    “哎呦我的天,这公主是把自己的贴身玉佩赏赐给程岱了?”

    “这臭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得七公主青睐,这眼下谁不知道,皇上是最疼七公主的了。”

    “但话说回来,程岱要是真的……也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了。”

    “郎才女貌倒是没错,只是这门当户对……”

    “一个是顶级贵族,一个出身皇家,乃公主之身,有什么不好吗?”

    “你也不想想,这朝代更迭,帝王轮流做,但不变的乃是世家,他们杨家坐江山才坐了几年,根基差得很,倒是人家程家势力滔天,根深蒂固的,我看啊,是七公主配不上程岱才是。”

    程岐坐在最前面,她和程衍同为穿越者,身体的敏感程度要比这些本地土著强得多,遂听力也强,听到这些议论,她挑了挑眉头,又看了一眼程衍,那人似笑非笑,她也苦笑一下。

    当年平定汝阳王之乱后,程家承了皇帝如此厚封,没想到现在还颇有些骑虎难下的意味。

    “一枚远山佩。”

    另一边,程岱接过那玉佩,抬头望着那高台,淡漠道:“公主这赏赐,未免也太寒酸了些,不是说有厚赏吗?”

    公主的贴身玉佩作为赏赐,还说寒酸,这本该是得意忘形的话,但从程岱的嘴里说出来,在结合上他的身份,大家也觉得颇有道理,而果不其然,七公主轻笑几声,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若是嫌弃这赏赐寒酸,不打紧的,本公主除去这枚玉佩,自有更好的东西要赏赐给你。”话锋一转,话里有话,“只怕到时候你觉得太贵重,不敢接罢了。”

    “公主敢赏,我就敢接。”

    程岱波澜不惊的说道。

    “好!”

    七公主利落道:“这可是你说的。”说罢,笑着坐回去,让大家自便,程岱也坐了回去,那枚玉佩他不喜欢,也不觉得有什么意义在其中,但毕竟是公主赏的,他只好揣进怀里,等回府之后再行处置。

    另一边,听到这一切的罗郁脸色更加不好了,但这是大宴,她身为尚书之女是不能落下脸子来的,这没规矩,也会被自己门楣抹黑,便在罗凝询问时,强扯出一抹笑来,说道:“我去天净池那边走走。”

    罗凝似乎察觉到她的心事,便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罗郁也不想一个人独自感伤,做林黛玉状,便道:“好。”

    说罢,两姐妹起身离开了,这大宴人来人往的,遂也没人在意,看了一眼也就罢了。

    而程岱坐回去后,为了保持自己的冷酷,就没有往罗家那边看,自然也就不知道罗郁和罗凝离席了,他首先看了一眼右手边的程衍,再看了看程岐,颇有些自信的说道:“我刚才耍的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一般。”

    那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程岱一愣:“你们没听到叫好声吗?那都是给我的。”

    程岐挑眉道:“我倒是希望那些巴掌不是互相拍的,而是拍在你脸上的。”见程岱还是不理解,她仰了仰头,十分无奈且无语的说道,“我说你方才出去做什么,为什么要这般炫耀?”

    旁边,知道这一切的程衍,不做任何言语,只用一种这孩子没救了的眼神看着她。

    程岱微微皱眉,小声道:“这当然是因为……”停了停,直至把声音压成蚊子声,“当然是想在罗郁面前长脸,好让她能注意到我啊,这可是宗玉哥教我的。”

    程岱这臭小子居然也喜欢罗郁?

    暗恋是双暗恋?

    程岐愣了一下,想着方才程岱提到了程衍,便转头看那人,还顺便瞪了瞪眼睛,而程衍读出她的话中含义,作为回答就点了下头,用眼神回应道:你猜的没错。

    这个时候,这里可不是可以肆意惊讶的场合,程岐强压下心头的哭笑不得,对程岱低声说道:“你个臭小子,不管程衍教了你什么有的没的,你肯定都是做错了。”

    程衍表示,对于自己媳妇儿言语中的信任,他还是很满足很欣慰的。

    “你知不知道,七公主她喜欢你。”程岐将话挑明道,“你今日取了七公主的邀请,又接了她的赏,你们两个在这么多人面前一唱一和的,谁看不出来,你还指着锦书能喜欢你,你是不是睡傻了?”

    程岱听完这一席话,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即才缓缓缓缓的皱起眉头,说道:“七公主,喜欢我?”

    程岐点头。

    他又看向程衍,程衍也点了下头。

    这回程岱有些惊讶,说道:“七公主怎么会喜欢我呢?”

    “是啊,七公主怎能喜欢你呢。”

    程岐也说道。

    但是这两人的语气却完全不一样,这般稀奇古怪的对话,让程衍有些忍俊不禁。

    “这样的话。”

    程岱说着,他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这种毫无过渡的冷静下来,还真让程岐有些小小的吃惊,这堂堂一国公主喜欢上自己,这放到谁身上,都得好好的诧异一下吧,程岱却连最基本的懵愣都没有。

    但转念一想,这也是最正常的反应,程岱根本不喜欢七公主,对于那人的感情,他是不在乎的,所以才这样,很容易的就能重新平静下来,便道:“这样的话……”

    程岱则说道:“那我方才在耍鞭子的时候,罗郁是什么表情。”

    程岐听得直翻白眼儿,说道:“什么表情?人家罗郁压根儿就没有理你。”

    罗郁一愣,说道:“压根儿就没有理我?”

    程衍道:“是啊,罗郁根本没有看你。”

    “怎么可能。”

    程岱不相信,便想着回头看一眼罗郁,结果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罗家的桌旁,哪里还有罗郁的身影,他愣了愣,说道:“罗郁呢?”

    程岐也回头看了一眼,云淡风轻的说道:“这里太闷了,或许去透气了吧。”瞪了瞪程岱,“被你方才一气,还想在这里呆着,那就怪了。”

    “话太多。”

    程岱实力的吐糟了一下自家老姐的浇冷水,然后站起身,在不少人的注目下离开了,因着七公主的事情,他现在走去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好容易甩开他们,一路寻到天净池边,他瞧见了罗郁。

    罗凝已经回去了,只有她还在那池子边的小桥上蹲着,她小小的一个人影,望着那池子里面的红鲤鱼出神,而身后那人突然出声,吓得她哎呦一声,直接坐在了地上。

    程岱一愣,赶紧把她拽起来,那人见是他,也没有多高兴,绷着脸不说话。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程岱先行冷冰冰的问道。

    罗郁瞥眼旁边:“我去哪儿,还用你管吗?”

    “我是你的武师,自然可以管你。”

    程岱霸道的说道。

    他说完,人家罗郁不愿意理他,又道:“你还有事吗?没有事就别在我面前晃悠了。”

    罗郁言毕,程岱忽然有些犹豫,要不要现在表白,虽然程衍和自己说过,罗郁是喜欢自己的,但看她现在的表情,哪里能看出来一丝喜欢啊,万一到头来就是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岂不是丢死人了。

    见程岱迟疑,干脆,罗郁说道:“你不说,但我有话要对你说。”

    她想着方才,姐姐罗凝告诉自己的事,停了停,刚要开口,忽然对面有宫奴喊道:“三公子,七公主有请。”

    她皱眉,对面的程岱也转过头去,他被打断了,不怎么开心,只是道:“等下。”再转过头问罗郁,“你要说什么?”

    “我要定亲了。”

    罗郁脱口道。

第277章 你只能嫁给我

    罗郁这句话说出来之后,程岱可是狠狠的愣了一下,他微微皱眉,为了确定这句话的真实性,他破天荒的又问了一遍罗郁,还是用的很严谨的语气:“你说什么?你要怎么了?”

    罗郁知道他已经听到了,只不过是故意再问一遍罢了,只是她已经心累到不想在说什么了,便摇了摇头,转身想要离开这个让人闷窒的地方,谁知刚刚转过身去,没等迈腿,就听身后的程岱冷冰冰的说道:“是哪个兔崽子?”

    这回轮到罗郁好好的愣了一下,虽然两人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感情进展,但也算是多年相识,程岱虽是武莽,却也很少听到他说脏话,罗郁回头,不解的看着他。

    程岱此刻的脸色不是很好,要比平日里的面无表情多了一丝铁青:“我问你话呢,是哪个兔崽子。”

    罗郁颇有些不快的说道:“这是父亲做主的事,我不能过问。”

    程岱难得激动起来,上前两步,不可思议的说道:“你不知道?”忍不住又追了一句,“罗郁,你刚才口口声声和我说你要定亲了,结果却是,你肯本不知道你要嫁给谁?”

    罗郁知道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父亲虽然曾经鼓励过她和程岱在一起,但这几年来,程岱对她的冷淡,罗尚书也是一一看在眼里的,那是个清寡的人,反正就算和程家连亲,也会被说攀高枝的吧,既如此,那这样不用担这个话头,加之罗郁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赶紧嫁人才是要紧的正事。

    尚书欲嫁女,自然有无数人登门,罗尚书便决定精心挑选一番。

    “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程岱想要阻拦,但又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去阻拦,想了想,才说道:“如果一味的让你爹做主,你自己没个掂量的话,你可知道你要嫁的是什么人,你要和什么品性的人度过后半生?”微微切齿,“要是那人只是想要攀你的门楣,并不喜欢你,怎么办?成亲后,他今日那一妾,明日索一妇,成日叫你独守空房,你可受得?亦或者是个伪君子,表面人模狗样,实则卑鄙下流,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听着程岱的苦口婆心,罗郁有些懵了,但转瞬又十分不高兴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和我爹都是傻子吗?平白就会被人骗吗?”

    程岱口不择言:“废话!我这是为你好!”

    “你谁啊,凭什么对我的婚事指手画脚!”

    结果,罗郁终于问出了这句,程岱最怕的话,但他早已经想好了应对,脱口道:“因为我是你武师!”

    此话一出,罗郁的眼底浮现出些极其复杂的东西,说不上来难过,毕竟程岱也有关切自己的意思,但也不算高兴,那人至此,也不愿意和自己表明心迹。

    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只能说明,程岱是真的不喜欢自己。

    “算了,这不用你管。”

    看起来罗郁是真的很失望了,她抿了抿嘴唇,转身离开,消失在程岱的视线,回想着那少女的背影,程岱有些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几秒后,方才来传话的宫奴上前,站在程岱身后,欲言又止。

    程岱性格怪癖是上京圈子里出了名的不好相处,那位尚书千金也是女眷中的名人,这两人方才,在他的面前狠狠的吵了一架,虽然内容怪异,但彼时这个气氛……他想起七公主的嘱咐,只要硬着头皮打破道:“那个……三公子,七公主还在荷花池那边等着您呢。”

    程岱方才被罗郁气个够呛,闻言,狠狠的呼了口气,才转头问道:“七公主?”

    宫奴道:“是。”

    “她找我做什么?”程岱并没动作,“有什么事情,找我姐姐说不就行了?”

    “三公子说笑了。”

    宫奴神秘兮兮的对着他笑道:“要是一般的事情,七公主自然会去找咱们温阳县主,今日……”停了停,“是咱家公主找您有事要说,您难不成……还要怠慢了一国公主的邀约吗?”

    程岱不耐烦的眨了眨眼睛,说道:“带路。”

    宫奴一喜:“是。”

    说完,他引着程岱绕过很多不大不小的花园,最后到了那荷花池边,那里挨着一溜假山,算是整个赏花苑里头较为偏僻的一处,程岱心头不解,七公主为何要约他在这里见面。

    等到了地方,宫奴不在往前,程岱一人径直走过去,他瞧见了那站在石桥上,背对着自己的七公主,不得不说,皇家婚姻中,这种俊男靓女的搭配,的确让他们的后代继承了良好的基因,各个出挑至极。

    七公主在其中就是个显眼的,她的个子要比罗郁高上半头,而且整体比例线条也都要更好些,程岱看了看,随意的行了个礼,说道:“见过公主,不知公主召我何意?”

    听到自己心上人的声音,七公主胸口的小鹿突然乱撞起来,迟疑了几秒后,才转过身来,瞧着面前那清俊无比的青年,那个在夜晚让自己辗转难眠的人……但是自己是公主,还是拿出高傲的劲儿来,微抬下巴说道:“我叫人去叫你过来,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有什么事比来见我还重要吗?”

    其实这个时候,七公主的言外之意和态度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可偏偏程岱是个榆木呆瓜,他现在满脑袋都是罗郁要定亲的事情,根本没有察觉,随口就道:“有。”

    这短暂有力而见解的一个字,让七公主没有预兆的噎了一噎,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而冷淡下来,说道:“是什么事?”忽然道,“难不成是因为那个罗郁吗?”

    七公主是知道的。

    但是程岱不知道,他从那人的嘴里听到罗郁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即道:“你说什么?”

    “方才我的人来说,你去见罗郁了,难道不是吗?”七公主说道。

    程岱沉默几秒:“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觉得奇怪。”七公主淡淡道,“我只是想知道,你和罗郁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这个话在这个时候问出来,无疑巨扎心,因为罗郁刚刚说了那划清界限的话,程岱轻轻的呼了口气,说道:“我与她又能有什么关系,你就算是公主,也不能想说什么,便张口就来吧。”

    程岱这话说的不恭敬,但听在七公主的耳朵里,那人简直不要太高兴,这也算是旁敲侧击的打听到了些什么,这就让她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多有了三成的信心。

    “那就好。”

    七公主似笑非笑,把程岱看的一头雾水,他现在急着去打听罗郁的事情,便问道:“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七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程岱,发现他的身上并没有那枚南山佩的影子,微微不快,若换做是旁人,一国公主赏的玉佩,自然是戴的越明显越好,程岱却反其道而行之,有多深藏多深,好像一副生怕被别人发现的意思。

    “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赏给你的玉佩。”

    七公主问道。

    程岱将那玉佩从袖子里面拿出来,直接递给他,并且十分不给面子的说道:“不喜欢。”

    “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接?”

    七公主皱眉道。

    “难不成要我当着那么多人,驳你的面子吗?公主?”

    最后的公主两字,程岱要的特别紧,很明显,他对于面前的少女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尤其是在这个关口。

    “算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一个小小的玉佩的,但是你可别忘了,这是我贴身佩戴的。”

    七公主说完这话,企图从程岱的脸上找到一些与方才不同的神色,比如得知这枚玉佩是自己贴身佩戴的,会惊讶与愕然,结果几秒后,程岱还是那副冷冰坨子的样子,她恨不得给他一拳。

    “不喜欢玉佩,没关系。”

    七公主又浮出些笑容来,眼睛澄亮,就像是黑幕的明月,又抬了抬下巴,抿了抿嘴唇,才道:“本公主自有更好的奖赏给你,只怕,你不敢收。”

    方才在高台上的时候,七公主也是这么说的,只是那个时候,程岱以为她是就势说话,开玩笑罢了,但眼下,就算迟钝如程岱,也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些,往后退了退,正准备告辞。

    “我要你做我的驸马。”

    没想到,七公主到底还是把这句话给说了出来,而且说完,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羞赧与后悔,眨着大眼睛,等着对面程岱的反应,而那人脚步一顿,几秒后,当做什么都没听见就往回走。

    “程岱!”

    七公主转喜为怒,自己可是一国公主,是君,程岱是臣,她怎么敢这么对自己,几步追上去拽住他,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方才说的!你没有听到吗?”

    程岱转头,眉头紧锁,冷淡的说道:“我听到了。”

    “那你这是什么意思?”

    七公主不悦道:“我说了,我要嫁给你!”

    “那我也说了。”

    程岱对于七公主是没有感情的,所以那人的喜怒哀乐,就算她是公主,程岱都没有放在心上,并且道:“我不想娶你,我有喜欢的人了。”拉开七公主的手,“我想,你也知道。”

    “罗郁是吧。”

    七公主这时候的状态和方才人前是完全不一样的,被拒绝之后,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不就是罗郁吗。”意味深长的眯起眼睛,“程岱,你这样驳我的面子,就不怕我对罗郁做什么吗?”

    “你敢。”

    程岱冷淡道:“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罗郁一根手指头,我不会放过你的。”

    敢对一国公主这样说话,这天底下,也就只有程岱有这样的胆子,但说来也奇,听了他的话,罗郁转怒微喜,看来是颇有些抖m的气质,停了停,才道:“我现在就去找父皇,让他赐婚,你非娶我不可。”

    以权势欺压人吗?

    程岱更不怕了,谁不知道如今的大昌天下是‘杨家皮,程家骨’,别说七公主了,就是当今皇帝,也是不敢对现在的程家指手画脚的,更何况,是硬塞一个不喜欢的妻子给自己,冷哼一声,程岱甚不在意的转身离开。

    “程岱!”

    七公主方才说的也是气话,她身为皇家中人,怎么会不知道当今局势如何,她要是真的敢去皇帝面前,请求那人给自己和程岱赐婚的话,必定会被骂的狗血淋头,要是在让他得知,自己已经和程岱表过白,丢了皇家风范,说不定还不会关禁闭,气的跺了跺脚,高声喊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请便!”

    程岱还是不怕。

    他不想再在这里呆着了,到处都是虚妄的奉承巴结,身为程家人,他的身边更是缠满了狂蜂浪蝶,出宫的路上,他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到底是哪个兔崽子,到底是哪个兔崽子!”

    完全把被七公主表白的事情给抛之脑后。

    在城门外的官道上等着的乔二哥瞧见自家少爷这么早的出来,愣了愣,然后从马车前板上下来,迎过去道:“三公子您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夫人和宗玉少爷他们呢?”

    “不用管他们,你先送我回去。”

    程岱不由分说就上去马车,放下车帘子,看的乔二哥莫名其妙,却还是听话的缓缓赶车。

    “娘的”

    只是这马车还没走出去十米,乔二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吼,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停下马车,回头撩开车帘子看着脸色铁青的程岱,不安的问道:“太衡少爷?您方才……说什么?”

    程岱抱臂绷脸,没有说话。

    乔二哥壮着胆子,又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程岱本来不想说的,但是这种事情要是和程衍程岐等人说了,得到的必定是无情的嘲讽,想了想,对乔二哥说道:“罗郁说她要定亲了,你可知道是和谁家的兔崽子吗?”

    乔二哥本身就是客气客气,出于礼貌和身为奴仆的职责才问一下,没想到程岱还真的说了,先是一怔,然后在心里考虑着该怎么回答,听着程岱的话头,他很生气罗郁要定亲的事,那也就是说,程岱是吃醋。

    程岱喜欢罗郁。

    得到了这个总结后,乔二哥想了想才谨慎的说道:“锦书小姐那般优秀的女子,天下男子皆可钦慕之,再者这上京人才辈出,想来,罗尚书若是真心为女儿好的话,必定会择一佳婿为锦书小姐的。”

    说完,乔二哥就后悔了,在心里,他对着自己开了一记阿姆斯特朗回旋阿姆斯特朗炮,恨不得原地消失。

    果然,程岱听完这话,脸色难看的好像是吃了一坨巧克力色的粑粑,几秒后,怒吼道:“回府!”

    乔二哥从头凉到脚,马上道:“是!”

    …

    晚上,卧房里,程衍沐浴过后推开门,瞧着躺在帐床上的程岐,那人懒散的穿着寝衣,是趴着的姿势,听见程衍靠近的脚步声,也不挪一挪位置,还的是程衍嫌弃的将她推到墙边去。

    “让开,这么大的人了,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

    程衍坐下,喝了杯水,两人虽然都是二十半截的年纪,却过出了老夫老妻的感觉,那种互相的嫌弃,当然,这也是程衍的日常嫌弃,按他的话说,爱你和嫌弃你,是不冲突的两件事:“洗澡去。”

    “不要。”

    程岐拒绝,窝在墙角就准备睡觉:“这一天快要折腾死了,笑得我脸都酸了,我要直接睡觉。”翻个身,四仰八叉的躺在帐床上,看起来真的是累坏了,更何况,这个月的姨妈提前来见她。

    “洗个澡,舒缓一下肌肉,要不然明天起床,你的腿会非常疼的。”

    程衍一把将她拽起来,那人便懒哒哒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不要,来姨妈不方便洗。”

    程衍哭笑不得,说道:“用温水就好了。”将她抱起来,“我帮你洗就是了,真的个麻烦鬼。”

    程岐四肢酸痛,还不停的掉着血,根本没办法反抗,也就任由他摆弄算了。

    只是程衍抱着她出了卧房的门,却猛地停在了原地。

    “你怎么在这儿?”

    程衍瞧着坐在小厅圆桌前的程岱,忍着不快的怒火,说道:“谁让你进来的。”

    程岱拿着酒壶,颇有些借酒浇愁的意味,转头,看着程衍怀里的那人,十分无语。

    就算面前的人是自己的弟弟,也该注意一下形象吧,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情,也就算了,只说道:“罗尚书要给罗郁定亲了,你们知不知道,要和罗郁定亲的那个兔崽子是谁?”

    “兔崽子?”

    听到这三个字,程岐抬起头,疲惫又厌弃的看着他,说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也是程衍臂力好,从始至终抱着她,脸色也是异常轻松:“罗郁告诉你的?”抱着程岐坐下来,这两人无形中的恩爱秀彻底重伤程岱,那人垂眼道:“是,但定亲的对象,她也不清楚。”

    程岐皱眉道:“我怎么没听说罗尚书要给罗郁选婿了?”攥了攥拳,不忿道,“没想到这个大的事,锦书那个死丫头居然瞒我蛮的死死的,看我下次遇见她,怎么收拾她。”

    “定亲这样的事情,你让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和你开口。”程衍看着自家媳妇儿说道。

    程岐想了想,颔首道:“你说的倒也有道理。”

    “这不是重点!”

    程岱不耐烦的说道:“重点是,那个兔崽子是谁!”

    程岐挑眉,浇冷水的态度和程岱预料的一模一样,说道:“是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程岱绷脸,程衍也开口打击道:“是你犹犹豫豫不肯把话说清楚,人家锦书都及笄好几年了,早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难不成要她因为你,这样一拖再拖下去,成为全上京人口相传的笑话吗?”

    程岱想了想,干脆起身道:“我去找她。”

    “拉倒吧。”

    程岐拦住他,道:“这深更半夜的,你去找她,不是更给她添麻烦嘛。”

    程岱又道:“那我去问罗尚书。”

    “那请问。”程衍跟着拆台,“你准备以什么身份去问,这是人家的家事,又是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罗尚书本就是个话说做事滴水不漏的,你去问,肯定是什么都问不出来的。”

    “那我总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吧。”

    程岱微愠道。

    对面两人淡然的看着他,心照不宣的沉默着。

    程岱抿了抿嘴唇,翻着白眼儿起身,说道:“好,我自己想办法,就当我没有你们两个这种薄情寡义的亲人!”

    说罢,气冲冲的离开。

    程岐打了个哈欠,说道:“年少轻狂,少不更事啊。”

    程衍哭笑不得。

    …

    不能去问罗郁,也不能去问罗尚书,还不能乱打听。

    程岱想着,怎么才能知道,罗尚书把罗郁许给谁家的小兔崽子了呢?

    “你去罗府门前看着不就知道了吗?”

    用完早膳出去膳堂的时候,程飘在他的背后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程岱皱眉回过身,瞧着面前自己这个十岁出头的大侄子,几秒后,谨慎的点了下头,说道:“好主意。”

    程飘也点了下头,然后转身离开。

    深藏功与名。

    只是没想到,在接受了程飘的建议后,程岱还真的去罗府门前蹲点儿了。

    于是乎,罗府门前路过的百姓们,都一脸奇怪的,看着那个蹲在门前石狮子旁边的青年,他脸色冷峻,抓着一把瓜子嗑着,瓜子皮零零散散的落在脚边,有小野狗走过来叼了叼,在他旁边蹭吃蹭喝。

    “这……这不是程家三公子吗?怎么在这儿蹲着?”

    “这谁知道了。”

    “都说他是个孤拐性子,只是这也……这也太奇怪了吧。”

    来送饭的乔二哥听到这些闲话,也不好意思撵人,生怕引起更大的轰动,便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四处看了看,机器不好意思的蹲在他的旁边,小声的说道:“少爷,奴才来给您送吃的了。”

    程岱的肚子早就饿了,冷冷道:“打开。”

    乔二哥皱眉道:“少爷,您不会……真的想当街……蹲着吃饭吧。”

    “快点儿。”

    程岱催促道。

    “……是。”

    乔二哥无语凝噎。

第278章 小兔崽子是谁

    乔二哥拿来小桌子,说白了,也就是个小板凳,他摆好饭菜后,瞧着程岱津津有味的吃着,丝毫不在意那些一走一过投来的奇怪目光,微咽口水,他倒是有些顶不住了,用手挡了挡,小声道:“我说……少爷,您真打算……在这儿一直等着那位……小兔崽子现身吧。”

    程岱埋头就是吃,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转头看着乔二哥说道:“只要那小兔崽子一天不现身,我就一天不走。”眼神多得是郑重其事,“这是一场持久战,我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嚼了两下又对乔二哥说道,“还有你,你也给我做足准备,送饭送水什么的,明天想吃炖鲫鱼,记得让庞婆婆给我做。”

    乔二哥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上十五岁的青年,虽然心里面恨不得给他一坨子,但表面上还是道:“是。”

    正说着,身后的府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人来,是罗郁的贴身女婢阿婷。

    程岱在这里蹲着,掀起来的闲言碎语肯定已经传遍了罗府,阿婷也是知道的,但是她最开始也是不信的,程岱那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来,所以在瞧见蹲着的那人时,她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道:“哎呦。”

    乔二哥瞧见阿婷,犹如瞧见救赎女神,赶紧起身,却在方才蹲麻了腿,扑通一下倒在了阿婷的脚前,好在阿婷认识这对主仆,没有吓跑了,尴尬的问道:“原来是……程府的乔二哥啊,你……怎么在这儿?”

    乔二哥忙问道:“那个……锦书小姐在吗?”

    阿婷点了下头:“在,我们家姑娘在用午膳呢。”

    瞧着阿婷手里的荷包,乔二哥又问道:“那姑娘你这是?”

    阿婷笑了一下说道:“你说我啊,我上街给我家姑娘采买一些胭脂用。”又看了看程岱,奇怪道,“只是……宗玉少爷这是……好端端的怎么在这里蹲着?可是有什么事吗?”

    说完,程岱也抬起了头,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阿婷,想着关于自己的问题,这丫头肯定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她们主仆穿着一条裤子,肯定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又懒散的转过头去。

    “我们家少爷……”

    乔二哥尽力的弥补道:“我们家少爷……”回头看了看蹲在那里的程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来,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家少爷抽风,犯病在这里歇歇,姑娘你忙你的就是了,不用管我们。”

    好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让阿婷没办法质疑,也让程岱没办法反驳,也只能忍下乔二哥的以下犯上,继续吃着手里面的包子,不得不说,庞婆婆的手艺天下无双,好吃的咬到舌头也会一起吞下去。

    阿婷没办法,只得匆匆去匆匆回来,没想到自己出去得有一个多时辰,程岱两人还在,为了不碰面,她瞧瞧的从送猪肉的后小门进府去,然后把所见所闻和罗郁说了。

    那人用过早膳,正在房里梳洗,听到这事儿,瞪了瞪眼睛,攥着篦子说道:“你说什么?程岱真的外面?”

    阿婷皱眉道:“是啊姑娘,不仅仅是太衡少爷,还有他家的那个仆从姓乔的,专门来给他送饭,好让他能成天成宿的待在咱们家府门前……蹲着,这府门前人来人往的,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这个混蛋。”

    罗郁咬牙切齿的说道。

    阿婷说道:“姑娘,咱家少爷没在,夫人又带着大姑娘去庙里还愿了,老爷去上职了要傍晚才能回来,那太衡少爷这样……也就您能管管他,但您未出阁,又是看亲的要紧关头,也没办法出去赶他走啊。”

    “谁说我不敢。”

    罗郁站起身,说道:“要是那些人因为我赶走程家少爷,就不敢上门和我定亲的话,我也不稀罕嫁给那些见风使舵的胆小鬼。”往出走道,“程岱这个王八蛋,王八蛋!看我怎么收拾他!”

    而府门前,那两人还任劳任怨的蹲着,或许时间久了就麻木了,乔二哥也不觉得这样有多丢脸,望着那人来人往的百姓们,他扶了扶额,干脆盘腿坐下来,说道:“少爷,您说,您这是何苦呢,您说,咱俩在这里蹲着,罗府的人肯定都知道了,那锦书小姐也一定知道了,她这个时候都不出来见您,态度很明显了啊。”

    程岱转头看着他,神色很严肃的说道:“我说了,我蹲在这里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见她,我是想要知道,罗尚书到底和哪家门户定了亲,要把罗郁嫁给谁。”

    “我嫁给谁,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身后突然传来罗郁的声音,乔二哥一愣,心道并没有听到打开府门的声音啊,回头一看,原来罗郁是从一直开着的左角门出来的,连忙起身,说道:“锦书姑娘,对不住,冒犯您了。”

    罗郁根本不理他,直奔坐在石阶上的程岱,那人从早上坐到下午,也是个有毅力的,温言道:“虽然我只是你的武师,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半个老师了,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是以父亲的身份和心情,迫切的想要知道,罗尚书到底把你许给谁家的兔崽子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果不其然,罗郁直接被气的头冒青烟,她上前,对着那人的头顶毫不留情的说道:“程岱,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我家门前坐着,是想毁了我的名声吗?”

    程岱终于站起身来,呼了口气,对罗郁说道:“我的行为,并没有触犯这大昌的一行一法,你没理由赶我走。”

    面对这么个死无赖,罗郁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得压低声音,一把将程岱拽进门槛来,说道:“程岱,我当日就告诉过你了,婚姻大事,一向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我没有什么话语权,再者说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我爹到底和谁家定了亲事,他只是告诉我,已经有人选了而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罗郁说完,气的眼圈都红了,嘴唇颤了颤,侧过身去,哽咽道:“你偏偏要来逼我!”

    一旁守门的家丁瞧见这一幕,都怒视着程岱,但阿婷知道其中缘由,带着他们离开,只留下那两人,而程岱则是第一次瞧见罗郁落泪,登时手足无措起来。

    但这份慌乱,也只是在心里头而已,表明仍是冰冷的,多么一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一个王八羔子。

    “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而已。”

    程岱冷淡的说道。

    他这个态度,使得罗郁咬了咬下嘴唇,负气道:“没问题,等我从我父亲那里知道后,肯定第一个告诉你。”背过身不去看那人的表情,又气怒道,“我知道你和七公主的事了。”

    罗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恭喜你啊程太衡,都要做一国驸马了,还有心思管我的事。”

    “我不娶她。”

    程岱冷静道:“我要娶你。”

    这一句,让罗郁的心脏瞬间停跳一秒,然后剧烈的加速起来,她的脸颊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红起来,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转过身来,看着程岱,罗郁牙关打颤的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话说出来后,程岱突然觉得这没什么了,他对视着罗郁的双眸,那少女有着最清澈最诱人的瞳孔,和最难得的赤子之心,他便道:“我从来不想娶什么公主,她说的,我全都拒绝了,我娶你。”

    罗郁快哭了,那泪水就在眼圈儿里打颤,她硬忍着说道:“……什么叫做,你娶我?”

    “我喜欢你,我想娶你。”

    程岱冷淡的说道,以为罗郁是真的不明白,就又解释道:“教你习武的时候,我就喜欢你,我在绥北,一有空闲想的也都是你,罗锦书,我想娶你。”停了停,别扭的说道,“你要和别人定亲,我不高兴。”

    “你就是个混蛋。”

    罗郁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看的程岱一紧张,终于表露在脸上些:“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你最近一直在生我的气,我方才的话也多有唐突,但是,我想我还是说出来比较好。”

    罗郁抿了抿嘴唇,抽噎道:“你现在说这些话……晚了,程太衡,我马上就要定亲了。”

    “我知道。”

    没想到白都表出来了,他还突然君子起来了,都说云英未嫁,便可天下君子求之,程岱却道:“所以,我也只是想知道那兔崽子是谁,我要知道,他会不会对你好,能不能让我放心把你嫁给她。”

    听到这话,本来还满心感动的罗郁气的要吐血,负气的转身跑开。

    “你个混蛋!蠢猪!大傻瓜!”

    离老远她还在骂。

    一话了,张了张嘴,又无力的算了。

    没救了这人。

    …

    罗郁走后,程岱和乔二哥又在罗府门外的石阶上做了好一会儿,直到夕阳落下,天幕转黑,满头都是繁星的时候,后者才站起身,扭了扭酸疼的腰身,说道:“少爷,咱们该回去了吧。”

    要说白日里待在这儿死守,乔二哥还能理解,但是两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之后,程岱还待在这里,他就不明白了,瞥眼那还坐着的人,程岱盯着地面搬家的蚂蚁出神,几秒后,才说道:“要下雨了啊。”

    乔二哥微微皱眉,这气压的确让人不舒服。

    “我姐跟我说,燕子低飞,鱼儿浮水,蚂蚁搬家。”程岱抬起头来,“就是要下鱼了。”

    乔二哥愣了愣:“岐姑娘还真是见多识广啊。”

    “我姐说的,一般都是对的。”

    程岱站起身来,他现在的表情平静得很:“我晚了一步,这一步,怕是这一辈子都追不上了。”回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大门,颇有些遗憾的说道,“想来,罗尚书是个慈父,那么疼女儿,一定会为罗郁定个好人家的。”

    乔二哥听着他这话,看出程岱居然要打退堂鼓了,这才一天就不守了,但想了想,程岱从来不是三分钟热度的人,他此刻决定放弃罗郁,想必是深思熟虑过了,便道:“少爷,您不是向锦书小姐表明心迹了吗?”

    “但她没说喜欢我。”

    程岱道:“再者说了,我或许不是她的良人,若是嫁给旁人,嫁个一个文生,她便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要是跟了我,绥南绥北的不安定,我舍不得,也看不下去,罢了。”顿了顿,“走吧。”

    话音刚落,天空如针垂般降下密雨,砸在身上又痒又疼,程岱又站了站,深呼了口气,这才上马车,乔二哥赶紧将准备好的蓑衣穿上,赶马驱车离开。

    …

    “外头下雨了。”

    卧房的窗子旁,那花桌上,罗郁枕着自己的胳膊,瞧着那窗纸上的水痕,低低的念道。

    阿婷看破她的心事,懂事的说了一句:“姑娘,太衡少爷已经回去了。”

    罗郁瞳孔微颤,说道:“我又没问他。”

    阿婷苦涩一笑,没有言语。

    好一会儿,当那雨稍微小了些的时候,罗郁直起身子,突然说了一句:“没想到,程岱也是喜欢我的。”捂了捂胸口的位置,那里还有着撞小鹿的余热,烧的她脸滚烫滚烫的,“这个混蛋,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阿婷想了想,道:“姑娘,那现在怎么办?”

    罗郁回头:“什么怎么办?”

    阿婷意有所指的眨了眨眼睛,罗郁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迟疑几秒,鉴于程岱并没有乘胜追击,反倒是知难而退了,便无奈的说道:“还能怎么办,父亲已经给我选定了人家,我自然是……嫁了。”

    “可是姑娘不是说过,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吗?”

    阿婷心疼的说道:“姑娘,咱们不能委屈了自己,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啊。”

    罗郁垂眸:“我自然知道,但是。”话锋一转,“父亲亲自选定的人,想必也是不会差的,都说日久生情,我也不会难过到哪儿去,只是……自古婚事哪有儿女说话的份儿,我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任性,让父亲为难。”

    阿婷皱眉,的确是这样,老爷曾经说过,给姑娘选定的那家亲家,那可是足矣和程家媲美的人家,而且现在阖府都在猜测或许是周家、姜家的公子,那都是轻易得罪不起的。

    罢了,都说月有阴晴圆缺。

    阿婷看了看罗郁,说道:“姑娘,既然都已经决定了,那便不要再想了,洗漱就寝吧。”

    罗郁颔首。

    阿婷正要去打热水,谁知临出卧房门的时候,她突然拄着那房门,痛斥道:“这个程太衡!这个王八蛋!”

    罗郁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十分惊愕的看着她。

    阿婷则继续为自家姑娘打抱不平的说道:“坊间不都说,他是个倔驴脾气,决定了什么事,别说四头马,就是十头驴都拉不回来吗!怎么到了姑娘这儿,就突然扭捏起来了,说什么祝福您的话,可是气死我了!”转过身来,眼圈儿通红的,“为什么喜欢姑娘不早说!偏偏等到姑娘要定人家了又来搅局!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可恶讨人厌的混蛋!姑娘您说的没错!那个程岱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

    见阿婷这样向着自己,罗郁绷了好半天的情绪也终于崩了,她突然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阿婷也哭,她走过去抱住自家姑娘的背,那人搂着她的腰,哽咽的哭喊道:“程岱!大混蛋!”

    …

    “阿嚏”

    刚下马车,程岱就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给乔二哥吓了一跳,那人一边摘着蓑衣,一边听程岱嘟囔道:“好大一个喷嚏,震得我胸口疼,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骂我,这么恨我。”

    乔二哥翻了个白眼儿,心说这不明显的吗,肯定是罗郁在骂啊,骂你一个狗血淋头。

    “少爷回来了。”

    路过的青苗瞧见,说道:“夫人在堂厅等您。”

    “母亲?”

    程岱皱眉道:“这么晚了不安寝,等我做什么?”

    青苗看样子并不知道顾氏要说什么,只是咕哝道:“只是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兴许就是想问问少爷您今天一天不见……跑哪儿去了吧。”

    “那就不必了。”

    乔二哥抢答道。

    程岱猛地转头看他,看得他背后发凉,然后在死亡的边缘试探着说道:“毕竟……”轻咳两声,希望能用咳嗽声掩盖自己接下来的吐槽,“我想全上京的人都知道少爷您今天去哪儿了。”

    青苗古灵精怪的看了乔二哥一眼,因着还要去伺候程岐两口子,便先告辞了,而程岱直接往自己的院子里头,乔二哥疑惑的叫住他:“三哥儿?夫人那边?”

    “你去回吧,反正你今天一天和我在一块儿,什么都知道。”

    程岱头也不回的摆了下手,随后消失在黑暗中。

    乔二哥自知命苦,便硬着头皮去了堂厅,顾氏没瞧见程岱,了然一笑,对乔二哥说道:“不必了,那小子不来便算了吧,你下去休息吧。”

    乔二哥松了口气,出去厅堂,回去下人的院落休息,本以为可以一觉到晌午,好好的休息一下,鉴于程岱放弃了罗府门前的蹲守计划,没想到,天刚蒙蒙亮,他就被程岱叫了起来。

    “少爷?”

    乔二哥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

    程岱冷淡道:“跟我去罗府,算起来,今天是下聘礼的日子。”

    乔二哥恨不得立刻嗝屁去见上帝,却还是百依百顺的起床,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和程岱去了罗府,看门的家丁瞧见这两人又来了,无奈的翻了翻眼皮,然后进去通禀。

    当然,罗郁还是没出来。

    当然,程岱也不是冲她来的。

    而且因着昨天一天的蹲守,路过的百姓也就见怪不怪了,所以今天的乔二哥,没有那么难熬,等着中午,他从府里带来了庞婆婆特地准备的炖鲫鱼,刚刚要拿出来,忽然听到街头左边传来一阵骚动。

    乔二哥疑惑的看过去,眼睛一亮,伸手指着说道:“少爷您看!”

    程岱闻言立刻起身,果然不出他所料,有条下聘的队伍老远走过来,看样子架势不小,那一个个巨大的箱子隔老远就知道制作不菲,虽然不知道聘礼都有什么,但一定是高官显贵!

    “一、二、三……八、九!”

    乔二哥数着,吃惊道:“我的天,足足九个箱子!”回头看程岱,“少爷,足足九箱子的聘礼!这一看……也不是小门小户啊!那咱们……咱们还……”

    不错,这一看就是显赫人家,程岱想着,那队伍很快就到了府门前,这般下聘的架势,让很多人围观,程岱也就被挤到了旁边去,罗府的管家很快就出来,笑吟吟的将那下聘的队伍迎了进去,隐约在那门内,程岱还瞧见了今日休息不上职的罗尚书,和笑的勉强的罗郁。

    “少爷?少爷!”

    眼看着程岱拨开围观的众人,脸色不是很高的挤到府门前去,乔二哥紧赶慢赶还是没拦住,在百姓的惊呼中,程岱挤进罗府的大门,瞧见了一脸惊色的罗尚书,说起来,那臭小子的官职品级,比他还高半个。

    所以面对他这样的无礼乱闯行为,罗尚书出了表现出愤怒外,话口还是很礼貌的说道:“总督大人。”

    程岱根本不管,瞧着那院子里的九个大皮箱子,一看就是进贡得高级货,冷哼一声,瞧着上面的聘贴,那顶上会有下聘人的名字,他上前就要夺过来看。

    罗郁也没想到他今天还回来,本来还挺高兴,结果他这会儿的粗鲁,又不高兴了,遂在旁不忿的推搡着他,伸手去够程岱手里的聘贴,怒斥道:“程太衡!你太过分了!你当我们程府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只是她怎么可能敌的过程岱,那人用左手挡着她,右手打开那聘贴,暗自切齿道:“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敢给你下聘……”

    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那聘贴上写着五个大字。

    程岱,程太衡。

第279章 岁月

    这一句小兔崽子出来后,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而乔二哥瞧着程岱的样子,那人盯着那聘贴,好像看到了什么春宫秘戏图一样,他好奇的凑头看过去,他认识的字不多,但这五个字,却准确无误的念了出来。

    “程岱,程太衡。”

    乔二哥说完,自己也震愕了一下,情急之下顾不得主仆身份,对着程岱的胳膊狠狠的拍了一下:“少爷!这不是您的名字吗!程太衡!是您啊少爷!”高兴的脸色涨红,脑袋一抽,“少爷!您就是那个小兔崽了!”

    程岱一脸嫌弃的转头看他,而乔二哥狂喜过后恢复理智,轻咳两声,往后退了退。

    “什么?”

    在旁看着的罗郁仍是一头雾水,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罗尚书,在对视之时,心跳一空,父亲的眼中和嘴角都含着一抹了然的笑,俨然一副‘你们到底是孩子’的表情。

    “给我看看!”

    罗郁等不及,一把将程岱手里的聘贴夺过来,除去上面那些该有的话外,最后的五个大字映入眼帘,她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对面的程岱也在迷糊中,就听身后传来程岐淡然的笑声:“不客气。”

    程岱猛地回头,瞧着自家姐姐,身后程衍也在,低冷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岐见他这样子,挑眉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恩将仇报啊。”

    程岱表面不说,其实心里面紧张得很,又问道:“我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岐咂了下嘴,说道:“你个臭小子,你自己犹犹豫豫的,不肯和锦书把话说明白,又有事没事的过来打扰我和程衍休息,所以我就把事情告诉了母亲和孟姨娘。”

    “孟姨娘知道了。”程衍适时接过话茬,“祖母也就很快知道了,所以……她老人家发话,说咱们程府现在门第如此显赫,自然不需要攀权贵,也不屑于交谄媚,多与清贵人家交往是好事,便叫我们备下聘礼,上门提亲了。”

    罗郁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实在是惊喜来的太突然了,转头看罗尚书,问道:“爹爹,那您说已经给我定下的那户人家……不会就是……”指着程岱,“不会就是程家吧。”

    “不是。”

    罗尚书诚实的说道。

    罗郁一愣,又听程岱有些捉急的问道:“那这……”

    “最初不是,不过现在是了。”

    程衍说道:“罗尚书最初定的那户人家,门第也不低,但和咱家还是有这好一段差距的,你姐姐抽空去人家走了一趟,那家人就乖乖的退出竞争了,总之聘礼没下户,咱们程家还是第一个上门的,你放心吧。”

    程衍说完,程岱不易察觉的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轻松下来,却还是端着的,转过身去,刚想和罗郁分享喜悦,就见那人急喘两口气,怒斥道:“强盗!土匪!骗子!你们一家都不是好人!”

    她说着,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然后倔强的用手背抹去。

    她这么一哭,程岱顿时麻了手脚,赶紧回头看程衍两人,谁知他们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不看自己。

    “罗尚书。”

    程衍说道:“咱们去堂厅详谈吧。”

    罗尚书朗笑道:“当然好,太师请,县主请。”

    三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完全不管那一哭一愣的两个人,其余的家厮瞧见,也都十分有眼力见儿的走开了,尤其是乔二哥,见程岱对于哭着的罗郁无动于衷,他终于忍不住,顾不得规矩,抬脚冲着程岱的屁股就踢了一下,程岱被踢的一愣,瞪眼看着乔二哥:“你……”

    “你什么你。”

    乔二哥道了一句,用手指了指还在抽噎的罗郁,然后才去府门口和家厮闲聊。

    在小院只剩下程岱和罗郁后,气氛又多了一重别样的尴尬,但好在是那种很容易打破的尴尬,只要一方开口说话就能做到,但事实是,罗郁气的不想开口,程岱也脑抽的持续闭嘴。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站了好一会儿,罗郁挪了挪腿,只觉得酸麻胀痛,干脆往左边走去,终于,袖子被身后那人忙不迭的站住,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去哪儿?”

    罗郁头也不回,扯回袖子继续往前走:“去左边的莲池歇着,干站着太累了。”

    没想到话没说完,双脚便腾空了,原是程岱给她公主抱了起来,罗郁在惊呼中搂紧他的脖子,惊讶道:“程太衡你这是做什么?!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快放我下来!”

    “别乱动,摔了就不好了。”

    程岱一本正经的说道:“你扭到脚了,我抱你去莲池。”

    罗郁满眼鄙夷:“那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伤筋痛骨一百天,你这才九十天。”程岱给自己找借口道,“我不知道莲池在哪儿,带路。”

    罗郁无语,心道你该拗的时候不拗,这个时候和自己拗什么,但没办法,便指路让两人到了那莲池旁,好说歹说下地后,她走过去凉亭那里坐下,那人坐过来,她便又往旁边挪了挪。

    程岱好歹也是有自尊的人,没有继续往人家旁边粘,懒散的靠在长椅背上,松了口气,平静道:“罗郁,我能娶你了,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们现在就定下来吧,将来,我要生五个孩子。”

    罗郁一记老血喷出天际,不可思议的转头看着他,傲娇道:“我可还没说要嫁给你呢。”

    “婚姻大事,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程岱拿她的话堵她的嘴:“这可是你当初说的,怎么,转眼就忘了?”瞥眼她,“这个时辰,我姐和你父亲在堂厅必定聊得火热,在定日子什么的,你难道要做不孝女吗?”

    罗郁听到这话,气的胸口一撞一撞的疼,几次张嘴,却没有想好怎么反驳,情急之下一记粉拳打在那人的右边胳膊上,力道不轻不重的,根本奈何不了程岱,那人只是勾唇一笑,没有说话。

    “这下好了。”

    罗郁低落的说道:“因为你这个大混蛋,我爹爹不知道把谁家亲长给得罪了。”

    “这是最不必担心的。”程岱转头说道,“你嫁给我,罗家就是程家的亲家,以后在朝之上,谁也不敢为难罗尚书一分一毫。”毫无预兆的抓住罗郁的手,那人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抽出去,却撼动不了程岱的力气。

    “你……你注意一下,这是罗府,不是你们程府!”

    罗郁憋红着脸怒喝道。

    程岱毫不在意:“怎么,我可比罗尚书还高上半品,他便是看到,也不敢管我的。”

    “你……”

    罗郁气的没话:“……屎一样的人,说屎一样的话。”

    “月底就成亲吧。”

    程岱瞧着她,突然道。

    罗郁一怔,气极反笑的说道:“程太衡,你也太专权了吧,什么成亲,什么生五个孩子,我还没有答应要嫁给你呢。”伸手指着程岱欲张的嘴,提前堵话道,“别说那些大话,要是我执意不嫁给你的话,我爹疼我,别说是你们程家了,就是皇帝下旨赐婚,我爹也不会把我交给你们程家的。”

    “瞧瞧你听这话,好像我们程家是土匪窝一样。”

    程岱道。

    “难道不是吗?”罗郁瞪眼道,“一个个步步行针,把我往你们家的土匪窝子里拽,一窝子混蛋!”

    “注意一下你的言辞,以后你可是我们程家的媳妇儿。”

    程岱说着,轻笑两声,一屁股凑到罗郁的身边去,惹得那人连连叫烦,他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难不成你不喜欢我吗?”还不放心的说了一句,“罗郁,你不会,真的不喜欢我了吧。”

    罗郁一听这话,鼻腔一酸,险些再哭出来。

    不喜欢。

    从来都是更喜欢,没有不喜欢,转过头去,她对上程岱那赤诚的眸子,心中一动,罗郁知道,程岱这样孤寡乖僻的性子,虽然不知道怜香惜玉,但必定是个粗中有细的,抹不开面子嘘寒问暖,却在大事前为自己扛风雨的,沉默几秒钟,也不想在和他闹什么脾气了,说道:“没有。”

    程岱一喜,他素来都是个少年老成的性格,很难露出孩子气的表情,这会儿却喜得像是要拿到糖的小孩儿,抓着罗郁的袖子,迫切的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没有不喜欢你。”

    罗郁嫌弃的抽回袖子。

    “臭丫头。”程岱盯着她,“你知道我想听什么,还在这里装模作样。”

    罗郁瘪了瘪嘴,旋即破涕一笑,一边蹭着眼泪,一边说道:“我喜欢你。”

    “你喜欢谁?”

    “喜欢你。”

    “我是谁?”

    “你是程岱。”

    “你连起来说。”

    “程岱,我喜欢你。”

    “你再说一遍。”

    “……你有完没完。”

    “我想听。”

    程岱用力的握着她的手,低低笑道:“我想听你再说一遍。”往前凑了凑,抵着罗郁的额头,那人羞赧的缩了缩脖子,却听程岱道:“锦书,我会疼你一辈子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姑娘了。”

    这话听起来虽然怪怪的,但罗郁知道他的心意,点了点头,灿然的笑道:“好。”

    话音未落,额头上突然落下一个清淡的吻,她先是一愣,随即脸色轰的烧红,直烧的耳根都是热的,又听那人温声细语的说道:“锦书,请你不要嫌弃我是个粗鲁的武夫,我说不得什么甜言蜜语,也没办法和你时时甜蜜,但我呼保证,这辈子绝对不负你,绝对不叫你受一点儿委屈。”

    不曾想这人说起情话来也是好手,腻歪的样子,也不像是不解风情的钢铁直男,说起来,罗郁也明白了,只有对着心爱的姑娘,才肯拿出自己真正的温柔来,轻轻一笑,说道:“好。”

    “那说好了,我们要生五个孩子。”

    “……太多了吧。”

    “不多。”

    …

    在程岱的强烈要求下,这门亲事六礼走得急快,不到半月,罗郁就从罗家的二姑娘,变成了程家的三少夫人,做了程家的儿子,一时满街津津乐道,有知道的,说程岱是个情痴,等不得一时半刻,有爱嚼舌根的,说,保不齐这两人婚前尝了鲜,那罗郁怀了种,才匆忙结亲的。

    这话,当初程衍程岐提前成亲的时候,旁人也这样以讹传讹,但不管怎么说,娶到了罗郁就好。

    成亲当日,怕是半个上京的权贵都来了,程府热闹非凡,一直吵嚷到傍晚,罗郁在婚房等着,程岱在外待客,和程岚与程衍当初一样,心里急着回房见媳妇儿,说话也是没头苍蝇一样,满满透着搪塞之意。

    “还是年轻啊。”

    程岚举着酒杯,瞧着不远处那被一群公子哥儿团团围住程岱,笑道:“你瞧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

    “拉倒吧,你还好意思说老三。”程渊在旁边嘲笑道,“你当初和阿瑶成亲的时候,酒席宴上,还不敌人家老三能喝上几杯,腼腆的跟个大姑娘似的,被人家小哈。”

    “还说我。”

    程岚反驳道:“你娶梁珠的时候,不也是一样吗。”拍了拍旁边抿酒的程衍,笑道,“要我说啊,还是当时宗玉娶阿岫的时候,才最夸张,当着那么多朋友的面儿,说要回去看新娘子,没羞没臊的。”

    “这就叫做,乌鸦落在煤堆上,看得见别人黑,看不见自己黑。”

    程岱淡淡道。

    “我说,你和阿岫两口子,成日嘴里都念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程渊挑眉道,“昨天我还听阿岫说,说什么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听上去怪怪的。”

    “雨女无瓜。”

    程衍道。

    “一对神经病。”程岚道,“不必理他们。”

    话音刚落,终于摆脱了那些苍蝇的程岱走了过来,随手将酒杯塞进程渊的手里,打了个酒嗝,看样子这十几杯的酒并没有将他灌醉,抹了把嘴角,说道:“我去看锦书了,剩下的你们陪吧。”

    “祖母那里,你不去请个安?”

    程渊道:“正好来的女眷也全都在那儿。”

    “不了,祖母会宽容的。”

    程岱说罢,不由那几人在开口,就阔步往自己的院落去了,程岚老远瞧着,咂嘴道:“这个小王八羔子,真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看以后我怎么收拾他。”

    “切。”

    程渊和程衍同时道。

    …

    新房里,程岱推门进去,本以为罗郁会在帐床上,穿着婚衣,盖着红头,乖巧的等着自己,谁知道看过去,发现帐床上空无一人,婚衣和盖头都随意的仍在旁边,视线挪过去,原来那人坐去了花桌前。

    罗郁嫌弃那盖头沉,就自己给拿下去了,脑袋上一大堆压得脖子疼的配饰也摘掉了,单穿着雪白的寝衣,挽着袖子吃桌上的点心,腮帮子鼓囊囊的,活脱脱松鼠成精一般。

    见到程岱走进来,她只是抬了下头,傻乎乎的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往嘴里面塞着点心,干的咳嗽两声,喷出一桌子的渣子来,让刚刚想要落屁股的程岱,又条件反射的弹了起来。

    “注意素质。”

    程岱皱眉道,这副嫌弃自家媳妇儿的劲儿,想必也是得到了程衍的倾力真传。

    “我饿了。”

    罗郁接过程岱递来的水,一股脑的喝了,只觉得肚子里面饱饱的,才说道:“等你半天,你也不回去,我可不想顶着那一大堆东西坐着,累的我脖子都快断了。”见程岱摆弄着那喜秤,以为这人是可惜没掀自己的盖头,便笑嘻嘻的走过去,将那盖头拿起来,说道,“那……我在给你一次机会。”

    她本意是玩笑,想着程岱不会无聊到再来一次,没想到那人还真把盖头给她重新盖好,她愣了愣,只好乖巧的坐好等着他动手,几秒后,那喜秤的铃铛声响起,再然后,头上的盖头被人掀开。

    果然,生活是需要仪式感的。

    这一掀开盖头,两人的心境都变得不一样了,程岱只瞧着面前的娇妻,心跳飞快,难得的拘谨起来,他拉着罗郁坐过去床边,他是知道该怎么做的,只是从来没正经做过,而临出门子前,家里的婆婆,也和罗郁说了新婚当夜的男女之事,两人这样面对面的坐着,都心照不宣的红了脸颊。

    “你脸红什么。”程岱直勾勾的问道。

    “我……我热的。”

    罗郁嘴硬,又反问道:“还说我,你的脸不也红的像是猴屁股吗。”

    “锦书。”

    程岱一把攥住她的手,吓得那人把剩下的话全都咽回了肚子里,她此刻长发流云,不加点饰,脸上薄施粉黛,朱唇像是包着水一般的晶莹剔透,眼珠曜石一般,睫毛忽闪忽闪的,眨的人心痒痒。

    “我们……那个……那个吧。”

    程岱硬着头皮说道。

    “……好。”

    罗郁低着头,害羞道:“我不会,生疏得很,你可……”

    “这话说得。”

    程岱道:“你要是不生疏,我可就不干了。”说罢,翻身上床,将罗郁压在身下,两人这样对视着,气氛一时再次尴尬起来,程岱微咽口水,说道,“那个,锦书……你害怕不。”

    罗郁当然害怕,便点了点头,而且这样对峙,实在是让人……羞愤欲死。

    “那这样吧。”

    程岱一把扯过床柱旁边的飘带,那是素日要搭配的薄披帛,给罗郁系在眼前,凑去耳边,说道:“我这个法子你觉得怎么样,这样,你就不用怕羞了,我也不用……拘谨了。”

    眼前变得黑暗,其余的感官都变得更加敏感起来,罗郁害羞的应了一声,其余便任君采撷了,好在程岱虽然是个毛头小子,却也懂得粗苯的疼媳妇儿,初始虽然疼的厉害,最后却也是极度餍足了。

    是夜,她迷迷糊糊的窝在程岱的怀里,那人拄着胳膊看她,从前瞧着这丫头舞刀弄枪的,不觉得怎样,方才**间才发觉,原来女孩子的身体是这样的柔软,不知不觉,疼惜之意在心头翻涌,他将罗郁搂在臂弯里,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说道:“锦书,我早些时候娶你就好了。”

    罗郁累的不行,听到这话,低低的,似乎是无意识的说道:“现在也不晚。”

    程岱听到,轻轻一笑,没再说话。

    夜深了,繁星绕着朗月而亮,程家的儿女,终究都是团圆的了。

    …

    翌日清晨,新婚夫妻按规矩向长辈敬酒,罗郁倒是及时起了,程岱却睡起了懒觉,孟姨娘连打带骂的,将他揪耳朵给揪了起来,两人给程老夫人行礼问安,气氛一时欣慰无二。

    只是没想到,早膳过后,七公主派人送贺礼来了,这人喜欢程岱,当初想要请皇帝赐婚的事,府里面的几个当家做主的也都是知道了,见到那两大箱子贺礼,脸上的神情都变了一变,尤其是冯宜。

    当初她和程岚结亲的时候,那同为情敌的冯宜也曾经送了贺礼来,以为是什么好东西,结果里面不是断了个篦子,就是鎏金的金锁,让程飘浑身起了红疹,所以看到这七公主的贺礼,她心里很不安,看了一眼程岚,那人也是同样的担忧。

    但没想到的是,程岱让人当场打开,里面还都是正经的贺礼,进贡之物,各个名贵。

    程岐作为当时的当事人,也颇有些吃惊,但仔细一想,也是情理之中,七公主虽然也有些不好的脾气,但毕竟人家是一国公主,做不出冯宜那样卑劣的事情来的,人家的道德高度在那里,说放手就放手,也是潇洒。

    虚惊一场。

    程岱挑眉道:“没办法,人气太高。”

    众人鄙夷,孟姨娘直接伸手打在他的后脑袋上:“别说你胖你就喘。”

    罗郁带头笑了起来,大家愣了一下,也都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温馨笑声中,程府在岁月的长河中经过无数日夜冲刷,大昌朝的贵族之首,地位永远屹立不倒,在程衍和程岐的做主下,他们从来不远做摄政家族,永远固君臣底线,得百姓与皇帝爱戴无数。

    再来,已经是六年后了。

    初春的清晨,程岐推开窗子,瞧着外面的鸟语花香,清淡一笑。

    她从来没想到,会穿越来这里,穿越来,十九年。

墨痕(半壁图新番外)

    正文还没有完结,只是因为今天有事写不了,又不想断更,所以提前开始放番外,今天的两章是上一本半壁图的番外,不熟悉上本剧情的就不要定了。

    端和十五年,七月初二。

    慈心居的卧房内,架上烛火袅袅,那墙上的光影混着徐徐而升的白烟摇曳着,忽而一声痛咛,打破了这份静谧。

    慕容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盒,瞧见跪在那地摊上的江淮,那人戴不惯钗子,想要取下来,却不小心刮了头发。

    “不要乱动。”

    慕容走过去,将那瓷盒放在妆台上,然后坐去江淮身后,帮她把刮出来的头发一点点的掖回去,说道:“笈礼过后,你以后每日都要把头发梳起来,记住没有?”

    江淮闻言,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眉锋如刃,眼眸黑似滴在白纸上的墨珠,朱唇漾色,像是飞了一抹血在上头,美艳极了。

    果不其然,母亲说的没错,自己很适合浓妆艳抹。

    “母亲。”

    江淮想了想,说道:“我不喜欢梳那些繁琐的发髻,以后我只每日把头发高束起来,做马尾垂状,可好?”

    慕容轻笑,由着她的性子去了:“只要皇上不怪你失礼,你大可试一试,不过被罚了的话,别怪母亲没提醒你。”

    “皇上才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罚我。”

    江淮笑着,眉眼间神色飞扬,旋即提着裙子站起来,坐在慕容对面一步的圆凳上,神秘兮兮说道:“母亲,您不知道,我很快就要升从四品掌外御业了。”

    慕容果然一怔,抬头惊喜道:“真的?”

    江淮点头,语气桀骜道:“皇上说了,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王佐之才,伺候龙案最是合适的,只是最近朝上太忙,所以延后了,不过册封的玉诏已经交由礼部去办了。”

    “那太好了。”

    慕容松了口气,摸了摸江淮的头发,瞧着这孩子每日在那悬崖边儿上走路,她身为母亲的,如何不悬着心。

    “这就说明,皇上是信任你的。”她平淡道。

    说到这些,江淮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眸光多加谨慎,轻轻的冷声一声才道:“母亲放心,就算皇上想揪我的错处,还难得很,更何况就算皇上不信任我,我也有办法,将这份不信任甩到别人头上。”

    慕容微微轻笑,眼底一闪苦涩。

    果然,三句不离本色。

    “你知道怎么做就好。”

    慕容说着,取过方才的小瓷盒,里面是些红色粘稠液体,那是用壁虎血肉和朱砂制成的,点守宫砂的原料。

    “女子及笄,便要点这视为贞洁的守宫砂。”

    慕容平和的说道:“母亲知道你不怕痛的。”

    “守宫砂。”

    江淮自小在大燕长大,那里民风开放,男女婚嫁的自由程度放在平原上任何一个国家里,都是十分骇人的,而对于守宫砂这种用来禁锢女子的旧俗之物,江淮一向是不怎么喜欢重视的。

    “女子地位低垂,再点这守宫砂,无疑是羞辱。”

    江淮想着,也就顺口说了出来。

    她说完,慕容的脸色逐渐严肃下来,江淮瞳孔微颤,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口无遮拦,低低道:“母亲,是君幸失言了。”

    “在我面前失言不要紧,只怕你在皇上面前失言。”慕容缓缓的压低声音,“这些不光是何时,都要谨言慎行,方能走的长久。”

    江淮认真颔首:“我记住了。”

    “罢了,把衣服脱了吧。”

    慕容瞧江淮穿着礼服很是辛苦,便松口道。

    江淮照做,那一袭厚重的袍子脱下,只觉的整个人都轻了,她穿着那身月白色的内衫坐下,挽好左臂的袖子,然后伸了过去。

    那白腻的肌肤,当真玉雕般,此刻映着火光更显晶莹。

    慕容握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在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三寸长的根银针来,针头轻抵肌肤,她嘱咐道:“不要乱动。”

    江淮笑的云淡风轻:“母亲,我自幼在六道阁习武,断骨割肉之痛尚且家常便饭,又何惧这小小的银针刺痛。”

    闻言,慕容的手轻微一抖。

    她见过江淮腰侧的伤口,虽然用了梅枝刺青遮挡,但细看下去,仍能清晰的看到那些疤痕的纹理,是那样的狰狞生畏。

    这孩子,吃了太多苦。

    “母亲。”

    江淮察觉到慕容的异样,不想让那人为自己感伤,便打趣儿道:“你是不是怕刺不好,我拿出去给花君和阿看,会被笑话啊。”

    慕容嗔怪的看她一眼,这才手上巧用力,使那银针轻而易举的刺破江淮吹弹可破的肌肤,鲜血瞬间而出,凝聚成一颗珠状。

    随后,她拿过帕子按了按,将那血全都吸干,这才再用那银针挑起些瓷盒里的红色膏体,缓缓的放在伤口处。

    “嘶”

    江淮猛地皱眉。

    没想到,这银针刺破是小儿科,可这伤口接触到那红砂,立刻就像被火烧到了一样,而同时,那红砂溢出来的液体,正在不疾不徐的往那伤口里钻,江淮的手臂发疼颤抖,根本是不自控的。

    “很疼吧。”

    慕容淡淡道。

    江淮疼的额头都出汗了,却依旧嘴硬道:“不痛。”

    而很快,那很少的守宫砂就被伤口吸收干净了,洁白的肌肤下能看到一片半寸长宽的红晕,正在用肉眼可视的速度汇聚。

    “好了。”

    慕容看了一眼,帮她把袖子放下来,淡笑道:“明早起来,这里便会出现一点红记,再隔三天,便会不痛了。”

    江淮点头,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留心居去了,夜深了,母亲也早些休息吧。”

    慕容轻应。

    江淮留下一个闲适的笑容,这才穿上绿真准备好的常衣,不紧不慢的转身离开。

    慕容盯着她的背影,片刻,轻轻的叹了口气。

    今日笈礼,朝上众卿礼贺如潮,后院的库房都快堆不下了,可见这孩子在前朝的势力和人脉,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女官,她太出色了。

    但最高峰,无疑也是最危险的。

    慕容身为人母,看得到江淮翻手为云背后的艰难险阻,起身慢慢的走去窗前,轻轻眨眼,说道:“务持本心,务持本心啊。”

    绿真站在门口,闻言道:“老夫人放心吧,二小姐最厉害了。”

    慕容没有回头,只道:“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这就够了。”

    …

    离开慈心居后,江淮很快回了自己的留心居,只是还没等穿院进正房的时候,左边的院墙上,忽然有人轻笑。

    “君幸,我在这儿。”

    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江淮也不转头,直接道:“你怎么来了。”

    “别这么无情嘛。”

    那人笑意浓滚:“我来,当然是来看你的啊。”

    江淮闻言,这才转头看过去。

    夜深了,好在没有浓云盖顶,那皎洁的月光如薄纱,温柔的覆盖在那少年的身上,恍惚看去,当真一副美男图。

    宁容左一身黑绸绣金蟒文的长袍在身,腰杀平整银带,乌黑的长发高束在脑后,四散飘摇间,露出他那张极好看的脸来。

    他轻盈的从墙头上跃下,走过去轻笑,那眉眼间的神韵当真是美的惊心动魄,看的江淮心神一晃,心说这人真是个人间祸水。

    她低头避羞,却看到了宁容左腰间掖着的荷包,只觉得眼熟,几秒后反应过来,心说这不是自己当初心血来潮,绣的那个荷包吗?

    “这荷包?”她问出口来。

    宁容左也低头看了一眼,随即取在手中,笑道:“这个,是我特地从宫里的绣娘手里要来的,他们说,你那日绣完之后觉得不好,顺手扔掉了。”打量着那荷包,“可我觉得,这荷包除了针脚不齐,绣样难看,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江淮嘴角抽搐,心说荷包最重要的就是针脚和绣样。

    宁容左察觉到她的怒意,立刻慌乱的改口道:“……这……这绣样很好看啊,你看这个鸭子滑冰,活灵活现的。”

    “那是白鹅浮水……”

    江淮咬牙切齿的纠正道。

    宁容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停了停,郑重其事的将那荷包重新掖回在腰带上,看的江淮不解,问道:“你要它做什么?”

    “这可是你绣的,我当然要好好收起来。”

    宁容左说着,眼中有些得意:“我不光要收着,还要去拿给三哥看看,气死那家伙。”

    江淮无语,这还真是个小心眼儿的人。

    宫中谁人不知,端王倾心于自己,还要故意去恶心人。

    “好了。”

    江淮推了他一把:“你看也看了,该走了吧。”

    谁知宁容左一把攥住她的手,刚要说话,却见江淮轻嘶,他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把江淮的袖子推上去,心疼道:“很痛吗?”

    “有点儿。”

    江淮没有撒谎。

    宁容左见状,也不顾什么皇嫡子架子,低头给她细细的吹着,江淮先是一愣,旋即微微红了脸,却没有把手抽回来。

    又吹了几下后,宁容左抬头问道:“还痛吗?”

    江淮忙摇头。

    结果宁容左盯着她不放,坏笑道:“你脸红什么?”

    “我是……”

    江淮立刻苍白的辩解道:“我是疼的!”

    “可你都说不疼了啊。”

    宁容左紧追不舍。

    江淮又想也不想的说道:“那是因为……这守宫砂好丑,我不喜欢气的……气的脸红了。”

    “哦”

    宁容左拉了一个不怀好意的长音,随后压低声音,笑道:“那我有办法让你的守宫砂消失。”

    江淮下意识道:“什么办法。”

    宁容左咬了咬嘴唇,扣住她的脑袋不让她乱动,然后凑过去,在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而江淮的脸也瞬间血红。

    “登徒子!”

    江淮一把推开他的胸口,再一抡拳要打在他的脸上,却因为敏捷度不如宁容左而且攥住手腕,那人勾笑转身,只把她也带的老远,天旋地转间又猛地停住,原是背后抵住了墙。

    再抬头,宁容左近在咫尺。

    “都说了,你打不过我的。”

    他笑了笑,瞧着矮自己半头的江淮,那人不必素日清淡,妆容艳丽的恰到好处,尤其是那点血的唇,饱满的透着亮。

    “逞强。”他爱昵道。

    江淮被他的语气哄得一怔,又别扭道:“就知道欺负我。”

    “谁叫你好欺负。”

    宁容左抵住她的额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而江淮听在耳朵里,绷脸了几秒,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说道:“别闹了。”

    “我没闹。”

    宁容左说完,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又缓缓抬起,在那人有些惊错的眼神中,不由撼动的落吻在她的唇上。

    四片薄唇相贴,江淮浑身紧绷,想要挣扎,唇上却一松,然后是宁容左有些命令性的话音:“别乱动。”

    江淮不知怎的,还真就听话的没有乱动,只是伸手攥住宁容左那宽松的袖摆,而那人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这样轻轻的吻着。

    大抵是十几秒中后,宁容左才抬起头来,瞧着怀中那早已经羞愤欲死的人,好笑道:“你怕什么,我又没什么花柳病。”

    江淮总是在他的受伤吃亏,赌气的推开这人,用手背擦嘴,结果把口脂蹭的哪儿都是。

    “别乱擦。”

    宁容左嫌弃打开她的手,用袖子帮她擦着,只是那袖口里闪出一抹红光吸引了江淮的视线,遂问道:“这是什么?”

    宁容左这才轻笑着,将那东西取出来,江淮定睛一看,原是一枚鸽血红的扳指,此物浑然天成,毫无人工雕琢的痕迹。

    尤其是那血色,丝毫掺杂不见,罕见的很。

    见江淮喜欢,宁容左放下心来,拿过江淮的左手,把那枚扳指给她戴在了左手上,低头轻吻了吻,说道:“君幸,答应我,这辈子都要带着它,永远都不好摘下来。”

    说罢抬头,一双眸子里是遮掩不住的深情款款。

    可江淮看了看,突然无辜的说道:“那洗澡的时候呢?”

    …

    宁容左气的闭眼,复又睁开,心道这死丫头真是个气氛杀手,然后没好气的说道:“可以,洗澡的时候可以摘下来。”

    “那睡觉的时候呢?”

    “可以。”

    “那净手的时候呢。”

    “可以。”

    “那……”

    “臭丫头别得寸进尺。”

    宁容左轻搔了一下江淮的痒,那人咯咯一笑,躲出一步远,宁容左瞧着她的笑容,心情甚好,轻舔嘴唇,回味着她的甘甜。

    “既然礼物送到了。”

    宁容左有些不舍的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江淮抿唇轻笑,点了下头。

    “本来想给你单独过生辰的。”

    宁容左有些遗憾道。

    “没关系。”江淮举了举左手,“我很喜欢。”

    “那就好。”

    宁容左说罢,深吸一口气,转身跃过高墙消失不见。

    江淮留恋了一眼他离开的方向,这才回身走向正房,只是在推开那房门将要迈门槛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道:“君幸!”

    江淮回头,那人再次出现在墙头,以为那人要说什么事,结果他只是笑嘻嘻的说道:“那个……我走了哈。”

    江淮哭笑不得的道:“走吧,明天早朝见。”

    “早朝见。”

    宁容左点了下头,又消失了。

    “那个……”

    江淮突然道。

    “我还没走!”

    话音未落,宁容左又嗖的出现。

    江淮忍俊不禁,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哦哦,好。”

    宁容左又消失。

    江淮也进屋合门。

    “君幸!”

    谁知墙上的那人又露头。

    宁容左瞧着那紧闭的房门,有些失望的咂嘴:“臭丫头,怎么这么没有默契,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

    说完,终于是彻底离开了。

    而一门之隔。

    江淮靠在门上,听到那话,偷笑着。

偏偏(半壁图新番外)

    慕容清第一次见到江淮,是端和十二年八月十三。

    那天,江淮被封为正五品掌内御呈,下职后特地来御史府拜见舅舅慕容秋,可惜他贪玩,直到傍晚才回府。

    等他到了府前,江淮刚刚上了马车准备离开。

    “里面的人是江淮?”

    慕容清问了一句,门口的家厮点头。

    而他的小表妹闻声,不紧不慢的掀开了轩窗帘,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直叫慕容清愣住了。

    彼时夕阳西下,那暖呼呼的光斜照进窗内,给里面的少女镀上了一层耀眼的红,她眼眸流转间,是无尽冰冷的风流。

    慕容清在长安住了十余年,竟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长得这么好的女孩子,而且那人,还是自己的表妹,江淮。

    “我……”

    只可惜,慕容清一句话没说出去,那人就放下轩窗帘,吩咐车夫赶路而扬长而去了。

    他在原地愣了很久。

    直到太阳落山。

    而后,他再也忘不了那一次的回眸,在经历多个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深夜后,慕容清终于鼓起勇气……以进宫给太后请安为由,去上御司看望她。

    那人因着慕容秋,总会见他。

    最开始,慕容清还是小心翼翼的,因为那个女孩儿在他眼里,是用一坨子冰包裹着的,后来,他发现那女孩儿也会在不经意间不自觉的露出笑来,那笑如阳春三月,融化了他的一切。

    他和江淮越来越熟悉。

    他也越来越喜欢这个女孩儿。

    直到那天,他在安陵王府的后偏门外,发现了奄奄一息,浸泡在血河里的江淮,那一瞬间,他觉得心脏似是被人捏碎了。

    他疯狂的跑过去把江淮抱在怀里,那人却固执的推开他,一步一挪的上了皇帝派来的马车,踩着血脚印儿进了皇城。

    那天,他咬牙哭了。

    他从来都不哭的,可是一看到这个女孩儿受罪,或是在这个女孩儿这里受了委屈,他就忍不住掉眼泪,该死。

    也是那那天,慕容清下定决心,要保护她一辈子。

    可那时,风流如斯的慕容清却不知道,慕容家和江家,是一辈子都无法和解的政敌,自己的父亲和江淮,是一辈子的对手。

    他不知道。

    所以在他和慕容秋坦白,自己喜欢江淮的时候,慕容秋沉默,并把他强行送去了西昌,他在那里结交了重王叶征。

    西昌的生活很优渥,却不足以让他忘记江淮,终于在多年后,他如愿的回去大汤,回去长安,第一件事就是去国公府见她。

    印象中的女孩儿长高了不少。

    她风姿夺目,气质仍是存着当初的桀骜和张扬。

    只是慕容清内心傲娇,明明看到喜欢的人,心脏激动到爆炸,可面上仍是一副冰山的样子,还故意装作认不出了。

    ……

    “小表妹?”

    “三表哥?”

    ……

    “死丫头!”

    “爱哭鬼!”

    ……

    “你再说!”

    “你再说!”

    ……

    “你闭嘴!”

    “你闭嘴!”

    ……

    于是乎在一系列的争吵后,他们两个被罚抄了经书,而那丫头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固执,变得更加狡猾,更加八面玲珑,几句下去就让自己上了钩,以为说错了话,提出帮她抄经书的话。

    那人骗他,笑嘻嘻的就跑了。

    望着她的背影,慕容清根本收不回自己的笑。

    他知道。

    只要江淮无恙,就值得。

    但事情总会向最坏的方向走去,在朝之上,在两家经历了无数次的碰撞之后,终于父亲下了死手,迎来那个惊夜。

    他以为自己回来晚了,他以为江淮死了,他万念俱灰,可万幸的是江淮又活过来了,但他已经没有脸去见这个女孩儿了。

    而后,是江淮主动冰释前嫌。

    从那时起,慕容清就更发誓要保护好她,可是危险如影随形,终于在皇帝的手上,江淮香消玉殒。

    慕容清曾几何时,以为自己也死了。

    可谁知心灰意冷之时,那个女孩儿又出现了,不知为何,便是身份不同,嗓音有异,甚至是容貌变更,可看到那双眼睛,慕容清就知道是她,不必江淮承认,他就知道。

    江淮还活着。

    慕容清便又有了软肋。

    西昌四年,他从未如此开心过,江淮的身边只有他,没有那只自恋的臭屁狐狸,和木桩子一样的贺子沉。

    江淮的眼里,也只有他。

    他要她周全。

    所以在地牢里,他对昔日的好友叶征说,放了她,一切痛苦都叫我慕容清来受。

    好在,一切无恙。

    只是回去长安后,一切又不一样了,她不在是宁容远,她又变成了那个机关算计,受身份所累无法自持的江淮。

    他看着她和那些朝臣互相夺棋,以生死为赌局。

    不知何时。

    江淮的笑里,藏了刀。

    直到慕容家倾颓,父亲过身,慕容家和江家的对弈彻底落幕,直到江淮做了从一品的女官,当慕容清听到人人皆称其为御令大人时,他终于知道,江淮已经不在需要自己的保护了。

    自己不必站在她的身后。

    可高山之巅,亦是悬命之险。

    慕容清看得到江淮身后的万丈深渊,可冥冥中,他却觉得这个女孩儿比自己更清楚如今的选择,而态度,依旧是义无反顾的。

    “我江淮上辈子到底攒了多少洪福,这辈子能遇上你慕容清,得你如此赤诚相待啊。”她说。

    “这话该是我问,是我慕容清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能遇上你,一遇倾心那。”

    他笑着回答。

    选择没有遗憾的离开。

    去喜欢别人。

    慕容清回去了西昌,两年后,他从朱衍的口中得知,那个女孩儿已经彻底消弭在这大千红尘中了,但他只是轻应,没有太多波澜。

    江淮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慕容清知道,她会善待自己的。

    就像她当初善待自己一样。

    …

    “噗通!”

    平静的湖面被一颗石子激乱,望着那一圈一圈的涟漪,慕容清从回忆中抽出,转头看向左边,笑道:“怎么?”

    朱衍站在石桥上,拄着胳膊道:“去穆家草场跑马,去不去?”

    “去。”

    慕容清起身,潇洒道:“有些日子没看到穆雎两口子了,上月初生小女儿黎歌了吧,我可得想想送什么满月礼才行。”

    朱衍前行,招手道:“路上说。”

    “好。”

    慕容清走着,抬头望了一眼那澈澄的天,淡然一笑,耳边依稀回想起和江淮临别时,说的那句话。

    你这辈子是宁容左,下辈子换成我慕容清好不好?让我先遇见你,让我先走进你心里。

    可现在。

    他已经释怀了。

    君幸,不想前生,也不表来世。

    只要这辈子。

    想到你。

    我就是欢喜的。

第280章 赵澜

    三十二岁了啊。

    程岐在心里想着,穿越来的那年是十三岁,如今十九年的岁月在身上冲刷过,偶尔想起现代生活,恍如隔世,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因着不必做什么粗重的活,所以皮肤还是很细嫩的,不像是过了三十岁的女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依旧十分有弹性,可见穿越者的身体既能,要比本地土著强上很多。

    她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耀进来,入夏了,即便没到正午,那阳光也是较为刺眼的,帐床上的程衍闷哼一声,被那光晃得睡醒过来,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低低道:“小岐。”

    程岐轻应一声,坐在床边,斟了一杯清茶喝。

    程衍张开眼睛,侧过身瞧着她,明明已经过了三十岁了,可那肩头身段,仍是那般柔软那般苗条,怪道让自己夜夜不知足,非要餍尽她才肯罢休,况且经过岁月的洗礼,程岐的身上已经没有最初的戾气和暴躁,岁月静好,日日如往常,知性和贤淑的美好展现的淋漓尽致。

    六年了,又匆匆过了六年了。

    或许幸福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快的就好像只是过了六天一样,程衍撑身下床,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他故意把自己的重量压在程岐的背上,惹得那人咯咯直笑,说道:“幼稚死了,都快两百岁的人了。”

    这话说的别扭,但却戳中了程衍的笑点,那人故意骚她的痒,说道:“还说我,你不也是四十几的老女人了。”

    这一句话,倒是让程岐愣了一下,没错,在现代活了二十四岁,又在这里过了十九年,加起来,自己还真是已经四十三岁了,深呼了口气,看来身体年轻,心灵总是年轻的。

    “但是我看起来只有二十四五岁。”

    程岐撇嘴反驳道。

    “所以我看起来,也不像是两百岁啊。”

    程衍还不肯放开她,两人成亲也有十六年了,他还总是喜欢粘着程岐,那人也知道程衍的性子,每次都是让他贴着,就连夏天睡觉也是,推开程衍,就像撕狗皮膏药一样。

    “对了,今天不是说那赵家人要带赵公子要上门见面吗?”

    程岐恍然想起来道:“这件事情,渊小嫂子到底和宁儿说了没有啊?”

    程衍不舍得累到她,站直身子,想了想说道:“好像还没有吧。”坐下来淡笑道,“宁儿那性子,简直比你从前还要野上三分,成日跟着游之进进出出的,也不着家,这事要是让她知道,早就拔腿跑的没影儿了。”

    “这话倒也没错。”

    程岐起身,在府里待着也不需要精心洗漱,但今日毕竟有客上门,便简单的打扮了一下,程衍最喜欢看她慢慢描眉画唇的样子了,那种娴静的感觉,真希望时间就定格在此安稳一刻。

    “小岐。”

    程衍坐在旁边,把胳膊肘放在妆台上拄着,眼神深情的看着那人。

    程岐瞥眼,被他那目光看的浑身一激灵,皱眉道:“干嘛用那种恶心死人的眼神看着我。”转头继续对着那镜子描画自己的眉毛,“还不赶紧把衣服穿好,要上朝的。”

    “空一天又算得了什么。”程衍挑眉道,“做官真是这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了,想当初我一个人到上京去任职大理寺正的时候,那两年,当真是快要烦死我了,刑案命案不处理,成日给那些官眷扯官司,再者说了,有秋白和程渊不就行了,再不济还有太衡,谁让他现在是升为九州掌兵总督,调回上京来了。”

    “你可是一朝太师。”

    程岐抿了一下红纸,那小巧的唇珠登时红的像是洗过的樱桃一样:“像什么样子。”转过头,忽然见程衍把脸嗖的凑了过来,她愣了一下,正要骂,程衍却轻轻的吻住她,这已经是常事了,程岐也见怪不怪,那人伸手过来将她搂在怀里,只是几秒后,她眼中一闪狡黠,冲程衍猛地吹了口气。

    “咳咳”

    程衍不察,吓了一跳,旋即恼怒的看着怀里的人:“小朋友,学坏了啊。”

    程岐知道他在装犊子,站起身道:“好了,去膳堂吃早饭吧。”

    “不要。”

    正如程岐所说,程衍马上就两百岁了,但这人老了老了,偏爱撒起娇来,他一把将程岐拽的坐在自己腿上,八爪鱼似的缠着她:“咱们两个自己在房里吃,安安静静的,多好。”

    程岐拗不过他,失笑道:“好。”

    “姑姑!”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同音,程衍听到,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程岐见状哭笑不得,强行起身道:“你瞧你瞧哈,咱们不去膳堂吃,自然有人来催咱们。”走过去把卧房的门打开,面前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娃娃乖巧可爱的站在那里,正是程岱和罗郁的儿子,程烨。

    这孩子的性格长相都随了罗郁,没像程岱那样讨人厌,程岐蹲下来,瞧了瞧他的袖子,说道:“怎么湿了?”

    “都是奴不小心。”

    青苗匆匆走过来,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青苗也出落的十分漂亮,如今二十五六岁,嫁了个好人家,四年前还生一对漂亮的龙凤胎,如今仍在府里做事,她的丈夫和孩子也在,尤其是孩子,要当做家生子培养,将来伺候程家这一行小辈,例如程烨这样的,最是忠心不二。

    “方才小少爷打翻了茶杯,奴正要带他去换呢。”青苗说道。

    “不必了。”

    程岐将程烨单手抱起来,另一只手给他把湿掉的袖口挽上去,说道:“反正吃完早膳也会弄脏的,干脆等会儿吃饭完一起换吧,我带他过去,你也赶紧去吃饭吧。”

    青苗应了一声,回头又想起来一事,笑道:“对了,月盈姐姐快出月子了吧,兴许今天能回来看姑娘。”

    “七年抱了五个。”

    程衍不紧不慢的走过来,从程岐的怀里接过程烨:“这月盈还真是挺能生的啊。”

    青苗扑哧一笑,赶紧下去了。

    “在背后叫奴才的舌根,也真有你的。”

    程岐剐了他一眼。

    程衍甚不在意,只是转头看了一下程衍,那小娃娃正在玩他的耳朵,低低道:“小兔崽子,你最会搅局。”

    程烨听不懂,玩的开心。

    …

    “切片肘子!”

    果然,瞧见了美食的程岐,又一瞬间被打回原形,这一桌不论是哥哥嫂嫂,姐姐姐夫,还是弟弟弟妹,亦或是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都得让着她,实在是让人无语。

    “怎么会有切片肘子?”梁珠转头问道,“可是庞婆婆回来了?”

    张嫂子笑了笑,说道:“是,庞婆婆的孙媳妇儿一出了月子,这老太太就紧赶慢赶的回来了,说咱家岐姑娘最喜欢吃这切片肘子了,那是缺一顿都不行呢。”

    “都三十出头的人了,还一口一个姑娘的。”程衍在旁边慢悠悠的吐槽道。

    程岐懒理,又道:“孙媳妇儿坐月子,怎么叫她伺候?都快八十的人了,她儿媳妇呢。”

    “还不是她那个孙媳妇儿是个矫情的。”细辛在旁边布菜,说道,“奴听说了,她那孙子娶的媳妇儿,从前也是一户人家的贵小姐,有点儿贵族血统,但是家族落魄,是听说庞婆婆的孙子在咱们程府做事,极其得脸,才嫁进他们家的,生个孩子,嫌弃她婆母伺候的不好,这才来回折腾庞婆婆的。”

    程岐轻轻一笑,倒是程岱在旁边冷淡道:“臭毛病。”给罗郁夹菜,又道,“锦书怀烨儿的时候,别说休息,就是连马都骑得,月子更是十几天就出来了,她倒好,这都两个月了吧,还没完没了。”

    “人和人不一样的,小叔。”

    程宁咬了一口鸡腿儿,睁着大眼睛看着旁边的程岱,六年过去,这丫头在上个月满了十五岁,姣好的面庞充分遗传了爹娘的最优点,甚至比年轻的程岐还要漂亮,只是和她姑姑不同的是,程岐是骨子里的鲜活,她则是有着异于中原人的野性,要更上一层楼,也不知道程渊和梁珠是怎么生的。

    程岱转过头来,对于这个成日闹得阖府鸡飞狗跳的侄女,他的冰冷暴躁的脾气异常的好,看来当爹都是偏疼女儿一些的,倒是烨儿那小子,能被程岱在院子里拎着领子来回走。

    “好好吃饭,今天有你忙的。”

    程岱索性把另一个鸡腿儿拧下来放在她的碗里。

    “忙什么?”

    程宁大口吞咽着鸡肉,迷糊的看着程岱。

    话说回来,程宁还不知道自己今天要被安排相亲的事情,而程岱,也不知道程宁被瞒在鼓里,他这么一说,满桌子的氛围都不好了起来,罗郁最是,在饭桌下直接狠狠的踩了程岱一脚,那人喝粥,险些呛死。

    “我今天怎么忙了?”

    偏偏程宁是个追问到底的性子,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继续道:“今天是怎么节日吗?”

    “没什么,快吃你的饭。”

    一旁的程安见状,赶紧又给她夹菜,又了程飘,本想着那人会帮着打圆场,谁知道,这人明明是程岚和沈鹿的儿子,性子却和程岱一样欠揍,想也不想就说道:“赵家公子要来。”

    “我擦!”

    程岐一个巴掌拍在那人的后脑勺上,程飘的脸险些拍进面前的酱碗里,一旁的程岚见状,不快道:“阿岫,要打生个孩子自己随便打,你没事儿打我儿子做什么。”

    沈鹿却帮外腔道:“打得好,没个眼力见儿的,都十六七了。”又转头,对着已经反应过来,露出吃惊和恼怒眼神的程宁笑道,“阿宁啊,今天那赵家二公子上门,你就赏赏脸,见人家一面再说哈。”

    程宁那种野马性子,怎么可能接受这种包办婚姻的约束,本来想要拍案而起,但是满桌都是长辈,她是烈性,却不是没礼貌,只是鼓鼓嘴,不高兴的放下筷子,以示自己的态度。

    “见一面而已,又不是让你直接嫁给他。”梁珠淡淡道,“那赵家二公子我见过,你宗玉姑父也见过,是个品性不错的好孩子,再者说了,那赵家的大夫人求见了好几次,拜帖堆起来,都得有一人高了,无论怎么说,也得见一面了不是,没得让人家说咱们程家装大,不好听。”

    “就是,只是见一面嘛。”

    沈鹿也说道:“又不会掉你一块肉,不喜欢就算了,谁还能强求你不成。”想了想,搬出一个人来,说道,“而且我告诉你,赵家人上门,是老夫人应得,你要是不想见的话,自己去和你曾祖母说。”

    要说这阖府,程宁最听谁的话,最怕谁,那顶数程老夫人了,这老太太今年不过七十过半,别说,还变得越来越老顽童了,成日跟着庞婆婆两人,倒腾些野菜,种些瓜果啥的,但面对这个调皮的曾孙女,她还是严厉的,就算是天底下最大的混世魔王,也得有一个怕的人,才对。

    果然,一听到程老夫人的名号,这个野马立刻就怂了,拿起筷子了面前吃剩一半的包子,看来比起见那什么听都没听说过的赵家公子,她还是更不想见程老夫人,便低头道:“那好吧。”

    众人见状,都松了一口气,毕竟上次要她相亲,还是去年,这丫头不但不愿意不说,还抓住后院庞婆婆准备炖汤的野山鸡,给人家剃了一个地中海,结果最后汤也没喝上,还吓坏了那鸡,拉了满院的鸡屎,臭气熏天。

    因为有了上次的教训,所以这次,程宁能这么快的被降服,大家都感到欣慰和意外,不过为了防止这只是这丫头的缓兵之计,程岱和程衍,加上程渊三人,但凡是府里会武功的,都严防死守各个角落。

    …

    “我不要穿这个,花花绿绿的,难看死了。”

    程宁拒绝了梁珠手里面拿着的裙子,那可是上京最流行的款式,精致但不繁琐,很修身,尤其是这身水绿色,最衬的程宁鬼灵精怪的,可以看出来,梁珠是很用心在给她选裙子了,没想到那丫头一下也不试穿,就拒绝了。

    “这件很好看啊。”

    沈鹿也在旁边说道:“你穿上试一下在说嘛。”

    程宁还是摇头,然后笑嘻嘻的指了一下旁边的那套,说道:“我想穿那件。”

    “不男不女的,不行。”

    对于这个淘气的女儿,梁珠总算是没了耐心,表情十分严肃的说道:“赶紧把这件裙子穿好,然后梳个漂漂亮亮的发髻,我告诉你程宁,这是大家族该有的待客之道,你平日胡闹我不管,大日子里,就得给我守着规矩。”

    梁珠这般,就连旁边的程岐都暗暗唏嘘,这家伙,板起脸来还真让她想起来现代时,孤儿院的李院长,那是个不偏不私的,但也是个冰冷无情的,贫困的孤儿院里,她在那些孩子们的心里种下的,并不是温暖和善良,而是对抗残酷世界的韧性和冷冽,而这些,才能让孤苦无依的他们,在这个不公平的人世间,走的更长远些。

    而很少见到母亲这般的程宁,也迟疑两秒后,将那件裙子拿在手里看了看,想着也不是那么的抗拒,勉为其难的将它穿上了,而上身的效果,要比在场几人想象的都好。

    程宁配上这条水绿色的裙子,让程岐想起四个字,雨过清新。

    “好了。”

    梁珠满意的看了看,瞧着程宁的样子,这丫头虽然嘴上不说,脸上别扭着,但心里肯定也是高兴地,都怪府中人总说她是假小子假小子,害她不好意思穿裙子,可是女孩子,穿裙子不是很正常吗。

    “赵家的人应该已经到了,今天赵家老爷和夫人都在,你可千万别给我丢脸。”梁珠说道。

    “我知道了。”

    程宁深呼一口气,咕哝道:“我听话就是了。”

    沈鹿和程岐对视一笑,前者道:“就今天而已,加油啊。”

    “干巴爹。”

    程岐也说道。

    只是那三人都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程岐尴尬的眨了眨眼,挠了挠人中,说道:“……这是……倭国语。”

    …

    “听说宁儿姑娘是个欢腾的性子,今日一见,果真俏皮。”

    赵夫人温声笑道。

    程老夫人又和庞婆婆去挖野菜了,两个加起来一百六十多岁的人了,腿脚倒好的,程岚和程衍等人吃过午膳又去上职了,所以,今日在堂厅见客的,只有家里的几个当家女眷。

    听到这话,梁珠笑着说道:“算了吧,夫人过奖了,我们家这丫头,最是个不好管教的,从小到大让我和程渊操碎了心,成日爬上爬下的,三天两头受伤,头疼得很。”

    赵家老爷听着朗笑几声,说实话,他还真不在意程宁的这般,果然习武出身的人,是看不过那些墨守成规的娇小姐的,便不在乎的淡然的说道:“女孩子皮实一些是好事,成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有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程岐满意的笑了笑,瞥眼旁边,果然程宁也有些意外。

    这赵家是上京少有的清流人家,从来不屑那些趋炎附势之为,执意上门给自家二哥儿求亲,听说是因为这两口子在一个上京宴会上,看到了赛马拿得头筹的程宁,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儿媳妇儿。

    他们的目的很纯粹,喜欢程宁,而不是想要攀附程家,所以今日在程岐等人面前,也没有露出丝毫谄媚,大大方方的交流着来意,很坦然,很潇洒的两口子。

    程宁对他们的印象不错,也就没有做出任何失礼的行为,偷偷的吃了一个果子,惹得梁珠不快,倒是旁边的赵夫人看到,偷笑着把果盘推过来,这两人对视,都忍俊不禁的笑了笑。

    程岐看到,心说这对未来婆媳,还是挺有缘分的,程宁嫁到这样的人家,也能幸福快乐的度过一生吧,总比那规矩繁琐不堪,婆婆甚爱立威的家庭,处处受气,处处需要隐忍的强。

    “对了,怎么不见澜二哥儿?”

    沈鹿看了看,说道,今日可是为了给他娶媳妇儿才来的,怎么他这个最重要的男主角却不见了,逗趣儿道:“可是听说了我们家宁儿的性子,还没进门,就吓跑了?”

    堂厅的众人哄笑成一团,程宁难得红了脸,说道:“大伯母。”

    “怎么会,我们家澜儿虽然是个读书人,但也不至于被吓跑。”赵夫人笑道,“这不嘛,听说宁儿姑娘不喜欢金银珠宝,偏偏喜欢马匹,他就特地挑了一匹流云驹做礼物,这会儿,正在门口摆弄那马呢。”

    “原来是这样,咱家澜哥儿还真是细心啊。”

    梁珠笑着说着,仿佛已经把对面的赵家夫妇当成亲家了,看的沈鹿和程岐发笑。

    再看程宁,对赵家夫妇印象不错的话,自然就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赵澜也颇有期待,她听人说过两句,这赵澜是个神童,三岁成诗,五岁成词,但却不骄不躁,是个郎朗君子,这样的人,见一面也无妨。

    况且,还挺会投机所好。

    程宁想着,要是这赵澜偏挑一些俗气的金银送,她还真就不想见了,不过,这赵澜真是个文人,连一匹马都牵的前所未有的慢,她等不及了,起身说道:“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

    那匹流云驹她一早就想要了,只是梁珠不许,这回终于成自己的了,她可得去看看,那人要拦,却听赵夫人有些失笑的说道:“姑娘快去看看吧,我家那儿子,怕是对付不了那么大的一个畜生。”

    梁珠闻言,捂嘴轻笑,也就由着程宁去了。

    那小丫头一边回头看着他们,一边迫不及待的下去台阶,张嫂子笑她,却猛地瞪眼,说道:“看路!”

    程宁一愣,回头时,却不小心扭到了脚,果然是这绣鞋穿的不习惯,她本以为要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个大马趴,却不想被一人给稳稳的接住,那是一双很有力量很温热的手臂,撑着抬起头来,愣了愣。

    是个生脸。

    那是个温润如春夜明月的青年,正是赵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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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人贩子被歹徒一枪崩的穿越了,醒来又发现自己被毁容了,程岐表示真愁skr人,妖魔鬼怪怎么踏马这么多!没关系,拿起金箍棒,俺老娘来也!且看她如何三拳打飞小渣渣,倒拔门口白莲花!**************只是某人发现,自己的预备役媳妇儿画风突变,不但骨骼清奇,好像智商也在直线下降,无奈摊手,你这泼猴。#傲娇总攻vs中二少女#某傲娇:追妻难受。某中二:多喝热水。——————书友群429908206,已有两百万完结作品,坑品更新有保障,都来可怜可怜孩子吧!夫人万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夫人万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夫人万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