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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四章 对峙

    也不知这畏畏缩缩,难以登上大雅之堂的家伙还能否起到点作用。www.uu234.ccUU小说但不管县令是否可以,或许都是眼下唯一可以抓到的机会了。

    于恒快步赶至县令的身侧,一把将蹲在地上抱着头慢慢移步的县令扯了起来:“县令大人,局势都乱成了这个样子,你都撒手不管的吗?”

    刀剑无眼的乱势中,县令根本不想和于恒多做纠缠,一个情急之下,倒也口无遮拦:“你还敢和官兵斗?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们山庄到底是干什么的?”

    无非就是帮人洗黑钱的,但一码归一码,也不能让他们在白羽山庄的地盘上随便撒野:“可他们杀了人。”

    于恒还在坚持地据理力争着,就是想为阿仇报了这口恶气。

    “行了!”县令的耐心实在耗尽,一把将于恒拽着自己宽袍大袖的手给扯了开来:“你要不想他们杀人,你就自己去打。别在这里纠缠本官!”

    县令难得刚硬起来的劲头并没有表现在如何镇压纷乱的场面上,而是朝着于恒发了一通不知所谓的火气。

    于恒心知这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索性也罢手:“就凭你这样的作态,日后还是好自为之。”

    他可做不到凌珏那样,很多时候都是一脸的淡然,也不知是真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无甚所谓呢,还只是有着满腔的好脾气。

    即便他们白羽山庄的身份着实尴尬,可县令这样的不作为,也不是一个父母官的样子。

    县令并没有被于恒的这一句话刺激到,照样是弓着身子往边界角落走去,生怕自己受到任何的伤害。

    于恒无奈,转身之际,只顺势将猝不及防的官兵踹到在地,顺势夺过了其人手中的兵器:“多谢。”

    还未及有官兵赶到门边,房门却是吱呀一声,凌珏的身形映在了众人的眼前:“住手,我跟你们走就是。”

    “不可。”于恒的声音极具穿透力,在今夜显得如此熙熙攘攘的人群当中好像没有受到一丝阻滞:“他们杀了我山庄的人,血债血偿之前,谁都不许走!”

    阿仇的仇不报,他势必从此以后都难以安睡,这将成为他心中有生以来的一道无法治愈的疤痕。不过的是,除了这样的缘故,于恒也有自己不能说出口的私人感情在作祟。

    既是挚友,他又心中有愧,让他看着凌珏就这样跟着官兵入京送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一个小小的山庄,到底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底气?”于恒这拼死一搏的气势,倒是让官兵也为之有片刻的错愕了:“就为护这个要犯便与朝廷作对,后果可想好了?”

    什么为了下人报那一剑之仇,在官兵的眼中看来,完全就是于恒负隅顽抗的借口。谁都知道,这眼前的凌珏才是掀起所有风浪的核心人物。

    “不牢诸位费心,但今天谁想要带走他,就先摆平我再说。”于恒并不给别人思考的时间。实际上,这些人是受了皇命来此的,没有做出成效,谁敢就此离去?

    既然两方谁都没有退路,倒不如当真拼个你死我活,凭实力来决定事情的走向。

    “于恒。”凌珏有些震撼,他平生已过的多年岁月当中,很少有人或事会让他动用了这两个字眼去描述心内的感觉的:“何必呢?这山庄上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于恒可以选择是生是死,在任何时候,面对任何人,这是他的自由。凌珏并不会去做出干涉别人的决定,哪怕这条生命是为他而牺牲的,但那也是其人情愿。

    只是,于恒没有权利左右别人的生死,凌珏无法看着整个山庄被自己拉下水而无所触动。

    “你说的对。”凌珏还是当日京都城里那个美名远扬的珏世子,他站着的高度,怕是有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所以,你们现在谁还想退出,尽管走,我于恒绝不加以阻拦。”

    他不是企及不到凌珏那样的高度。只是无法做到像凌珏那样,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把个人的利益暂且压在身后的。

    他不明白,人活着一生,难道为的不正是自己吗?什么时候,凌珏才可以为他自己多想一想,哪怕只是一丁半点也好啊!

    于恒攥紧了手中的剑,五指的骨骼都在节节作响。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迎着面前散发着光芒不一的寒光冲了上前。

    这一战,是躲不过了,与其等着别人来决定局势,倒不如胆大一些先发制人。

    “于恒!”凌珏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说都说不通,似乎也不能更改其人这欲与朝廷作对到底的志向。

    即便于恒有些武功招数做底子,可双拳难敌四手,靠着一腔的热血澎湃,根本不足以助他冲出重重包围着的人群。

    不过才几步的距离,整个人几乎就被淹没于顶,再也动弹不得。

    “安宁,借你的剑一用。”凌珏回身,不等安宁回话,便已经伸手摸向了其人的剑鞘。

    安宁侧身先是一闪,很快便用双手将自己的佩剑捂了起来:“珏公子,你先冷静一下。”

    “不用你们出手。”凌珏知道,苏家军必然不能暴露身份,否则这好心的助人之举,只会将他们拉进无底的深渊:“我自己来就可以。”

    安宁似乎还在犹豫,他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放不开这道底线。明明珏公子的处境已经是山穷水尽了,作为或不作为,都难逃命运带给他的厄运。既然如此,拼杀这一回,又有什么不可行的呢?

    但安宁就是在怕,怕看到那样的一幕。明明,他们都是陛下的子民,不说众志成城,但最起码也不能自相残杀。

    “安宁。”杨潘看得尤为透彻,他上前将安宁捂在剑鞘上的指头一一掰了开来:“让他去吧。外面的于恒是他的朋友。试想一下,如果面临此种绝境的人是你呢?又该当如何?”

    如果是他?应该,也会是一样的选择吧。

    不,那不是应该。有什么记忆如海水涨潮一样引人注目,是安宁每每想起就会痛彻心扉的一些回忆。

    只是,他不愿轻易忆起:“珏公子,这把剑给你。还有这个……”

第七百三十五章 迷离

    安宁从身上缝着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来,夜色下看不大清,但看轮廓好像是一个并不太规则的球形物体:“这个是我自己做的火药炸筒。www.uu234.ccwww.uu234.cc”

    炸……筒?凌珏的面部表情一时就失去了控制,夜色朦胧,安宁应该没有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这让凌珏得到了些许的安慰。

    他倒是第一次见炸筒长这个样子,但也不能浇灭安宁的一片热心啊:“你的想法挺新奇的。”

    安宁权当这是凌珏对于自己的夸赞,二话不说便把炸筒塞进了他的手里:“如果实在不济了,你就把它扔出去,不说多炸几个,好歹保个安全倒是没有问题的。”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到时择机而动就是了。”掂了掂那不规则的球形炸筒,凌珏直觉得,这个玩意儿若真要引爆,确定不会将他先炸飞吗?

    凌珏将炸筒收好,还是郑重地双手接过了安宁的那把佩剑。在他眼中看来,有这把剑,才是致胜的关键。而不是那质量与效用都没有保证的什么火药炸筒。

    拔出了剑鞘,剑锋在柔和的月光下闪现着霸道刚劲的光彩,凌珏只提气一个纵身跃下:“于恒?”

    凌珏觉得甚是奇怪,人影交错的眼前,某些陌生面孔都被他看得清晰明了,可为何却独独找不到他要找的那个身影?

    他明明看得清楚,于恒是被众人包围了的,这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官兵就是冲着凌珏来的,将这个平阳侯世子带回去就算了结了这趟看似遥遥无期的任务。其人现在自觉主动地送上门来,自然一时间便成了人群之中的唯一焦点。

    “世子,对不住了。”那为首的官兵先是颔首,然后就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上前将其包围起来:“我们这也是皇命不可抗。”

    人流的这一攒动,总算是将视野当中的什么给展露了出来。而此前凌珏一直苦苦寻找着的身影,现在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一眼瞥到。

    “你们……”其实这样的结果,也会是他早些预料得到的。只是,在没有真的走到了这一步的时候,谁也不敢直视。

    于恒一身簇新的衣裳不过片刻的功夫,此刻就像是被丢进了染缸当中,重又上了一遍颜色一样。那色彩诡艳得很是扎眼,让人看了便觉得难受,直有什么东西卡在心间,上不来也下不去。

    “我,也算是不欠你了。”于恒倒在地上,抬眼想要看到什么,可满目当中只有今夜清辉的月色,和那些极目所望也难以看得到的寥寥夜星。

    浑身不是乏力,是连着筋,扯着五脏六腑的疼痛。每动一下,似乎就有无数的蝼蚁在骨头之间爬过,并且撕咬着,恨不得将他这个完整的身躯都分裂粉碎开来。

    原来,比起有心无力,还有一种更难为的,就叫做无心无力。于恒觉得,他现在的状态真比不上一剑刺死来得要痛快一些。

    “头儿!”没有进一步的命令,并无人敢动。

    “若是他要反击,再擒获了他即可。”珏世子在京都的名头还是异常响亮的,便是他们这样的人,都能有所耳闻。

    昔日风头大盛的人物,今朝落魄的少年公子,不过只是被命运牵制的一个木偶罢了。

    如果还有余地,他也不想逼得那么紧。但美其名曰,还是得另有借口:“陛下只让我们将他带回京都,其余的不宜妄自揣测圣意。”

    “是。”珏世子和陛下的关系也曾是京都里人人艳羡的,只是谁又能料到,即便亲如这二位的,也会有反目成仇的这样一天?

    想到这里,便忍不住让人感慨一句世事无常。有人随即就叹了口气,这引起了那位带队官兵的不满:“都给我打起精神,出了什么差错。我们谁都担不起。”

    这一路耗费了多少时长和精力,好不容易在这偏僻的醴临之所找到了凌珏的下落。若是这回还能让其人跑了,那脑袋真的是想搬家了。

    “我没有拦你,因为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都没用。”若是于恒肯听,若是于恒是一个听别人几句言语就可以改变想法的人,当日也便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了:“只是何苦呢?”

    其实他们都应该知道,这是一件没有任何必要的事情。坚持了也不会有意义。

    所谓金石可镂水滴石穿什么的,也不是放到哪里都适用的嘛。无谓的坚持,那不是什么值得褒扬的执着,仅仅只是不辨时局的固执。

    “许你……活得无愧于心,就不许……”于恒捂了一捂肚子上的那伤口,那伤痕不仅深入肌肤多寸。最火上浇油的还是,伤他的那个锋刃上竟然还淬了毒,已经是完全地回天无力:“不许我一报还一报?”

    “我也……”这话应该不算违心。怪只怪,人的心绪丝丝缕缕,情感错综复杂,竟是往往连自己都无法看得清楚:“我也没有怪你。”

    他没有怪罪过于恒,也理解于恒为了家人做出的不义之举。曾几何时,他认为自己无法做到原谅,可直到现在,他却疑惑了。

    什么时候起,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明白了?还是说,其实他从来就没有好好了解过自己,从来没有睁眼仔细看过这世界。

    只是,事情发生就是发生了。终有一天,他可能也会原谅吧。但这些,还是一道被隐去的壁垒。

    “都无所谓了。”于恒捂着肚子的手上已经有些血渐渐干涸了起来,他痛到了麻痹,但还是勉强勾了勾唇角:“我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比不得你大度,更比不得你的心胸。”

    “什么意思?”凌珏瞥到于恒的眼神不见一点神采,心知这是其人已经进入迷离之际了:“你给我说清楚。”

    “这个结果,也算,也算求仁得仁。”他可不想告诉于恒他的自私是指什么:“我无怨无悔。但求,但求……”

    真是该死!为什么每每到了关键时刻都是这样的。最重要的话,却无力说出。

    于恒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非但没有将心中的渴求顺利说了出来,反而是吐出了一口沾染着毒素的血痰。

    凌珏扣紧了他的肩膀,以使于恒能够看清自己的面容:“大郎的事情,我记在心上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以助脱身

    直到这一刻,于恒才懂得,千言万语都抵不过心有灵犀来得更有力量。www.uu234.ccUU小说这力量并不单单体现在它可以是不费口沫的便利,更重要的是,心灵上的契合感应足以慰藉许多伤痛。

    “多……”一个谢字,于于恒而言,已然是强弩之末了。

    “于恒?”之前还紧紧捂着肚子的双手此刻却是滑落在地,失去了所有力量的支撑。无论凌珏如何去呼唤他的名字,于恒都再也没有反应。

    生生死死也算平常,是谁人都逃不过的一个事实。此前通过别人的言谈也好,前人的记述也罢,甚至是有过些交情的人与生死擦肩而过的某些时刻,凌珏都以为,他能以一颗平常心去对待。

    直到此刻,真正对有他影响的人还是走到了这一天的时候,他才懂得,原来自己也不过是红尘俗世中的一颗小小尘埃。

    平凡、渺小,抵挡不住命运的洪流,是上天轻而易举动动手指头便可以彻底摧毁一个人的凡世大众罢了。

    人的生命可真是脆弱,片刻之前还活蹦乱跳,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此刻却是要比坚硬的石头还冰还冷。

    凌珏将再无知觉的于恒放平,撑着膝盖才缓缓直起了身子来:“你们要抓的人是我,我如今落在了你们的手里也是实力不济。这些我都愿赌服输。只是为何,要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那只不过是刀剑无眼。”官兵耸了耸肩,颇有些不以为意的样子。

    但他却不知,正是他这般的姿态,才是真正惹人厌恶的地方。凌珏指着地上被夜风吹拂得冰凉的尸体:“那伤口上的毒你又作何解释?”

    “那便只能怪他了。”好像没有听清凌珏说了些什么似的,仍旧在自说自话着:“屡次劝诫不听,偏要来充什么英雄好汉。这,便是与朝廷作对的下场。”

    于恒的死,于亲者来说是一种痛,于仇者来说是快。但对于想要利用他死去的这一事实的人来说,不过是杀鸡儆猴。

    于恒的死,引不起官兵们的悲戚。一个与朝廷作对不知死活的人,下场就是这般。但若是其人的死,还能发挥一二余热,那也算是为朝廷出力,弥补他犯下的错误了。

    所有的官兵都是一样的想法,又用着同样的眼神看向了白羽山庄的众人。

    此时满目望去,四下皆是一片狼藉。一看就是刚经历过一场乱斗的模样。

    但这种满目疮痍的荒凉感并没有停顿太久,为首的官兵一首令下,所有的官兵便已经齐齐聚拢了上前。

    凌珏还没有丧失理智,即便武功再高,要想突出包围圈,除非是插上一双翅膀。

    他一手紧紧攥在了剑柄的位置上,一步步地后退着,整个动作都显得极其地小心谨慎。因为步速的慢移,导致凌珏每一个动作都不能被放得过大,衣裳间摩擦的细碎声响都听得尤为清楚。

    就在柔软布料的摩擦间,他听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声音。眉心一皱,再用心去感受这细微的变化之时,凌珏才反应过来了那是什么。

    安宁送他的炸筒,说是可以起到异常不错的效果,但很可能是没有经过任何试验的失败产品。

    不管了,凌珏咬咬牙,就算是倒霉碰到了一个失灵的东西,也总比活活被围困至死要好。他还要留着一条命去好好问问,剑锋之上淬有毒液究竟是谁的主意。

    拔出炸筒,凌珏的手竟是微微发着抖,只一横心闭眼,他便将那似球形的东西给扔了出去。

    事实证明,安宁说的似乎并没有错。那是一个炸筒,确实不能以貌取物。

    随着砰的一声炸响,围绕着他的人群起了骚动。只是,这场景怎么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大一样?

    既没有什么人被炸飞,耳边传来的噪音也没有那种慌乱逃窜的感觉。若说有哪里不一样的,似乎就只有一片怎样也散不掉的白烟。

    正思忖间,凌珏却忽然觉得自己身边忽然有什么人似是挤开人群靠了过来。没有解释什么,对方只是拉起了他的袖子就走:“掩住口鼻,跟我走。”

    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也不知这个人又是谁,但凌珏却任由着对方将他带出了一片白烟的笼罩之中。

    白茫茫的四野里,凌珏似乎只能看到各种人影交杂堆叠在了一处,且不断地移动着。

    还有什么人在主持着慌乱的局面:“都别慌!站稳了,不要相互推搡。”

    但那都是离他越来越远的东西了。凌珏虽然看不到,但却能听得清楚,正是这只手的主人将他带出了包围圈。

    也不知跑了多久,凌珏甚至喘起粗气来,前面的人才收回了他的手来:“珏公子,你快走吧。”

    “安宁?”凌珏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还有安宁身边的杨潘几个人。安宁是早早地知道那炸筒里放的是什么东西,不然也不会在烟雾一起的时候就混进人群将他带了出来。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正常,那炸筒原本就是安宁的东西,对自己的东西再也清楚不过原本就是无可厚非:“这压根不是什么炸筒,其实就是混淆视听的烟雾弹。”

    安宁挠挠头,对自己使用的这上不了台面的小小伎俩很是过意不去。他先是朝着杨潘使了个眼色,才又面向了对此后知后觉的凌珏:“珏公子啊,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你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就赶紧先走吧。”

    杨潘连连点头,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拉扯不止,那他们此前一起扯下的这个谎言可真就一文不值了:“是啊,珏公子,安宁他虽然是成心骗你。但这样,也是在把损失降到最小的法子啊!”

    什么叫成心骗人?杨副将这话确定是在帮他,而不是在把他往火坑里去推?

    安宁撇撇嘴角,但还是保持着一脸的微笑:“珏公子,你不会生气了吧?”

    这话是疑问也好,还是感慨也好,都不重要了。安宁直接上手推了一把凌珏:“珏公子,我们先走。你要打要骂,都路上再说。”

    凌珏紧绷着的神情终于有了片刻的松快,“若是放烟雾以助脱身,你大可一开始直说就好。难道我会反对?”

    又或者,一开始安宁就不加任何的掩饰,他接受得会更没有顾虑一些。

第七百三十七章 主使

    “他,他们应该不会追上来了吧?”安宁紧跟在凌珏身后一路狂奔,既顾不上看前面的路,也没有心情去回头看一眼身后。www.uu234.ccwww.uu234.cc

    只是凌珏忽然顿住的步子来得太过突然,安宁一头撞到了其人的后背上。

    “珏公子,您这停下怎么也不打个招呼?”安宁揉了揉额头忍不住抱怨起来。

    “应该是……知府的人来了。”本以为靠着烟雾总算是暂得脱身,至于事后的落脚之处那总会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因而,凌珏一路并没有多担心。

    只是,他怎么那么掉以轻心?居然忘记了那京都来的官兵不仅仅只征调了醴临的这一处援兵,眼前知府带来的这一队人马更是不容小觑。

    “糟糕。”杨潘一阵头疼,看看对方人马的数量,便是以硬碰硬他们几个都未必会是对手。

    毕竟此行来醴临找凌珏,是苏云起一人的意思,他也权当帮个忙,还还姑娘的人情。本身就不适宜把事情的动静闹得太大,人手不够,即便个个都是可以以一敌十的高手,又怎么和这些人火拼?

    “珏公子。”无论如何,即便看待问题的立场不同,但在这一点上,杨潘倒和那名官兵保持的是空前一致的看法:“你先躲起来,剩下的交给我们几个。”

    “你们,确定没有问题?”这个时候还是省去那些无谓的推来让去吧,于恒的身死还有眼前诸位的冒险,症结全部在他身上。现在的凌珏只想确定这一点。

    “放心。”杨潘当然不会傻到去打肿脸充胖子,能让他这么决定,至少也是有些合理的考量的:“京都来的那几个都未必能认出我们,更何况是这些地方官员。”

    安宁指了一指路旁的一处被林木遮挡得还算茂密的地方:“珏公子,你就先藏在那里。待找准时机,就先走。”

    原本最好的打算是,一同回到京都,这一路还可保障珏公子的安全。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总有些意外是发生在满打满算之前的。

    “凌珏在此先谢过诸位了。”凌珏顿了一顿,这才望向不远处越聚越多的光亮。知府增派来的援兵似乎近在咫尺,不容有他,哪怕有些不讲义气,凌珏也只能先行藏身了。

    “杨大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方才将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安宁神气了不到片刻的功夫,便又将难题抛给了杨潘。

    “黑色面巾该派上用场了。”杨潘抖了抖被他一直藏在衣襟里压得满是褶皱的黑巾。

    这个东西原本就是为了拿来隐藏身份的,只是戴上之后总像一个做贼心虚的贼人,这才一直被他们几个束之高阁。

    知府带人赶了一个时辰多的山路,总算是赶到了事先县令派人来传话的地点。

    “加快速度,万万不能让朝廷要犯脱逃了。”他们这样的小地方,多少年难得一遇这样的事情。如若能帮助京都来的官兵一举拿下,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可以平步青云的好机会。

    话音未落,前方的道路上却闪出了几个蒙面的身影来,知府定定神,不禁冷喝了一声:“哪里来的小毛贼?胆敢挡本府的路,还不速速退至一旁?”

    安宁叉了叉腰,他向来行得正坐得端,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人称作毛贼:“杨大哥,他骂你是毛贼呢!”

    “那就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信口开河的下场。”杨潘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腕脚腕,才发现,安宁已经带着几个急不可耐的人冲了出去。

    而此时的凌珏便只能躲在草木的掩映之间观察着这一切,提供不了任何的帮助。

    杨潘的话虽然是说得不留情面的样子,但他们几个的剑从未出鞘,击打之时也是特意避开了要害的位置。只做到了对方无力还击的地步便罢了手。

    如此一看,凌珏心中因自己而产生的那份莫大压力也就减轻了许多。他的思绪不禁又回到了片刻之前,于恒身死的那一瞬间。

    于恒也是习武之人,身强力壮,寻常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虽然当时被人围困,长久之下没有外力的援手,可对方哪怕完全凭借着乱打一气的车轮战,也必然会将于恒擒下。

    但那些的前提条件是,必须得有充足的时间。有足够的时间,耗尽于恒的体力以及耐力。

    从于恒决定站出来面对众官兵,再到他从安宁身上讨来了克敌的剑,不过只有一炷香左右的功夫。于恒是并不会彻底败北的。

    可现实却是,其人身上遍布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凌珏那时粗略地看过,虽然只有几眼,但却并不影响他从伤口上判断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腿脚,以及后背一些位置上的伤口是最密集的,但那些无一例外都只能算作是皮外伤。真正深入的,是腹部周围的几个伤口,除了那个毒发致死的部位,剩下的几处也都集中在一片区域了。

    当时是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迷了双眼,现在想想尸体上透露出来的消息,还真是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手?才可以混迹在一干人群当中,只冲着于恒的腹部刺去。

    一剑又一剑,而且每一回的伤口基本都可叠加在并不怎样偏离原先的位置上。最为匪夷所思的还是,这一切都是在于恒完全有所防备的情形之下发生的。

    他的混入,究竟是其人自身的刻意为之,还是说,背后是另有其人在操控呢?

    那淬毒的剑锋,以及身怀不凡武功的高手,冲着来的对象根本不是于恒。也就是说,于恒这样凭着意气冲了上前向前,做的是他的替死鬼。

    背后那个真正的主使者究竟是谁?凌珏不是没有往哪个人身上去猜,毕竟除了他,再也没有人会有这样做的理由了。

    只是,他们自小一同长大,又怎么可能呢?

    心绪烦乱郁结在了一起,等凌珏被不远处乒乓作响的声音再次吸引了注意力之后,他才反应到,原来杨潘等人已为他争取了很多时间了。

    提了提被林木挂住的衣角,凌珏趁着不远处的人不备,匆忙朝向另外的一个方向离去。

第七百三十八章 重归

    知府带来的人虽是武力平平,但胜在人数众多,许久的僵持不下,哪一方都没有讨得什么便宜。UU小说

    尽管己方没有什么伤亡,但在此地浪费的时间简直就是在磨损他的生命。

    想想待会儿带着援兵赶到,可里面的人却已经收工齐活,知府就气得青筋暴起:“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胆敢拦截官兵,可知是什么罪?”

    杨潘揪了揪自己的黑色面巾,生怕它一个不妨将自己的面容给露了出来:“我们撤。”

    想来拖延的这些时间,也足够凌珏逃脱了。于恒并不打算恋战。

    “站,站住。”之前死缠烂打的是这伙人,这怎么说撤就撤?知府感觉自己被人当猴子耍了一顿,有苦说不出。

    “知府大人,他们出现的很是奇怪啊!”有人在一旁瞧出了端倪。

    “怎么说?”知府气结,一时还陷在方才的事情当中反应不及。

    “他们是故意拦住我们的去路,即使我们都自报了家门,在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形下,他们也铁了心地同官兵作对。再有,他们个个武功高强,明明就是训练有素的高手,却不曾出手伤过一条人命。”凡此种种,只能传递出一个信息来:“他们应当是在拖延时间,只是不知目的为何?”

    这人分析得头头是道,知府需要的只是有人关键性的提点。现在提点到位,他也意识到了什么,顾不得许多,只招呼着众人继续行进:“白羽山庄想必是出了什么异动。”

    照理来说,他们的行动并没有打草惊蛇,此前应该是一点儿马脚都没有留下。这么多人,将白羽山庄围得就算不是密不透风,也没有道理再出什么意外了吧?

    只是,这些都是不切实的猜测,一切还要等亲眼见识过后才能明白来龙去脉为何。

    “杨大哥,珏公子找不到了?”白羽山庄的上山下山路几乎就这么一个方向,可安宁和众人找了许久,放眼去看的时候愣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可坏了事了。”杨潘自打离京以来,就喜欢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找到人了,结果又给弄丢了。大家,振奋精神,一定要和珏公子会合。”

    几人连连应下,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凌珏一路下山,并没有多做停留。除了怕被官兵追至以外,还有一层不可言说的缘故。说句心里话,因为于恒身死的这一谜团,使得他改变了主意。

    苏云起的好意以及这份助他脱困的恩情定然是要报的,但却不是现在。比起连日来耗尽人脉之力的的东躲西藏,他还想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比如,躲在官兵之中的那个出手狠辣的高手,他背后到底是谁在使暗招?如若当真是他,那他还真的有必要再这样一直委曲求全下去吗?

    身世给他开的这个玩笑实在太大了,凌珏第一次想举械投降,是那种全身心从内到外的疲乏。

    勉强振奋精神,带着满腔的忐忑,他只能义无反顾地选择继续坚持。

    真相,比什么都能拨动人心。

    杨潘怎样也不会想到,他临行前的信誓旦旦在而今来看不过就是一场自我吹嘘的玩笑话罢了。

    归了京都,杨潘灰头土脸地抬不起头来:“少将军,任务失败,你责罚我吧。”

    虽然没有预料得到,但这点心理准备还是有的,苏云起笑笑:“这任务本来就是我一人的意愿与请求,谈何责罚呢?杨副将快快请起吧。”

    这种事情的难度本身就摆在那里,他又不能强求什么。但杨潘此行也不能说当真一点儿收货都没有,最起码,凌珏直到现在还是安然无恙的。

    他也算是在凌面前可以有个交代了。

    “功亏一篑,还真是让人有点,意难平啊!”杨潘咬牙切齿。

    他就想不通了,怎么当时顺着下山的方向找了一路就连凌珏的半个影子都没有看到呢?基本可以排除掉凌珏是遇险这样的情况了。

    因为在那之后,他们又多次婉转打听过。莫说是他们,就是奉了皇命的那些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京都官兵,还有半路遇到的火急火燎的知府,皆是一无所获。

    这些似乎只能证明一个问题。不是杨潘要故意抹黑凌珏,他只是对其人的所作所为表达些许的不解之情罢了:“珏世子在避着我们,我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

    如果是不信任,那他大可以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早早说明了。为什么一定要在双方达成共识的前提下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苏云起愁上眉梢。杨潘虽然絮叨了许多,乍一听甚至还有些凌乱无绪,可这并不影响他把这些点串连成一个完整的事件来。

    “这……我也想不明白。”苏云起也是同样地疑惑不解。虽然他同凌珏并没有多深的交情,可就着往日的了解来看,他可不是一个会出尔反尔的人。

    当时到底还出了什么事情?是杨潘几人都没有注意到的,这才让凌珏临时改变了他的决定。

    “辛苦杨大哥了。”苏云起安慰自己,这些想不通的不如就将它们暂且抛之脑后。等时机成熟了,总会有它的答案的。

    只是希望到时候,这个答案不会来得太晚。

    偌大的山庄里一片静谧无声,只有晨曦微光下很有节奏的飒飒声响证明这里还不是完全地人去楼空。

    有人脚步声缓慢移动着在扫地人的身后站定:“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手中的扫帚一顿,呜咽声代替了长久以来的沉默:“珏公子。”

    “对不住。”凌珏能再次回到白羽山庄来,其实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气的。毕竟,这整个山庄的厄运都是由他带来的。

    看着这里满目疮痍的凄凉,凌珏心中的这种罪恶之感就更甚。

    那扫地人把手中的扫帚一撂,“珏公子你没有对不住谁,便是于庄主他,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决定。”只是,可惜了这白羽山庄,从此就是一个群龙无首的空壳子了。

    凌珏不知是该为面前人的深明大义而感到些许的安慰呢?还是要感慨一句人性便是如此。死伤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因而人才能保持着一些理智和公正。

    试想,如若当日的官兵杀红了眼,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还会这么说吗?

第七百三十九章 废墟

    凌珏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www.uu234.ccwww.uu234.cc

    他只定了定神,单纯地觉得这些烂摊子也该需要一个人收拾残局了:“还有多少人在庄子里?”

    那人掰着指头数了起来,凌珏可是于恒之前认定的庄主,现在自然也是他们白羽山庄的主心骨了:“不多不少,还有一百多个人吧。需要我去把他们都召集过来吗?”

    “去吧。我该做些安排了。”凌珏颔首示意对方按照他的指示去做即可。凌珏的这个庄主之位是被于恒强行塞来的,便是如今,他都对白羽山庄不甚了解,只知道这不过是一家地下钱庄罢了。

    于恒身死,凌珏此前又逃遁了出去。白羽山庄一时群龙无首,人员散漫得很,此刻散落在庄子里的各处,无所事事,召集倒是异常地高效。

    “庄主,他们都到了。”凌珏既然说了他要安排事宜,那就是要担负起庄主之责了。这个改口,庄子中的人并不认为有什么不妥。

    “白羽山庄因为我的到来遭到了这样的一场无妄之灾。”凌珏不会因为畏惧就躲躲藏藏地不去主动承认错误,至于有什么后果需要去承担的,他尽力一试就是:“在这里,凌珏先向诸位道歉。”

    他弯腰的动作,和那一番诚恳之词皆是真心,没有人会去怀疑。于恒在他们之中还是有着基本的威信的,于恒选定的人,白羽山庄自然也是当做真正的庄主去待的。

    “自然,我知道有些伤害不是道歉就可以弥补的。”凌珏打量着眼前的这些人,既然山庄都倾颓成了这个样子他们都不离开,想必也是没有地方可去:“如若你们还愿意留下来,我会带着白羽山庄另寻出路。如若你们想要离开,我也会想办法给予一定的补偿。”

    说实话,凌珏自认他还不是什么完全忠厚老实的正派人物。正如此刻在这众人面前的一番说辞,大有空手套白狼的感觉。

    他知道以他目前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实现对别人的补偿。就是吃准了这些人无处可去,凌珏才敢许下这样的承诺来。

    不得不承认的是,在这个世界上,适当的狡黠一些,往往会比循规蹈矩的真诚,效果来得更好。

    人群当中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的,有些蠢蠢欲动着。可决定是什么,就是没有人先行说出口来。

    最后还是那个召集众人过来的人率先开了口:“庄主,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跟着你就是。”

    凌珏安心了一些,他需要的,正是能够在众人当中起推波助澜作用的人。

    要知道,许多时候人的犹豫不决还并不是源自他们的迟迟未定,只不过是谁也不想争当那个出头鸟而已。

    果不其然,在这个领头羊的带领和煽动之下,众人纷纷表态。

    “那好,既然现在是我在庄中当家做主。”很幸运,并没有人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出。他们如此齐心,反倒是让凌珏再一次地对于恒刮目相看了起来。

    谁也看不出来,于恒,在京都的时候,不过是个武功稍稍高超一些的人罢了。这样的人,在人才济济的京都当中并不扎眼突出。可就在千里之外的醴临,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愿意追随于他。

    “我想对你们提出几点要求。”说是几点,可凌珏想到的,不过才两条:“一,自此之后,莫要叫我庄主,还是按照之前的方法来叫就好。又或者,你们怎么叫着顺口就怎么来。”

    庄主不庄主的,根本就是一个虚名,自然不会有人提出什么异议。可接下来凌珏的这句话,便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了:“第二,白羽山庄从此再不替人洗钱。诸位可明白了?”

    给人洗黑钱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虽然收效可观,但那也是铤而走险。只是,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除了一部分着实利欲熏心的人,相信并不会有人冒这个险的。

    有人提出了不一样的声音:“可白羽山庄就是靠着这个在支撑,珏公子如今说不干就不干了,我们又要如何活下去?”

    不断有人附和着,大有场面难以掌控的事态。

    凌珏清了清嗓子,他知道他这样做无异于触动了他们这些人最为根深蒂固的利益。

    但这种利益迟早会把他们吞噬殆尽,积弊不得不改:“大家稍安勿躁,且听我把话说完。”

    当夜一片熊熊大火燃起,红色的烈焰直上云霄,张狂得似乎都恨不得将天都烧出一个大窟窿一般。

    只是白羽山庄坐落在山峰深处,孤立无援,更不会有村人发现有异。白羽山庄这所谓的富户人家再被发现的时候,已然是一片废墟了。

    而庄中的众人也似乎在一夜之间同那些断垣残壁一起葬身了火海。只是稍有不同的是,屋舍被烧残了,还有些痕迹可循。但那些人的尸骨却统统找寻不到了。

    许是早在大部队撤离之前付之一炬,他们并不想外人白白捡了这样的一个大便宜吧。也许是,他们的尸骨早就被深埋在了地下,可怜无亲者来掘就是了。

    白羽山庄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庄子,他们好像是凭空生出的一般。庄中的人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历,他们又是凭借什么支持起偌大一个山庄的开销的也没有人知情。

    这样怪异的存在,被火海吞没了,村人并不会感到唏嘘嗟叹。相反,倒要因此松快许多才是真的。

    消息传到县衙的时候,县令却是一脸苦相。此次没有立功也就罢了,如今倒把自己的财路也给亲手断送了,叫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找,给我撒网遍地地找!”

    人家都说雁过留痕,那白羽山庄这么大的私产,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此了无痕迹。别人被蒙骗了那是因为不知道,可他同那于恒也算合作多年了,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找,找什么?”县令心急如焚,可底下的人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都不明白,让县令反应如此激动的缘由到底是什么?

    “找人,找被白羽山庄那些人带走的东西。”屋舍皆变成废墟也就算了。那那些财宝呢?难不成也被烧毁了?还是长上翅膀飞走了?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第七百四十章 身世加之

    春闱一试还是到来了,这场也算得是万众瞩目的盛会,如今却是有人欢喜有人愁。UU小说

    本来按照苏云起的计划,杨潘快去快回,或许还可以借着尚未到来的春闱再做最后一搏。只是没有想到的却是,凌珏的突然变卦,让一切都再次阻滞了起来。

    会元及第的消息很快就在京都中的上流传播了开来,只是今年的会元似乎与往年的情形大不相同,引得不少人的纷纷热议。

    苏云起顿住了步子,看向了一旁叽叽喳喳谈论得热火朝天的两位大人:“云起拙见,只是二位大人即便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也不该在这大殿之外吧?实在是有损我天盛颜面。”

    “少将军说的在理。”其中一人只是表面作态,勉强低头而已,这样的一番言语却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

    苏云起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觉得尚无必要同他们定要争个什么罢了。况且,能让旁人对待他的态度如此客气三分,也正是由于他的身份,这一点无论他承认与否,都是切实存在的。

    是站在长辈功勋的基础上,他才能有了如今傲然的资本。对于这些声音,他不是无动于衷的。可诚然,苏家军的声名远扬,苏老将军更像是永远屹立不倒的一座雕像,永久地矗立在了边疆交界之带。

    便是他自己使尽了浑身解数所取得的那点微末成就,与此相比,也瞬间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外人还是会用眼睛看人,会用他们的照常惯例来审视自己。好像他苏云起,比起京都的一些纨绔子弟也就强上了那么些许吧。不还是靠着苏老将军的战功赫赫才可以在朝堂之上拥有着自己的一席之地?

    基于这些,苏云起不想解释。

    无论是他拼来的荣耀,还是苏家无形之中的助力,既然加于一身,那便安心受着。殊不知,有多少人就是想求都求不到呢!

    这些曾经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如今倒也能坦然接受了,其实是一种进步吧。谁也不能完全剥离开人世间的各种关系,既然无法成为单独的那个个体,那么发生在身边的便就是一切的合理化。

    “二位请。”苏云起做了个继续的手势,便不再看那二人僵硬的面色大步离去。

    他们口中讨论的对象不是别人,恰恰是今朝的会元,常钺。

    那个名叫常钺的年轻人,苏云起此前也略有耳闻。

    这人的身世,可着实有趣,怀揣着这样的身份,如今还能入仕为官。且这不过是刚开始,就取得了如此不错的成就。日后就算不是青云直上,也必定不会就此止步。

    只是,常钺就同他一般,不过是两个可予以比较的极端罢了。常钺有一个与外族勾结的父亲,又与平阳侯世子有着不浅的交情。

    朝野上下早就传遍了,那时陛下之所以会对这个罪臣之子格外宽容,就是看在了凌珏的这一层关系上。

    但这些都是那时的事情,如今虽然时长并未拉得很远,但也已是时过境迁了。常钺没有了平阳侯的这个靠山,甚至于说,平阳侯府的倒台,或许会反过来彻底摧毁了他那还未实现的仕途梦。

    将这么诸多矛盾集于一身的一个人,如今摇身一变,已是春闱之中最为拔尖的那个。确实会少不得引来众人的非议吧?

    但苏云起相信,那常钺必然是有着真才实学。朝廷是不会花着民众赋税上缴上来的真金白银去养废物的,陛下也不可能去因为势力的一时动荡就放弃了一个好苗子。

    既然如此,朝中的那些个老古板还有什么好嚼舌根子的?听了就让人浑身烦躁。

    不悦的心情就这样影响了苏云起一路,待回到府中之时,却被在院中踱步的凌给撞了个正着儿:“你怎么了?是不是陛下说了什么?”

    凌小心试探着,生怕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影响到了苏家:“不然,不然我这就离开。”

    苏云起的面色可不大好看,凌寄人篱下情自异,即便生活如常,可也难以舒心。

    “你别走。”苏云起一把抓过了凌的手腕,并且加大了掌中的力度:“陛下什么都没有说,不干你的事。”

    他废了多大的心思才将凌留在了他的身边。便是陛下当真说了什么,这一回,他也决计不会放手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再不辞而别了?”

    那时在北疆的事情,现在想想都让人后怕。若他没有赶得及的话,凌该当如何?他可以接受任意样子的凌,可那个时候,她自己还可以有勇气活下去吗?

    凌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整个人却被什么力道一拉,下一秒竟是被眼前的少年拥入了怀间。

    “你!”凌也不知她的情绪是什么,只能勉强听到一颗心快要跳出了胸膛之中。

    不,那渐渐融合在一起的声音,分明是两个人的心跳。苏云起也在紧张吗?

    那少年拥着他的力道越发地重了一些,只是他小心翼翼地注重着力道,并不忍心将怀里的人弄的疼:“我不想你走,所以你不要再想什么拖不拖累的了,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鬼使神差地,凌便就点了点头。鼻间的气流一呼一吸之际,刚好淡淡地笼了苏云起的后脖处一层,很快便又随风散了个干净。

    气息是可以化入风中的,但这奇奇怪怪的氛围却是怎样也淡不下去的了。她似乎瞥到,苏云起的耳朵都是烧红的一片。

    他们的距离挨得实在太近了,凌忙推了一把,声音低到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我不走就是了。”

    可苏云起却听得异常清晰,旋即粲然一笑,明艳得堪比天上的太阳:“我一定可以护你无恙的。只要你愿意……”

    凌的心跳还在加速,她总觉得,苏云起接下来要说出口的话,很有可能让她招架不住。

    岂止是话让她招架不住啊。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凌浑身一个激灵,再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双手竟是被苏云起握在了他宽大的手掌间:“只要你愿意,今生今世,我都绝无怨言。”

    这算什么?苏云起是在坦露他的心迹吗?

第七百四十一章 目光

    凌不是朽木一块,苏云起对他的感觉她也不是丝毫都未察觉。www.uu234.cc

    只是,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让她到底该怎么回应为好?

    凌愣在了原地,紧张的情绪让她的双眼频繁地眨了起来。晕晕乎乎之中,她好像看到苏云起忽然凑了过来。

    少年人的双瞳里有什么神采飞扬,只消这四目相对的一眼,便足以让凌再难挪动步伐。她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任凭苏云起凑近,对方越显沉重的气息喷洒在她的眼睑、鼻尖,甚至一路往下。

    那气息之中饱含着一股特有的清冽,好像有蛊惑人心的作用。凌的整个大脑都停止了运作,只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得倍大。

    你是木头吗?不会躲吗?

    “谁?”凌彻底从某人带给她的朦胧当中清醒了过来。除了有那么一丝失望,竟然还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是什么意思?

    凌羞红了脸,不管是前面的那种情绪,还是后头的心虚,这也太让人不好意思了吧!

    “没事吧?”苏云起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刚才情不自禁地是要对凌做什么,脸颊两侧同样升起了一片红晕。

    “没有,没事。”凌仓皇地后退了一步。倒是她太过紧张了,忘记了她现在体内还藏了一个抚宁呢!

    以前那尚且会被抚宁拿来处处挤兑,如今岂不是又被对方抓到了什么话柄吗?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苏云起捶了捶后脑勺,懊恼起自己的莽撞来。只是,那种事情又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再加上,气氛都烘到了一定的程度上。

    “没有的事。”凌很是局促,现在想想,这可是她有生之年和外男走得这么近的第一次。

    到底有什么法子让这奇奇怪怪的氛围可以缓和一些呢?凌想了许久,终于被她找到了一个转移目标的话题:“你刚才是怎么了?我看你好像不大高兴。”

    “哦。”苏云起都已经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净,他这样的记性还真应了那句温柔乡即是英雄冢啊。不过,是不是冢的在他这里可无关凌的事。哪怕是自作多情,那也是他的选择:“春闱的结果出来了。及第的第一你猜是谁?”

    那就是会元了!能在千军万马当中如此出挑的人才,必定是一个博闻强记的人:“听你话中的意思,难道我会认识?”

    可她是一个甚少出门的闺阁女子啊,也就只有平阳侯府落魄的这段日子里,她出的远门是往常加起来的几倍都不止。

    还有什么外男会是她认识的,更拥有这样的才华?

    因为凌的圈子有限,一个个排除很快就找到了这样符合这两条条件的人:“是,常钺公子吗?”

    侯府被封那日,常钺虽不是府上的人,但因着和凌珏的不浅关系,被人赶到了大街上去。

    后面发生的事情又是一桩接着一桩,身心俱疲之下,凌似乎早就忘记了常钺的存在。

    直到现如今提到春闱,她才在苏云起的提示下想到了常钺:“哥哥倒是曾经说过,那常钺并非池中之物。”

    虽然常钺同她自己倒是没有什么直接的交集,但其人凭借着自己的能力得偿所愿,也是好事一件。凌怕的其实是因为侯府的事情影响到了诸如常钺这样的无辜者。

    但幸好,以眼下来看,常钺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苏云起点点头,眼神当中都是洋洋得意:“我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呵。”凌被这样胡乱一通夸奖,怎么就无所适从了呢:“过奖。”

    马虎应付过了之后,凌才发现了哪里的不对:“既然那人是常钺,你为何还闷闷不乐?”

    总不会是因为春闱一过,华就保不住小命了吧?平阳侯和大长公主的事情虽然更是迫在眉睫一些,但凌冷静下来仔细分析过局面。

    且不说明烨或许看着过往的情谊不一定会如此快地下手。就说哥哥如今尚未能有下落,陛下便得指望着爹爹和娘亲在手,从而钓出哥哥这条大鱼来。

    有内外两个因素限制,最起码这段时日里,平阳侯夫妇二人是不会有多大的危险的。

    只是,华的这个事情可就当真不好说了。没有了春闱这样的大事做护身符,他的性命还确实是朝不保夕。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苏云起并不是在为常钺打抱不平,他连常钺是什么人都不了解,为了几句闲言碎语就去打抱不平未免太过善心泛滥了吧?

    他只是透过别人对于常钺的态度,依稀看到了一度笼罩着自己的影子:“不过就是朝中的一些老臣背后乱嚼舌根而已。”

    这个嘛……别人的目光曾几何时会是凌非常在意的。

    只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若还是把这些摆在首位,不等陛下的人来抓,她怕是早就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了吧:“他们不了解常公子,自然会无事生非。只是,你看上去反应好像很大啊?”

    “我爹娘走得早。”

    还在苏云起很小的时候,他的爹娘便为国捐躯了。在别人的眼中,这是苏家世代良将的最好证明,更是一整个家族难以磨灭掉的光荣历程。

    可是,不置身其中,便永远都无法懂得那种痛。没了爹娘的陪伴与呵护,祖父的年岁又真真切切地摆在那里,这一切都在催促着苏云起飞速成长。

    从一个连枪都提不动的瘦弱孩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近乎于虐待自己一般的练习。这当中花费了多少的心血与精力,苏云起已经不记得了。

    但他唯一记得的,是当时那所有不看好的目光,所有苛责的非议:“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告诉自己,一次无能,百次不用。”

    他不想活在任何一个长辈的光辉之下,那不是光辉,恰恰是他一辈子挣脱不开的阴影:“所以,我恨极了那些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就给一个人随随便便下定义的人。他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但其实,直到今天,你也还在受这种困扰。是吗?”凌犹豫了片刻,还是主动上前牵起了他的手来。

    “儿。”他认识了她这么久,凌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心中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此刻又不禁荡漾起来。

第七百四十二章 做瞒

    “有的困扰,如影随形,不是随意就可以抛却的。www.uu234.cc”比起那些无关痛痒的安慰,苏云起还是很感谢现在的凌的。能有一个人如此了解他,根本就是求不来的缘分。

    “或许,放过你自己。”凌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以期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苏云起感受到自己是同他站在一边的:“就不会在意那么多了。”

    世上苦痛那么多,为了那些无关的人事或喜或悲,根本就不值得。可惜的是,这个道理,凌现在才懂得的。

    沉默了半晌,再抬头的时候,凌只能看到苏云起的一张笑靥:“所以啊,自那以后,小爷我每每披甲上阵,看谁敢多叨叨一个字。不过,你也是。”印象这个东西似乎总是先入为主且根深蒂固的,只要一个人但凡认定了什么东西,便是当真有改变,这种想法也如磐石落地,再难撼动分毫了。

    她也是?凌心底一阵慌乱,赶忙抽回被苏云起反握的双手来。她的心中所想,她殚精竭虑在规避着的东西,为什么苏云起好像看穿了什么似的?

    苏云起紧追不舍,几步又更上前:“不论别人的恩怨如何,那都和你没有关系。若有人在背后胆敢说你一个字,我就去拔了他的舌头。”

    凌说不出话来,不说话不是因为她冷漠无情,她只是不知该怎么回应才好。苏云起对她未免太好了一些,这样超出朋友的好,恕她无力偿还。

    换言之,就以现在她的处境来看,她又能随便应允什么呢?这不仅是加剧了自己的负担,更是给别人的一场荒诞不经的空想。

    终究是,骗人骗己。

    她后撤了几步,将距离拉得又远了一些:“少将军你就不要因为这些无关的人去烦神忧心了。最起码,你的能力陛下都是认可的。”

    “儿。”苏云起眉心不自然地皱在了一起。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为什么明明片刻之前两人还刚打破了什么界限,此刻便又横出了一堵墙壁。

    “我,我累了。”凌欠了欠身子,匆忙一别,还不忘拽起慌乱中被脚尖踩脏的裙角。

    “哎?”苏云起任凭着自己黯然失色的目光追随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飞去。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可以将凌心中的伤痕缝合起来。他也不知道,他要怎样才可以让凌看到他的决心,放下那些故步自封的心结来。

    思绪正是凝滞,更觉得心中憋闷,苏云起只能在苏府四处闲逛起来。

    偶尔的一个抬眼,他却看到了不远处廊下一个转角处瞬即闪过的黑影。

    “那不是……”那不是凌离去的方向?来不及思考什么,苏云起只抬脚快步追了上前。

    黑影的功夫高深,从苏云起发现到追赶上前,似乎不过就几个眨眼的功夫。可苏云起环顾四围,却再难见到那个身影。

    “到底是什么人?”他喃喃自语着。这绝对不可能是他眼花所致,同是习武多年,就算看花了眼。可那种对于气息的感知却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能拥有这样的轻功的,放眼京都乃至天下,也没有几个。苏府就算是因为常年抗敌的缘故在外树敌众多,也不一定会有人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深入。

    那就是冲着凌来的了?可这更没有道理啊!

    既是跟丢了人,但看着那身影的方向,苏云起只能先去看一看凌是否安好。

    没走了几步,他果真看到凌独自倚栏眺望着不知名的地方,神情恍惚。但不难看出,恍惚略显呆滞的神色当中,明明饱含着一股无法言道的酸楚与悲痛。

    正是那抹神色,触痛了苏云起的眉心。不知怎的,他的眼眶居然有些泛红:“我,这是怎么了?”

    他抬手在眼角周围轻轻擦拭而过,再放下的时候,指腹居然在阳光下泛着水光。

    “谁?”

    苏云起只顾着沉浸在凌蔓延开来的悲伤情绪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凌的一旁,还有着鲜少现身的无影。

    “是我。”苏云起飞快地抬袖抹了一把,确保自己这个样子不会被人看了去,才缓步走了出来:“你怎么也在?”

    这话明显是个蠢话,无影都懒得回答。只是看到来人是他之后,才收回了已然出鞘一半的剑。

    既然无影也在这里,他便也放心了。他们二人虽然没有直接交手,但根据过去一些事情来看,无影的功夫未必就在他之下。

    苏云起再次打量了一遍,才问向无影:“我是追着一道黑影过来的,你们可有看到?”

    凌听到这话,很快从悲伤的情绪中抽回神来,摇摇头道:“这里一直只有我和无影两个人,并没有见到什么黑影。你说是吗?无影。”

    无影单手握着剑,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的确没有黑影。”

    “如此,我便放心了。”是他看错了吗?答案显然不是这样子的。

    只是这黑影想来不是外人,只是他眼前的这个冷得像冰块一样的无影罢了。

    但既然凌都有心帮他隐瞒,这事再追究下去也就没有半点意义了:“无影你若真心为了儿着想,最好收敛一下你的行踪。”

    他这可不是劝诫,是再坦诚不过的告诫。苏云起并不需要无影的回答。

    言罢,他只是将目光重又聚集在了凌一张略显憔悴的脸蛋上:“我说的全部是真心话,但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会等。只是,说好了的,你就不要自己一个人担着。”

    凌和无影有事情瞒着他。也不知是什么呢,会让凌选择信任这个家伙,而不是他。

    苏云起心里酸酸的,但还是没有多问,将这些一一吞回了肚子里去。

    望着苏云起离去的身影,凌便更觉惆怅了。这一切被无影看在眼里,半晌,那边才传来声音:“主人既不想拖累,何不干脆拒绝?”

    拒绝?谈何容易呢?说到底,还是她太自私了,就因为贪恋着这份温柔,就因为不舍得放下这个能带给她最后温暖的人吗?

    好像,确实是该说清楚了。

    只是在那之前……

    凌站起身子,来看向无影:“你与门中做了了断?”

第七百四十三章 藕断丝连

    “师父身死的时候,我便与他们断了个干净。www.uu234.cc”无影拒不承认他如今同门中的交易是一种往来。

    可凌却是个旁观者清的,可恰恰也因为她是旁观者,所以即便她看出了什么,这话也不该由她来说。

    凌只能顺着无影话的原意接了下去:“那你师兄的事情?”

    无忧同他一样,前后离开了门中在外谋生。只是,他是自愿离开,无忧却是私自叛逃。哪怕门中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肮脏之地,可也绝难容下叛徒。

    门中遍寻无忧多时,只是出自门中的人学到了不少本事,再想要抓回去是有一定难度的。更别提,其人现在揽了一个宫中的差事在身,再想解决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无影本不愿这趟浑水,无忧的叛逃是门中眼里容不下的沙子。可于他而言,不过就是无忧这个跳梁小丑的一山望着一山高罢了。

    奈何门中为他打探消息,这交易的双方总得有你来我往才能维持得长久:“暗卫的组建本就只为陛下一人,只要衷心且有足够的实力,一概不问来处。”

    无影虽然不明说,但凌已经知道了什么。

    那无忧的功夫不弱,且为了躲避旧主的寻仇,抱着陛下这棵大树岂有松手的道理?如今来看,在暗卫之中混的是风生水起,陛下对于其人的信任也是与日俱增。

    “你们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便插话。”陛下自登基以来一直苦于几个老臣的势力,现而今能有这样的一支暗卫为他所用,应当是利大于弊的。但这些,和她都并无任何的关系:“小心为上吧。”

    “这是自然。主人放心,无影心中有数。”那无忧毕竟身处陛下身边,若真有个风吹草动,难免不会蔓延到陛下的眼里。

    那个时候,莫说是门中会有着被彻底铲除的风险,就是他们几个躲藏在苏府的事情都是纸包不住火的。

    春闱尘埃落定不过才刚刚三日,苏云起此前的担心就成了真。

    “不好了。”苏云起喘着粗气。这个消息是他自坊间得到的,然后便沿着长街一路跑回来,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他奋力地瞧着道士的房门,往日的道士虽也是一样的深居简出,但却不至于久久无人应答。今日却是怎么了?

    苏云起只能一脚踹了开来,似是全然忘记了这都是苏府的资产:“道士!你在这儿装什么装?”

    一股邪火涌了上来,苏云起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你的好徒弟可就要被斩首示众了,你别告诉我,你就一点儿都不心急?”

    道士盘膝而坐,身下的明明是床榻,却硬是被他坐出了一种如坐泰山一般沉稳的气势。

    恰恰是对方这种默然的神情激怒了苏云起。他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明明有着这么深的牵绊,为何却显得比陌路人还要疏离?

    “苏少将军,贫道是看在你是儿朋友的份上,又提供给了贫道这样一个栖身之所,这才不与你计较。”道士缓缓睁开了双眼,那眸中神色不见一丝慌乱,分明是事不关己便要高高挂起的作态:“还请苏少将军自重。”

    “我?”苏云起被气到发笑,这都什么和什么:“我自重?你有没有搞错?好,我承认,我脾气是不太好。”

    道士不欠他什么的,用这种口吻说话的确过分了一些,苏云起虽然难以低头,但这个歉还是得道:“云起莽撞,哪里得罪大师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只是,华大夫今日就要被问斩,你就当真无动于衷?”

    “少将军此言差矣。陛下决定要杀谁,那便杀谁。岂是你我可以插手过问的呢?”

    苏云起算是发现了,今天就算他磨破了嘴皮子,道士脸上也不会出现第二种神情了。

    华之于道士,就是比夜空里一闪而过的流星还要廉价。因为流星划过,尽管什么都不剩了,可道士都能从它陨落的刹那看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

    可然而华这个人呢?好像,除了名字,什么都不剩了呢!

    “你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吗?”苏云起已经不敢去想象道士对凌的态度为何了,据说,他不是连一个自己名字都忘记了的人嘛:“包括你自己。”

    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苏云起只能转身离去。

    “少将军。”此前是道士爱答不理,可现在却整个颠倒了过来,道士主动开口叫住了心绪不宁的苏云起:“年轻人这么毛毛躁躁的,连贫道的话都没有听完就要走吗?”

    好像是峰回路转的好兆头,苏云起站定,“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到底还有什么法子就别卖关子了!”

    他也实在是无法,只是华毕竟救过他一命,又和凌的交情绝非泛泛。让他怎么能冷眼旁观?

    其实他都想好了,若是到最后都没有可取的办法,他便只能亲自上阵,想个什么隐瞒身份的法子劫法场去了。

    但那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的方法。那样的后果谁都承担不起,这样的风险也不是他自私到一个人可以做主的。

    “贫道只是想提醒少将军。”道士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可说出口的话来竟是想让苏云起一把上前将他掐死:“刑场人多,少将军若是去,可是赶早不赶晚。不然的话,连好位子都抢不到了。”

    “你!”苏云起就差骂一句你还是人吗你?这个道士不至于吧?他原本只是以为他为人冷漠,可现在来看,却是连人性都要没有了。

    但这家伙有一点却是说中了,他时间不多了。苏云起抬手指了指依旧气定神闲的道士:“等我回来再跟你算账。”

    夺门而出的苏云起和正往这边赶来的凌撞了个满怀,他冲劲本来就大,再加上一腔怒火,直接就将凌撞得整个人往后仰去。

    所幸苏云起眼疾手快,一把扶在了凌的腰后,从这个角度看去,少女因为紧张而羞红的脸庞好像比往日更要娇艳几分。

    苏云起又是片刻的失神,直到被这个姿势别扭极了的凌将他半推开来,他才回神。

    苏云起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都什么时候来,他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搞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儿,你别急。华的事情,有我。”

第七百四十四章 行刑

    说这话时,苏云起脸上分明是一种不确信外加愁苦的神色。www.uu234.cc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的铤而走险,这样的救人,能有多大意义?

    “华大夫他……”凌拉住了几欲转身就要离开的苏云起的衣角:“真的必死无疑了吗?”

    她其实倒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只是想到的时候太晚,已经是春闱之后的事情了。

    “华大夫他救过我一命。”苏云起向来就不喜欢欠人什么。更何况,他相信即便全天下人都对巫医颇有微词,可眼前的这个巫医却绝对是一个好人。

    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如华这般济世为怀的。别人只道他性情古怪,救人有诸多规矩,却殊不知所谓的规矩仅仅只是一道护身符。

    那些看不起病的穷人,华曾几何时让他们受到了冷落?

    如若连这样的人都算不得好人,那放眼去望,这天底下能达到这样境界的也是再难有之了。既是好人,就不能蒙受这种不白之冤:“我还是想尽力一试。”

    “华大夫的声名在外,这些年被他医术救过性命的人何其多。”都怪她,这样的想法怎么时至今日才想起来,便是真的可行,可能也没有时间了。

    苏云起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凌的言外之意,他只将双手搭在凌的肩头紧了一紧:“我知道,所以你放心,我会尽力的。”

    “那如果让百姓联名上书呢?”顾不得她这个法子是否可行了,凌望着已然与自己擦身而过的苏云起道。

    “上书?”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法理不外乎人情,只要人足够的多,让朝野上下再也无法视而不见的时候,这个事情未必不会有转机:“那我到时再看,看有没有什么推延时日的办法。”

    只能说这法子想要实现实在是太难了,且不说凭他一人之力要如何去阻悬在华头上的一把大刀。便是当真能阻,坊间对于巫医的忌讳,又会有多少百姓愿意站出来为华说话的呢?

    这些都是未知数,不过总要做了才知道,比干等着什么都不干要强上许多。

    天色一直都是阴沉沉的,天幕被拉得很低,大有一瞬之间就会掉落在头顶上的感觉。这样的天气,配上人心中的压抑,更是无法疏解。

    苏云起偶尔的抬头一瞥,正看到乱云积聚,流动的速度竟是比往日要快上许多。

    他心中怪没底的,总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深吸了一口气,苏云起勉强将这些消极的想法统统压了下去,继续赶路。

    匆忙的脚步忽然一滞,苏云起只觉得有一股大力反向自己过来,有些吃痛,那人也是疼得不轻:“你这人……走路不长眼睛啊?”

    换了往日,苏云起定当要同他辩上一辩,只是他现在却绝对没有这个心情:“对不起。”

    “行吧。”那人也急急忙忙的,应该是要赶去哪里:“我也正好没有这个时间。”

    苏云起的目光又不经意地汇聚到了天上,那云层越级越厚,好像积蓄了一场倾盆大雨。

    闹市街头,正是人头攒动最盛之地。行刑的时刻还没到来,可这里已经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那没良心的道士这一点倒是说准了。只是不知这里站着的人,究竟是看热闹得多些,还是同样为华这条性命即将的逝去而感到些许的意难平呢?

    苏云起站在人潮之中,向四下里张望过去。他的人已经布置齐全,如果不能激起在场百姓的反应,那他只能采取下下策了。

    “带犯人上来。”那台上的监斩官见惯了这样的架势,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他只是继续着循规蹈矩地来,到了时辰斩掉这巫医的脑袋便是。

    华被两名狱卒一左一右压着上台来。在这初春的时节,其实还颇有些春寒料峭,他只着了一袭薄薄的白色囚衣。

    腰后的白发也不再如过去那么服帖,凌乱地披散在了身后,甚至胸前还有几缕发丝孤零零地散落在风中。华整个人都好像被乌云笼罩着失去了一层光彩。

    唯有他那挺立得笔直的身姿似是犹在和这样的不公相抗。

    “大人,时辰到了。”

    监斩官、刽子手等人已经全部就位,他们这一行人唯一的目的就是按命将华斩首示众。时辰到了,自然没有理由拖拖拉拉。

    监斩官没有犹豫,直接将手伸到了签令筒中,捞出了令箭牌来:“行刑。”

    彼时天空忽地一声乍响,蓝白色的闪电亮得森然,将在场众人的面皮皆照得一片青一片白的。

    监斩官吓了一跳,令牌被紧攥在手间并没有扔下去。

    底下围观的百姓开始了叽叽喳喳的讨论,这些日子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些坊间童谣。那童谣中的内容乍一听,怎么倒和眼前的这场景有些相像呢?

    只是春雷滚滚,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并没有人太过在意童谣当中的那些小打小闹就是了。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童谣?”苏云起眼睛一亮,只觉得依凭着这个,或许可以反扳一局。

    “这你都不知道?京都里最近快传疯了。”有人颇不耐烦地道。

    这雷来得太过巧合,并没有人会去解释这和童谣有什么联系,只是一个个地瞪大了眼珠子去瞧台上的场景了。

    监斩官亦知道,春日打雷不过平常,只是干的这种索人性命的事情,虽不是他的主张,但他却是最不禁吓的那个。

    生怕哪日斩了一个怨气大的,回头再找上门来寻仇。这春雷早不打晚不打的,偏偏选在这个时刻,要说监斩官心里没点什么忌惮也是不可能的。

    “大人,时辰不能再拖了。”刽子手手中的刀尖插地,提醒了一句。

    “行,行刑。”监斩官吞咽了口口水,再一次准备将令箭扔出去。

    只是这牌子还没有扔出去,底下的百姓却纷纷乱了起来,人流熙攘着,喧哗声不绝于耳。

    这是按律监斩,岂容一群布衣百姓胡闹?监斩官拍案喝道:“肃静!”

    正欲派身边的狱卒去下面镇一下乱糟糟的局面,监斩官却感觉眼皮上一凉。

    再抬头去看的时候,却是连天的飞雪席卷而来。那飞雪被狂风夹杂着,不过只是霎时的功夫,却已成为了最引人注目的一幕场景。

第七百四十五章 童谣

    此时已是春暖花开之际,整个大地都在回暖。UU小说飞雪刚巧不巧地就发生在这时,来得也着实太过蹊跷了吧?

    “你们看,你们看。”有人一脸惊叹:“这和童谣里说的一模一样,华大夫果真有冤情啊!”

    天雷滚滚迎春到,仁心却也回春难。且看天公引怒号,飞雪连天地呼啸。

    此话刚一出口,有人便立即将童谣复述了一遍,且在口中不断念念有词着:“天公怒号,可不是吗?可不是嘛!”

    看看这天生的意象,岂不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飞雪的到来,早就让在场的众人乱成了一锅粥。而今又有人不断地煽动着,局势可谓是再难稳定下来了。

    只是,这样的局势恰如骤而爆发的山洪,威力迅猛,却无指引。除了能造成惶恐混乱,似乎并不能完全发挥出它的效用来。

    苏云起趁着众人慌乱,赶紧混入了人流当中,朝着自己早先安排好的人手而去:“计划有变,你们现在只需要借助童谣造势即可。”

    这童谣的发起者到底是谁,苏云起现在虽然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童谣中的仁心与回春这样的字眼,专指的就是华。那就是友不是敌了。

    人群吵嚷起哄着,监斩官还从未见过如此难以镇压的阵仗。只因为以往虽是人心各异,但没有天公倚仗,终究都难成气候。

    如今这飞雪连天是不争的事实,便是作为监斩官的他都无法说服自己,又何提有什么法子去镇住场面呢?

    这种混乱的场面很快便得到了控制,只是这所谓的控制却让监斩官更加地无以面对。

    一开始三三两两讨论着的童谣,不知在什么人的带领下竟然变成了一种近乎于口号的东西。众人高声讨论着,虽是你一言我一语,但却总不离开童谣当中言道的内容。

    “大人!”刽子手举着刀的手都麻木了,他一向自诩自身阳气最重,并不在意这些突变的天象:“这巫医还斩不斩?”

    斩,还是不斩?监斩官头疼不已,耳中人群的喧闹之声更是聒噪迫人。他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天色厚重,好像被泼了墨一样的,见好就收才是正事。可这是皇命,不得违抗啊!

    监斩官遂狠了狠心,还是将令牌掷了出去:“斩!”

    苏云起早做了两手准备,只随地捡了一粒石子抛出,正巧将木牌击落在地。

    令牌落地,原本是刽子手行刑的最后一步,只是看到那碎成两半的令牌,刽子手也有些后怕了。

    人群中有人提高了嗓门:“华大夫来京多年,城中大大小小的疑难杂症都是经由他手治好的。如若……如若现在将他斩首,是不是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这家伙巧舌如簧啊,起到了带头引领的作用,还将一个寻常平头百姓想言却又不敢言的心理也表现了出来。苏云起飞过一记赞赏的眼神,示意那几个人继续下去。

    在几人的言语之下,人群很快一致对外了起来。监斩官一听,只觉得焦头烂额。虽说是皇命不可违,可悠悠众口也不得不顾啊!

    他只向一旁的随从招了招手:“你快入宫向陛下把这里的情况说明,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着监斩官暂时打消了处决的念头,苏云起才松了口气,审视起自己周围的情况来。

    因为天降的异象,本来就已拥挤不堪的人潮此时更是因为某些人的神情激动而相互推搡起来。便是连他自小习武的身子,站在人流当真都忍不住被挤得挪动了步子。

    不过这些都并不碍事,苏云起伸手去碰了一碰那白色的雪花。结果让他微微讶然,同他想象的不一样,他原本以为这所谓的飞雪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其实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这一触便通体的沁凉之感,还当真与冬日里的白雪一般无二。

    难不成,真的是天生的异象?是上天也在为华叫屈?苏云起不过刚刚在心头浮起一个这样的想法,但很快便又压了下去。

    他怎么忘了呢!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神他是不得而知了。不过就在这京都城里,他的府上,可是住着一个近似于半仙一般的人物。纵使难容于世,可事实却总是无法掩盖的。

    华即将被处斩,其人不仅无动于衷,反而还一再催促着他赶紧赶到刑场来。这里面,是不是另有着误会?今日所见的这番天生异象,又会否是道士早早计划好了的?

    苏云起满腔的疑惑,从来没有一刻是像现在这般迫切希望得到佐证的。

    因为尚无进一步的了解,苏云起干脆趁着混乱之际看向了台上双膝跪地,上半身却异常挺直的华。

    若真的是那道士使的计策,华同他认识多年,不应该会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吧?

    只见华轻闭双目,任凭着雪花一片一片轻吻着眉睫。

    童谣的重点全系华一身,今日又是问斩他的日子,便是再混乱,华也依旧会是人群的焦点。

    只是,没有人会像苏云起一样想得这么深入。几乎所有人的重点只在这突变的天象,还有华能否逃得今日这样的问题上。

    也因此,华脸上的表情,只有苏云起一人看得清楚。他的眼皮虽轻合,但是唇角边却是挂着笑意的。

    这笑容极淡,并不是那种死里逃生的庆幸。这种不外露的感情变化,究竟代表着什么,应该也只有华自己本身才能解读了的吧。

    但苏云起却大概做了猜测,那是一种身心放松的感觉,不同于大难不死,似乎仅仅只是困扰纠缠他多时的什么难题得到了解决,心中的什么终究释怀了。

    消息传到明烨耳边,几乎和所有人的猜测一样,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陛下震怒。

    震怒的原因倒不是不能立即斩下这个祸乱京都的巫医,而是不知源头为何,一度甚嚣尘上的童谣。

    “查,给朕彻查到底。”明烨倒不同先帝那样偏激,说什么不信神鬼之论,便就要将这些一力镇压。

    只是,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动此蛊惑民心的手脚,这分明是对皇权的一种不屑与挑衅:“朕一定要看看,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散布这些言论?”

第七百四十六章 飞雪即歇

    陛下还在气头上,但却有的人依旧大着胆子发问:“那华他……”

    “暂且收押天牢,待童谣一事水落石出了,再行决断。www.uu234.cc”明烨并不痛恶华,毕竟其人也确实是世所难见的有才华者。他只是无法正视华背后的巫医这一身份罢了。

    当年的旧案,无论过错一方是不是尽在巫医身上,他已经不想去翻旧账了。

    明烨唯一知道的是,有的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明明知道皇家和朝廷忌讳什么,却偏要反着来,这便是一种不放在眼里的张狂。

    恰恰是这种无知无畏的心理,触怒了明烨。便是为了这份张狂,他也定要整治一二,肃清朝野上下。

    “可……”还有人有着不同意见,站了出来在殿下行礼:“巫医一事宜早不宜迟,拖久了,难免会夜长梦多啊!再者言之……”

    他给旁边的同僚使了一个眼色,那人接收到这份信号之后,便也急急上前,将自己的想法又论述了一遍:“再者言之,因为一场小小的飞雪就更改了处决之令,岂不让背后的一些宵小之徒笑话于我们,是当真被子虚乌有的东西困住了手脚?”

    明烨一声冷哼,这二人怀的是什么心思他可没有兴趣了解。他只知道,这二人既是师生,更是同乡,这样的关系,在朝堂之上已算是足够亲厚了。

    便是找帮手,也不能找如此愚蠢显眼的帮手来:“朕意已决,二位卿家无需多言了。”

    “可陛下……”二人还在不依不饶着,可等待他们的却是陆公公的一句退朝。

    让他斩了华的原因有很多,让他不斩的理由也可以有很多。

    就如现在,他不是怕了童谣这种无事生非的东西,只是童谣背后为什么可以流传得如此之快,影响之大?

    这难道不是证明了,华深受京都百姓的信任?没有哪一个恶人会受到百姓这样的庇护的。这样的人,如若他还要一意孤行地将其斩首示众,那估计已然和亡朝的昏君相差无几了。

    斩或不斩,却不需要旁人为他做决定的。被人当做傀儡的滋味,他可一点儿都不想尝。

    先帝留下的那些沉疴阻滞,他迟早有一日要清理地干干净净。就从许临夏和常钺这样的人开始,明烨要一步步将朝野上下换过一次血。

    “老师,这华看来极有可能是再斩不了了。”殿上一唱一和的二人下朝之后又聚在了一起。

    年长者虽然叹了口气,但他更相信事在人为:“不急,待挖出幕后者来安个罪名,届时,这华不斩也得斩。”

    “张大人。”后面忽然有人笑意盈盈地赶至上前。

    “是薛大人啊!”二人虽是行礼见过,但张显凡心里却心虚得不敢正眼去看。

    也不知方才他同孙寻的谈话被姓薛的听去了多少。这便是真实的朝堂,即便有人与你政见不合,私底下恨不得撕破脸皮,但表面功夫却要做得无可挑剔。

    这姓薛的人屡次在朝堂之上同他们作对,可偏偏张显凡还只是得笑脸相迎。

    但可惜,薛秋筠好像是知道了什么,在明知故问着:“你们刚才在说什么?谁不斩也得斩啊?”

    张显凡心里轰地就是一声巨响,果然被姓薛的听去了:“我们是在说,像华这样蛊惑人心的,不斩也得斩。要不然,于国祚无益啊!”

    “哦?”薛秋筠眯眼笑了起来,闻言竟是摊了摊手:“竟是我从门缝里将人看扁了,张大人同孙大人原来是忧国忧民的好臣子啊!”

    薛秋筠兴趣寥寥,这话音刚落,便摆了一张臭脸拂袖而去。

    孙寻吃瘪,忍不住嘟囔了几句:“他以为他谁啊?全天下就他是个好人,其实还不是和我们一路货色。”

    “啧!”张显凡听不过耳,伸手打在了孙寻的肚子上:“不会说话就闭嘴!”

    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听闻有人是这么评价自己的,孙寻该不会是脑子不大好使吧?张显凡多打量了他几眼,不管孙寻是不是个机灵的,总归也是一条船上的。

    圣旨驾到,果真诚如苏云起所判,华算是有惊无险地逃过了这一劫。

    虽然还未能完全地脱离险境,不过总归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条性命在,何愁没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监斩官鼓着腮帮子吐了一口浊气,看得出来,他紧张的情感也算是随着圣旨中的内容而尘埃落定了:“将华收押天牢。”

    这掀动起的风浪一时难平,便是争得了华此下的安全,可人群中也依旧有人在念叨着为华不平:“华大夫可是个好人啊!为什么要收押天牢?”

    苏云起深知,今日能让华保得一命,便已是陛下最大的让步。至于如那些人所盼望的,什么令华重获自由,基本就只是白日痴梦了。

    他给人群当中的几双目光递了个眼色,方才悄悄退出了未散的人群之中。

    “如何了?”凌居然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就一直侯在苏府的大门处。

    任凭家丁如何劝解,她也只是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的。

    只是在一看到苏云起的身影在这条长街之上重现的时候,方才按捺不住起来。

    这当中必然有古怪,就在苏云起回来的这一路上,之前那势头正大的飞雪却说歇就歇。天地间不见半点白色的残雪,一切,就像是掐算好了的时辰一般:“天生异象,还和之前京都里广为流传的童谣暗暗相合。华,平安捡回一条小命了。”

    这难道不是有人在背地里搞鬼吗?怎么会有这种巧合?再看看一直被乌云笼罩着的天际,那厚重到不行的云层忽然也被削薄了许多。一切,似乎只是一场无迹可寻的大梦一样。

    “异象?”凌正待再问什么,可下一秒苏云起却先是揽了揽她的肩头,而后便越过了她直冲府内走去:“我有个问题要问道士。儿,你赶紧回去,待在这里不安全。”

    她如今是个什么身份,不用苏云起多说,凌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奈何之前华的这件事情实在太过揪心,现下既然听说其人安全了。

    那凌自然也没有傻等在府门处的理由:“我跟你一起过去。”

第七百四十七章 干涉

    一听到异象,凌便也想到了道士,只是看道士师父之前的那般作态,倒好像一切只是她的错觉一样。www.uu234.cc

    二人一前一后赶至了道士的房间,与半个时辰前苏云起离开时一般无二。道士仍旧在静默着闭目打坐,时间走在他这里,好像已然静止了一般,什么都未曾改变。

    “师父?”凌率先开口,试着叫了几声。

    “你回来了?”道士这才缓缓睁开了闭合了许久的双眼。

    凌默然,知道这话是在问苏云起,便扭头看向了自己身边站着的有些讶然的苏云起。

    苏云起先是呆愣了片刻,而后又更像是认定了什么一般地开口:“你早知道了华今日是死不成的,对吧?”

    “少将军,我说过了,年轻人切忌毛躁。你这样急躁,是干不成大事的。”

    “你少用这种说教的口气来和我说话。”他这人呢就是这个样子,别人对他和和气气的,他自然更是礼让三分。但若对方是自以为是地说教的话,那就是两谈了:“不过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一直安分自知,什么大事,我也不想成。”

    “苏云起!”凌凑近扯了扯他的袖角,她不明白,苏云起突然这么大的火气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外面突然又打雷又下雪的,是不是你故意设计的?”苏云起也不明白他的火气为何一下子突然窜得这么大,华能够死里逃生明明是个好事:“我就不懂了,你既然早有计划,为何不同我说?”

    见道士还不说话,苏云起只能自顾自地继续了下去:“还有,坊间那些流传的童谣,是不是你找人散布出去的?”

    “童谣?什么童谣?”凌听得越发地一头雾水了。不是说,华之所以得救,是因为天降的异象而让那些监斩的人心底都发怵了吗?

    童谣一般都是先从孩子之间开始传开来的,到底简单,苏云起不过听了几遍入耳,此刻便已是烂熟于心。

    他将那些似有着预兆意义的童谣当着凌和道士的面重又复述了一遍:“春雷,还有飞雪一一应召。又是天象,又是预示的童谣,这样的阵仗,应该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二巧合吧?”

    这些话,是苏云起盯着道士的面容一字一字说出来的。他的目不转睛,也只是想看看道士还能藏多久。

    只是,他把一切想得太过简单了,他以为只要自己把对方盯得不自在了,道士迟早会不打自招的。

    道士的姿势都不曾有过变化,双眼含笑地看着苏云起把话说完:“少将军应该是志怪之言听多了,以人力掌控天象这不是贻笑大方吗?还有那什么童谣,贫道自从入了苏府就再也没有出去过,童谣又是如何从我这里传将出去的呢?”

    “你!”苏云起张口却只道了这一个字出来。他是不相信这背后道士是没有参与的,只是其人说的句句在理,倒好像事实本来就该如他所说的那般。

    “事实最好是如你说的那样,不要被我发现什么。”有些忿忿,苏云起说完这一句话后,方发现有哪里不太妥当:“我,我的意思是被我发现都还算是小事。你的行为若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等待你的后果可不是你担得起的。”

    “苏云起!”凌又叫了几声,只是苏云起已经远去了。

    他看上去,可是气得不轻啊!凌一肚子的疑惑,但却没人可以解答,未免有些失望。

    她转过身子来,道士师父还是保持着异常挺拔的坐姿:“师父,这里就你我二人,你就别装了。”

    还真当她这师父是什么仙风道骨的高人吗?高人不假,但却是个不拘世俗,自成一派的假高人。

    “装什么?”道士一脸疑惑,可是笔直的后背立刻就垮了下来。

    凌挑挑眉,示意道士师父先看看自己再说:“您还问我装什么?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没有法子呀!”道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从床榻上一跃而起,开始活动起了筋骨:“你那个苏云起啊!盯得太紧,我总得保持一些高人该有的端庄和神秘是吧?”

    “师父你说什么呢!”什么时候,苏云起就成了她的了?这话光是听上去就已经是让人羞得满脸通红:“倒是您,您敢说,这事情你就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

    “天象的事情,确实是我推演出来的。”见到只有凌在侧,沉默片刻,道士还是将实情言道出口。

    只是,道士言道出口的,永远都是不足事实的一半。没有人是他,更不会知道他对于观测星象的能力精修到了哪一步。也因此事实在他这里,想长什么样子便是什么样子。

    “那,童谣呢?”不会有人知道这未来尚未发生的事情,便是道士也不例外。只是他借助了常人无法获取的能力,才拥有了这看似倾天的能力。

    说句实话,道士是如何观测出来这样的天生异象的,凌是很好奇。毕竟,苏云起离府的时候,她便紧随其后,只是她碍于府门,不能再进一步就是了。

    她一直等在府门处,从未回过屋子里去,直到苏云起折返归来,他们一同来找道士师父。也就是不远的刚才,他们这才再次分别。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她可一步都未移开过。若真有什么滚滚的春雷,以及漫天飞舞的白雪,她也应该看到才是。

    可是,莫说春雷和白雪了,就是连厚重的云层她都没有瞧见过。

    若说,有哪里异常的,难道就是明媚的阳光忽而黯淡了下去吗?这同刑场那里有目共睹的异象也相差太远,未免有些牵强附会了吧?

    凌没有再问下去,她甚至觉得,天空生出这等奇奇怪怪的景象,还并不是道士师父简简单单的观测天象这样简单。

    道士师父,应该是用了什么法子予以干涉。只是,他不想说,便作罢好了。

    这些,凌初始也觉得惊为天人,可再新奇的东西也架不住习以为常。就拿她来说,微微的惊讶之后,便是司空见惯了。

    比起这些,让她好奇的,恰恰是另外一点。那些童谣,是怎么翻过苏府的高墙,传到京都大小的坊中去的?

第七百四十八章 起源之始

    “师父!”凌小步挪动了几步,这一回,道士师父可休想再装成一个没事人一般:“童谣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关注的点儿,怎么那么不同于常人?”道士无可奈何,拿凌没有法子。UU小说www.uu234.cc

    别看他依旧是一副剑眉星目的少年样子,但实际年岁说出来却足够将人吓个半死,用一张姣好面皮来行走于世,不过也是为了寻求到诸多的方便而已。

    “师父,你瞒别人也就算了,不至于连我都瞒吧?”怎么说,他们俩现在也算是知根知底,再这样遮遮掩掩的,可就没意思了。

    抛却名字,以及旧有伤痛而言,凌并不认为,她就是不了解道士的那个。交情嘛,交的只是心而已,又不是一个人从里到外的身份背景。

    就像道士自己说的一般,他受这身份的钳制,入了苏府,苏府便是他唯一的保护。离开苏府是根本不可能的,那么在这种情形之下,消息是如何不胫而走的呢?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凌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这种可能留下的痕迹太过明显,日后极容易被人查出源头来。

    若是道士师父是将童谣以文字的形式传出去的呢?不得不承认,这样子做确实可以在短期内传遍京都,但他日对照起笔迹来,这完全是在自掘坟墓。

    她都能想到的后果,道士师父一向谨小慎微,更不可能想不到的。那么,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呢?

    比起那些天象变化,凌尤为好奇的是这一点。

    “我问你,童谣在什么人中最容易开始流传?”道士并没有直接道出,而是反问了一句。

    童谣?凌喃喃自语着思考了起来,既然是以童谣在命名,那想来便是:“孩童?”

    毫无疑问,凌这回是说对了,她分明看到道士师父几不可见地点过了头:“因为孩童心智尚不成熟,又是更容易聚集在一起的群体。所以,不管是确凿之言还是流言蜚语,只要通过这条途径开始传播,定然会有一定的成效。”

    “所以,师父你是把小孩子找了过来?”可是,这也不对啊!苏府毕竟是少将军的府邸,哪里轮得到外人随便进出呢?

    而且,苏府所在的这条长街之上,还有另外一座曾经不凡的府邸平阳侯府。

    如今整个平阳侯府是树倒猢狲散,为了撇清关系,再也没有人敢贸贸然地来往于这条长街之上了吧?

    便是不通人事的孩童会往这边跑,他们的爹娘也该一早阻止了才是。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出其不意地在几里之外便将人引了过来?

    “吸引不经世事的孩童的法子可有太多了。”便是他被一道高墙拦下,想要传递一个消息,又有何难?

    “这些天,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道士做事可谓是极其谨慎,可惜的是百密也终有一疏,这是无法规避的。

    只是,大多数人往往会耽于表象,便是一疏,他们也发现不了就是了。

    “这些天,我也日日在府上。一切照旧,什么都没有啊!”凌费力地回忆着。就算真有什么动静,那苏云起府上的这一干人等不是早就发现了吗?还用得着她在这里杞人忧天的吗?

    “白日自然是一切如常。我说的是,夜晚。”秘密的事情自然要秘密地在无人的夜晚进行,不然那就和宣之于众没有分别了。

    “晚上?”经过道士这样的一句提醒,凌的思绪回到了几天前的一个晚上。

    当夜,还真有一些动静,既没有响动一时,也没有彻夜未歇。似乎,只在与她的厢房相隔不远的偏院里。

    只不过,这是初春季节,夜晚寂静无人的时候,有些虫鸣鸟叫的似乎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凌这才没有放在心上:“是鸟鸣声吗?”

    现在细细想来,那鸟鸣声似乎持续了远不止一个晚上。委实蹊跷了一些吧!

    “准确的说,那不是鸟鸣声。”一些养鸟人用以豢养的品种当中,只有鸽子算是灵敏一些的,并且即便算是短期形成的记忆,也可获得更为长期的长久。相当的一段时间内,认路并且往返,于它们而言并不是不现实的。

    只是第一天该如何将它们吸引过来呢?

    “他们苏府,以前是喂过鸟的。”苏府前人种下的树,如今投下的阴凉恰恰可以为他提供便利,这样的便利,自然不需问人多嘴讨要,顺手拿来即可。

    道士大概估算好了时辰,取了鸟食过来投在院中,只待养鸟人豢养的家鸽的到来。

    这样的行动自然不宜让过多的人知情,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四下悄无声息,一片静默的时候,漆黑的夜幕当中有展翅划过长风的声音盘旋在院中。

    道士触发了自己早早设下的陷阱,将鸽群齐齐扣在了一起:“我在鸽子的翅膀上动了些手脚,以使它们看起来会和寻常的鸽子不大一样。”

    “所以,是障眼法?”凌恍然大悟,虽然只是一些小伎俩,但用来吸引不谙世事的孩子们,却是足够了。

    “小孩儿嘛,就是图个新奇咯!”那第一日的晚上,鸽子被囚,可是叽叽喳喳了好久一段时日,道士还真有些担心会把旁人给惊来。

    为了堵鸽子的嘴,天知道他那一晚拿出多少此前辛苦挑拣出的豆子来。

    鸽子被放走的第二天,为了能尽可能地吸引更多的目光,道士不得已出手在它们的翅膀以及爪子上做了些手脚。

    鸽群背后的主人,也就是那位养鸟人究竟居于何处,这是道士此前无法得知的。但有一点基本可以确定,凡豢养家养飞禽者,所局之处就算不是深山老林那种偏僻之地,也必然是远离人群的地方。

    这样的距离,对于爪子上挂了重物,翅膀又被剪短些许的鸽子来说,已是多多少少有了难度的。

    在闹市街坊当中必会飞落歇脚,这几乎是道士笃定的事情。

    果然鸽群飞离了苏府的高墙之后,根本没有捱过回到养家人的家中,便半途纷纷落了地。

    鸽群引来了许多的幼童,也为了不给苏府带来不必要的祸端,通过后院的一处小路,道士走到了一处荒凉不已的空地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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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如此芳邻介绍: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