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9 躁动的心
一张白纸，没有任何提示，甚至连要猜的东西都不知道，面对着这样的一道难题，不光李神通大伤脑筋，就连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庄户，也都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了起来。
而等听到周围一片的“嗡嗡”声，本就有些骑虎难下的李神通顿时更加心急，早知道这样，他疯了也不会说出那样的大话！
“是空么？”咬牙试探着说出一个字来，李神通立刻向那汉子看去。
“不是！”
而面对着李神通紧张的目光，汉子却只是憨厚的摇摇头，压根没有任何一点要给他提示的意思。
李神通见状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绞尽脑汁，又猜了几个。
甚至就连“虚无”“混沌”这样的道家揭语都一起搬了出来，但是这些答案都毫无疑问的，全部被那汉子摇头否决。
眼看自己能想出的几个答案都被接连否定，李神通这时的一张脸都快红成了猴屁股！这也就是周围都是水泥地，否则找着个地缝，他就能一头钻进去！
“神通哥哥！”
就在李神通眼神四处乱瞟，想着该如何才能下台的时候，坐在他肩膀上的小安安却咬着手指，用稚嫩的童音说道：“这不就是白纸么？”
“嗯？白芷？哈哈哈！”
谁都没想到，安安这句话刚说完，李神通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守在花灯下的汉子却已然眼睛一亮，跳起来鼓掌笑道：“小公主果然厉害！这道题的谜底，就是白芷！”
“啊……”
那汉子此言一出，四周顿时哗然，李神通更是呆若木鸡！唯有少数几个想明白怎么回事的，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赶紧连说带比划的向周围人解释：原来这道题的谜底，就是让人猜一味药材的名字，而这药材就是白芷！
“白纸？白芷！这哪是猜谜？这分明是在坑爹啊！”
眼看周围越来越多人明白这谜题是啥意思，李神通气的浑身都哆嗦起来！想把出这题之人宰了的心都有了！
这到底是那个乌龟王八蛋出的题？特意坑小爷的是吧？！千万别让小爷找到你，否则小爷一定打的你满脸桃花开，再叫你猜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不过，不管李神通如何咬牙切齿，暗地里发狠，那盏漂亮的花灯，还是到了安安的手里。
看着她费力的从汉子手中接过花灯，将那灯放在自己眼前晃过来，晃过去！
李神通只感觉那不是在晃花灯，而是在一下接一下的抽他大嘴巴子！直抽的他眼冒金星，险些两腿一软，就此栽倒下去！
“神通哥哥，快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小花玩！”
幸好，就在这时候，被他抗在肩膀上的安安突然在街上看到了她的好朋友，立刻欢喜着要跳下去找好朋友玩，这才救了李神通一命。
“好，你慢点跑，别摔着！
”忙不迭的将安安放下，看着她举着那盏令他无比丢脸的花灯跑去跟小伙伴炫耀，李神通终于暗地里长出了一口气！
回想到刚刚自己还大言不惭的说猜个谜题没问题，结果转眼间，就被现实狠狠地扇了无数个大嘴巴子！这对正处在少年时代，并且极要脸面的李神通来说，无疑比死还要难受！
呆是不敢再在这呆着了！
趁着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自己，李神通立刻低着脑袋，顺着墙角这就要溜之大吉。
不过，就在他跑出好几步，正想一头钻进巷子里的时候，前面却被一个身影给伸手拦了下来。
“谁？不知道好狗不挡……”
前路被堵，本就有些恼羞成怒的李神不禁更为恼怒，张嘴刚想大骂一句！不过在看清那人之后，接下来的话却立刻被他憋在了嗓子里，噎的他险些翻了白眼。
“咳咳，萧…萧大哥。”
咳嗽着叫了面前那人一声，没有错，挡住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此间的主人，萧寒！
“嗯哼。”
巷口处，萧寒将一双手抄在了袖筒里，对着李神通冷哼了一声！
还算这小子机灵，刚刚没把接下来的那个字说出来，要不然，他不介意再让这小子重温一下小时候的“快乐时光”。
“你怎么来了？”看着跟瘟鸡一般垂头丧气的李神通，萧寒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的问道。
“没事就不能来了？”李神通看四周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耷拉着脑袋，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能来，谁说不能来的？”萧寒对于这小子恶劣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只是依旧笑着向他问道：“你不是跟你哥哥嫂子一起来的？她们哪里去了？”
“他们没来！就我一个人来了！”李神通语气生硬的回道。
“你一个人来了？不会又是背着人，偷跑出来的吧？”萧寒见状，打趣的问道。
“才不是！”
李神通闻言猛的抬头看向萧寒，那张带着几分英武之色的年轻脸庞更是涨得通红：“我都十七了！已经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都十七了？”萧见状，寒翻了翻白眼：“那你行冠礼了？”
刚刚还跟斗鸡一样的李神通闻言，顿时语塞：“……冠礼不是要二十么？我怎么可能行冠礼？”
萧寒哼了一声，继续问道：“那取表字了？”
这下子，李神通嘴角抽搐了两下，强压着怒火道：“那不也是二十岁才能取的！”
“那成亲了么？”
“……”
“你看看你，什么都没有，还说不是个小孩子？”萧寒嘿嘿一笑，故意说道。
“我不是！”
李神通快要抓狂了，一双眼睛睁的老大，瞪着萧寒低声喝道：“我已经十七了！”
“十七？十七又怎么？”萧寒故意撇撇嘴问道。
李神通被气得似乎连呼吸声都加重了许多：“十七怎么了！陛下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统兵打仗了！你十七岁的时候，就靠自己挣得侯爷封号！而我今年，也十七了！”
“哦～所以呢？”
“所以我也要去参军，去打仗！去马上封侯！”
“咳咳，马上封侯？我觉得，你要是不马上回家，你大哥一定会打断你的腿的……”
2040 又一次躁动的心
“啊！！！”
萧寒打死都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打趣了一句，竟然使得李神通一下子就抓狂了！
只见他先是疯狂的撕扯了几下自己的头发，把好好的头发撕扯的跟乞丐一样！后来可能觉得这么做不过瘾，又朝着身侧的那堵墙一阵拳打脚踢，把那堵可怜的墙打的尘土飞扬！
这还不算，到了最后，李神通更是在萧寒目瞪口呆的目光注视下，一头撞在墙上！只听“嘭”的一声重响，他这才软软的瘫倒在地。
“喂？喂？”
看着瘫软在地的李神通，萧寒头脑依旧没从懵逼的状态中反应过来，有心想要上前查看一下，却又有些犹豫。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小子刚刚的表现，跟传说中的狂犬病简直一毛一样！萧寒寻思万一自己上去，再被他咬上一口，那乐子岂不是大了？
“你…你没事吧？”
迟疑着左右看了看，萧寒想找个人替他上前查看一下情况。
可因为今日是上元节的缘故，街上喧哗声太大！哪怕刚刚李神通这般闹腾，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条巷子！甚至就连一起出来的薛盼和小东几人，这时也忙着跑去照看安安，压根没有人听他使唤。
“大哥，大哥，大哥……你们能不能别总提我大哥？！”
就在萧寒寻思一圈都没找到人，正皱着眉头，想着要不要将小奇牵过来，好替它认认兄弟之时，额头一片青红的李神通却又从地上坐了起来，依靠着墙，眼神涣散的喃喃说道：“我是李神通，我从小就有神童之称！可为什么所有人看到我，都是在提我的哥哥！你们所有人，都在看我的哥哥，而不是看我？”
“呃……”
萧寒听到李神通的呢喃，脸颊当即狠狠地抽搐了两下，他觉得自己实在是猜不透这些富二代脑子里的想法！
李神通的哥哥是谁？
那可是李靖！大唐第一军神！将不可一世的突厥打的四分五裂！甚至还抓了人家的大汗送到长安，没事就让那大汗给天下子民歌舞一曲的超级牛人！
就这样一个在史书上，都留下浓墨重彩的传奇人物！哪怕现如今已经退了下来，不再担任任何实质性的职务，甚至这两年为求自保，愣是把好好的日子给过得可怜兮兮。
可是在这大唐，又有谁敢轻视于他？估计就连皇帝，都不敢！
就这样的一个牛人，如果能给自己当大哥，别说是别人了，就连萧寒自己，估计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这他娘的哪是少奋斗三十年？这简直是少奋斗三十辈子！
有这样一个亲哥哥，哪怕从此以后，直接躺平，混吃等死，甚至变着法的败家，那也足够败十辈子了！
可现在，萧寒竟然神奇的发现：这么一个别人做梦都梦不来的大哥，到了李神通这里，怎么就跟他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
难道，这小子不是得了狂犬病，是得了狂驴病？
那这样的话，小奇可能就没用了，得将小迹牵出来认认才行！
萧寒一双眼睛嘀哩咕噜乱转，思绪早就不知道飞到了不知哪里！
那坐在地上，模样狼狈的李神通见了，只得无奈的摇头苦笑一声。
他不用猜，就知道萧寒在想什么！
可问题是自己真的没疯！
他也是真的想依靠自己，去外面闯出一片天空，哪怕不当将军，只当一个小小的校尉，亦或者百夫长，也好过憋屈的呆在长安，当这个别人眼中的军神弟弟！
当然，年轻的李神通或许也从没想过：他所谓的小小校尉，可能就是别人穷其一生，都无法攀到的高度！
“我这次来，也是想跟你告别的！等到下一次你再看到我时，定教你们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刚刚对着墙发泄了一通，李神通胸中的积郁之气也随之散去了许多，待说完这句话后，他便费力的扶着墙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巷子深处走去。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麒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随着李神通一步步离开，巷子里也响起了他那有些稚嫩，又悲怆的吟诵声！
而他吟诵的这首诗，萧寒很熟！因为他当初就凭借这首诗，在几年前的长安上元节上，一举拿下灯王的桂冠。
现在，李神通同样在几年后的上元节将它吟诵出来，也不知到底是巧合，还是刻意？
“咳咳，虽然很不想说……”
眼神闪烁了几下，萧寒眼睁睁看着李神通在巷子里渐走渐远，连背影都快融入进那片黑暗之时，他这才咳嗽了两声，终究还是开口说道：“但是你说的关山五十州，现在早就被你哥哥给收回来了！”
“嘭……”
萧寒话音刚落，那走在巷子里的阴影就是一个趔趄，李神通整个人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看的后面的萧寒牙根都是一酸，这下摔得，一定很疼！
“那里被收回来了，我就去高丽，去吐蕃，去西域！我李神通不信，天下之大，岂能没我辈建功立业之地！”
悲愤的高呼一声，李神通从地上爬了起来，狼狈不堪的离开了这里。
在他背后，萧寒瞧着那个仓惶离去的影子，嘴角却渐渐扬起一抹微笑。
多么热血的少年？多么中二的理想？这和当初的自己，简直一模一样！就是不知道等到了以后，被现实狠狠地抽几个大耳光子后，他还会不会想起这些当初的誓言，又会不会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而羞愧！
“啧啧，算了，懒得管了，老子又不是他爹，没义务教他聪明，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还是让李靖头疼去吧！”
挠了挠头，萧寒很快就将此事抛到了脑后，信步去到街上，找薛盼等人去了。
因为在他想来，只要李神通一在军队里露头，他那个军神大哥，就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到时候，是将其五花大绑带回长安，还是来一出陪太子演戏，那就是李靖的事情了，压根用不上他跟着费心。
2041 又被拧耳朵的萧十一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得到的却有恃无恐……呃，怎么唱的这么难听？”
哼着小曲从巷子里走出，还不等心情一片大好的萧寒找到薛盼，就先看见吕管家拧着两个人的耳朵，正气鼓鼓的向他这个方向走来，一边走，一边还在朝着两人喋喋不休的教训着什么！
“咦？这是怎么回事？”惊讶的看着被吕管家拧着耳朵的两个人，萧寒突然发现这俩人他都认识，一个是府里的萧十一，另一个却是在江南教书，过年才赶回来的萧十三！只是不知道他俩究竟干了什么，能惹得吕管家生这么大的气？！
“侯爷？！”
而正在低头教训两人的吕管家这时也听到了萧寒的声音，他立刻停住脚步，循着声音向这边看过来，等看到果然是萧寒站在街边，那张已经悄悄爬上皱纹的老脸当即就是一红，赶忙放开两人，上前给萧寒拱手问道：“侯爷您怎么在这？”
“闲来无事，随处走走！”萧寒随口打个哈哈，应付过吕管家，并没有说出李神通的事，然后又将目光定在了两个耷拉着脑袋，耳朵通红的萧郎身上：“他们这是怎么了？惹你发这么大火？”
“嗨！侯爷您是不知道！”
不过，萧寒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吕管家立刻又是一阵心头火起，气呼呼的指着街上的花灯说道：“侯爷您看看，这才多大的一会功夫。咱家挂在街上的花灯就少了一大半！这可是长安巧匠做的花灯，一盏足足能值几十文钱！”
“花灯？”萧寒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这才顺着吕管家的手看了过去！
而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面前的这条长街在立刻发现这条长街在一开始的时候，那是门前，屋檐下，包括干枯的树枝上，到处都挂着彩灯，将整条街都照得亮如白昼！
可现在，除了零星的几盏灯还挂在上面，其余的竟然早就不翼而飞！甚至有几段路，更是一点亮光都看不见，看上去如同鬼蜮！
“这……不会是他俩干的吧？”愕然的转过脑袋，萧寒也开始直勾勾的盯着小十一和小十三两个人！将两个人盯得脑袋垂的更低了，看那样子，就差没跟鸵鸟一样，将头扎进地里！
“不是他俩！”吕管家气呼呼的哼道。
“那还好！”
萧寒闻言大松了口气，刚想说一句：“如果是他俩敢干出这等败家事，自己非得打死这两个败家子！”之类的话。
结果没想到，吕管家却又紧跟着追上了一句：“不是他俩？还能是谁？！”
“啊？这是怎么回事？那灯呢？”
“哼哼！侯爷您不知道，这两个混蛋刚刚吵了一架！然后为了赢过对方，竟然想出比赛猜灯谜这个缺德带冒烟的法子！然后他俩就一路走一路猜，把咱家花大价钱做的花灯，全给猜了出来！被跟在后面的那些人捡了漏！要知道那些花灯，老夫本来还寻思着明年继续用，这下全被这俩败家子造了！”
“咳咳咳……”
这句话说完，差点没把萧寒当场气得背过气去，好不容易等到他喘匀了气，就见萧寒一蹦三尺高，指着两个人对吕管家怒道：“扭！给我使劲扭！败家东西！比什么不好，竟然比着拿自己家东西送人？天底下哪有这么缺心眼的混蛋！”
“好嘞！”
吕管家见萧寒暴跳如雷，心里也是发了狠，拧着两个人的耳朵几乎是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当即疼得两个人眼泪都掉下来了，对着萧寒连声求饶，抢着说些自己再也不敢了之类的话
“关家里，好好反省反省！”
再次心疼的看了眼亮一块，暗一块的长街，萧寒咬牙向着吕管家吩咐一句，再也不理两人的求饶声，大步向前走去。
街面上。
此时是越往前，人就越多！
刚刚街边上那些不翼而飞的花灯，这时也通通都出现在了这里，只不过，它们现在都被一个个半大不大的娃娃提着，相互奔跑嬉闹，比着谁的灯要更好看一些。
“啪……”
就在萧寒看着那些花灯暗暗心疼之际，前面的牌坊下面，突然就响起一声清脆的鞭鸣，让原本嘈杂的大街瞬间一静！接下来，几乎所有人都踮起脚尖，争前恐后的向那边看去。
萧寒这时自然也听到鞭响，他费力的挤到了前面，就只见牌坊前的空地上，不知何时竖起一颗高大的树木，在那树身上，还缠着红红的布帛，远远看去，就像是树干着了火一般，不禁开口问道：“这又要干嘛？”
“切，这都不知道？这就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啊！看到没，那口烧着的铁炉，里面全都是滚烫的铁水，到时候，把这铁水抛洒出来，再用花棒重重击之，那美景，啧啧……保管你一辈子难忘！”
萧寒前面，一个身材有些瘦小的男子听到身后的嘀咕，立刻得意洋洋的为他介绍了一番，那模样，就像是一会得他亲自上去表演一样！
“哦？有这么好看？”萧寒这时候也暂时忘了心疼，兴致勃勃的向那人问道。
他在后世可是看过不少烟花，从几分钱的提金，到几十上百的礼花，但是这靠人工的烟花，他还真没见过！
“外行了吧？”那男子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继续道：“这门手艺，据说可是金贵的紧呢！全长安也没几个人会，现在你能在俺萧家庄子见到，可算是你小子命好！”
“是是是，跟您老哥沾了光了！”萧寒连连点头，谦逊的说道。
男子被恭维的满面红光，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可不是跟俺沾光，是跟俺家侯爷沾光！哦对了，听你声音，不像是庄子里的人吧？哪里人？”
“咳咳，就是这庄子里的人！”
“不可能！这庄子里的人，俺都认识，你说你住在哪？”
“就住在这条街中间那户……”
“街中间那户？小子，别吹牛了！那里只有俺家侯爷一户……”
2042 刹那
大唐腾飞之路正文2042刹那说到这里的时候，男子突然间发觉有些不对劲！刚要扭头看看到底是是谁如此大言不惭，却不想恰在此时，身前的空地上却猛的响起了一阵欢呼，将包括他在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都吸引了过去！再也顾不得去看背后大放厥词的那人。
“快看，快看！马上就要开始了！”
“嘘，小点声！我听得见！”
“怎么还抬上个炉子？这是准备做饭？”
“噗…做饭？怎么不吃死你？你也不看看，那炉子里煮的是饭么？那是铁水！”
眼看主角登场，周围立刻嗡嗡声响做一片，听的原本想去找薛盼等人的萧寒也是好奇心大胜，也赶忙跟着踮脚向前看去！
越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只见在牌坊前的空地上。
一个个子不高，身体却异常敦实，尤其是一双臂膀，都快赶得上常人大腿粗的汉子正赤着上身，一手持棍，一手持勺，静静地站在烧的正旺的铁炉前。
此时，关中还是寒冬腊月，尤其是晚上的风，冷的跟刀子一样，纵然萧寒穿着厚厚的裘服，又挤在人群当中，依然感觉很冷！
但这寒风吹在那汉子的身上，却像是撞到了一块坚硬的山石上一般，根本不能动摇其分毫。
寒风阵阵，吹的那炉子里的火苗忽明忽暗，忽高忽低。
就在火苗将那炉铁水烧的通红的时候，汉子终于动了。
只见他先是缓缓从炉子中舀出一勺散发着金黄色的铁汁，然后在所有人屏气凝神的注视下，猛的低喝一声，然后将那铁汁往半空中一抛！
“哈！！！”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团散发着蒙蒙光芒的铁水跃到半空之际，汉子另一只手抡起棍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向半空中的铁水砸去！
接下来，只听“嘭！”的一声轻响！
萧寒只感觉面前豁然一亮！无数团细小的火光瞬间自半空升腾而起，在背后一颗大树的映衬下，真如无数朵盛开的银色花朵一样，猛的出现在大树枝头，而后又被风吹到了半空，最终缓缓落下，直至消失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无数的火花渐渐散去，周围却变的异常寂静。
在这一刻，无论是大人亦或者孩子，都是一脸迷恋的神情，静静地看着那已然变黑的天空，似乎还在回味着刚才刹那间的辉煌！
刚刚的那一幕，实在是太过于美丽，也太过于震撼！只是最可惜的是：美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正如这烟花，刹那即逝！
“好！！！”
终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反应了过来，开始大声鼓掌叫好！
而其他人听了，也才恍然惊醒，跟着一起猛拍巴掌，为汉子鼓起掌来！
“还没看够！再来一次！”
“就是！再打一次！要是没铁水了，旁边就是王二狗家，我去把他家铁锅搬出来融了！”
“滚你娘的蛋！凭什么溶我家铁锅？要溶，也是溶你家的锄头！”
无数鼓掌声混着叫好声响起！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好声中，那汉子却不为所动，再次稳稳的舀出铁水，抛到半空，击打爆发！
而且与第一次不同，这次他是一刻不停，一下接着一下，再无停歇。
在这种节奏之下，往往那飞舞的花火还没落地，就有新的花火飞到天空，映衬的夜空如梦如幻，使人心旷神驰，几乎都要忘记了呼吸。
“这就是火树银花？”
萧寒混在激动的人群当中，同样是张着大嘴，震惊的看着前面汉子的表演！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那人只用一勺铁水，就能演绎的比后世烟花更美丽，也更震撼的画面！这种震撼，非亲身所处，绝对不敢相信！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炉子铁水被打的涓滴不剩。
那汉子也丢下勺子和棍子，拄着膝盖，呼呼的喘着粗气，大冷的天气，他的身上，头上，却满是汗水！
“不打了？”
“这就完了？”
“呸！你才完了！没看到那人胳膊都累的抬不起来，要不，你上去试试？”
“呃，算了，我怕把自己烫死……”
眼看表演结束，回过神来的庄户们虽然依旧意犹未尽，却知道下次想看，就只能等到明年了，于是再不情愿，也得三两成群的开始慢慢散去。
大人们渐渐散去，但那些孩子却怎么也不肯走，有几个提着灯笼的，几乎都要把眼睛凑到了地上，想找出那些消失的银花。
只是可惜，刚刚还撒满银花的地上，此时却是光洁溜溜，除了几点零星的黑色小点，再看不到其他，那灿烂的银花，真像是神话传说中的一样，只在凡间出现一瞬，转眼就消失不见。
“爹爹！你怎么才来？”
人群渐渐散去，萧寒这时也找到了薛盼与安安，欣喜的上前一把将闺女抱起，听着她奶声奶气的在耳边埋怨，萧寒禁不住在她的小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然后问道：“刚刚的烟火好不好看？”
“好看！”安安闻言，顾不上去擦脸上的口水，欢喜着用力点头：“爹爹你也打给我看好不好！”
“呃……”萧寒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好歹也是上过初中，学过物理的人！
哪能不知道铁水的温度，不知道铁水的重量？
让他去打铁花？要是不被烫死，那就真是太上老君保佑了！
“那个，这东西要那个叔叔打起来才好看，安安要是想看的话，明晚爹爹再让他打给你看！”
“好啊，好啊！明晚我要看更多，更久，更大的烟花！”
“好！哈哈哈，只要安安愿意，想看多久，咱就看多久！”
成功搪塞过去的萧寒抱着女儿哈哈大笑，浑然没有察觉到那个打铁花的汉子已经吓得浑身都打起了摆子！
什么叫做明天还要看？什么叫做还想看多久看多久？
哪怕生产队的驴，也没这么使唤的吧？不知道这么表演一次，手臂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过来？不成，得赶紧走，今晚就走！要不然，这膀子估计就废了！
2043 小偷
打铁花的汉子被萧寒一句话吓得心中无限惶恐，甚至已经做好连夜扛着驴子跑路的准备，但是始作俑者的萧寒却似乎对此仍旧一无所觉。
只见他亲昵的在女儿红彤彤的脸蛋上又亲了一口，也不舍得将其放下，就这么一手抱着她，一手挽着薛盼的胳膊，满脸笑容的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有过牌坊，重又来到街上，此时，经过一晚上的喧嚣与热闹，街上的人流明显少了许多。
除却一些半大的孩子还在不知疲倦的追逐打闹，就只有几些健谈的邻里，正站在花灯底下低声说着李家长，王家短的闲事。
萧寒一家人从街上走过来，那些邻里见了，根本不见什么惶恐，大多只是朝他拱拱手算作行礼后，就继续该干嘛，干嘛去。
最多，也就是一些庄子里的老庄户，仪仗着与他的熟络，特意提高声调，与走过来的萧寒招呼几声。等得到了萧寒回应后，便一脸的洋洋得意，在新搬来的庄户面前挺胸抬头，扬眉吐气！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他们那如同下蛋母鸡的模样，知道的说是他跟庄主认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庄主的老爹！
作为庄主，萧寒其实很享受庄子里这种恬静自然的氛围。没有一见面就跪地上磕头的可怜人，也没有隔着老远，就跟避瘟神一样退避三尺的糊涂虫，或许这，才是盛世大唐所该有的一种相处方式。
在这个盛世里，世人虽然还有贫富差距，但是身份，阶级的差距，反而要比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时代都要小得多！这里面，也包括萧寒原本所处的现代社会！
在这时，大臣可以见皇帝而不跪，更可以直言不讳的驳斥皇帝的不足，甚至可以仪仗着道理在自己身上，憋着劲让皇帝吃上一点暗亏！
而这时候的升斗小民也可以与官老爷平起平坐，相互唠一唠家常，再饮一杯农家劣酒，不必担心被恼羞成怒的官老爷掀翻在地，结结实实的殴打一顿！
这些放在其他时代，都绝对看不到的神奇一幕，却在如今的大唐臣民当中，时刻都在发生着，根本不足为奇。
就比如前一阵，萧寒还听说：贵为大唐宰相的长孙无忌也受农夫邻居的邀请，与一群贩夫走卒坐在一起，喝的不省人事，直至散席才被家人搀扶回去，连第二天的早朝都没赶上！
一路在长街上走过，萧寒不时笑着与庄子里的人打着招呼，不仅如此，他还教着女儿也朝着庄户们称呼几声，那奶声奶气的模样，顿时惹来一片欢笑。
不过，如果这份祥和，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这宾主尽欢，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候，一道不合时宜的尖叫，却打破了这份和谐。
“这是那个杀千刀的！竟然来偷老娘的腊肉！那可是老娘刚熏干的肉啊！过年都没舍得吃上一口，这下子全被杀千刀的给偷去了！”
刺耳的尖叫声过后，紧跟着就听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女声在街上响起，引来无数人纷纷侧目。
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萧寒听到声音，也是赶忙稳了稳心神，循着动静，就向一侧的街边看去。
只见在那街边的一户人家前，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正提着一根擀面杖，吐沫横飞的向周围邻居诉说着自己腊肉被偷走的经过。
其实，这等小案子也没什么经过，就是那挂在房梁上的腊肉傍晚时还在，结果她只是出去看了个打铁花，再回来后，就发现挂着的腊肉已经不翼而飞。
“杀千刀的贼人！乞索儿！吃了老娘的腊肉，保准你一家都过不了这个年！”
眼看周边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妇人顿时骂的更为起劲，一个猪蹄般的胖手抽风般的上下翻飞，像是要将那个无耻小贼生生戳死在半空中一样。
“好了！刘家媳妇！大过年的怎好如此骂街？成何体统？”终于，周围有上了岁数的老人看不下去了，重重的一顿手里的拐杖，出声呵斥道：“再说了，咱们庄子自从建立以来，别说是腊肉了，就连针线都从未丢失过一根，怎么今天就单单丢了东西了？不是你记错了事情，早就把腊肉收起来了？”
“不可能！”
那妇人见出声的老人脸色难看，嗓门不知不觉的降了下来，但依旧还是很不服气的哼道：“吴阿公！俺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刚刚萧家小相公过来赢走挂在俺家屋檐下的花灯时，那腊肉还好好的挂在那里！这才多大一会，就不见了踪影，难不成，是腊肉自己长腿跑了？这一定是被人偷了！俺那可怜的腊肉啊，花了俺那么多钱，却连个味道都没尝到，就进了狗肚子里，怎么不撑死他全家……”
说着说着，女人更是委屈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伸手就抹起了眼泪！只是看她的模样，纯粹就是干打雷，不下雨，哭嚎的声音不小，眼泪却一滴也没有！
“够了！”眼看周围人越聚越多，一些原本回家的庄户也从纷纷家门中探出头来，老者脸色顿时更加难看！
为了维护庄子里的风评，他将手中的拐杖再次重重的顿了几顿，沉声说道：“那也不一定是被人偷走，咱们庄子的人，有谁会稀罕你一块腊肉？看这个样子，说不得是被什么野兽，山鹰给叼走了！你要觉得委屈，老夫家里还有几块腊肉，你挑一块就是！”
“那，那怎么好意思？”
那妇人一开始听到老者说自己的腊肉不是被偷走，心中还是不服，刚要再出声反驳，结果又听到老者可以陪自己腊肉！
这下子，那妇人立刻就不闹了，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灰尘，一边谄笑着看向老者问道：“那腊肉，俺一会直接去找大娘要么？”
“随便！老夫既然说了，定不会食言而肥！说给你一块腊肉，一定会给你一块！”微微有些不屑的瞥了妇人一眼，老者拄着拐杖，扭头就要离开。
2044 一日三偷
不夸张的说，萧家庄子的民风向来淳朴，就算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绝不为过！别说是遇到贼偷，就连丢东西这种小事，几年间也难得出现一次。
而这次，见丢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物事，只是区区一块腊肉，所以在场的大多数人，也是认同老者的话的。
别说那妇人就把腊肉挂在屋檐下，就算收起藏好，也能被那些惯在村子里游走的黄鼠狼子寻到，从而叼回窝里！
眼看事情将了，没了热闹可看的围观众人正要各自散去。
却不想，在这时，那边巷子中，又是一个庄户慌慌张张的从里面跑了出来，等见到众人都在街上，那庄户立刻扯开嗓子向这边急道：“喂！乡亲们，有没人看到俺的裤子？”
“裤子？”
原本正要散去的众人闻言一愣，然后齐齐向那个人下身看去！
借着路边稀稀拉拉的花灯，隐约可见此人的裤子正好好的穿在身上，并没有如想象般光着两条大腿在街上裸奔。
“这陈家老三是梦游症了？大晚上出来找裤子？”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的众人一阵无语！其中，有几个泼辣妇人更是朝着那陈家老三的下身指指点点，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鄙夷，还是失望。
“哎呀。不是俺穿着的这件！”
陈家老三这时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口误，一时间臊的老脸通红，幸好此时已经天黑，外人根本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他狠狠地跺跺脚，然后才连说带比划的急道：
“是俺晾在院子里的那条裤子，那可是俺过年才做的新裤子！哦，对了，俺的马鞭和笼头也不见了！”
街上，听着陈家老三说还有其他东西不见，众人都是心中一紧，纷纷心道：“难不成，这庄子里真出了贼偷？”
但是，等听清楚他丢的东西，那些人立刻一阵无语！片刻之后，才听到一个自言自语的声音传来：“裤子，马鞭？笼头？啧啧，这贼偷玩的够花花啊？”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尽皆愕然！空气中更是死一般的宁静！
直到第一个人实在是憋不住，嗤嗤的笑出声来，其他人才犹如山洪暴发，猛的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哈哈哈……不行了，不行了！老子要喘不上气来了！”
“我…我早就喘不上气了！马鞭？那玩意不疼么？哈哈哈……”
一时间，除去一些不通人事的孩子，满街的庄户全都笑的涕泪横流！软软的连腰都直不起来！
至于那几个泼辣妇人，这时也是红着脸，朝着陈家老三远远的啐了一口，看的那陈家老三如同丈二和尚一般，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这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明明是自己丢的东西，他们非但不同情，反而还嘲笑自己！
而且嘲笑就嘲笑吧，这几个泼妇还啐自己一口，这他娘的到底算怎么回事？
“哈哈哈…咳咳……”
一阵剧烈的大笑声过后，眼看着陈老三手足无措的站在哪里，几个原本就笑的快喘不上气的庄户这下子更加活不成了！指着那陈老三，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你就…你就没回炕上看看，自已媳妇有没有被人偷走？”
“哈哈哈……”
此言一出，刚才还稍稍有点减小的笑声再次轰然爆发，几乎所有人都捶胸顿足，仿佛遇到了世界上最可乐的事情！而同样混在人群里的萧寒更是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忍不住吭哧吭哧的咧嘴大笑！
无他，刚刚那句“玩的够花花”，就是出自于他的口！
而此时肋间的软肉上，也正有一支纤纤玉手，不断的在揪着他的肉摆出三十六种形状……
很明显，与丢了腊肉的妇人相比，陈老三的遭遇无疑要倒霉的多！
不光丢了东西没人赔他，还被周围邻居结结实实的嘲笑了一顿，气的他哆嗦着半响都说不出话，最后只得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扭头恨恨的的冲回家去！
不过，就算是他回家这个举动，看在其他人眼里，似乎也带着无穷的乐趣！刚刚说话的那人更是“好心”的在背后提醒：陈老三，一会一定要挺住！哪怕婆娘被偷了，也别想不开！起码你还有一条裤子………
“滚你娘的蛋！”冷风中，传来陈老三气急败坏的怒骂声，随之而来的，却又是周围人的一阵哄笑。
萧寒觉得这次在自己庄子过元日简直就是来着了，不光看了震撼无比的火树银花不夜天，还顺道看了这么两场大戏，绝对是不虚此行！
至于只半晚上的功夫，庄子里就有两家人接连失窃的这种事情，则压根就没进他的脑子！
或许在他看来，有哪个蟊贼放着值钱事物不偷，反而净找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偷？这样偷下去，蟊贼难道不会被自己饿死？
陈老三跑了，人群再一次散去，被萧寒抱着的安安这时候也累了，迷瞪着小眼，趴在了萧寒肩头。
萧寒见状，怕冻着女儿，也不敢再在外面逗留，赶紧拉起薛盼，想着自己家快步走去。
“哎呀！侯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一路到了萧府门口，不等萧寒拾阶进入，早就跟驴子拉磨般，在府门前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的吕管家立刻急匆匆的迎了来，开口就要禀报什么。
“先别忙！”萧寒看到吕管家的模样，当下也是一惊，寻思难道今天还有什么古怪事发生？不过，想到已经睡着了女儿后，萧寒还是忍着心中的不安，先跟吕管家打了个招呼，便匆匆回到房间。
“怎么回事！”放下熟睡的女儿，等看着薛盼忙着为她整理衣服，萧寒这才悄悄退出房间，找到一脸焦急的吕管家，劈头问道：“又发生了什么？！”
“又？”
吕管家刚刚并没有在街上，所以压根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见萧寒用一个“又”字来问自己，先是一愣，随即才醒悟过来，赶忙一拍大腿说道：“我的侯爷呦！大事不好了！咱们家，遭了贼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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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5 内奸狗
“什么？”
虽然萧寒在这之前，已经有了那么一点心理准备，但当吕管家真的说出自己家里遭了贼，心中还是不免一惊，慌忙的问道：“什么贼偷？都偷了什么？”
“还不知道是哪个贼偷，只知道他偷家里的字画和摆件跑了！”吕管家的面色有些愤怒，又有些惶恐。
他作为侯府大管家，没有看顾好这个家，反教人暗地里潜了进来把东西给偷了！这无论从哪里看，都是他的失职！所以他才会表露出如此模样，或许在吕管家眼中看来，这哪里是在偷东西？这分明是在赤果果的打他这张老脸！
不过，萧寒此时也没有立刻责备他的意思，只是皱起眉头，仔细的问道：“他只偷的字画和摆件？没有偷别的东西？没去书房，后宅？”
当然，他说这话，并不是嫌弃小偷偷的太少，而是担心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偷窃行为。
萧寒并不怕偷，作为如今长安数得着的富户，就算紧着小偷偷，估计也偷不了萧寒财产的千百分之一！
但问题是，万一这人潜入府里不是偷东西的，而是别有用心！那后果，就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还真没有！”
被问到的吕管家明显没有察觉到萧寒话里的意思，他只是羞愧的垂下脑袋，低声说道：“这可恶的贼偷是趁着今夜过节，偷偷潜入府中的二进院落，把那些客房墙上挂的字画，小巧摆件全打包偷跑了！刚刚还是有下人无意中发现墙面空了，再一看，发现还有些别的值钱的小东西也丢了，这才知道有人偷偷进来过！”
“人都走了，也没有发现？家里的护卫呢！都干什么去了！有没有玩忽职守！”萧寒听过了事经过，脸色也拉了下来，目光阴沉的看向四周。
虽然，萧家庄子已经从以前近乎全封闭的军事堡垒状态，慢慢演变成了一个普通庄子所该有的状态，但是他这个侯府里的防卫，却从未放松过片刻！
在这府里，哪怕而称不上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但也绝对比普通权贵人家的防护要严密的多！在这种保护之下，别说是被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东西，就算是想要潜入，那也是千难万难！所以萧寒才会问吕管家，是不是护卫当中有人玩忽职守，甚至是有了内鬼，与外人内外勾结！
“府里的护卫今夜都是正常值守，没有发现一点异样！”吕管家张了张嘴，正待说话，不想一道低沉的声音却抢先从身后黑暗处传来！
紧接着，手持长刀的老裘便从那处黑暗中，一步一步走了出来，向着萧寒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属下做事不周，请侯爷责罚！”
“责罚？”萧寒眼睛微微眯起，也不让老裘起身，只冷冷的盯着他问道：“责罚是以后的事，现在我要知道，既然都是正常值守，也没发现希望，那贼偷是如何进来的？难不成，他跟蝙蝠一样，长了翅膀会飞？”
“这个……”老裘紧咬牙关，额头上也有细细的汗水渗出，只听他嘶声说道：“贼偷自然没有长翅膀！但是刚刚我已经将今夜值守之人全部查问了一遍，又带领其他人将整个府邸翻找一次，最终才发现，那贼偷是从西跨院那里翻墙进入府中！”
“西跨院？张强家？”萧寒闻言目光一闪，声音不禁带上了一点紧张：“不对！如果从张强家翻墙进来，必然会惊动那里的小奇！它怎么没叫？还是它也出了事？！”
“禀侯爷，小奇没有事！并且，今晚上它还真没叫……”说到这里的时候，老裘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并且，属下还发现了一点奇怪的事！我们在查询那些失窃房间踪迹的时候，竟然意外发现了小奇的脚印，与那贼偷的脚印一前一后，好像是同时出现！”
“一前一后，同时出现？”听到这里，萧寒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没当场气死！这条汉奸狗，二鬼子狗！这是被贼偷收买了，替人家引路去了？
好吧，这确实不能怪老裘了！
因为萧寒家的西跨院，跟张强的家就只有一墙之隔，之前那些怕“酒解酒”的客人，大多也是从这里逃走。
而这道墙，最大的作用，就是方便萧寒看他们出糗！
每次，等他们费力的爬上墙头，再翻到张强家，然后甫一落地，立刻就会被早就等候于此的张强抓去继续喝酒！萧寒总是会乐不可支，跟占了多大的便宜一样，半响都收不住笑容，
所以说，这样一个地方，自然不能设置太多护卫，要不然，傻子也不会从这里跑不是？
并且，为了能更加方便他们从这里跑，萧寒还特意将小奇的窝，也建造于此，一是方便那些人踩着狗窝往陷阱里翻，二则是也有那么一点防盗的功能。
毕竟以小奇那惊人的嗅觉，聪明的大脑，以及强悍的身体，看家护院那都是小意思！起码，也要比人工巡逻强上不少！
可是，如今谁能想到，枉费自己这么信任这条狗，结果这条狗，竟然真的这么狗！
今天真遇到事了，它却不光不示警，还给人家带路？这如何能让萧寒咽的下这口气！
“这条傻狗哪里去了！我今晚就要炖狗肉火锅！”目露凶光的萧寒咬牙冲着吕管家怒喝一声！
他现在大体已经猜到了那贼偷是谁！
可就算真是那小子偷的自己家，小奇这只傻狗也不该帮着个外人来对付自己！
这种吃着自己饭，却还要砸自己锅的吃里扒行径，绝对也不容放过！
“那小奇，应该还在狗窝里吧？！”吕管家有茫然，他不知道明明说的是贼偷，怎么一眨眼，却变成了炖狗肉火锅？
再者说了，萧寒口中的狗肉火锅已经说了多少年了？别的不提，吕管家感觉自己的耳朵听这句话，都听的要起茧子了！
但是那条狗，如今却依旧好好的活在那里，非但没有下锅不说，甚至还胖了不少，那体型，都快变成传说中的猪狗了！
2046 张强
“傻狗！别跑！拿命来！”
“汪汪汪……嗷呜～”
在这个本该宁静祥和的夜里，我们的萧府后院却是一阵的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萧寒亲手抄着棒子，追杀了小奇足足半个时辰，也没碰到这只傻狗一次，反倒是一不小心，砸到了跑出来看热闹的小迹身上……
哎，不过说实话，这确实也不怪萧寒。
谁叫小迹长这个大个体型，还敢来凑热闹？
结果，被追急的小奇往它肚子下一钻，后面萧寒的棒子就顺势抡在了它的屁股上！
要说萧寒这一棒子可算是不轻，也幸亏是砸在了皮糙肉厚的小迹身上，要是打在别的地方，估计非得给打出个好歹来不可！
但即使如此，这下也把个可怜的小迹砸的嘶鸣一声，甩开蹄子就在院子里狼奔豕突！跟那至今都不明所以，只顾着满世界乱窜的小奇一起，将好好一个后院弄得是杂物纷飞，乌烟瘴气。
“呼呼……”
眨眼间，已经追杀了那傻狗半天，萧寒总算是没了力气，停下脚步，拄着棒子开始“呼呼”的喘着粗气！
而那两头颇通灵性的畜生见状，也躲在角落里，一起往萧寒这里看了过来。
“早晚炖了你俩！”
咬牙切齿的吐了口吐沫，萧寒费力的直起老腰，在吕管家等人古怪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来到了小奇狗窝的位置向上看去，果不其然，在那里，一枚跟萧寒差不多大的脚印赫然印在墙上。
看这枚脚印的位置，很明显，这个贼偷就是个熟人！
要不然，他也不会对萧府如此熟悉，特意选择从这里潜入，更不会连一向孤傲的小奇，也被他一起收买了。
而在萧寒认识的熟人当中，能做到这一点，并且还能在这大过节的时候，偷偷跑过来做这种无聊事的，似乎就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
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李靖的弟弟，李神通！
想想今夜看到这家伙时的场景，萧寒就大体猜到了他为何要这么做。
这小王八犊子八成是跟自己犟了一顿后，就萌生了离家出走的念头！
但是，等他打定主意要走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准备不够，又不好意思回头跟自己借，于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偷偷跑到他这里搜罗了一番，所以连带着庄户家也丢了一些生活用品！
“这个小王八蛋，果真是害人不浅啊！”
想到这里，萧寒气的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抓回来跟小奇一起炖了！
亏他还有脸跟自己说什么建功立业，什么立身扬名！萧寒真想问问他：你丫的见有哪个英雄是从小偷小摸做起来的？
这要是将此事传出去，堂堂国公的弟弟偷东西？你也不怕到时候你哥真打断你的腿？！
“张强呢？既然那混球是从他家翻进来的，那么他就没丢东西？”恶狠狠的盯着那狗窝，萧寒忍着上前强拆小奇家的冲动，又朝一旁的小东问道。
“丢了！谁说没丢？”不想，萧寒话音刚落，小东还没来得及回答，狗窝上的墙顶就冒出一颗披头散发的脑袋！
“张…张强！”
看着这宛如贞子般突然冒出的脑袋，幸亏萧寒的神经足够大条，再加上身边还有不少的人，他才没当场晕过去！可就算是没晕过去，这下依旧将萧寒吓了个不轻，连带着说话声音依旧是有些变调！
“是我！”
那趴在墙头上的脑袋闻言，伸手捋了捋头发，露出一张黑不溜秋的大脸，正郁闷的看着萧寒道：“我家丢了东西更多，马包，鞍具，还有一匹草原上来的骏马！”
“马，马也丢了！”萧寒诧异的盯着张强，也不知道是为他这幅打扮而吃惊，还是为他能把这么大一匹马弄丢了而吃惊！
“可不是！”提到这事，张强顿时更加郁闷。
他今晚并没有去凑热闹，而是跟媳妇腻在了一起，早早就上床熄灯了。
后来，等萧寒家乱起来，都睡了一觉的张强这才发觉不对，连忙跑出来查看情况。
结果等他打听到：是因为萧寒家进贼，所以才弄得这般嘈杂，当即吓得他也好忙检查了一下自己家，然后这才发现，家里别的没丢，就丢了一套马鞍，以及一匹骏马！
并且，让张强感到愤怒的是：你说这个小贼偷就偷吧，竟然还光明正大的给他把后门打开，从后门牵着马跑的！
甚至，他临走的时候，连这后门都不给关上，简直就是混账至极！
“你知道这是谁干的？”攀在墙头上的张强目露凶光！很明显，他对于这起发生在萧家庄子里的偷窃案件同样愤怒无比。
“大概知道是谁了！”萧寒苦笑一声，让人去搬梯子，好让张强下来。
“谁？”张强听到萧寒似乎知道贼人是谁，当即激动起来，也不等拿来梯子，纵身一跃，就越过了这堵分隔两家的砖墙，然后一个漂亮的平沙落雁，他就站在了小奇的狗窝上。
“咔嚓！”
夜空中，一道清脆的响声格外刺耳，张强还没明白过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脚下一软，随后整个身子猛的一沉，这就朝下摔了去。
“哗啦啦……”
刹那间，砖瓦破裂的声音响作了一团，同时，一阵烟雾从下弥漫而起！等好不容易烟雾散去，就见张强站在一片碎石瓦砾当中，一双腿还保持着从墙上跃下的姿势！
“咳咳，你这怎么垒的窝？怎么这么不结实，我只是轻轻一踩！它就塌了？”张强额头上挂着一颗豆大的汗珠，一双眼睛紧紧的看着被自己报销掉的狗窝，半响才冒出这么几个字来。
“你不用跟我解释！”
在他对面，萧寒同样是震惊的张大嘴巴，半响之后，嘴角才抽搐了一下：“你还是跟它解释一下吧！”
话音刚路，萧寒身后的角落里，就传来一阵充斥着满腔愤怒的呜咽声：“嗷呜～”
“喂喂喂…你要作甚？这不是我踩坏的，是上一个贼偷踩坏的，大不了，我给你再修一个，修一个三层楼的！你别过来，啊啊啊……”
2047 兴师问罪
深夜，三原县西端。
与之前的萧家庄子差不多，李靖的宅子此时也是一阵的人声鼎沸，外带鸡飞狗跳！府门口，不时还有几个身形彪悍的汉子从内匆匆而出，神色冷峻的看看四下，然后翻身上马，顺着大路飞奔而去！
当然，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军情，而是因为在今天晚间时候，他们的二公子，李神通突然打马而来，然后丢下一封书信，就再不见了踪影！
“药师，你说神通这孩子能去哪里？”
李府前厅当中，红拂女急促的踱着步子，口中问出这个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的问题。
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
这在如今的大唐时代，绝对是一点也不作假！
对于这个小自己二十多岁的小叔子，李靖夫妇那一直是拿来当儿子养的！如今李神通一个招呼都不打，人就不知去向，李靖他们如果说不担心，那纯粹是大虾绑在鸡蛋上，瞎扯淡！
所以，自从发现那封书信后，李靖夫妇立刻就开始调动府中人手，冒夜寻找李神通的下场！
“哎，从书信上来看，神通还是想着参军立功！如今西边一片平静，南方也无战事，唯有北方几个跳梁小丑还在窜动，所以神通八成会去那里！”
“他会去北方么？！”
红拂女听了李靖的话，本来就充满着英气的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决然，伸手取过一柄长鞭，迈步就要往外走去。
“哎！夫人莫急！”
那李靖见了红拂女的举动，那里还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立刻闪身将其拦了下来，沉声说道：“我已经修书一封，差人加急送给那边的程咬金等人，一旦他们发现神通的踪迹，立刻就会派人将其带回！现在外面天寒地冻，你身子不好，万不可贸然出去！”
“我出去是天寒地冻！”
被李靖拦下的红拂女闻言，却是眼圈泛红，声音也微带颤抖的说道：“难道神通出去，就不是天寒地冻？刚刚府里下人的话你又不是没听到，他临走之际，可是什么都没带，就连件厚衣服都没拿，这么冷的天，他怎么能撑到去程咬金那里！”
“夫人放心，神通自幼聪慧，一身武艺也是不错，不会出什么事情……”李靖眉头紧紧拧着，刚开口安慰了几句红拂女，却见厅堂外面突然有一下人匆匆跑来！
“禀告老爷，夫人！三元县萧侯，张强，前来拜见！”那人进到厅堂，见到李靖夫妇，立刻单膝跪地，抱拳禀告。
“萧寒？张强？他们两个来干嘛？”李靖闻言烦躁的看了那下人一眼，却也知道不好不见两人，只得摆摆手道：“请他们进来吧！”
“喏！”那下人闻言，立刻抱拳应诺，然后再次匆匆而去。
等下人走后，红拂女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要不妾身先回避一下。”
“不必！”李靖拉住红拂女的手，沉声说道：“他两个也不是外人！不用回避！”
说罢，他也不松手，就这么拉着红拂女站在厅堂中间，等着萧寒与张强的到来。
等不多时，刚刚的下人就去而复返，对着身后跟着的两个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萧侯，家主就在里面。”
“呵呵，多谢！”
萧寒笑呵呵的跟那下人道了声谢，跟着上了台阶，进到啊李家厅堂当中。
刚一进厅堂，萧寒就看到了李靖和红拂女两人，当然，他俩牵着的手，萧寒也看的一清二楚，不禁在心中暗暗嘀咕：“这两个老不修的，一大把年纪，还在外人面前秀恩爱！看来年轻时私奔的流言，果然不是假的！”
“咳咳，见过卫国公大人！见过夫人”
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该有的礼节也不能少，虽然如今的李靖已经不在朝中任职，但是人家国公的身份依旧还在，这一点可马虎不得。
“两位今天来老夫的府上有什么事？！”李靖此时早已经被弟弟李神通离家出走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见到萧寒两人也懒得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干净利落的问他们这次来有什么事。
“呵呵，也没什么事！”萧寒也没想到李靖会这般直接，呆了一呆后，才拱拱手说道：“就是想问一下，卫国公的弟弟，李神通可在府上？”
“哦？李神通？你找他们作甚？”
李靖听到萧寒他们前来，竟然也是找李神通的，一愣之下，还没来得及回答，身侧的红拂女就脸色倏然一变，即刻上前一步，眼睛紧盯着两人问道：“难道，你们今天看到他？”
“见过，那里能没见过？”
萧寒翻了个白眼，刚要说话，结果不小心瞥到了旁边的张强的身上，那张脸立刻就憋的跟茄子一样，吭哧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而在他身前，李靖和红拂女正紧张的等着萧寒说下文，结果发现这家伙只看了张强一眼，表情就突然变得诡异起来，于是不自觉的，两人也向张强身上看去。
而只这一看，他们夫妻俩顿时都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眉目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可置信。
刚刚，可能是因为他们心急而乱的原因，再加上大半夜的，院子中灯光并不明亮，所以两人压根没有发现张强的异样！
等这时候仔细一看，他们立刻就发现：张强不知为何，竟然穿着一身有些破烂的衣服！不光是衣服，就连头发也是散乱不已，跟个鸡窝一样，尤其是他身上那条棉裤，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扯开了好几个大口子，白色的棉絮都翻卷暴露在了外面！
就说两人眼中的这个样子！也幸亏张强是个男的，并且长相一般！
这要但凡是换成个女的，或者是一个稍微有些俊俏后生，那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另外一些不可描述的画面上去了！
“张强，你这是？怎么了？遭贼了？”吸了一口凉气，李靖下意识开口向张强询问道！
作为大唐第一批起家班底，虽然李靖与当时还是秦王的李世民并不算亲密，但好歹也是一起扛过枪，一起打过仗的！自然知道李强的身份，如今看他这幅惨样，他不吃惊才怪。
2048 上门诘问
“确实是遭贼了，还是一个杀千刀的小贼！”
一提起这事，张强立刻恨得是咬牙切齿，哪怕对面是名满天下的军神李靖，他依旧没有一点的好脸色！
他是苦主，他有底气质问李靖！想想在萧寒家里，因为自己无意踩坏了小奇的窝，结果被小奇追的那顿咬，张强至今还是有些不寒而栗，连带着腿肚子也像是转筋了一样，一阵一阵的钻心疼！
好家伙，当时要不是愣子拼命扑上来，拽着小奇的尾巴不松手，自己的屁股估计就要少两斤肉了！
可即使这样，那红了眼的小奇依旧拖着愣子追了大半个院子，冲上来把自己的衣服挠出了好几个窟窿，把自己活生生挠的跟个乞丐一样！
“这个……”
看到张强怒气冲冠的模样，李靖和红拂女突然猜到了什么！于是两人试探着问道“这是神通弄得？”
“不是！”张强恨声说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李靖闻言，刚松了口气，却听张强又道“不是他干的，又能是谁干的？”
“咳咳……”
李靖被张强这句话噎得接连咳嗽了好几声，这才不解的将目光投向一边看似仰头望着房梁，实则双肩耸动个不停的萧寒身上。
“卫国公，那个，事情是这样……”
萧寒很快就察觉到李靖在看自己，于是也不好再装没事人，只得强压着心头的笑意，将今晚上发生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当然，在这里头，关于他跟李神通的对话，那是一定要用春秋笔法带过的！万一被李靖觉得是自己刺激的李神通离家出走，那就不好了！
别看现在李靖客客气气，那是因为他现在理亏，但要是真激怒了他，哪怕当今陛下，也得避开暴怒中的李靖！
讲完了李神通如何偷自己庄子上的东西，如何破坏萧家庄子难得建立起来的祥和气氛，再剩下的，就是关于张强如何吃亏，如何愤然拉着自己来找李神通算账，这些倒是不妨碍，可以多说一些。
“神通去你庄子偷的腊肉，衣服，还有盘缠马匹？”
不过很奇怪，当李靖夫妇得知李神通干的这些缺德事后，非但没有羞愧愤怒，甚至还透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诡异的一幕，看的张强和萧寒不禁都在心里打起了嘀咕，寻思这人都是啥家风？难不成听到自己弟弟偷东西，非但没有羞愧，还挺自豪的？！
“咳咳！他竟然去偷东西！这小兔崽子！”
可能是察觉到了萧寒和张强的眼神不对，李靖面色一僵，立刻换成一副愤怒的模样说道“你们可知他去了哪里？我这就去抓他回来！待我将他抓回，一定让他挨个给你们登门道歉！”
“我们要是知道他在哪，就不来找你了！”张强郁闷的翻了个白眼，心说要是知道他在那，老子让他先跑八百米，然后再放小奇！也让他尝尝被狗追的满世界乱窜是种什么滋味！
说到底，今天夜里，他拉着萧寒来找李靖，也是气不过李神通这小兔崽子偷了他的马不说，还将他害得这么惨，所以才来告家长！
可要说真想将李神通如何，这一点，连张强他自己都没有想过。
因为先不说李靖对他这个宝贝弟弟如何维护，就说李神通平日里，不管是跟萧寒，还是跟自己，都属于玩的的不错的，真抓到他，估计最多也就是关门放小奇，出出这口恶气就算掀过去了。
“那个，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他了，等找到他回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李靖也猜到了萧寒和张强来找他的目的，微叹了口气后，又好言安慰了张强几句，最后还不忘让人拿出钱来，赔偿他们的损失。
于是，在经历过一通照例的推辞，收下，推辞，收下的俗套流程后，这才让气鼓鼓的张强好受一些，拱手向他告辞。
打发走了两人，站在家门口的李靖背负双手，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突然意识到，这应该只是一个开始！
要是李神通真的要一路去到北方，沿途不知还要闯下多少祸事！而到时候的那些人，可没有萧寒和张强的彪悍！绝对不敢上门找他讨要说法的！
“来人！”
想到这，李靖眼神眯起，随手喊过门后的一人对其吩咐道“你这就去多找几个斥候老手，带着他们一路向北搜索，沿途注意一些市井间的奇闻异事，尤其是侠士，大盗之类的，一定多加留意！说不准，那就是神通做的，要是发现他，立刻将他绑来见我！”
“喏！”那护卫闻言，表情有些古怪，但还是依言应下，然后匆匆而去。
或许，此时就连李靖也不知道，他这个旨在寻找李神通的命令，非但没有找到李神通，反而让北方不少的绿林好汉，梁上君子吃尽了苦头！
没法子，能在李靖帐底下当斥候的，还是所谓的斥候老手，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好身手！
说他们这些人，堪比后世的特种兵都不为过！在这么一群人的刻意搜索下，哪有什么贼人能逃得过他们的追捕？
虽说他们抓到那些贼人后，发现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顶多也就将其殴打一顿，就会离开继续寻找下一拨！
但如此几次后，流言渐渐传开，当地的官府也就跟着学精了。
他们为官地方，最恨的就是这些破坏地方安定的强人，可惜自己手头力量有限，无法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今有人代劳，何乐而不为之？
于是在后来，听到风声的县老爷等那些人一到自己地盘，立刻就会专门让衙役跟在他们后面！
在他们寻找到贼人，拳打脚踢一顿，最终悻悻离开后！
那些早就等的不耐烦的衙役立刻就会飞扑上去，将地上兀自哀嚎不已的贼人挂上枷锁，带回县衙，然后在功劳簿上，为自己狠狠地记上一笔！
如此，从长安到北方的沿途城县，气氛面貌顿时大为改观，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听不到有打家劫舍，欺行霸市的强人出现，也不知道，这笔功劳里该不该有李神通的一份。
2049 灾年
过完了上元节，基本上也就告示着这个年节已经彻底结束。
到了这时，无论是官员，还是商户，亦或者百姓，都要从过年的喜庆气氛中脱离出来，开始认真思索这一年的生计。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欢乐过后的人们才突然发现，今年的气候似乎格外的反常，天上的大雪下了一茬又一茬，北边的寒风吹了一阵又一阵，就是天上的太阳依旧没有一点点温度。
来到地里，看到田间白茫茫的一片，虽说，种地一直有瑞雪兆丰年之说，但那一尺多厚的积雪，这哪里还算得上是什么瑞雪？这分明就是草原上的白灾！
现在白雪厚点还不打紧，但如果到了春天的时候，这些雪依旧不消融，那对于地里已经返青的小麦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
这个寒冷的冬天对于大唐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如果说，关内，河东，河北道还有一点盼头，期盼着天气快些转暖，雪化了，可以让庄稼迅速生长起来。
那么诸如江南道，淮南道等种植喜温粮食的地带，却已经注定了粮食欠收的结局！
按照地方送来的折子，地里的庄稼因为天冷结冰，已经大批量的枯萎死亡！眼看灾年的结果已成定局，粮食价格开始不受抑制的疯涨起来，到了过年的时候，哪怕最富饶的江南道，粮食的价格也已经上涨了四五次，都快达到往年两倍的价格！
在这之前，萧寒原想着走以前的老路，继续去那里采购粮食，好应对今年即将出现的灾情。
但是这个想法，到底还是乐观了一些，因为他原本预料的，只是长江以北会出现灾情，根本没想到，这次的灾情竟然会波及如此之广，甚至就连被称为天下粮仓的江南等地，也会遭灾！
结果不出意外的，他派去哪里的人回信禀报：江南等地的粮食如今不光涨价厉害，供应的还特别少！像是以前几万石的大宗粮食交易，现在压根都看不到！就算是几百几千石的粮食交易，也不多见。
那些粮仓大户，如今都缩紧了手头的口袋，根本不愿意出售粮食，而义仓的粮食，更是被所有百姓看的严严实实，别说卖了，就连外人多看一眼，都会惹来拿着粪叉的老汉对其怒目而视！
对于这一点，萧寒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谁清楚，真的遇到灾年，唯有粮食才是最后的底气！
那些华美的珠宝金银是好，但真到没有饭吃的时候，就是一堆饥不能食，渴不能饮的废物！
除了粮食以外，这连绵的大雪还严重阻断了大唐境内的交通，商路。
秦岭里的几条商道全部都被大雪覆盖，如今根本无人敢走，只得从东边绕行，路程增加一倍不说，路上的其他费用也跟着上涨严重，还要提防落草为寇的山贼，强盗！
商道如此，运河，亦是如此！
以前到了这个时候，运河都会开始化冰复苏，但是今年的运河冰面，却看不到一丝融化的迹象？
这两年，已经完全靠吃水上这碗饭的漕帮船工等人，现在天天眼巴巴的盯着冰面，指望着冰雪消融，他们能快些开工赚钱，好去买那越来越贵的米面来养活一家老小。
“陛下！关中粮食已经涨到了秋收时候的三倍了，并且还有上涨的趋势。”
太极宫内，短短几天时间，李世民就被一桩接一桩的坏消息弄得焦头烂额，等今天上朝，听到户部官员禀告粮食价格飞涨的消息，心头顿时就是一阵无名火起！
“这里面是不是有奸商哄抬粮价！”眼中泛着血丝的李世民猛然抬头，盯着禀报的户部官员一字一句的低喝道：“如果有，那就杀！有一个奸商就杀一个奸商，有一百个奸商就杀一百个！将这些奸商全杀干净了，看谁还敢哄抬价格！”
“陛下不可！”
李世民此言一出，不但户部官员勃然色变，就连其余的大臣也是心中一紧，急忙出列道：“禀陛下！如今不管是长安的东西两市，还是其他地方的集市，粮食价格都上涨的厉害！并且不光所有的粮商都在涨价，那些出售粮食的庄户，地主也在涨价！如果此时贸然杀戮，非旦不能平息趋势，还会让此事越演越烈，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你们说！该怎么办！”
李世民听了诸大臣的话，稍稍压下心头之火，其实他也清楚，自己刚刚说的杀！只是怒火攻心时的气话！如今不光是粮商在涨价，但凡手中有粮的，所有人都在涨价，他能杀谁？又能杀多少？！
“呃……”
李世民话音落下，朝堂上又是一片寂静，包括刚刚出班的几个大臣在内，大家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做这出头的椽子。
“说啊！”眼见所有人都不说话，李世民刚刚压下的火气又升腾而起！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不光声音充满了怒意，就连看向群臣的眼神，都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威压，使人只看一眼，就感觉不寒而栗！
“臣以为……”
眼看着左右大臣三缄其口，户部尚书戴胄无可奈何，只得站了出来。毕竟不管是粮食还是百姓，都是他这个户部尚书所管辖的范围，于情于理，他都该出来给一个解决办法。
“臣以为，当下紧要的是安定民心！如果百姓有了信心，自然不会抢购粮食！而无人抢购，粮食价格自然就会降下来！”缓缓走到朝堂中央，戴胄苦着脸，拱手说道。
“那该如何安定民心！”李世民目光紧盯。
站在堂下的戴胄略一思索，继续说道：“想要安定民心，就需要朝廷给百姓信心！陛下可对受灾地区轻徭薄税，也可暂停大型工程，停止动兵……”
“停止动兵？”
等到戴胄此话一出，本来就安静的朝堂更是静的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
如今，大唐欲对高句丽用兵，在大唐朝堂中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而像是程咬金，李绩等大将，也早就启程去到了北方，如今戴胄说要停止动兵？那先前所做的一切，不都全变成了无用之功？
2050 朝辩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气氛压抑的似乎连众人的心跳都能听到！
就在额头冷汗涔涔的戴胄紧盯着靴尖，怀疑时间是不是也跟着停止的时候，身后，一道沉稳且有力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
“禀陛下，臣也觉得，在此困难之际，贸然对外用兵，实属下策！”
“哗……”
“这又是谁？”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又是一惊！
那些大臣不光是惊讶有人敢在此时出头，更惊骇的是此人的言论，竟要否决此前大唐君臣彼此心照不宣的北征计划！
今日并不是初一，十五，所以召开的也不是什么大朝会！现在能站在朝堂上的，都属于大唐的肱股之臣！他们都知道皇帝对于此次北征的决心！
如果说，戴胄因为是户部尚书的原因，又被陛下逼的没有办法，才将北征这事抬出来说话！
那这附和之人又是怎么想的？公然与皇帝作对？难道他就不怕皇帝震怒？
一瞬间，众人心里闪过无数念头，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寻着这道声音看了过去！
出声的地方，并不是朝臣的前头，反而有些靠后！只见在那一众朝臣当中，一位身着绯红色官服，身体高挑且消瘦的中年官员缓缓出列。
再看看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庞，众人这才知道，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御史台大夫，魏征！
“哦，原来是这块茅坑里……咳咳，是这位刚直不阿的魏大人！”
一下子认出这人是魏征！众位大臣终于是心中恍然！
也难怪，如今随着陛下的威严越来越重，敢这样跟皇帝对着干的人，满朝堂就剩下那么寥寥几人了。
而在这几个人当中，眼前的这位魏大人，绝对又是其中顶尖的一位！他之前与皇帝顶牛的彪悍事迹太多了，似乎跟皇帝对着干，有瘾一般！所以现在再加上这一件，好像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哦，魏卿家也认为如此？”李世民面目表情，只淡淡的看了魏征一眼。
但是只这一眼，就让魏征周围的几个大臣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赶忙小心的后撤了几步，生怕皇帝连自己也一起算成是魏征的同伙，那就实在是太冤枉了！
不过，李世民那冰冷的眼神对魏征来说，却是毫无作用，他此刻就真如山岗上的一块坚石一样，任其狂风骤雨，我自岿然不动！
“回禀陛下！”怀抱勿板，魏征正色道：“孙子兵法有云：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
此言说的，正是国君不可以一己之好恶，而贸然兴兵！兵为国之大事，非到危难时，不可妄动！如今，我大唐外无强敌，内却恰逢灾难！为今之计，正应与戴尚书所言，休养生息，安定民心，才为上策！”
“哦？你说朕是为一己之好恶，才不顾百姓江山社稷！贸然对高句丽兴兵？”听魏征说完，李世民的瞳孔似乎都缩成了针尖一般，死死的刺在魏征的身上！
“恕臣愚钝！”
在李世民这等锋利无比的眼神之下，魏征似乎也有些招架不住！只见他微微低下头，但是声音却依旧沉稳：“高句丽虽然生性狂傲自大，但对我大唐并无什么冒犯之举！除却时节在觐见陛下时曾出言不逊，臣实在是想不出还有其他理由对高句丽动兵！”
“你愚钝？”李世民等魏征说完，嘴角却慢慢泛出一丝嘲笑，他慢慢说道：“魏尚书可不是愚钝之人！不过，在武德年间，高句丽置我大唐朝贡规矩为无物，仍旧按隋时旧礼朝贡！贞观初年，高句丽联合百济，预谋党项城，以绝新罗入超之路！至前几年，高句丽西北度辽水至营州！侵占我大片土地，难道这些事情，魏大人都一概不知？”
“臣……”魏征听到李世民的质问，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来，直至好半响后，才勉强开口说道：“臣对这些事情，所知不详！”
“所知不详？好一个所知不详！”李世民看着腰杆逐渐佝偻下去的魏征，再次冷冷的哼一声，嘴角的嘲弄意味也更加明显：“就算你魏大人不事军机，那古书总该读过吧？汉四郡：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如今又在那里？魏大人可知？”
“这个……”魏征面露苦涩，这下却是彻底的无言以对！
汉四郡之事，他如何不知？当年趁着大汉内乱，高句丽偷偷将这四郡之地据为己有，至今不曾归还！别的不说，仅此一事，就足以有对高句丽兴兵的理由！
朝堂上静了下来，其他大臣见了这一幕，也不禁是在心底打起了嘀咕！
皇帝今日跟魏征两人的对话，似乎有些不寻常啊？！往日不论干什么都理直气壮的魏征，今日怎么处处透着一股无奈与理亏？难道这里面，还有他们不知道的事？
“咳咳……”
眼看到这气氛似乎越来越不对劲，文官队伍里的长孙无忌终于是忍不住了，忙上前打着圆场。
“咳咳，这个兵家大事，是要谨慎而对！不过今日，我们商讨的却是如何面对眼前的灾害，关于其他，我们再议，哈哈，再议！”
“是啊，是啊！我们要先想法子赈灾！把眼前这一关先过去再说！”
而见有人跳出来做和事佬，早就受够这压抑气氛的房玄龄也连忙笑呵呵的站了出来和稀泥。
“哼！”
眼看说和的大臣越来越多，李世民也终于不再把目光盯在魏征的身上，冷哼了一声道：“好吧！那众大臣说说，还有什么法子？！”
朝堂上，随着李世民的这句话的说出，依旧保持着躬身上奏的魏征魏大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他慢慢的直起身子，在长孙无忌的示意下，退回到朝臣当中站定，仿若无事人一样。
但如果有细心之人详细端详，就会发现这块石头在刚刚这一会的功夫，竟然汗出如浆，几乎湿透那厚重的绯色官服！甚至，连紧紧抓着勿板的手，也一直微微颤抖着！
2051 少监府
“二郎回来了？”
日上正午，终于结束朝会的李世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后宫，一进到甘露殿，正抱着小李治的长孙便迎了上来，关切的看着满脸倦色的丈夫问道：“今日怎么散朝这么晚？饿了吧，臣妾这就让宫人传膳吧。”
“哎，先等等，没有胃口！”李世民见到长孙皇后，那张疲惫的脸上总算挤出一抹笑容，又随手逗弄了一下被她在怀里的小李治，这才叹息道：“气都被那些大臣气饱了，还吃什么饭？哎！现在那些所谓的大臣，一个个都有自己的小算盘！再不是当初一起打天下的时候了，家国天下，哼！果然一个个都把家摆在第一位！”
说到这，面露愤慨的李世民又无奈叹息一声，而长孙皇后见了丈夫这幅模样，秀眉微窦，有心想问问今日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到了最后，还是忍住了。
只让宫女将被逗弄的不耐烦的小李治抱出去，她则亲自为坐到软塌上的李世民轻轻揉着太阳穴。
“对了，观音婢，银行的事，你如今做的怎么样了？”
安心享受了一阵长孙的按摩，头疼了大半天的李世民总算是感觉舒服了一些，开始微闭着眼睛，问长孙关于银行发行国债的事情。
其实很少有人知道，银行，这种新兴的东西原本竟是由萧寒牵头，带着殷灿等巨贾富豪所组建而成的！
在这里面，不管是萧寒，还是流传千年的墨家，对于钱和人脉这些东西，自然是不缺！
但萧寒也知道，想要将一个如此紧要，甚至可能改变整个大唐格局的东西运作起来，光有钱和人脉，那也是绝对不够的！必须要给它以合法性！如果可能，用皇家为其站队，那才是万无一失！
所以，思来想去，萧寒到了最后，直接扯了长孙的少监府虎皮做大旗，如此一来，银行组建之事，果然百无禁忌。
当然，萧寒之所以不找小李子将银行直接纳进户部，那是有他的算计。因为他怕户部的官僚气息，会将银行这种新兴的商业模式给同化掉！使它也变成衙门一类的古板东西，失去了它本该发挥的作用。
而事实证明，他当初的选择也是对的！
毕竟在现在家天下的框架里，不管是百姓，还是官员的眼中，户部？少监府？那有什么区别？不就是俺们皇帝陛下的东西？
至于让长孙皇后管着，那也是太正常不过！就算是平常百姓家里，不也多是妻子管钱么？长孙皇后贵为国母，又素有贤良淑德之名，让她管着自己放在银行里的钱，那是再放心不过的！
并且，从银行发展来说，智慧且包容的长孙在对待像它这种新事物时，也始终是当成初生的娃娃般，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它的发展，也正是这种呵护，才使得银行可以在长安城快速站下脚来，并且迅速对外扩张。
现如今，银行已经发展出专属于它自己的一套运营方式！严格的规定，高效的奖惩制度，使得里面不管是掌柜亦或者伙计，无不用心竭力，矜矜业业！
绝对不担心他们像衙门中的小吏一样，成天用鼻孔看人，把好好一门生意，活活给做死。
不过，既然说到做生意，就不得不提一下少监府其他的买卖。
其实，少监府说白了，就是李世民给长孙皇后走后门，开的一个皇家生意。
赚的钱，也是直接入内库的账目，可以用来贴补皇家所用，不至于和以前一样，事事都从国库里支取钱财。
虽说吧，宫人拿着皇后的条子，去找户部拿钱，户部不敢不给。
但每到年底清查账目时，户部主事也会毫不客气的将皇帝这一年的挑费全公布出来，让君臣都知道他管的钱，都花到了哪里。
每次到了这个时候，对于李世民来说，要是一年花的钱少还好说，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一旦遇到点嫁女儿，修院子，赏大臣之类的事，花的多了，立刻就会有魏征这样的茅坑石头滚出来，毫不客气的指责皇帝徒耗国帑，浪费民脂民膏！弄得连皇帝都下不来台，往往都被指责的面红耳赤，跟做了多大的亏心事一般。
如此，在被人当众指责了几次，丢了所谓的“龙脸”过后，李世民就明白了一条千古真理：钱这玩意，谁有，都不如自己有！
所以在痛定思痛过后，少监府便应运而生，开始辛辛苦苦的为皇帝进行赔钱之旅……
没错，你没有看错，确实是赔钱，不是赚钱！
那时候，刚刚设立的少监府为了节约成本，用的都是宫里的宫人，太监！
这群从宫里出去的人不光大字不识一箩筐，不懂一点做生意的门路，还一个个眼高于顶，看谁都像是低他们一头似的，跟客人说话，动不动就“俺们主子！”“俺们娘娘！”那骄傲的模样，不像是卖东西的，倒像是你求着他们买东西一样，能活生生把人气死！
就指望这一群蠢货给皇家做买卖，没把自己都赔出去，那都算外人给皇家几分面子。
所以在少监府刚开的那段时间，朝臣们突然发现，皇帝竟然变得比以前还要节俭！
以前该赏赐东西的，改成了口头嘉奖。
该节日出游的，也变成了在家办公。
就连皇后，都不穿华丽的拖地裙子，换上了普通布裙。
那个时候，以魏征为首的一群御史言官，还大肆赞扬过陛下的节俭，就连颜家，也将其写入了史书当中。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那不是皇帝真的想节俭，实在是，皇宫里真的没钱了……
哎，做皇帝苦，做皇后的女人更苦！
以前，长孙皇后要养活偌大一个皇宫，就已经够捉襟见肘了！
现在再养着外面一群的蠢材，再加上商铺，进货等挑费，这钱就更加不够用了！
要不是后来萧寒在江南开设了国营工坊，一瞬间扭转了这种局面，估计大唐的皇家就要流落到上街讨饭了。
2052 娶妻
“国债券的话，应该在下个月就可以进行发行。”微微愣了一下神，反应过来的长孙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一边轻轻揉着丈夫的额头，一边微笑着在李世民的耳边答道。
很明显，这位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地主婆，对国债券的前景，那绝对不是一般的看好！
因为她现在很清楚：此事一旦成功，不光可以迅速聚拢一大笔巨额资金，解当下救灾的燃眉之急，还能将银行推向一个新的高度，甚至真如萧寒当初所言，一举彻底超过那些江南工坊，成为少监府以后最大的经济支柱。
“嗯！”
李世民听了长孙的话，脸上也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现在之所以还能如此镇定，就是因为银行的存在！毕竟地主也得家有余粮，才有底气说话不是？
“纸张，防伪都做好了？”舒服的将整个人都陷入了软塌里，李世民打着哈欠问道。
长孙笑着答道：“都做好了，纸张用的是楮树皮加白叠布，也就是棉絮制成，这种纸制造出来，不光色泽洁白，比竹纸都要坚韧，且不易损毁！而且听制纸的老师傅所说，他们现在用的楮树，也不是一般的楮树！这种树，只生长在皖南一地，这样一来，咱们就可以很容易控制住它的外流，防止被歹人所获。”
李世民微点了点头，又拧起眉头问道：“这种树有这么多优点，那它会不会很稀少？要是跟楠木一样金贵，不是也麻烦？总不能为了做一个票据，就让人漫山遍野的找树去把？”
“呵呵，二郎莫要担心，这种树在皖南还是有很多的，并且容易养活，长得也快，只是教人不得其解的是，它就只愿意在那一块地方长，换了别的地，它反而就长不起来了！”
“哦？还有这等奇树？果然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这有什么？你还没见过，能在一枚普通印章上，篆刻几百个小字的雕刻大师！以及日晒不退，入水不散的墨汁！除此之外，一些密押的法子，也用在了咱们的国债券上，所以它才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为的就是要一举堵死所有的造假口子！”
说到这里，长孙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
她是亲眼见过一张债券的制作过程的，在那般繁复且神奇的手段下，她实在是想不出：在这世上还有谁，能伪造出这些东西！
“哈哈哈，皇后办事，朕甚是安心呐！”
李世民睁开眼，看到长孙得意的模样，当下也是心中大定，伸手突然一捞，便将猝不及防的长孙拉入怀里。
“啊！”
长孙此时正在得意间，哪里料到会如此？只觉得身子一晃，人就已经跌到了软塌之上，当下羞的俏脸绯红，赶忙起身推开丈夫：“干什么呢，当心被别人看到！”
“哈哈哈，这里哪有什么外人？”李世民哈哈一笑，对长孙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但见她羞迫的模样，也不强求，随了她起身。
“对了。”
笑着看向站在自己身前，慌忙整理衣服的长孙，李世民突然又想起一事，不禁开口问道：“萧寒是怎么说的，他才是这些东西的行家吧？”
“他啊？”
长孙整理完刚刚弄乱的衣裙，脸上却依旧挂着红晕答道：“样品这两天已经给他送去了，不过他还没给回信，应该是还没时间看吧。”
“没时间？”李世民闻言眉毛一挑，奇怪的问道：“他在忙什么，有什么事情比这事还重要？”
“有啊！”长孙白了丈夫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他现在正忙着娶妻呢！你说他能有空？”
“娶妻？！”李世民闻言先是愕然，随即才想起什么一般，哑然失笑道：“这几天都忙糊涂了，是忘了这茬子事，他还是要娶他家的那个女掌柜？”
“除了她，还有谁？”长孙再次白了丈夫一眼，好笑的说道：“还有，人家可不叫女掌柜，而是唐俭的义女，现在叫做唐紫衣！”
“嗯，对对对！唐俭曾说过这事，哎……”
“咦？他娶妻，二郎叹什么气？难不成……”
“咳咳……别瞎想！我都从来没见过唐俭的那位义女，我的意思是，又随一笔份子了！”
李世民摇头叹气，看他的模样，仿佛吃了多大的亏一样，不过长孙却一向知其心意，见状掩嘴轻笑道：“随就随吧，想要马儿跑得快，就得给马儿多吃草不是？”
“也对，是这个理，哈哈哈……”
不提皇宫中这对无良夫妻的悄悄话，萧寒现在确实是忙着娶老婆。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着急结婚，并不是什么奉子成婚的原因，而是袁天罡这个牛鼻子老道给测算的吉日，就是在今年的正月二十六。
原本按道理来说，古时候一直都有正不娶，腊不定的规矩。
但是依照这牛鼻子的说法，萧寒的命格却极其的怪异，并不能以常人所度之！
再加上今年除去这个日子，再无太好的吉日，如果改成其他，恐生祸患，所以就将大喜之日，定在了正月，以祈求吉月庇护之意！
“什么怪异？什么不能以常人度之，你丫的才是怪物！还恐生祸患，现在谁都知道今年将大不寻常，还用你装神弄鬼？”
张灯结彩的萧府正厅，萧寒一边狠狠地咬着一个柿饼，一边不忿的暗骂着前头忙的不亦乐乎的袁天罡！
其实依照他的意思：结婚嘛，只要两情相悦，又不是什么有悖伦理纲常，咋都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喜事，何必用这些连女人都没碰过的牛鼻子老道瞎参合？
但问题是，在别的事情上，他这个侯爷说话都好用，唯独在这种事情上，家里人却是众口一词，从张强到华老头，都坚决要求按照礼节来走！
至于孙思邈的意见？
咳咳，他还是算了，萧寒要是敢在他面前怒骂牛鼻子老道，那接下来肯定是被老道发现了身上哪里的暗疾，然后一顿类似于“分筋错骨手”的治疗法子以待！
笑话！别忘了孙思邈也是道士，当着他的面骂牛鼻子，那岂不就是指着和尚骂秃子？不收拾你，收拾谁？！
2053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喂！别人都忙得裤子都快掉了，你竟然还有空在这里偷懒！”
就在萧寒独自一人嘀嘀咕咕个不停的时候，一道豪放的声音突然自他身后响起，紧接着，手中咬了一半的柿饼也被人抢了去，然后毫不嫌弃的张开大嘴，结结实实的咬了一口。
“嘿！我说张强？那边盘子里又不是没有，干嘛抢我这个？”
听到这个声音，萧寒都不用回头，就知道来人一定是张强，顿时不悦的翻着白眼质问。
张强捏着仅剩下铜钱大小的一块柿饼，哈哈一笑，也不急着回答，只一屁股坐在萧寒旁边的椅子上，凑过头小声对萧寒问道：“你藏在这里，是不是怕见到薛盼？”
“胡…胡说！”张强话音刚落，萧寒一张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只见他心虚的扭头看看四周，发觉周围除了他俩，再无其他人，这才没好气的瞪了眼张强道：“大丈夫三妻四妾，岂不寻常事尔？你以为我是房相？再说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薛盼在前面操持着，我怎么能怕见他？”
“啧啧……”
萧寒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张强立刻更是鄙夷！他上上下下将萧寒打量了一遍，这才面露讥讽的道：“行了，别在我面前充什么大尾巴狼！你我还能不了解？全身上下，除了一张嘴硬，哪都不硬！三妻四妾？这种事你还得看哥哥我！你那两个嫂子对哥哥我可是毕恭毕敬，死心塌地……”
“是！”萧寒对张强的话深以为然，连连点头：“这点我可以确定！绝对是死心塌地！只用一脚，就能把你从卧房踹到外院地上！咦？好像那天晚上，某人是翻墙跑俺家睡觉的吧？
“咳咳咳……”
一句话，差点没把张强给当场噎死！咳嗽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满脸幽怨的望着萧寒道：“那…那不是偶然的么？再说了，第二天人家不就来请我回去了？”
“请，这个字，是不是用的不太恰当？”
萧寒今天可是打定主意，一点面子都不给张强留，冷笑一声继续道：“我见过八抬大轿相请的，可没见过拧着耳朵相请的，怎么样？搓衣板的滋味……”
好吧，萧寒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的嘴巴已经被扑上来的张强捂得一个严严实实，连气都透不过来！
“呜呜呜……”
张强的熊掌实在是太大了，这一下，不光捂住了萧寒的嘴巴，连他的鼻子也一同盖了上！被闷得差点翻白眼的萧寒手脚一顿乱抓，这才抠开张强的手掌！一边忙着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对着张强怒目而视：“你丫这么用力，想憋死我啊？呸！手怎么还这么臭！”
“嘿嘿，刚刚上厕所的时候没有纸了。”张强将沾了萧寒吐沫的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颇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什…什么？”本来还在使袖子擦嘴的萧寒一听这话，眼睛都直了，嘴巴更是张的跟河马一样，还伴有微微的反刍迹象：“那你……”
张强知道萧寒是有洁癖的，见状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坏笑一声，故意慢条斯理的答道：“既然没有纸，那就没法子了，所以我只好用手……”
“用手？呕……”看着张强活动着那只捂住自己嘴巴的爪子，萧寒这下是彻底忍不住了，只觉喉头一阵泛恶心，夺路狂奔到了客厅角落，对着那里一支足有大半个人高的花瓶就开始干呕起来。
张强见萧寒这幅样子，心知玩笑也开的差不多了，于是得意的哈哈一笑，继续说道：“我就用手……招呼了府里的一个下人，让他送的纸过来。
“呕……你确定？”萧寒这时一张脸都绿了，心有余悸的回头问道。
“确定！”张强瞥了萧寒一眼，嘿嘿笑道：“放心，完事之后，我还用胰子洗了手，估计是那猪油胰子的味道发臭吧！”
“好！算你识相，这笔账我先记下了！”
确定了张强手上并没沾上什么恶心的东西，萧寒心下稍安，放开那个华丽的大花瓶，恶狠狠的回到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你干嘛过来？不会就是来恶心我的吧！”
“哎，看吧看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不是？我可是你结婚的傧相？我要是不来的话，你还能娶到媳妇？”
“哼，我娶媳妇还用你这个傧相？信不信只要我上街上勾勾手指，那些美女就得排着队扑上来？”
“啧啧，美女排不排队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真敢勾勾手指，你大舅哥一定会抢在美女来之前，先一步把你的指头拗断！”
“……”
与张强玩笑打闹了一阵，萧寒感觉自己那颗有些忐忑，又带着点愧疚的心总算平静了一些。
张强不愧是跟他认识最早的人，刚刚的话，简直就是一语中的！
萧寒确实是怕见到薛盼，所以才躲在了这里。
虽说，在如今的大唐，三妻四妾确实不算什么，甚至像刘弘基那样的牲口，不光在家里娶妻娶妾，在外面还包养了不少小老婆！真的是做到了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但问题是，娶两个老婆这种事，对萧寒这个后世来的五好青年来说，总归是彻底颠覆了他原有的价值观！
就算他是真的想要娶紫衣，也始终在心里觉得有愧于薛盼。这种感觉，像极了那些偷人被老婆发现的隔壁老王一般，满身心都是羞臊与愧疚。
“看来，我还是一个纯洁的人，并没有被封建社会这个大染缸给染的乌漆嘛黑！”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萧寒摇摇头，颇为欣慰的想到！
“咦？那个妞的屁股和胸好大啊？”
不料，恰在萧寒为自己感到骄傲的时候，一旁的张强却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双眼冒光的向厅外看去！
而刚刚还为自己高尚的情操甚是得意的萧寒听了，整个人都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啊？哪里哪里？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