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 过年了
说完这句话，程咬金再就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向着长安城的方向弛去。
在他后面，萧寒望着老程洒脱的背影，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丝明悟：这次分别以后，估计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们弟兄都不会在重聚了。
这次他来自己这里，与其说是造访，不如说是告别更准确一些。
只不过，老程和萧寒都不是儿女情长的个性，临别时候洒脱一点，豪放一些，似乎要比那依依惜别，折柳相送更让人感到痛快！
目送程咬金离开，萧寒又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周围有爆杆声传来，他这才深吸一口气，转身进入府门。
天，渐渐暗了下来。
到了这时，本来空无一人的街上竟然又变得热闹起来，有不少的人家在门口燃起一堆篝火，然后将晒干的细竹丢进火里，看着那竹竿在篝火中被烧的爆裂开来，腾起的火焰，照得他们的脸上都是红红火火的。
作为萧家庄子最大的一个地主，萧寒自然也不可免俗，虽然他很看不起那些竹竿所能发出的声响，但是也没昏头到扔几个火器，好用来助兴的份上。
爆杆放完了，也就算是年兽被驱赶完了，接下来，萧寒就开始跟着穿的如同红包一样喜庆的吕管家，步行去到牌坊外请迎祖宗回家享用供奉。
虽说，他们这请的祖宗就连萧寒自己都不清楚是谁，但是期间的礼仪却万万不能少，神态也必须恭恭敬敬，不能流露出一丝不耐！
一路拱卫着将那不知道是前世，还是今生的祖宗请回家，接下来，还需要祭奠满天神佛！
期间规矩之繁琐，简直令人发指！萧寒甚至都怀疑，吕管家怎么能够记住这些流程，该不会有些是他现编的吧？
可不管怎么说，规矩大过天！就算他是侯爷，也不能在这些规矩上失了礼，否则叫外人知道，一个粗野无礼的头衔，怕是就不太好丢掉了。
就这样，被人当成木偶一样摆弄过来，摆弄过去，这过程简直就是痛苦！不过在这期间，萧寒抽空还发觉了一个有趣的事情：那就是供奉神仙和供奉祖宗用的祭品都是一份！区别在于在供奉神仙时，祭品只是稍微一放，旋即就撤了下去。
而轮到祖宗时，却要一直供奉着，绝不能轻易去动，听说，这些祭品，要一直到半夜才能撤下！
作为对神怪之说并不感冒的萧寒是不知道快神仙，慢祖宗这个典故的。
不过他靠猜，也能猜出个大概：神仙吗，就那么固定的几个，却要享用全天下人的供奉，不手脚麻利点，吃的快一些，这一晚上怎么能跑的过来？
而自家祖宗，就没有神仙那么大的排场了，只能在子侄后辈家里享用一点，并且一年还吃不了几次，那遇到了，自然就要细嚼慢咽，好好享受一番才成。
从傍晚，一直忙到了入夜，好不容易才忙活完了神仙与祖宗！
接下来，早已经饥肠辘辘的萧寒却还不能吃年夜饭，因为满府的人早已经等在了厅前，齐齐的给他拜年。
这没啥好说的，发红包呗！
于是，萧寒对过年的记忆，就只有那繁琐到极致的规矩，还有那发到手软的红包！哦，对了，还有吃破皮的饺子……
在如今，过年吃饺子还没有放钱币的规矩，不过萧寒这次却心血来潮，特意嘱咐了厨下将铜钱洗干净，一同包进饺子里，准备看谁吃钱吃的最多。
只是，萧寒的想法是好的，却忘了这个时候的钱币是铜的，很沉！所以包有铜钱的饺子，无一例外的被铜钱压穿了外皮，沉到了锅底！
关键是，提主意的萧寒，与煮饺子的胖厨子都没发现这一点，等吃起来的时候，他还好奇今晚饺子皮怎么会破这么多？
一直等到饺子吃了大半，却依旧一枚钱都没吃出来时，感觉不对味的萧寒才反应过来，赶忙打发胖厨子去煮饺子的锅里看看，。
果不其然，一共放了十八个铜钱，锅底里面正好沉了九对，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都在里面安静的卧着。
“呼……终于过完年了！”
夜里，好不容易挨到年夜饭吃完，早已经筋疲力竭的萧寒回到卧房，立刻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想要蒙头睡上一觉，好抚慰一下疲累的身体。
不料，他这脑袋刚挨着头枕，却被薛盼又给拖了起来。
“不成！今晚还得守岁，可不敢现在就睡！”
将萧寒从床上拉了起来，给他灌了一杯子浓茶！今夜格外兴奋的薛盼又拿着萧寒的打火机，将屋里所有的烛光点亮，甚至连床底也点了一支蜡烛，这才满意的在早已经熟睡的女儿额头上亲了一口。
“守岁就守岁，干什么点这么多蜡烛？也不怕把房子点着？”困顿不堪的萧寒背依着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着薛盼嘟囔一声。
他倒不是怕浪费蜡烛，这点蜡烛他还是浪费的起的，只不过现在女儿早已经在床里面熟睡，外面这么亮，对她睡眠不好不是？
“呸呸呸！”
听了萧寒的丧气话，薛盼立刻用她那一双秋水眸子剜了萧寒一眼，不满的斥道：“大过年的，就不能说句吉利话？遍点灯烛这叫做照虚耗，老人都说，这样可使来年家中财富充实！”
“家中财富充实？”萧寒翻了个白眼，好像，他现在家中最不缺的，就是财富！别的不说，光在今天，家里还进账了一大笔巨额财富！
虽然这些财富都不是他的，但起码，现在是存在自己家不是？这也算是财源广进了！
“好吧，保佑我们一家平平安安也是好的。”
另一边，看着丈夫痞懒的模样，薛盼也觉得这个对于其他人家很重要的愿望，对于自己家似乎并没什么太大的吸引力，于是只得无奈的换了一个。
而这次，在听到平安几个字后，萧寒立刻精神一振，回头看了看正熟睡的女儿，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柔情。
2025 又是一年元日
翌日，也就是正月初一，大唐时候俗称的元日。
在这一天，基本就是普通百姓四处走动亲友，互相拜年的日子。
穿上平日里根本不舍的穿的新衣，领着一家老小上街，东家进了西家出！大人们红光满面，见面不管认不认识，先来上一句过年好！
而小孩也捂着鼓鼓囊囊的口袋，昂着脑袋，得意的向小伙伴炫耀自己的新衣和零食。
更有几个孩子王般的娃子，身边聚拢了一大群小跟班，如那北风一样从街头呼啸而过，即使有几个孩子不小心，滑倒在了地上，也不觉得疼，反而继续急冲冲的爬起身来，追逐自己的“部队”去了。
这几个滑倒的孩子或许还没注意，在他们身后，自家父母看着他们身上蹭的全是泥土和雪沫子的衣衫，眉毛都快倒竖起来！
当然，就算他们此刻能够看到，估计也并不会将其当一回事！过年不打孩子，这已经是流传几千年的传统！只是过完了年，会不会新仇旧账攒到一起，那就不得而知了。
只是，这种快乐，只属于大唐的百姓，而作为官员，哪怕是萧寒这样的散官，也没法跟他们一样。
写只因为，官员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给皇帝拜年！
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家伙大晚上睡不着觉，竟然想出这么一条规矩！
昨天守夜守到子时的萧寒还没睡两个时辰，就被薛盼给推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就套上衣服，坐着车来到了皇宫门外。
摸黑到了长安城，等来到皇宫门口，此刻，太阳只不过刚从东边露出半个脑袋。
不过此时，皇宫门外就挤满了前来拜年的大臣！并且这里面不光是朝廷大臣，一些外国使者也夹杂在其中，哆哆嗦嗦的等着替自己的国王，问候一下里面那位“尊敬的天可汗陛下”。
“隆隆隆……”
悠扬的钟声自钟鼓楼上响起，伴随着钟声，高大的朱红色皇宫大门依次被人打开，一阵夹杂着尘土的冷风卷过，刮的那些等在外面，早已经等的手脚冰凉的大臣立刻精神一震！也顾不得再与同僚寒暄客套了，纷纷甩开腿，从那打开的宫门中鱼贯而入，径直向太极殿跑去。
看那架势，知道的说是给皇帝拜年，不知道的，还以为后面有狗撵着一样！
萧寒对于这种事情，向来是懒得动弹的，看着一群人争前恐后的向前奔去，他只是打了个哈欠，便慢悠悠的辍在了人群的最后面，与几个路都走不稳的大臣一起往前行去。
“咳咳，小娃子，快过来搀扶一下我，怎么一点尊老爱幼的觉悟都没有？哎，果然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进到皇宫，刚走上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广场，背后却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三朝元老？！”萧寒冷不丁听到这个声音，先是一愣，紧接着猛的站住脚步，扭头向后看去！
在他后面，一个须发皆白，脸上透着慈祥的老者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您也来了？”心头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原本的疲惫，埋怨，在这一刻瞬间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欣喜！
“哈哈哈，咳咳……这么大的日子，怎么少的了老夫？”秋福哈哈大笑，只是没笑两声，就剧烈咳嗽起来，看的萧寒心中一惊，急忙抢步上去，一边扶住了他，一边为他轻拍后背。
两人已经是许久不见，萧寒没什么变化，但秋福却明显更加苍老了，就连原本清澈的眼睛，此时都有些浑浊，身子更是单薄消瘦的厉害，仿佛一阵风来，就会被刮倒一般。
不敢在外面多逗留，萧寒急忙扶着秋福去到太极殿内，寻了一个最暖和的盘龙柱子，又拿了四五个垫子，垫在秋福身下，这才长出一口气，浑然不顾周围几个绿袍子官员那幽怨无比的眼神。
“咳咳，听说你小子前一阵子去岭南了？”安心的享受过萧寒的服侍，秋福半眯着眼睛开口问道。
“呵呵，去了一趟！”萧寒也依靠着盘龙柱，在老头边上坐下，那盘龙柱早就被地龙烧的火热，一靠上去，顿觉一股热流从背后传透全身，让刚刚几乎冻僵的他差点呻`吟出声。
“呵呵，舒坦吧？”秋福瞟着萧寒，笑吟吟的说道：“听说岭南四季如春，可没这么冷的时候。”
“是啊！”萧寒舒坦的闭着眼睛，喃喃说道：“不过那里暖和是暖和，真住起来，倒是没有咱们这里有冷有热，四季分明住着舒坦。”
“哈哈哈，是这个理！“秋福咧开快掉光牙齿的嘴巴，赞同的点点头，刚想要再说什么，就听前面一声钟鸣，原本嘈杂的大殿立刻安静下来。
“恭喜吾皇，福延新日，庆寿无疆！”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片刻之后，大殿的文武百官齐齐躬身，萧寒虽是懒得动弹，但也不愿意特立独行，也随着周围一起起身躬礼。
都到过年了，皇帝自然也不好再板着个脸，于是也乐呵呵的捡几句吉利话说了，顿时又迎来一片阿谀奉承的马屁话。
平日里这般阿谀奉承，自然会引来一群不屑的目光，尤其是那些以清贵文明的士大夫，恨不得跳出来将那马屁精大骂一顿，借此彰显他们高贵的品德。
不过在今日，就算最古板的魏征，也只是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切，绝对不会做那焚琴煮鹤的煞风景事。
对于这元日大典，萧寒早已经不陌生了，知道接下来，又会是好一通没营养的废话，于是趁着没人注意，又坐了下来，与那秋福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至于礼官说了什么，皇帝说的什么？干他屁事？！
两人在下面窃窃私语半天，等萧寒再抬起头，往前看去的时候，已近轮到了那些外国使节敬献贺表，上缴供奉的环节。
因为一战就打趴下了不可一世的突厥人，顺便还把周围不听话的小国全收拾了一顿，大唐如今俨然已经成了万国之主！无数国主顺着杆的跑来巴结，所呈贡品，很多就连萧寒都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2026 使节
当然，就如同做人一样，你或许可以让所有人都讨厌你！但却永远无法让所有人都喜欢你！
金殿之上，就在无数使节纷纷恭贺，喜的大唐君臣纷纷哈哈大笑，甚至有大臣建议：将那往日的草原之主，颉利牵出来，让他为众多使节歌舞一曲，助助兴之时。
一个头戴斗笠一般的黑色阔边大帽，身上穿着一袭白色对襟长袍，脸大无须，整张脸仿佛被板砖拍过一样，毫无立体感的中年男子却突然从使节人群中跳了出来。
“敢问天朝皇帝！为何无缘无故与我高丽国断绝粮食与布匹贸易！”
只听这中年人一声冷喝过后，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朝堂立刻就像是被人摁了静音键一样，瞬间就变得鸦雀无声！
接下来，满大殿的官员，侍卫，包括萧寒在内，都纷纷都伸长了脖，向说话那人看去！
“唰……”
这下子，也不用人吩咐了，那些本就因为听闻草原之主：颉利如今的悲惨生活，而心生忐忑的诸国使者，在发现所有人都向着他们看过来，立刻打个哆嗦，像是避瘟神一般，忙不迭的往旁边避去！
人群潮水般分开，只用了片刻的功夫，那中年人的身边就干干净净，再没有一人敢与他靠近！
“你是？”看着孤零零站在金殿下的中年男人，小李子目光闪烁了几下，缓缓出声问道。
“外臣是高句丽使者，渊盖苏文…”那男人见李世民发问，也不发怵，依旧昂着脑袋，声音高亢的回道！
“啥？他就是渊盖苏文？”人群后面，正踮着脚向前望去的萧寒乍一听到这个名字，差点没把眼珠子也给瞪出来！
什么玩意？这个僵尸脸，就是被棒子吹的神乎其神的高丽战神，渊盖苏文？不是说他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相貌俊郎，善用五把刀，乃是当世无双的俊杰么？
怎么，难道在棒子的世界里，就管这个叫做相貌俊朗？还是他们自这时候开始，就已经开启了种族技能，大整容术？还是直接在脑海里就动手术的那种？
不过，满脑子胡思乱想的萧寒却没想过：按照他们的说法，身高八尺，腰围八尺，那不他娘的是的球么！都成球了，还有个球的俊郎？
这边，萧寒还在震惊当中，却又听那人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外臣是渊盖苏文将军的弟弟，渊人利平！受乃哥之命，出使至此！”
“呃…”听到这下半句的萧寒立刻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嘴角抽搐两下，突然有种想打人的冲动！这位棒子老兄，果然不愧冤人之称，咱说话，难道就不能一次性说完么，非要这么大喘气不成？
“渊盖苏文？”
龙椅上，同样听到这个名字的李世民眉头微皱，脸上的不悦一闪而逝，他淡淡的瞟了这位冤人一眼，问道：“你是渊盖苏文派来的？那你们高句丽国王，荣留王为何不遣使前来？”
“我们国王身体有恙！”说起自己的国王，冤人阁下嘴角立刻泛起一抹讥讽般的笑容，随意的拱拱手说道：“这些事情，我大哥渊盖苏文就能做主！”
“放肆”
听到这里，终于有大臣坐不住了，一个只有六七品模样的御史怒发冲冠，跳起身来，指着冤人就要喝斥，不过喝斥的话还没出口，就被龙椅上的小李子摆摆手，又给拦了回去。
“渊盖苏文？朕听说过他！”拦下气的浑身发抖的御史，小李子不仅不以为意，反而还换了一副和善的面孔，对着那位冤人说道：“既然是他派你来问此事，那朕也不好驳他的这个面子，实话告诉你吧，辽东河北之地，朕从未下过断绝贸易的圣旨，只是今年天寒地冻，粮食布匹之物供不应求，连自己都不够用的，何来与你们交易？”
“哦？”见李世民对自己的哥哥似乎很尊敬的样子，冤人脸上立刻流露出一股得意之色，他点点头，继续说道：“原来如此！不过，今年年景不好，我高丽很需要那些粮食与布匹！依我看，不如这样，您让你们的百姓省一省，熬一熬，先把这些东西先给我们如何……”
此话一出，不光是那御史勃然变色，就连萧寒，也是脸黑如墨！
好家伙，原来棒子这不要脸的传统，从他们祖宗那辈就流传下来了！果然是从骨子里就充满了卑劣！
“不行，大过年的，我不能被他活活气死！你们有没有带兵器的？长剑大刀都行，最好有把三尖两刃的方天画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萧寒咬牙切齿的向周围几个官员问道！
而那几个官员听到他的话，更是呆若木鸡，长剑？大刀？还有方天画戟？这位萧侯爷说的是什么虎狼之词？皇宫中，让带那玩意么？不怕被当成刺客，剁成一百零八段扔外面喂狗？
“胡说什么呢？坐下！”关键时刻，还是秋福发话了，只听他冷哼一声，没好气的朝着萧寒斥道：“都多大了？这二杆子脾气就不能改改？看戏能看到自己亲自动手，也是少见！”
“看戏？”正在气头上的萧寒听了这两个字，本来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一些。
“老爷子您是说，这只是一出戏？”慢慢的贴着盘龙柱坐下，萧寒狐疑的向秋福问道。
“不是戏，难道还是真的？”秋福哼了一声，继续道：“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今天的朝堂，格外的安静？”
“安静？”萧寒诧异的看看四周，突然心中一凛！
是啊，今天的朝堂，确实太过于安静了一点！往日，但凡有谁敢对小李子流露出一丝不敬，那些武将早就炸窝了，如今却除了一个小小的御史，竟然再无他人发声！
在南北朝时期，高句丽政权就将国名改为了高丽，省去了中间的“句”，这样的确更加优美。从考古出土的碑文来看，高句丽至少在文咨明王（492年—519年）时期就已经改名为“高丽”，文咨明王就自称为“高丽大王”，但是中原人很多依旧称其为高句丽，这里略做解释。
2027 秋福之见
人老成精！
这句话，说的应当就是秋福这样的人，哪怕已经垂垂暮年，老眼昏花，但是这心里头，依旧是跟那明镜一样！
既然，皇帝都准备好关门打狗了，接下来挑好棍子，直接上去开抡就是！
就算退一步讲，怕那狗急跳墙，再把自己给咬了，那就挑唆挑唆其他几条狗相互咬一顿，等它们咬的两败俱伤，然后一起打就是了！
怎么也不用跟它们多费口舌，再理论一通谁对谁错吧。
萧寒被老头一顿呵斥，终于不再头脑发热的盯着那个冤人瞅了，而这视线一挪开，果然就发现了很多刚刚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比如嘴角噙着冷笑的腹黑男李绩，比如像是看死人一般，冷冰冰看着高丽使节的尉迟大傻，又比如，脸上始终挂着和善的笑容，但是那笑容却分外古怪的长孙无忌。
“新罗和百济的使者也在吧？”身边，秋福仿佛随口般问道。
萧寒一怔，然后又收回目光，向那群使节看去。
这一看，果然看到有两个不管是长相，还是服饰，都与那高丽使者有八分相像的家伙正站在人群外面，一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不管他们此时想什么，萧寒相信今天一下朝，这两位立刻就会将渊盖苏文如何不把荣留王放在眼里的事添油加醋，传递回国内！
到那时候，荣留王一定也会通过种种渠道，同样知晓此事！堂堂一国国君被手下这般欺辱，就算他是个修炼万年的乌龟，也该被气的从壳子里蹦出来吧？！
“此事涉及颇大，不过念尔等百姓疾苦，朕也会体谅一二，过后，你可与河北道官员再行议论粮布之事！”
就在萧寒满世界乱瞟之际，朝堂上，李世民同样看着高丽使节，微笑着给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答复。
这答复在外人听来，实在是敷衍的厉害，但在那位冤人耳朵里，却跟得到了偌大承诺一般！喜的他挺胸抬头，立刻准备找河北道的官员商议商议此事。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今年的元日大典，竟然没有一个脸熟的河北道官员参加！按道理来说，每到年关，那些官员应该趁此机会返京述职的，今年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今年天气恶劣，距离又太远了，他们嫌弃麻烦才没回来？既然如此，那回国的时候，本官还得亲自找他们谈过！不过有了他们皇帝的话，总该多给本官行些方便不是？”冤人瞪着一双绿豆小眼，如是想到！
至于，那么多河北辽东地的官员过年都不回来，会不会是大唐想要对他们高丽不利？
这一点，倒是从没出现在冤人脑袋里。
毕竟此时距离前隋百万大军三征三败一事，才过了几十年而已！
当初那么强大的隋朝，穷天下之力，都没有把高丽打下来，还丢下一地数不尽的粮食，物资！
这不光使得本来贫困的高丽迅速借此壮大起来，这也让高丽人从心底生出一种错觉：原来，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厉害的！以前没有人，以后也不会有人能将他们击败！
一场元日庆典，拖拖拉拉，直到快晌午，礼部尚书才终于站了出来，将那祭天的贺表烧掉，宣布典礼结束，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今天不管饭了！
周围早就昏昏欲睡的文武百官在听到结束的钟声后，精神一震，赶忙起身再一次齐声恭贺，随即轰然做鸟兽散！
而平日里，散会最积极的萧寒此次则却没急着走，反倒是看着那一缕冉冉升起的青烟，突然感觉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貌似，在某一年的元日大典上，也曾有位不可一世的突厥使节上蹿下跳的闹腾过。
只是如今几年过去了，当初无敌于天下的突厥汗国，如今早已经烟消云散！至于那位使节，也不知还活不活在这世上。
“走吧，小子！”众人纷纷退场，秋福看到萧寒盯着那祭炉，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还想什么？人家不管饭的！”
“啊？哦！”萧寒恍然惊醒，向着老人摇摇头，苦笑一声道：“既然人家不管饭，不如老先生随小子回去，小子管您饭怎么样？”
“哈哈哈……”秋福闻言，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好啊你这小子，平日里不见这么殷勤，却赶在今日故作大方，知道今天老夫要回家拜年，不能去你家吃饭是吧？”
“哎呀，哪能呢！”萧寒眼睛一翻，立刻叫起了撞天冤：“主要是小子平日里难得见您一面，这不今日见了，就想着赶紧与您亲近亲近？”
“滑头！”秋福笑骂了萧寒一句，倒也不再继续逗弄与他。
“呵呵……”萧寒傻笑，见老先生转身，赶忙上前搀扶着他，小心的走出殿门。
出了温暖的大殿，外面的冷风立刻扑面而来，老先生紧了紧衣领，抬头看了眼阴郁的天空，又看看前面都快走出皇宫的官员，突然轻拍了拍萧寒的手：“小子，做的不错！”
“嗯？”萧寒一愣，下意识看向身边瘦弱的秋福，却见他仿若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昨天，老夫就听说长安有些将领连夜去了辽东，今日看朝堂上，果然缺了不少人。”
说到这里，秋福顿了顿，又叹口气道：“不过，辽东那里就是一口烂泥塘，哪会那么好对付？咱们陛下还是太心急了些，如果再过三十年，取辽东之地，该是易如反掌，现在，难！”
听到这话，萧寒只觉心头猛的一跳！就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三十年！是啊，原本的历史上，高丽就该在三十年后灭国！可在三十年前的今天，这位老先生是怎么预见到的！
“不过，这样也好！”秋福对萧寒的异样仿若未觉，依旧喃喃自语道：“陛下自起兵开始，未尝一败，偶尔失败一两次，也不是什么坏事。高丽弹丸之国，不似突厥，哪怕胜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2028 紫衣
“这个世界上，比你聪明的人很多，比你有远见的人更多！所以小子，不要自寻烦恼，什么都想插一脚，结局就是什么都干不好！
一个人，只要能做好自己擅长的，那就已经很不错了！你不是会做买卖，会理财么？那这些日子好好跟着颜老先生一起，救助一下苦难百姓，跟着他老人家，一定亏待不了你，说不得还能得一个良善人家的好名声，总比去到辽东哪个烂泥塘里好上百倍！”
站在朱雀大街上，萧寒神色复杂的看着一辆青灰色的马车缓缓驶远，耳中，却仿佛还回荡着秋福老先生那循循教导的声音。
老爷子说的没错，这世界上，从来不缺聪明人，自己忙里忙外，感觉无比重要，但若是没有自己这个人，太阳一样会照常升起，地球也一样不会停止旋转。
千万别把自己看的太高，也别把别人看的太低，或许这就是老爷子做了一辈子六品官，却活的比谁都透彻的根本原因。
“侯爷？侯爷！”
身后，愣子见萧寒迟迟不动，不禁有些诧异，叫了他两声，见他还是不动，这才小心的牵着马车上前问道：“快上车吧，咱还得赶回家去呢。”
“嗯！”萧寒终于听到了愣子的声音，他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手脚一阵冰冷刺骨，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忙不迭的钻到了车厢里。
“老头子说的对！天塌下来，有武大郎顶着呢！自己管好自己，才是正事！”
确实，萧寒这些年，感觉自己也着实是太忙了些！不是走南闯北，就是东奔西跑，以至于跟家人在一起的时间，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这可不符合他一开始混吃等死的伟大理想，改正！必须立马改正！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中，萧寒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在家陪着老婆孩子！
在这个正月里，一家三口，要不外出滑雪，要不就一起打雪仗，再不然就是抓狗撵鸡，总之萧家庄子的各个角落里，都回荡着安安那银铃般的笑容。
“宝贝，今天想玩什么？”
又是一天清晨，吃过了早饭，萧寒就将女儿抱在自己身边，一边用手指逗弄着她的小鼻子，一边笑着问道。
“玩……”安安被逗弄的赶忙捂着自己的鼻子，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会，这才突然眼睛一亮，奶声奶气的说道：“玩雪橇，小奇拉的那种！”
“好嘞！那就玩雪橇！”萧寒被女儿可爱的模样逗乐了，伸过脑袋，狠狠地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就开始吩咐小东去把小奇抓回来干活。
话说，对于拉雪橇这事情，小奇一开始并不抗拒，甚至还有些享受这种在雪地里，撒丫子狂奔的快感！
但是，自从某次萧寒突然脑洞大开，决定不再追在后面跑，而是与女儿一起坐上了雪橇，一条狗的悲惨生活就来了！
没错，小奇长得是健壮！
一身银灰色毛发，四肢健壮有力，再配上那双发蓝的眼睛，怎么看，都是威风凛凛的模样！已经成年的它，也早就成为了这萧家庄子的狗王，统御着庄子里大小上下所有的狗。
但是狗王，那也是狗，不是生产队的驴！以前拉一个孩子倒也罢了，如今还要再加上孩它爸，小奇是真的快要累死了！每次这爷俩玩的不亦乐乎之后，它都会累的跟条死狗一样，无力的趴在地上，舌头吐的老长！
这样的几次下来，甚至都发展到一听雪橇的动静，小奇立刻就会条件反射的挣断绳索，钻狗洞逃走！弄得小东每次都要费老大的力气，才能把它抓回来。
至于，为什么不用别的狗，非逮着逮着它一只祸害？
那可真不关萧寒的事，主要是安安公主就喜欢家中这只毛色鲜亮的小奇，对于其他或黄的，或黑的土狗，根本不感冒！所以，为了这个小祖宗，只能委屈了小奇了。
“汪汪汪……”
“咯咯哒……”
“昂昂昂……”
小东听了吩咐，飞奔到了后院，在那里，很快就响起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其中还夹杂着小迹的叫声。
只是它这叫声，怎么听，怎么都有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动静在里头。
“我要去看抓狗狗！”
同样听到这些声音，早就急不可耐的安安立刻一骨碌从椅子上跳了下去，甩开小腿，就往门外跑去。
后面的萧寒见状，连忙也跟着站起身，追了上去，一边追，还一边念叨着：“慢点，当心别摔着！”之类的话，看起来，竟是比谁都要宠惯这孩子！之前那些：不听话，就揍”的场面话，这时候早就被他丢到了爪哇国去了。
“好了，让她去把，外面那么多人，不会让她吃亏的！”房间里面，薛盼看不惯萧寒这般宠溺女儿，忍不住开口唤住他道：“正好，有个事情，今日有空，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萧寒听到薛盼找他有事，有些不情愿的停住脚步，不过眼睛却依旧看向门外，直等看到果然有侍女小心追着女儿去了，他这才回头奇怪的问道：“有什么事，你自己做主不就行了？”
“这事情，我哪敢自己做主啊？！”薛盼闻言，白了一眼萧寒，然后伸出一根葱白如玉的手指，指了指外面，轻声道：“紫衣……”
“紫衣？！”听到这个名字，萧寒当即就是一怔，脸上的笑容立马就变得不自然起来。
说起来，他与紫衣的事情，要不是小李子横插一杠子，把他强行发配到了岭南喂蚊子，估计现在早就生米做成熟饭了，说不定，孩子都该有了！
不过，正因为中间出了这么一岔子事，让本来已经烧热的一盆水，又重新凉了下来。
以至于他如今回来，都不知道该如何将此事重新提起来，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这么一直拖着。害得他这些日子，每次看到紫衣，都是绕道走的，就是生怕看到紫衣那幽怨的眼神。
2029 义女
“呵呵，那个，这个……”
萧寒偷偷看了一眼薛盼，一张脸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张开的大嘴讪笑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他已经在这个世界呆了这么多年，但从小就被文明社会所灌输的思想，又怎会这样轻易被更改？
比如现在，娶小老婆这种事，别说当着正牌老婆讲了，就连背地里偷着想想，那都是有负罪感的！
“这个，那个什么？”
身侧，薛盼笑吟吟的看着萧寒，但不知是不是错觉，萧寒总觉得她这个笑容背后，都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看的他不寒而栗。
“这个……这不现在还在过年么，等过完年，再说？”猛的打了个冷颤，萧寒很没出息的选择了一条拖字诀！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呗。
“过完年？”
不过，听了这个回答，薛盼却禁不住白了萧寒一眼说道：“你是等的起，但是人家紫衣姑娘过了年，都二十多了，你还要人家等到什么时候。”
“才二十多……”萧寒很想说她才二十多，放在后世，连大学都没念完，但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了回去，只得再次讪笑：“那夫人您以为该如何？”
“我？”薛盼闻言，是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一脸心虚，仿佛做了亏心事的丈夫，索性故意说道：“我觉得，如果夫君没有那个意思，那就让人家跟小怜，小艾她们一样，赶紧找个好人家嫁了，省的熬成了人老珠黄的老姑娘。在没人要，落得一个孤苦伶仃的下场！”
“不可！”
听到薛盼的话，这下子萧寒是真急了，连想都不想，直接就跳了出来阻止！结果，等他看到薛盼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这才反应上了当，立刻又懊恼起来。
“行了！知道你们郎有情，妾有意！”薛盼看着垂下脑袋的萧寒，叹了口气，酸溜溜的道：“妾身早已经替你安排好了，紫衣现在，已经是莒国公的义女了，等过完了年，你就可以上门提亲，正大光明的将她娶回府了。”
“莒国公？唐俭？”萧寒听了薛盼的话，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不过幸好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的小白，所以只迷糊了一阵，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当初，他热血上头，执意要以平妻之礼迎娶紫衣的事情，在长安闹得沸沸扬扬，甚至惹来不少道德先生的口诛笔伐。
这里面，固然有平妻之事不合礼仪，但更多的，却是紫衣的身份问题。
大唐，是一个相当重视门当户对的社会！
在这里，不会有后世小说中，公主爱上灰姑娘的恶俗桥段，更不会有公主跟着穷小子私奔的剧情出现！
或许，王子会看上灰姑娘，贪慕人家的美色，但这种事的极限，也不过遣一方小轿，将她从后门抬进府里罢了，绝不可能敲敲打打，昭告天下。
因为要是真的那么干了，那就不仅仅是门户蒙羞，更是与此时广而泛之的社会规矩和秩序为敌！
什么阶级，娶什么阶级的女儿！嫁什么阶级的公子，这一点，可万万乱不得！
别的不替，单从李世民想把女儿嫁给山东氏族，结果却被人家一口回绝的事情中就不难看出：在当今这个社会，哪怕是皇帝，也不得不屈居于这道看不见，摸不着的规矩当中！更别说小小的三原县侯，萧寒了！
紫衣，是百花楼的奴婢出身，哪怕她早就改了贱籍，但是在他人的眼中，依旧摆脱不了这层出身！
所以，她想要嫁给萧寒，遇到的阻力，绝对不是一般的大！而现在，薛盼想法子，拜托唐俭认了她为义女，那她就变成了国公的女儿，再嫁给萧寒，就已经是门当户对，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对，就是唐俭，去求亲的事，总不用我再操心了吧。”薛盼见萧寒一副不敢相信模样，心头一阵酸楚，于是幽幽的开口说道。
而萧寒此时，才总算是反应过来，瞬间一股子狂喜充斥了他的胸膛，让他忍不住冲上前，张开双臂，将薛盼用力抱在怀里，口中喃喃道：“老婆，你真……”
这个时候，萧寒本是想说“老婆你真好！”的
但是一个“好”字还没出口，立刻又想到这似乎不妥，连忙将都涌到嗓子眼的那个“好”字，又给生生咽了下去。改换成了“老婆，你真受委屈了！”
而薛盼被萧寒抱在怀里，听到“你受委屈了”这句话，原本平静的眼圈立刻就泛了红，似乎有眼泪在其中打转。
诚然，她是从小活在大唐这样一个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世界。也知道自己的丈夫，迟早也会有另一个，或几个她！
但说到底，又有哪个女人能大度到，心甘情愿的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老公？
所以，她之前帮萧寒操持这一切，只因为她足够聪明！知道自己丈夫对紫衣的情意，更加知道紫衣对于自己丈夫，乃至对于萧家的重要性。
现如今，萧家的商业帝国已经彻底铺开，在大唐的东南西北各处，不管哪个地方，都有萧家商队的活动迹象，而天生有着经商头脑的紫衣，就是这个帝国当中，举足轻重的领导级存在。
这样一个女人，别说嫁给别人，就算是喜欢上了别人，那么萧家都得认真考虑一下，是否让她继续处在如今这么重要的位置上！
而薛盼，虽然她也会经商理财，但与八面玲珑的紫衣相比，还是差了一些。再说她的长处，在于料理这个家，替萧寒解除后顾之忧，根本无暇再染指于纷繁复杂的商业斗争当中。
正因为看明白了这一切，薛盼才觉得：不管是为了萧寒，亦或者为了萧家，都应该将她收入府中，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家里人”。
“这次，就便宜你了，下次要是再弄些什么狐媚子回来，或者染上什么脏病，哼哼！”红着眼睛，薛盼如是想到！而在长安一个不知名的角落里，正趴在床上抱着苦药罐子狂灌的刘弘基则猛的打了一个喷嚏，差点没把药罐子也癫出去。
“谁在背地里骂俺？他奶奶的，一定是那群不要脸的混账，跑去辽东打仗也不带俺，还骂俺，简直非人哉！”
2030 有事相招
这年头，估计没有人会愿意跟一个得花柳病的家伙，呆在同一个军营里！
因为在那里，且不说吃饭喝水，大家都是在一起的，就连晚上睡觉，那也都是随意的往席子上一躺，就开始此起彼伏的打呼噜。
这冬天还好说，大家为了保暖，都能穿件衣服，若是赶上夏天天热，那不用说，必定脱得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想想一群赤条条的汉子躺在一起呼呼大睡，这要谁晚上一个不小心，那后果……
这画面，别说真见了，就只要想想，就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可能，也正是因为如此，程咬金等人连夜离开的时候，竟是连知会刘弘基一声，都没知会，这完全将他当成瘟神一般，避之不及！
见到往日勾肩搭背，好的就差穿一条裤子的弟兄如今将他视之为弃履，这让刘弘基本就脆弱的心灵，更遭打击！每当想起来时，总免不了破口大骂几句：
当初不是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死么？！
好家伙，口号喊的响亮，结果现在自己就得了个病，竟然连探望的都没一个！
连那过年送礼，也是往门房里一丢，然后立刻撒丫子跑路，就像是多待一会，就能沾染上脏病一样，自己身边，这都一群什么牲口兄弟？
“还是萧寒够兄弟，虽然也没来看俺，但也没跑不是，嗯，过两天，一定要再登门拜访一次才是！”咕咚咕咚将罐子药喝进肚子里，刘弘基感觉此时打嗝，都必定会带着一股子药味，不满的嘟囔了两声，心中再次想到了好兄弟，萧寒。
不过，他却是不知道，此刻他的好兄弟，却完全忘了他老刘的存在！每天里，不是琢磨着在家做点什么好的吃食，就是带着闺女在外面疯跑，顺道打劫一点压岁钱，日子，过得那叫一逍遥自在。
常言道，快乐的时候，总是过得飞快的。
仿佛只眨眼间的功夫，初六已过，朝会重开。
不过与以往相比，这次的朝臣当中，却有不少人请了病假，而他们请假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各不相同。
有说过年吃撑着的，到现在也爬不起来的。
也有喝醉酒摔倒了，伤了老腰，估计三五个月将养不过来。
还有最离谱的老程，这夯货据说跟闲来无事，喝醉酒跟牛进达干了一架，结果打的两败俱伤，到现在，俩人都卧病在床。怕风，怕水，怕光，更不不能见客，其症状，跟传说中的疯狗病一模一样，也不知道当初俩人究竟是谁咬了谁。
这各种各样的理由被提上去，一些不知内情的朝臣原以为皇帝会勃然大怒，然后一道旨意，让这些混球立刻滚来上班！
结果，令他们大跌眼镜的是：就这样的奇葩理由，皇帝竟然还信了，并且大笔一挥，就直接就给他们告准！
看着那告准的假条，馋的一些过年还没清闲够的官员也跟着口水连连，暗地里寻思自己要不要也崴个脚，同样在家修养他十天半个月的。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若真要让他们歇着，估计这些人又该哭天抢地，跳着脚的反对了！毕竟停职留薪还是小事，万一不小心被皇帝发现，这衙门有自己没自己，都能正常运转，甚至运转的更加顺利，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者，朝堂上有这么多告假的人，对其他人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看看告假的人，都是程咬金，段志玄，尉迟大傻一般的夯货！
这些家伙，个顶个的朝堂搅屎棍，就连一言不合，拔拳相向的事情都做干了不少！如今这些朝堂里的搅屎棍一消失，金殿内，不管是秩序，还是氛围，顿时都大为改观！甚至连带着御史言官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没了那些混蛋，他们再也不用担心在打完小报告后，会不会在散朝回家的路上突然被套上麻袋，然后给结结实实的殴打一顿了！
朝会第一天，萧寒也来上朝了。
不过他如今没有常职，不需要每天都来，只要这上班头一天过来，跟皇帝道一声过年好就成。
在任何时候，上班都是让人厌烦的，萧寒也不例外。
依照往常，进了大殿，先选了一根热气腾腾的柱子，接下来，萧寒屁股底下塞着坐垫，背后还靠着一个，最后怀里还抱着一个，便开始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听其他大臣对皇帝阿谀奉承。
这次，也不知道为何，三朝元老竟然没来，问了周围几个官员，都说不知道，这就让萧寒多少有些担心。
不过，担心归担心，睡觉摸鱼还是要做的。
靠着柱子，昏昏沉沉的过了一上午，等到散朝后，萧寒才费力的爬起身来，一边随着大臣一起往外走，一边考虑晚上该吃点什么。
“萧侯爷，陛下让你等等。”
就在萧寒到了大殿门前口，前脚还未迈出殿门，背后，一个尖细的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听的萧寒一愣，这迈出的脚，也跟着悬在了半空当中。
“陛下找我？”诧异回过脑袋，萧寒收回脚，看着那个身着大红袍服的太监问道：“洪公公，陛下找我有什么事情？”
原来，那叫住他的，正是宫内的内侍主管，大太监，洪公公！
“呵呵，侯爷说笑了。”洪公公听萧寒问他，连忙苦笑一声摇摇头道：“陛下圣心独裁，老奴又怎么会知道？不过……”
说到这里，洪公公突然收底了声音，紧身的看看四周都快走光了文武百官，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陛下脸色不太好。”
“哦！”萧寒心中一动，立刻转过了无数个念头，不过脸上却看不到分毫。
“好的，我知道了，公公自去忙碌吧，我在这里等着就是！”笑着对洪公公拱了拱手，拱手相对间，三片金叶子毫无声息的顺着袖筒，滑到了洪公公手中，喜的那老太监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跟着化了开来。
2031 召见
“侯爷稍等，咱家先去伺候陛下了。”
笑着向萧寒拱手作了个揖，萧寒也不见洪公公怎么动作，那明晃晃的金叶子就从他的手心滑入了袖筒当中，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的不说，光这份袖里乾坤的功夫，确实是比自己要高超不少，也不知道是收了多少礼，才能练出这等功夫。
等人，这是萧寒认为最无聊，也是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但问题这是皇帝让他等的，所以纵然一肚子腹诽，他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在那等着。
好在，小李子并没有让他无聊多久，很快，洪公公便去而复返，告诉他皇帝召见他，并引着萧寒往书房而去。
“萧侯，陛下就在里面。”
两人一路来到书房门口，走在前面的洪公公突然站住了脚步，微躬着身子，伸出手，示意萧寒一个人进去。
“好！”萧寒见状，微微颔首，用询问的目光看了洪公公一眼，见到他只是朝自己微笑，于是放下心来，上前推开那扇华美的木门，迈步走入其中。
“来了？”
听到门开的声音，正坐在书桌前批阅奏章的李世民抬起头来，笑呵呵的看向门口的萧寒。
而萧寒看到小李子，也是先嘿嘿一笑，等反身将门关上，这才搓着手点头道：“陛下叫我，我哪里敢不来？”
“你啊！”李世民见萧寒这个模样，顿时有些哑然失笑。
他原本想说你都二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十七八的小青年一样，但话到了嘴边，却又被咽了回去，只摇摇头道：“这个年，过得怎么样？”
与萧寒说话之时，李世民又习惯性的用“我”而不是“朕”作为自称，而萧寒似乎也没有察觉，只是继续傻笑着点头：“嘿嘿，托您的福，过得很不错！”
“托我的福？”李世民嘴角抽搐一下，无奈的说道：“我可不敢托福给你，听说，这几天你领着孩子，把长安的权贵大臣通通打劫了一顿？”
“打劫？”
萧寒听李世民这么说，顿时跟受了多大委屈一样，瞪大了眼睛佯怒道：“这是谁在背后嚼舌根子？我只不过领着孩子去给他们拜年罢了！至于那些人给孩子的礼物，都是作为叔伯长辈的一点心意！这怎么能叫打劫？”
“好好好，这是心意，不叫打劫！”李世民见萧寒气急败坏的模样，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道：“不过你这亲自上门要“心意”，还是看上什么“心意”，就往家搬什么“心意”的法子，倒是真与程知节当年有几分相像！”
李世民口中的程知节就是程咬金！
在隋乱时节，程匹夫依靠着他程家本身就是当地豪绅大户的背景，也是在乡间拉起一支武装力量。
当时，这支武装力量明面上说保护村镇，驱逐盗匪。但实际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一边驱逐盗匪，一边当盗匪的事情才叫屡见不鲜。
而后来，程咬金在喝大了的时候，也不无向萧寒吹嘘他当年啸聚山林时的英姿！一句“你要吃板刀面，还是混沌面”的黑话，到如今都说的字正腔圆，无比熟稔！
所以李世民说这句话，与其是夸萧寒，倒不如说是损他来的更为恰当。
“嘿嘿……多谢夸奖，多谢夸奖。”
萧寒心中已然听懂了李世民的话，但却偏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只一味的傻笑！笑话，这玩意要是承认了，再让把东西都还回去该怎么办？那娃的头，不是白磕了？
“咳咳，谁夸你了！”
而见萧寒这幅样子，李世民又有些哭笑不得起来，只见他瞪了萧寒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钦天监的袁道长可是来找我哭诉过，说你把他的镇馆之宝，“换鹅帖”都给抢了去？”
换鹅帖，就是王羲之的《黄庭经》。
传说书圣王羲之非常喜欢鹅，至于这怎么喜欢？是喜欢炖的，还是喜欢烤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只知道有一天他外出游玩，见到山下一道士养的大鹅油光顺滑，十分好看，非常像是好吃的模样，于是立刻口水涟涟的想要出价将其买下！
而那道士也不是庸人，知道王羲之的大名，于是怎么也不肯要钱，非得让他为自己写一卷经文，自己就将那鹅转赠给王羲之！
拿字换鹅？这对于当时已经是一字千金的王羲之来说，不亚于买株还珠一般的亏本买卖！
可架不住书圣大人就喜欢那些鹅了，于是当即挥毫泼墨，写就一篇《黄庭经》，并真将这价值连城的墨宝，换了一群鹅去！
也正是因为这个典故，从此之后，这黄庭经，也就有了另一个名字：《换鹅帖》，而这副字，也就成了道家的不传之宝！
只不过，在道门流传百年的宝贝，到如今还是没逃过萧寒的魔掌，被他给巧取豪夺，生生抢了过来。
“呃……袁道长来找过陛下了？”见李世民已经知道黄庭经到了自己的手上，萧寒脸上有些讪讪，但是心中却早就骂开了！
这牛鼻子老道，果然是无耻至极！明明打赌输给自己，现在又不要脸的跑到皇帝这里告状，果然非人哉！
“昂！”李世民从鼻孔里哼出一个字来，瞟了眼萧寒，继续道：“他说你诓骗了他的镇馆之宝，让我来给他主持公道，这样吧，你先把换鹅帖拿给我，等事情分出个水落石出，我再将它还给你们两人，如何？”
“先给你？”萧寒闻言，立刻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要是落到你手里，估计做梦都要不回来了！
这世界，有谁不知道你丫的是王右军的铁杆迷弟？就连死，也要把他的墨宝全部带到坟墓里埋在一起！害得后世人想要寻找书圣一个字的真迹，都寻不到？
“那个……臣对这书法之事一窍不通，那卷什么换鹅帖，也被闺女拿去做了临摹范本，要是皇上你要的话，我就去闺女那里拿给你！”
知道了李世民想要窥伺自己的宝贝，萧寒索性也不客气了，直接告诉他，这宝贝在我女儿，你义女手中呢，你好意思，就去义女手里夺就是！
2032 乐极生悲
果然，听到“换鹅帖”在蓝田公主手里，李世民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
他是极喜爱王右军的字，甚至为此还做了不少威逼利诱的下作事！但要从自己干女儿手里骗，他这张老脸还是拉不下来。
“既然那帖子在蓝田公主手里，那就算了……让她平日里多临摹临摹，沾沾书圣的文气也好。”勉强咧嘴笑了一声，李世民不无羡慕的对萧寒幽幽说道，
“行！”
而另一边，听李世民松口，萧寒立刻满口答应，像是生怕晚一秒，他就会反悔一样！
这也惹得李世民连翻白眼，暗地里寻思：这是不是萧寒为了应付自己，早就在背地里想好的托词？
不过，李世民也清楚，这不管是不是托词，他如今也没任何法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说完了“换鹅帖”，既然话题都引到了萧寒闺女身上，作为人家的义父，李世民不免又多问了她几句。
只是这一问，结果却不太好！
因为说着说着，俩人都突然间意识到：萧寒这几天领着闺女打劫了半个长安城，赚了一个盆满钵满，却偏偏把李世民这个天底下最厉害的大户，愣生生给忘了！
“呃…你，你要作甚？你的眼神为何如此无良？”猛然意识到这一点后，李世民瞬间汗毛倒竖，猛的抬头看向对面眼睛都冒出光的萧寒，声音都带着颤抖着的问道。
“哈哈哈，没事！没事！”见到李世民跟那受惊的兔子一般，萧寒忙不迭的伸手擦了擦嘴角快流出的口水，双目炯炯的盯着他道：“就是这孩子的压岁钱，当义父的你是不是应该给了？这个我也不要求太多，只要比那“换鹅帖”强一点就行！”
“不太多？只要，比“换鹅帖”强一点？”李世民听到这句话，浑身都打了一个哆嗦！险些没当场晕厥过去。
要比“换鹅帖”还强一点的东西，那岂不是就剩他的心头至宝：“兰亭序”了？
好家伙，这哪是要压岁钱，这分明是在要他的命啊！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咳咳，比“换鹅帖”还强的，真不好找，要不，折现？”看着双眼冒光的萧寒，李世民实在拉不下脸说不给，可又确实舍不得“兰亭序”这天下第一至宝！只得试着商量着问道。
“折现？那也行！”萧寒闻言，犹豫了片刻，最后才很勉强的点点头，然后伸出手，在李世民面前晃了两晃：“拿来吧！”
“拿什么？”李世民咽了口吐沫，盯着面前那只晃啊晃的爪子，强忍着一刀将其剁掉的心思问道。
“钱啊！”萧寒惊讶的看着李世民，跟看怪物一样问道：“你刚刚不说折现？那赶紧拿钱啊？”
“没钱！”没成想，李世民这次却很光棍的摇头。
“嗬，没钱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萧寒见状惊了，深深的倒吸一口凉气问道：“感情你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竟然连娃的压岁钱都想着昧下！”
“呃……”李世民被萧寒质问的有些脸红，不过想想堂堂一朝国君，却连给干女儿的压岁钱都拿不出，确实是有些丢人。
“不是昧下，是缓缓，容过段时间再给！”
想到这，李世民脸红耳赤的强自解释一句，不料萧寒却根本不信，仍旧斜着眼睛瞅向他道：“过段时间，可就过完年了！”
“过完年，一准给！”李世民愤然点头！他这次，是真的感受到杨白劳被过年逼债是种什么感觉了！
按理说，他作为一国之君，本不该这么窘迫，毕竟这钱就像那啥，挤一挤，总会有的！
可奈何，今年大唐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要兴兵，要赈灾，还要防备外寇！
这其中不管那一样，那都是吞金的怪兽！以至于他不光把国库里的钱全部都拿了出来，就连内库的钱，以及前几天，外邦使节的献上的供奉，也被他通通封存起来，好留作备用！
到了这时候，那里还拿的出钱再作他用？
“那这次，就先欠着？”
好在，萧寒并不是那个喜欢强抓人家闺女的黄世仁，当然，他也没有黄世仁的胆子……在皱着眉头，将一脸窘迫的李世民打量一遍后，口气终于也是松了下来。
“行，先欠着，欠着！”
听到萧寒松口，李世民也是松了一口气，先是念叨了几句，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不无期盼的再次看向萧寒：“要不，你再借给我一点，等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你？”
“呃……”
乐极生悲，说的可能就是萧寒跟小李子今天这种情况。
先有小李子贪图萧寒手中的王羲之墨宝，结果被萧寒抓住小辫子，反向勒索了一波！
后有萧寒勒索不成，结果连本金都被人家张口借走！
到最后，这笔糊涂账算下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占了便宜，谁吃了亏。
“啧啧，五十万贯？”
在经历过不借，软磨硬泡！借一点，得寸进尺的过程后，李世民与萧寒终于敲定了一笔五十万贯的巨额借贷！
这么庞大的数字，别说萧寒了，就连李世民的眼珠子都有些泛红！不是感动的，而是纯粹的眼红！
要知道，这时候整个大唐辖内，若是不算江南官营的收入，全国一年税收的铜钱，也只有区区二百万贯罢了！
虽然，这里说的税收只是铜钱，还有一些其他的租庸调都是以米粮布帛代税缴纳了，可即使这样，也可以看出这笔财富的巨大！
眼睁睁看着萧寒一个人，就能拿出全国一年赋税的四分之一，这让李世民在眼红之余，又不免唏嘘起来。
他以前就知道萧寒有钱，却没想到他这么有钱！
而且，萧家起家这才几年空挡？没有假公济私，没有贪污受贿，只单凭着他自己，就累计了这么多财富，那其他的百年，千年世家呢，他们家中，又该藏有多少的金钱？
想想自己那空的连老鼠都不肯进的国库，李世民突然间发现：感情，全天下穷的，就只有他这个皇帝而已！
2033 我不痛快，你们也别好
当场写好条子后，生怕夜长梦多的李世民又唤来洪公公，让他安排人即刻前去萧寒家里交割钱财！
看着洪公公屁颠屁颠的端着条子跑远，脑子依旧有些迷糊的萧寒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貌似，自己应该是来替闺女要债的吧？
怎么说着说着，不光债没要到，反而又掏出去五十万贯？
“咦？你看看，我脑袋上有没有长一对长耳朵？”越琢磨，越不是滋味的萧寒拉下脸来，指着自己的脑袋问身前的李世民。
而李世民此时刚从感慨中回过神来，听到萧寒的话，不禁有些诧异的上下打量着他：“嗯？什么耳朵？”
“一对又长又尖的驴耳朵！”
萧寒悲愤莫名！瞪着李世民，恨不得一头把这王八蛋给撞出去！
他这时候终于明白过味道来了！搞不好这混球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自己的钱！什么换鹅帖，什么压岁钱，都是这孙子故意扯出来的！其结果，就是盯上了自己的钱！
“咳咳……什么驴耳朵？我怎么都听不懂？”
另一边，面对着萧寒悲愤的目光，小李子顿时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起来，打着哈哈说道：“咱不是说好了么？这是借，不是给！不光会还，还有利息！”
“几分利？！”
“纸上刚写的，应该是一分？”
“一个月？”
“一年！”
“嘭……”
萧寒最终还是没敢去撞李世民，因为他怕自己还没撞到这个混蛋，就被那些暗地里的侍卫给乱刀砍成肉酱！所以他只得一头撞到了旁边的柱子上，将巨大的柱子都撞出了袅袅回音！
一分利？还是一年一分？这么算下来，五十万贯钱，一年的利息也只有区区五千贯！这点钱够干什么的？
而要知道，这时候放印子钱的和尚，那都是五分利起步，还是一个月五分！
要是从他们手里借五十万贯，一年下来，连本带利，足足要还八十万贯！相比之下，萧寒这五千贯，简直跟白送没什么区别！
怪不得，他要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原来是因为自己“贱”啊！可是，你就这样骗一个视金钱为生命的年轻人，难道良心不会痛么？
“哦，差点忘了，你可不能把大户捐赠给你，用来救助百姓的钱借给我！要是那些大户过完年，看不到自己的钱花在百姓身上，你估计就不光是名声完蛋这么简单了……”
听着那柱子的袅袅回音，李世民心头一阵不忍，不过还是开口提醒萧寒记着不要挪用那些筹来的善款！
“嘭……”
李世民话音未落，只听又是一道脆响，下一秒，额头上顶着两个包的萧寒仰面躺倒在了地上，一行清泪顺着脸颊徐徐滑落。
他这不是因为亏钱而流泪，而是因为这些年里，枉费他自称精明能干，在生意一途从无对手。
结果今天，却在一个从未做过生意的人面前栽了个大跟头！这使得他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摧残！
“咳咳……”
可能是萧寒失魂落魄的模样，唤醒了小李子那仅存的一点良心。
只见他犹豫一下，终于还是上前几步，将萧寒从地上拉的坐起来，随后索性也蹲在他的身边，用最真诚的目光注视着他道：“这个利息确实是不高，但胜在稳定不是？相信你也知道，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把家中闲钱拿出来给外面人放贷，结果呢？还不是有大笔大笔的钱收不回来？到最后亏得连本钱都不剩，也只能自认倒霉？
至于你，现在把钱放在我这，起码保证它不会丢是吧？要不然那么多钱埋在你家后院，不会长出一分不说，还要担心会不会锈烂，何苦来哉？”
这句话说的是极为漂亮的，但是对上萧寒的眼神，小李子却立刻心虚起来，以至于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更是变得细弱蚊蝇，几不可闻。
“对！”
但是，也不知道是因为遭受打击遭受的太重，太狠！等李世民悻悻的说完，一直紧盯着他的萧寒竟然咬牙重重的一点头：
“你说得对！像是这种好事？怎么能光紧着我一个人坑…不，是赚？！应该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让更多的人发现这条生财之道！”
“啊？”
李世民被萧寒突然的态度转变搞得有些傻眼，一时间竟然都反应不过来，张着大嘴，半响都搞不清他到底是在胡言乱语，还是说真的！
而萧寒这时却是压根不管小李子，依旧盘坐在地上，一边捏紧拳头，一边咬牙切齿的说道：“对！尤其是七宗五姓那些王八蛋！家里那么有钱，还一毛不拔，真等着把钱拿来填坟？咱可以想法子，让他们也把钱拿出来！”
“呃……他们能拿么？！”小李子的耳朵，选择性的将“七宗五姓那些王八蛋”这句话给过滤掉了。
毕竟他李家，也属于七宗五姓中的一员！虽然他也知道，萧寒这么说，很有当着和尚骂秃驴的嫌疑，但为了钱，他忍了！
“能，只要处理的好，就不怕他们不拿钱！”萧寒恨恨的说道！他这纯属是自己不舒服，也得让别人不痛快！既然自己掉坑里了，你们也别想跑，大家一起在坑里那才是正理！
傍晚，皇宫书房当中却依旧是通明一片。
李世民端坐在书桌前，看着桌上凌乱的纸张，面上的表情时而犹豫，又时而坚定！
终于，在内侍第三次过来更换灯烛的时候，李世民这才一拳锤在了那张写着大大“国债”二字的白纸上！
“哪怕是丢脸，也要试试！朕，如今真的太缺钱了！”
没错，萧寒给李世民出的主意，那就是国债券！
既然如今天下有钱人多的是，并且这些有钱人的财富，很多都积压在家中，无法流通。
那作为缺钱的皇帝，就有义务帮助他们将财富流动起来，让它们去到最需要它们的地方，而不是静静地埋在猪圈下面等着生一层厚厚的铜锈！
2034 银行
自古以来，不管是借钱，还是被借钱，好像都是一种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
所以就算是贵为皇帝的小李子，也是在犹豫再三后，才下定向自己臣民借钱的决心。
不过，就算是皇帝下了决心，那也不可能立马一道旨意下去，就开始坐等大笔财富入瓮。
万一到时候，人家不买他皇帝的账，不给钱，那他这老脸，岂不是都要丢到爪哇国去了？
于是，在沉寂的几天过后，长安城才渐渐有小道消息流出。
“喂，你知道么？北城那边的银行最近出了一件大事？”
醉仙楼的雅间当中，一个长着两撇八字胡，太阳穴上还贴着块狗皮膏药的瘦削男子正神神秘秘的向同桌的几人小声问道。
“北城银行？”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胖员外郎模样的中年人闻言，神情一紧，赶忙问道：“怎么了？难不成，是有人去打劫它了？咱的钱没事吧？”
“什么你的钱，我的钱？在这长安城中，谁敢打劫它？也不看看它背后站的是谁？那可是皇……”说话的瘦削男子差点被胖子一句话噎死，刚要张口呵斥，却又跟想起什么一般，只得悻悻的咽了口吐沫说道：“不是被打劫了，是好事！”
“好事？”而那胖子听到是好事，终于放下心来，也不在乎瘦削男子的态度，自顾自的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笑道：“不过，那里又能有什么好事，严兄难道最近听说那边要降手续费？”
“降什么手续费！”那姓严的瘦削男子听胖子又没猜对，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道：“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那里就是一个死要钱的地方！
存钱要保管费，取钱要手续费，异地通兑还要通兑费！现在人家都说，就算是个跳蚤进了银行，也得被拽下几条腿来！你还想他们降费，做梦去吧！”
“哈哈，严老弟说的没错！”瘦削男子话音刚落，一个约摸五六十岁，头发已经半白，但精神依旧矍烁的老者大笑着开口说道：“老夫上次拿一张杭州的百贯压票回长安通兑，结果一问光手续费就要了八贯，气的老夫出门就将压票以九十五贯的价格，卖给了一个要去苏州的行商，让那银行里的人干瞪眼！”
“嘿嘿，这个俺也干过！”
老者的话，引来满桌的哄堂大笑，而那胖员外也回过神来，不无得意的向他人炫耀自己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一群人笑归笑，但还是有人知道银行的重要与好处！于是等众人笑罢，就见一个年轻公子哥打扮的青年摇着头说道：“虽说那银行处处计较，分文必争，但它说到底，还是个好东西！起码咱们现在走南闯北，不用一车车拉着金银铜钱不是？不光方便，还安全了许多！空下的运力，也能多装几车货物不是？”
年轻人一席话，顿时也让在座的几人收起笑容，微微点头起来。
他们在座的这几个人都是走南闯北的商人，最开始做买卖的时候，跑外地一趟，经常是买十车货，就得带一车钱！费力不说，还容易被山贼强盗惦记上。
可自从银行设立之后，他们就惊喜的发现：往日要带几千斤的铜钱，现在却只要带一张薄薄的纸片片就能解决！虽然现在这纸片片只能在全国最大的几个城市兑现，但人家银行说了，他们早晚有一天，会把银行铺遍大唐的每一座城，甚至每一个镇！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估计连铜钱都不用兑换了，直接交割银票就是，看到时候，谁还敢说他们一身的铜臭味！
“吴小兄弟说的不错，人家银行替咱保管铜钱，收点手续费也是应该！咱们去通兑，人家还得给咱服务，也不能指望免费不是？还有这个异地通兑，虽说价格不便宜，但比请镖局，再人吃马嚼的亲自去拉，还是便宜太多了！”
年轻人的一席话，引来满桌人的认同，有个一直没出声的掌柜更是抚着胡须，替银行辩白了几句。
他们是商人，而商人的本性就是逐利！他们不怕花钱，怕的是钱花的不值！
所以说，虽然在很多人眼里，那开在皇城根下的银行就跟吸血鬼一样，但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却是好处，远远大于弊端！
“喂喂喂！”
眼看，这一桌人纷纷开始讨论：银行对他们生意带来了多少改变，姓严的瘦削男子终于忍不住了，用筷子敲了敲面前的酒杯说道：“哎？我还没说它发生了什么好事！你们怎么就开始讨论其他，难道你们不想知道这件好事？罢了，罢了！看来这好处，还是我一人得了行了！”
说罢，瘦削男子这就要起身离开，不过，在座的众人想到还有好处没说，又哪里肯让他走？急忙一时起身，将他给留了下来。
“哎呀呀，差点忘了！小严啊，有什么好消息你就直说！放心，老叔这里亏待不了你！”
“对对对，俺也是！”
“嘿嘿，长安城谁不知道严老哥你消息最为灵通？有什么好处，也记得带弟弟一份，弟弟要是赚了钱，长安最好的青楼，任你挑就是！”
“对对对，俺也是！”
“那个，严老弟……”
“对对对，俺也是！”
满桌人齐齐挽留，有打感情牌的，有直接拿出实惠的！急的那胖员外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可偏偏又是嘴笨，一时说不出什么词来，只得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一直点头，把个满桌的客人气的，只想着将这胖子从二楼上直接丢下去算了！省得他在这里给自己丢脸！
“哼哼……这可是看在你们的面子上！”那瘦削男子刚刚也只是作势要走，现在看这么多人挽留，也是借梯子下驴，嘟囔一声，顺势又给坐了回去。
“啧啧，这口有点干！”
“小二，赶紧给上壶茶！要好的！”
“想喝点有滋味的。”
“咳咳，那个小二，茶不要了，换酒！换萧家美酒！”
2035 国债券
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严姓瘦削男子被一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几声，那虚荣心立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以至于整个人都生出一种漫步云端的沉醉感。
“咳咳……”
等到这般享受了片刻，那严姓男子才清了清嗓子，端着面前刚被人满上的酒杯，不无得意的说道：“各位，别说兄弟我没告诉你们！这还真是个好事！最少对您们这些手头宽裕的人来说，是个好事！”
“哎呀！”严姓男子这句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那个胖员外又沉不住气了，连连追问道：“到底是个啥好事，您倒是说啊，想急死我等？”
“哈哈哈……”严姓男子被打断了话，却也不恼，他反而很享受这种被视为焦点的感觉，于是在大笑两声后，这才一收笑容，压低声音神秘道：“据我所知，北城那边的银行今天刚发行一种新的压票！名字叫……叫国债券！对，就是这个名字！”
“郭寨券？那是啥玩意？郭家寨子发的券么？”听到这里，胖员外又迷茫着眼睛问道。
“噗……”而听到胖员外的话，严姓男子刚喝进嘴里的一口酒顿时一滴不剩，全部都喷了出来！
也幸亏他反应够快，在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及时转了一下头，将酒都喷在身侧的一盆花树上，否则，他这一桌人一个都跑不了，全部都要跟那花树一般，被生生的淋成落汤鸡！
“咳咳咳！什么郭家寨子？！”剧烈的咳嗽了两声，严姓男子抓着桌子，一张脸涨的通红！狠狠地瞪了那胖员外一眼道：“我说的是国债券！国债，你懂不！就是咱大唐，跟咱借钱！然后立下的字据！”
“啊，搞了半天，原来是借钱啊？这算什么好事？”
那胖员外一开始见把男子呛成那样，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可等听完他说的话后，立刻就拉下脸来，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句。
他一开始，还真以为有啥赚钱的好买卖，结果听是跟自己借钱，那自然是老大的不愿意。
“谁说借钱不是好事？”严姓男子见胖员外嘟囔，涨红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讥讽之色。
“借钱，怎么能算好事？”胖员外被男子讥讽的脸上挂不住了，赶忙辩白了一句：“俺有很多借出去的钱，至今也没要回来！你说这是好事？”
“你把钱借给无赖子，那自然不是好事！”严姓男子咳嗽两声，重又端起一杯酒，仰脖一饮而尽后道：“不过，你也不看看这次是把钱借给谁？那是借给咱大唐，借给咱的皇帝陛下，难道你还怕人家不还？”
“就算是还，那也是真金白银的借出去，哪有把钱放在自己手里安心？”胖员外被呛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悻悻的道。
“放在自己手里安心？”严姓男子冷哼一声，斜眼瞅着那胖员外道：“就你那些钱放在家里，估计晚上狗叫一声，你都要吓得爬起来瞅瞅吧！”
胖员外的一张白胖的大脸此时也红了，腾的站起身来道：“那有什么，我就愿意搂着钱睡觉！”
严姓男子则不急不躁，继续呷着被人满上的烈酒道：“你愿意归你愿意！反正你把钱当娘们来用，我也管不着！反正我觉得：与其把钱放家里，按时拿出来拿药水擦擦锈，还要小心提防外面人和家里人偷，倒不如把这钱借给咱大唐！省心不说，还可以收利息！虽然利息不多，一年只有三分利息，但这次却不管是提券，还是提钱，都不用缴纳其他费用！省事的紧！”
男子这暗含讥讽的一席话，将那胖员外说的是哑口无言，根本辩驳不得，只能重新坐回到座位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呵呵，安员外，稍安勿躁！小严这也是好心才把消息告诉我们嘛！”
眼看桌上的俩人都气鼓鼓的不说话了，那个老者却是眼神闪烁了几下，起身笑着打圆场道：“不过小严，你说话也要收敛着些，就比如你说的这个国债券，可真是朝廷所发？”
”废……咳咳！灰常确定！”严姓男子一张口，差点把“废话”二字给骂了出来，幸好他反应足够快，急忙改口道：“这可是俺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告诉俺的，他就是在那银行当差！这消息，怎么会有假！”
“哦……”那老者闻言颔首点头，看了一眼男子，然后继续问道：“那你兄弟有没有说，这什么国债券，也是跟以前的存票，压票一样么？”
“不太一样！”严姓男子看起来对这老者还是有些尊重的，闻言摇摇头道：“听我好兄弟说，这国债券是必须要一年或者几年后，才能提取，存的年数越高，利息也就越高！不过若是想提前提取的话，就会损失一部分钱的！”
“嗯，提前提取，那就是坏了早先约定下的规矩，有点损失也不足为奇！”老者依旧点头：“那这东西该怎么提取？是要本人去当初买的银行提取？”
严姓男子咧嘴笑道：“这个不用！他跟压票不一样，并不能证明是谁的，也就是说，谁拿着这券，都可以去各地的银行自行提取！”
“此话当真？”
“那必然是真的，我那个好兄弟不会骗我的！怎么，您老也想将手里的闲钱买这国债券？”
“呵呵，小严说笑了，老夫穷老头一个，那里有的闲钱啊？来来来，吃菜，先吃菜！”
老者哈哈一笑，起身为在座的几人斟上酒，开始招呼着众人喝酒，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幕，压根就没被他放在心里。
不过，若是有细心人，看那老者与同桌其他几位客人的表情，就道此事似乎并没那么简单就消逝。
而此时，在长安城的其他地方，类似的事情不断在各个酒楼，茶馆，以及大家族的议事堂中发生。
得知此事的众人也是或惊讶，或不屑，当然，最多的还是和那老者一样，表面上一脸淡然，心中却在飞速的计较起了得失！
2036 失之东隅
“任青？这两天，长安都有什么事发生？”
寂冷幽深的皇宫大内当中，已经处理了一天公务的李世民疲惫的靠在软塌上，眼睛微闭，向值立在一旁的任青问道，
“回陛下话！”身体如一根长枪般，笔直矗立在宫殿角落的任青听到问话，先是微微一怔，这才答道：“回陛下话，这两天长安一切太平，除了粮食价格略微上涨，百姓有些怨言，就是对您放出的国债券有些议论。”
很明显，任青是知道李世民想问什么的！而且也不出他的所料，在自己说完这话后，李世民眼皮立刻不可察觉的微微一颤。
“那百姓们都是怎么说的？”继续闭着眼睛，李世民仿若无事般随口问道。
任青则是拱拱手答道：“启禀陛下，以微臣之所见，那些普通百姓多是将此当成茶余饭后的一个新鲜事来谈，倒是没有什么人深究！”
“哦？只是当成一个新鲜事么？”
李世民的语气依旧平平淡淡，听不出半分波澜！不过，在与他相处久了的任青耳朵里，却分明从中听到了一丝失望，所以他也不敢再多言。
“百姓如此，那些世家门阀呢？”大殿里这般沉默了片刻，终于，李世民又缓缓开口问道。
“世家门阀也是毫无动作！”任青摇头答道。
“都没有动静么？”
这下子，靠在软塌上的李世民虽然依旧未曾睁眼，可那失望之色，却已然在脸上表露无遗。
自从那天下定决心，要跟自己的臣民借钱后！
李世民这些天特意不将此事大操大办，而是授意银行小心操作，就是担心发生这种臣民不买账的情况，可现在看来，似乎事情跟他担心的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就就跟自己好不容易拉下脸面，找亲戚朋友借钱，结果就带回来两个字“不借！”一样的让人失望，让人挫败！
“是！没见他们有任何动作。”
身前，任青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失望的李世民，又很快低下头，犹豫着说道：“不过……”
“不过什么？”李世民见任青犹豫的模样，无力的摆摆手：“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喏！”任青拱手应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道：“不过，微臣却听说，长安城的富绅，客商，似乎对陛下发行的国债券格外上心，不时会有人跑去银行询问情况。”
“嗯？富绅？客商？”
听到任青这话，李世民紧闭的眼睛终于睁开了一点，思索着问道：“他们是要认购国债券么？”
“应该是！”任青点头答道：“因为微臣听说，有些富裕点的商人已经在家里准备了数万贯铜钱，就等着国债券发行！就使大车拖到银行去！”
“什么？数万贯？！”到了这个时候，李世民终于不再镇定！只见他猛的睁开眼睛，一双虎目精光四射：“他们为何要认购如此之多？！”
任青见状，那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也露出一丝苦笑：“回陛下话，臣当时在发现这一点后，也是不知事情缘由，为此，臣特地赶往三原县，咨询过三原县侯。”
“哦？萧寒？他怎么说？”李世民眉毛一挑，接口问道。
“萧侯当时很懊恼！”任青似乎回想起了当时自己见到萧寒时的模样，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又有些后悔！不过，在他看到李世民那双锐利的眼睛后，终于还是一咬牙，拱手道：“萧侯说他自己和陛下，都错了！”
“他和朕，都错了？”李世民闻言眉头一皱，这才知道任青刚刚为何犹豫！
不过，以他的心胸，又怎会在意这点背后议论？大不了，下次随便找个由头，再收拾那家伙一笔就是，反正那家伙做事大大咧咧，总能被揪住小辫子。
想到这里，李世民坐直身子，飒然一笑道：“他说朕哪里错了？”
“他当时说的，微臣有些听不懂！”
任青一直在注意着李世民的脸色，见他似乎并未有愠怒之色，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答道：“好像，是说这国债券在那些商人眼里，压根就不是一张陛下向他们借钱的借条，而是变成了一种可以在市场上自由流通，且不会轻易贬值的货币！所以那些大商人才会对此趋之若鹜！”
说到这里，任青顿了一顿，见李世民并没有询问细节的意思，又继续说道：“并且，萧侯当时还说过，这还只是长安一城而已！当过完了年，江南那边的富商也得到消息，这国债券一定会被所有大商人疯抢！到那时，陛下就不是担心借不到钱了，而是会不会借的太多，还不上！”
“疯抢？借的太多？”听到这几个词，李世民的呼吸立刻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他在这一刻，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只要印几个纸片片，就可以拿出去换钱，继而达到收拢天下财富为自己所用的目的！如果真的可以这么做，何愁国库再缺钱？”
“陛下？陛下？”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诱人，哪怕李世民作为一国之君，也不禁激动的浑身都有些颤抖！幸好身边的任青及时喊了两声，将头脑里尽是金山银山的他拉回到了现实，这才避免丢更大的脸。
“啊？哦，还有什么事？”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把嘴角，李世民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缺钱缺疯了，这才在听说能筹集到无数金钱后，变得如此的失态！
“微臣还听三原县侯说……”任青见李世民恢复，慢慢松了口气道：“他说虽然那些商人把陛下发行的国债券当成货币使用，但是陛下千万不能忘记：这轻飘飘的一张纸，背后一定要有真金白银所支撑！
哪怕现在没有，以后也必须有！如果，陛下发行的这些债券到最后提不出相应的钱来，那这灾祸将比兵灾，水灾厉害十倍，百倍！到那个时候，咱们整个大唐都将变得信誉无存！甚至连现有的铜钱，金银，都没法子作为货币使用，全天下将退步到以物易物的原始交易方式！”
2037 收之东隅
寂静，长久的寂静！
在任青说完这些话后，李世民便陷入了沉思当中。
终于，就在任青感觉自己马上就要窒息的时候，李世民终于再次缓缓开口：“朕，知道了！”
“谢陛下！”听到这久违的声音，任青终于神色一松，口中却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
不过，李世民却对任青这句感谢没有半点意外，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帮着他说话了？”
“微臣……”任青被李世民问的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大变，立刻跪倒在地，额头上开始沁出细细的汗水！
他自然清楚：自古以来，像他这样的皇帝近臣，那是极其忌讳与朝堂外臣交往的！别说是交往，就连多说几句话，那都是皇帝的大忌讳！真遇到个猜忌心重一点的皇帝，哪怕将他当场格杀，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呵呵……”
见到了任青紧张的模样，李世民却突然笑了起来：“朕只是问问而已，没有别的意思！你这段时间与萧寒走南闯北，数次出生入死，如果说回到长安就变的形同陌路，那才奇怪！”
“谢…谢陛下！”见皇帝似乎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任青脸色略微好看了一些，不过声音却依旧有些干涩。
李世民对任青的模样仿若未见，他缓缓起身，长伸了个懒腰，然后才说道：“过去的一年，你也辛苦了，这几天，就不必留在宫里当值了，眼下正好快要到上元节了，等过完了上元节，你就与萧寒一起回到火研院，替朕督促火器的进展吧。”
跪在地上的任青闻言身子一震，神情复杂的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半响才重重的一拱手：“喏！”
任青出宫了。
知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算多，并且就算有人知道了消息，也大多不会将其放在心上，毕竟在这些年里，任青不在皇宫的日子，似乎比他呆在皇宫的日子要多的多。
而等到三原县的萧寒得知这个消息，也只是幽幽的长叹一声，举杯向着长安的方位遥敬了一杯。
时间眨眼而过，感觉只是转瞬间的功夫，就已经到了上元节。
“怎么这就过十五了？”
大清早，看着吕管家指挥着一众家丁仆役满院子挂花灯，领着女儿的萧寒不禁懊恼的叹了一口气，
他这段时间记性不太好，只感觉自己串门的时间过得飞快，这才多久，就到了上元节？
当然，萧寒这个记性不太好，似乎也是随机性质的。
比如皇帝的禁足，他就记不住！而带着女儿去过谁家，又收回了多少压岁钱，他却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哎……”
同样的，听到萧寒的叹息，被他牵在手里的宝贝闺女安安，也是小大人般的“唉”了一声。
这倒不是她有意学自己父亲，只是因为她听说：只要过了上元节，就代表这个年彻底过完了！
而年都过完了，她自然就不能跟着父亲到处拜年，然后从那些长着胡子的叔叔伯伯手里，收到一大堆好看又好玩的东西了。
“哎呦，我的侯爷呦！”
院子中，吕管家刚朝一个笨手笨脚的仆役屁股上踢了一脚，一扭头，恰好看到萧寒父女两人，于是急忙快步迎了上来，关切的说道：“天这么冷，您还带着小公主出来做什么？快些回屋里暖和暖和！”
“哦，没事，今天天气还不错！”萧寒对迎过来的吕管家笑了笑，并没有回屋的意思，而被他牵在手里的安安也挥了挥小手道：“吕伯伯，我们不冷！”
“哎呦……”不想，吕管家在听到了安安的称呼后，当即脸色大变，急忙摆手：“小公主折杀老奴了！可不敢再喊我伯伯，这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可如何是好？”
笑话！这安安小公主的干爹是谁？那是大唐的皇帝陛下李世民！他一个卖身为奴的管家，如何敢当安安的伯伯，那样岂不是比皇帝还要高上一辈？
“呵呵，没事的！论年纪，她喊你一声伯伯不为过。”萧寒对吕管家的大惊小怪有些不以为然，随口安抚一句，就领着女儿来到院中。
此时，院子里早就被人挂满了彩灯，布条，有了这些鲜艳的色彩点缀，那冬日里寂寥的院落，立刻变得喜庆起来。
“哇，好漂亮的灯，还会转！”
一直被萧寒拉着的安安，这时候也看到了那些做工精细，形状各异的花灯，于是立刻忘记了刚刚的忧愁，挣开父亲的大手，小跑跑到花灯底下，央求着那些家丁摘下一盏送给他。
“侯爷今日还去长安么？”
眼看着父女两人对自己的装扮貌似都很满意的模样，跟随在萧寒身后的吕管家眼睛都乐的眯成了一条缝，拱拱手向萧寒问道。
“不去了。”萧寒闻言摇摇头，笑着说道：“今年上元节没有什么看头，就连挂花灯猜谜的都没几家，还去那里作甚？”
“哈哈哈，侯爷说的极是！”吕管家似乎也早就料到了这一点，抚着胡须哈哈笑了起来。
这要是前几年，萧寒如果能赶上，基本都要跟薛盼去长安的，而那时候的上元节，也还是很热闹的！
无数长安的大家族为了展示自己，都会选择在这一天搭台唱戏，悬挂花灯，任凭才子佳人登台猜谜获奖，不怕花灯送出去，就怕没有人登台来踩
可眼看到了今年，那些大家族却一反常态，别说搭台唱戏的，就连搭建花棚的都寥寥无几！
照着这个情况下去，估计到了今晚，号称不夜城的长安怎么也得黑去一大半！
“侯爷不去长安也好！”吕管家在笑过之后，又继续说道：“在咱们庄子过上元节，不比长安差上多少！今年为了给那些识字的小兔崽子弄点彩头，老奴特意请了好几个秀才写了不少灯谜，到时候全挂在街上，看那些小兔崽子能赢走几盏！而且，今年咱家那几个铁匠也说好了，要给咱表演一场火树银花不夜天，端的是好看异常！”
2038 字谜
火树银花不夜天？
还别说，这么听着就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玩意，萧寒还真没看过！有心想要问问，不过看吕管家那副得意模样，又担心自己被他当成是土包子，于是也就只能忍着，只等着晚上亲眼看一看就是！
白天闲来无事，满世界到处溜达了一天，好不容易挨到傍晚，在吃了一顿压根不像元宵的元宵后，萧寒就裹上裘衣，带着薛盼和早就开始催促他们的闺女走出了府门。
此刻，夕阳已经落下，天边的晚霞也悄然散走，但庄子里，那些悉数点亮的彩灯却将周遭照的一片透亮！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往外看去，只见数不清的彩灯顺着长街两侧排开，像是一条发光的长龙，蜿蜒绵亘，不光照亮了大半个庄子，同时也映亮了一张张还有些稚嫩的脸庞。
正如吕管家所说的，那些小家伙，就是今晚来猜灯谜的，就是不知道，这满街的花灯，他们又能摘走几盏？
萧家庄子如今的识字率很高，尤其是那些孩子，几乎没有不识字的！哪怕是街头上那些拖着两条鼻涕的小娃娃，也能摇头晃脑的念出几句：“天地玄黄，宇宙鸿荒！辰宿列张。寒来暑往。”
当然，萧家庄子之所以会有这么多读书的小娃娃，并不单单因为萧家庄子的学堂免费！在这其中，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如今的庄户们都变得富裕了起来！
俗话说，仓禀足，而知礼仪！
这并不是一句空话，因为如果一个人，在连饭都吃不饱，肚子都一直饿着的时候，脑子里一般就只有寻找食物这一个念头！
唯有吃饱了饭，满足了基本的生存需求，这个人才会有心思去思考其他。比如，像是供养一个只有投入，没有产出读书人这种亏本的事情。
就这一点来说，萧家庄子的娃娃是很幸运的！
因为家境的富裕！让他们这些小家伙不必和其他庄子的孩子一般，在这般小的年纪，就要帮着父母干活，而是可以心无旁贷的坐在学堂里安心读书，这样一来，学问自然精进的就快。
只是，虽然这帮娃娃学问精进不错，但毕竟年纪还小，再加上这庄子里的灯谜，还是吕管家请的一帮老学究出的！
所以，到现在为止，萧寒就只看到满街的孩子对着花灯苦思冥想，却始终不得一盏！
“唐虞有，尧舜无；商周有，汤武无；古文有，今文无？啥啥啥？这都是些啥？！”
“四方一条心？它怎么不是四条心？”
慢慢的走在长街上，听着周围小娃娃绞尽脑汁的思索着灯谜，萧寒的一张脸却越来越黑。
唐虞有，尧舜无；商周有，汤武无！这不就是一个口字么？
还有四方一条心，四方加起来，再加一个竖心旁，不是愣子的愣，还是哪个？
“爹爹，他们怎么都猜不出来啊？”经过一天的游逛，安安也知道那些好看的花灯是需要猜出谜底才能得到，所以此刻看着满街的花灯，却无一人摘下，不禁皱起了小小的眉头，向着身边的萧寒问道。
“哈哈哈，那是因为他们笨！”
安安话音刚落，一旁的萧寒还没来得及回答，却突然听到一个充满了少年英气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了过来。
“嗯？”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萧寒眉头一皱，转头向后望去！
而就在他们身后，一个身材修长，长相与李靖有七分相像的青年人正站在那里，见萧寒转过头，还特意扮了一个鬼脸。
“李神通？”看着这个年轻人，萧寒皱起的眉头立刻化为惊喜之色！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想要如以前般摸摸李神通的脑袋，不过手伸到一半，这才反应过来：当初的那个毛头小子，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小伙子，再不能把他当做孩子来看了！
不过，萧寒的手僵在了半空，原本在他身前的安安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立刻欢呼雀跃一声，张开双臂，向着李神通奔了过去，那股子亲热劲，就连萧寒见了，都有些隐隐吃味。
“呵呵，夫君莫怪！”薛盼看出了萧寒的尴尬尴尬，伸手拉住他下他的手，笑吟吟的为他解释道：“你不在家的时候，神通时常来庄子里与安安玩耍，所以两人关系才好的和亲兄妹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听到薛盼的解释，萧寒的心总算安定了一些。
怪不得听人家总说，自从有了女儿，父亲的一只脚就踏进了监狱！刚刚，他甚至想到：要是这小子敢对自己女儿有甚非分之想，那么就算他是李靖的弟弟，自己也有无数个法子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安安莫急，看我给你摘一盏灯来！”抱着可爱无比的安安原地转了一圈，李神通立刻就把萧寒抛到了九霄云外，索性让她坐在自己的肩头，就这样扛着安安，去到一盏最大的花灯下面。
“小郎君，可是要猜这盏灯？先说一下，这里面的谜语可不简单！”
眼看李神通朝着这盏明显要比其他大上一圈的花灯而来，一个做萧家家丁打扮的汉子好心提醒了一句。
“多谢提醒，区区一盏花灯而已，还难不倒我！”
自信满满的向着汉子笑了笑，李神通指挥着安安，将那花灯底下的绳子轻轻一拉，顿时一小张纸条就从花灯里面垂了下来。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纸上竟然没有半个字，唯有一张空白的纸片随风摇曳。
“咦？这难道是忘了写了？”
看到自己要猜的字谜竟然是一张没有字的白纸，就算是一向聪明的李神通，这时也是颇为意外，皱眉看向那个汉子。
而汉子见李神通向他看来，却是笑着摇头：“回小郎君的话，这可不是忘了写，听那先生说，这就是字谜！”
“这就是字谜？”听到汉子这般解释，李神通眉头顿时皱的更紧！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在风中不断飞舞的纸片，心中却早就已后悔刚刚夸出的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