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4 边关
就在山东各地还在轰轰烈烈的进行着土地分配之际，河北，营州，此时却俨然已经进入了紧张的战备状态。
作为如今北地的一处重要城关，营州城北拒契丹，东临高句丽，地理位置极其特殊，堪称是大唐北方的门户城市。
也正因为如此，李世民特意在这座不大的城池内，安置着近两万边防大军！并且派遣大将薛万彻前来镇守此地，以防近来越加跳脱的高句丽在边关生事。
而事实证明，李世民的安排绝对是正确的。
因为不管是什么时代，这个卑劣而狂妄的民族，总是会如同一只…不对！是如同一群苍蝇般，在你耳朵边嗡嗡嗡的乱飞，让你恨不得一巴掌，将其拍死在当场。
“他娘的，这群该死的棒子，最近怎他娘的这么不安生！”
营州城主府内，伴随着一声怒吼，案桌上的砚台被便薛万彻狠狠地贯在了地上！
这块来自于端州的上好端砚，连墨汁都没研过一次，就已然变成了一地碎块。
而就算如此，薛万彻仍觉得不够解气！瞪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在大堂内来回扫视！
那些凡是被他扫过的手下，见之无不心头一颤，赶忙低下脑袋，生怕变成一个无辜的撒气包。
“咳咳，大将军？”
就在一众将领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候，一个满脸络腮胡子，长相憨厚的将领却是挠了挠头，古怪的拱手问道：“您说的棒子？可是那些高句丽人？”
“废话！”余怒未消的薛万彻听到声音，阴测测的转头看向说话之人：“怎么，你有意见？”
“没！没……”
被薛万彻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就算这将领再憨笨，此刻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摇头道：“属下只是好奇，他们为啥叫棒子！”
“为啥叫棒子？”
薛万彻翻了个白眼，心道老子怎么知道他们为啥叫棒子？还不是萧寒那个家伙总喊他们棒子长，棒子短的，老子才跟着喊的？！
不过，像是这种话，薛万彻在心里想想也就是了，为了维持在属个理由：
“老子觉得他们一个个跟棒槌一样，所以喊他们棒子！难道你觉得不妥？”
“妥！太妥了！”
那憨直将领听了薛万彻的这个解释，当即重重的一拍大腿，咧嘴笑道：“还是大将军有文化，连起个外号都这么贴切，属下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呕……”
此言一出，堂下立刻有人发出了轻微的反刍声！至于其他人，则是用无比鄙夷的目光看向憨直将领：
这个无耻之徒，为了拍马屁，简直是毫无下限！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根本就对不起他这张憨厚老实的大脸！
不过，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虽然这货拍马屁的技术，远没有达到春风化雨，了无痕迹的境界，但听在薛万彻的耳朵里，依旧让他很是受用。
“少他娘的拍老子马屁！”板着脸，薛万彻假装不喜的喝骂了一句！
但是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到他的嘴角，马上就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那个，前一阵子，让你派斥候去高句丽的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压着心头的得意，薛万彻突然想起前一阵子似乎让此人派人去打探消息过，于是顺口就问了出来。
“啊？那个，这……”
不料，他他这一问，憨直将领当场就变了脸色，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这个那个的！”见手下欲言又止的模样，薛万彻再次一瞪眼，喝道：“你是不是压根没办？”
“办了，属下办了！”被这么一喝，憨直将领终于哭丧着脸，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不敢隐瞒大将军，属下派出去的斥候都断了联系，听说，听说他们是被那群该死的棒子发现了，现在高句丽到处通缉他们，属下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嗯？都被发现了？”
这下子，不光是薛万彻一惊，就连堂中其他的将领，也是脸色大变，顾不得幸灾乐祸，急忙问道：“怎么回事？你派了多少人出去？”
“派了十几个……”将领耷拉着脑袋，嗫喏着答道。
“十几个人，全部都被发现了？”
“嗯，都被发现了！”
“这怎么可能？你让他们用什么身份去的高句丽？”
“就是普通的商队伙计。”
“商队伙计？那怎么可能被发现？”
“可能，可能他们长得不太像伙计。”
“不像伙计？他们都长什么样子？“
“咳咳，长得样子，跟属下差不多……”
好吧，这下子，薛万彻一巴掌拍死此人的冲动都有了！
不用想，这家伙挑斥候的时候，一定是拿自己当原型，全挑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
他怎么也不想想，这年头，一支全都是壮汉组成的商队，突然出现在人家城池里，人家能不多注意一下？
要是这些人再傻一点，四处打探一下消息，那估计傻子都能看出他们的身份，人家高句丽不通缉他们，通缉谁？
“你…你！”薛万彻颤抖着手指向憨直将领，半响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当初怎么不自己去高句丽？”
“属下也想去……”憨直将领的脑袋埋的越发的低了，只听他闷声闷气的说道：“可俺既不会说高句丽话，也不会做生意，去了也没用……”
“噗……”薛万彻吐血了，有这样的手下，夫复何求？
“滚，给老子滚出去领二十棍子！”重重一巴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气的浑身颤抖的薛万彻指着憨直将领，怒喝道：“要是二十棍子不能给你打开窍，就再加二十棍子！”
“啊？”憨直将领闻言，当即目瞪口呆，傻在了原地。
他倒是不怕挨军棍，这玩意又不是没挨过，咬咬牙，就挺过去了！
但听大将军的意思，这是要给他打开窍？用军棍开窍？怎么开？从屁股上开？屁股上不是已经有了一个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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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55 青州
“砰砰砰”
这二十军棍，到最后还是一下没少，全部落在了憨直将领的屁股上。
只不过关于这开窍的事，别说挨军棍的憨直将领，就连大堂中的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根本想不出所以然来。
“哎”
看着自己这一群仿佛榆木疙瘩般的手下，薛万彻绝望的在自己脑门上重重拍了一记：自己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么多手下，怎么一个聪明点的都找不出来？再这样下去，别说看住那些棒子了，自己没把自己蠢死，就已经不错了！
“不成，不能被这些混蛋蠢死，必须要找个聪明人来教教他们！”
想到这里，薛万彻终于打起了精神！只是这个聪明人是谁？又有谁能让自己的这些手下心服口服？
“对了！那个人，不正在山东么！”猛然间，一个熟悉的名字在薛万彻的脑海里跳出，让他禁不住浑身一个激灵，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
“来人！笔墨伺候！”
“咳咳，大将军，咱这最后一块砚台，不是被你摔了么？”
山东，青州。
作为大禹治水，划定的古九州其中之一，青州从古至今，都是中原王朝数得上号的名城重镇！
不过，也正因为它的重要，所以在之前的叛乱当中，青州首当其冲，被那些所谓的起义军摧残一空！
不但城里被搅的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废墟遍地，就连那扇据说有上百年历史的铁木城门，也被砸了个七零八落，斜躺在城门旁边。
以至于到了现在，青州城依旧是处于一种不设防的状态，不管是谁，任人进出。
这日，青州官府得了朝廷送来的几十车粮食，大喜之下，立刻在衙门口统计城内百姓人数，准备将这些赈灾粮食分发下去。
可没想到，这百姓刚刚聚拢过来，突然间，街上一声急促的大喊，却是瞬间打破了这安静的人群！
“啊”
“不好，土匪进城了！”
“快跑啊！”
猛的听到喊声的众多百姓先是一愣，紧跟着，原本围拢在一起的人群顿时如同炸了锅一样！
无数人连粮食都顾不得了，纷纷大叫着扭头就跑，生怕再待下去，就会被土匪一刀削去脑袋！
没法子，这黑风寨的名头，最近实在是太过于响亮了，关于他们的凶名，在山东这边，足以达到令小孩止啼的地步！
作为最近山东新兴起的一伙土匪！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统领，又是何方神圣。
因为，与以往占山为王，共尊一个山大王的土匪不同，这所谓的黑风寨，似乎并不只有一伙人组成！
根据各种消息，不管是在济南，青州，亦或者更远一些的胶州，都有它们的身影在活跃！
而且，这些人的劫掠对象，也是五花八门，有普通百姓，有商队富豪，甚至连官府，它们都不放过。
有时候，萧寒在看到他们的消息，总能生出一种错觉：这些人根本就不是靠劫掠为生的土匪，倒像是刻意祸害他人的一群害人精！
“哈哈，这些人果然来了！”
就在人群炸窝的时候，没有人发现，在靠近府衙的一家茶馆二楼，此刻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正坐在临窗的位置，冷笑着看向
“动手？”
在光头汉子对面，一个敦实魁梧的老汉也是眉头一松，长满老茧的手下意识就要去摸腰间的长刀！
“哎，先等等！”
看到老汉的动作，桌上的第三人，也是其中最为年轻的一个人，此刻却伸手将他拦下，说道：“等他们全部进来，咱再来个瓮中捉鳖！”
毫无疑问，这三人，正是从济南府出来的萧寒，刘弘基，牛进达三人！
之前，萧寒和刘弘基在济南逗留一段时日，直到协助马周将土地分配事宜敲定后，他们这才离开济南，出来与在外面剿匪的老牛汇合。
毕竟，萧寒身上，还挂着一个剿匪大将军的名号，这要是总是躲在城里，让老牛替他剿匪，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还是出来露露面，亲自抓几个不长眼的土匪，也好对小李子有些交代不是？
于是，这就有了三个人在青州城设下埋伏，等着贼人自投罗网的一幕出现。
“铮铮铮”
随着萧寒的话音落下，凌乱的蹄声从街头响起！
在楼上三人的目光当中，一群衣着五花八门，坐骑也是千奇百怪，有战马，有驽马，有骡子，甚至还有骑驴的贼人正大呼小叫着向府衙这里冲来！
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可不是马周，而是摞在府衙旁边，那一包包鼓鼓囊囊的“粮食！”
“大胆！”
府衙门口，此时早已经是人去地空，原本拥挤的空地上，只剩下几片不知谁丢下的菜叶，几只凌乱的鞋子，以及孤零零的几摞麻袋留在那里。
哦，差点忘了，还有几个官府小吏，此刻正躲在官衙门后，隔着一条门缝，冲着外面的土匪大叫：“这是青州府衙！尔等何人，胆敢冲撞官府？”
“哈哈哈”
不过，门后小吏的话，非但没有让贼人退缩，反而引起一阵的哄堂大笑！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头头的汉子更是策马上到了台阶上，居高临下瞪着门缝里的小吏喝道：“青州府衙？老子抢的就是青州府衙，识相的，赶紧打开门跪在一边，否则，老子一会掀了你的门，把你们挨个逮出来放血！”
“嘶”
一阵剧烈的抽气声从门后传来，紧跟着，就听到小吏用有些底气不足的嗓音喊道：“放肆！你们安敢如此？就不怕满门抄斩，夷灭九族么？”
“满门抄斩？”
听到这个词句，土匪头子脸上的神色明显一变，但是紧跟着，就见他沉下脸，恨声道：“想要灭老子满门？老子先杀你们全家！”
说罢，就见土匪头子重重的一挥手：“上，把这破门给老子撞开！”
2356 百足之虫
“上，把这破门给老子撞开！”
听到的性子，霍然起身，抬手一掌，就将身边半开的窗户拍的粉碎。
“谁？”
府衙门前，听到声音的土匪头子猛的抬头，向茶馆二楼看来！
却发现在纷飞的木屑当中，一个须发皆张的老汉正站在窗台后面，对着他怒目而视！
“老子是你祖宗！来人，放箭！”
紧跟着，还不等土匪头子反应过来，那二楼的老汉便是一声怒吼！下一秒，那土匪头子便赫然发现：在以他们为中心的街角，店铺，胡同等等各处，竟不知不觉，出现了数不清的持弓官兵！
“不好！中埋伏了！”
心，猛然间沉入冰海，就在土匪头子目眦欲裂，想要大叫着让手下避开时，下一秒，无数箭矢却如暴雨倾盆，将他在内的所有山匪，全部都笼罩其中。
“哎，怎么这么急着下手？应该留个活口的”
楼上，看着那密集的箭雨，知道这下绝对不会有什么活人的萧寒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坐回到了座位上。
他原本还想逮个活口，问问这些人关于黑风寨的事，怎么现在到处都能听到这个山寨的名号，难不成，它也开连锁了？
可如今，这些人简直比草船借箭的草人还要惨，想问他们话，估计得找个道士，做做法，烧点黄纸才能交流了。
“活口？”听到萧寒的嘟囔，站在窗边的牛进达却是轻蔑一笑，哼道：“这些小喽啰，留活口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的！还不如直接杀了，还能震慑一下宵小之辈！就像是乱事当用重典！这些人，抓着一个就砍死一个，抓着一对就砍死一双！多砍几次，也就不会有人敢再跳出来为非作歹了！”
“好好好，你说的对！你说得对，行了吧？”
萧寒听出老牛这话，隐隐含着一些对自己以前手下留情的不满，不过他也懒得跟老牛这种死脑筋辩论！
辩输了丢脸，辩赢了好吧，跟这些人，他压根就辩不赢！
因为这些顽固不化的老家伙，总有他们所谓的一套道理，在他们的道理下，别人永远都没有赢的可能！
所以，萧寒很光棍的摆手，认输，没有一丝犹豫！
只不过，若是真按照老牛说的，来一个杀一个！那他当年在宁城，还不得杀个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到那时，这山东地界，还能剩几个活人？
“报”
就在二楼的几人还在气氛微妙之际，楼下，已然响起了军卒的复命声。
“上来！”
“报将军，从他们的身上，搜到了这个！”
随着老牛的一声令下，紧接着，一阵急促的上楼声响起，很快，萧寒就见到一个喘着粗气的军卒从外面小跑来到房间，然后单膝跪地，将一个还沾着鲜血的小木牌牌呈送给了牛进达。
“这是？”
看到这方木牌牌，牛进达还没来得及动作，一旁的刘弘基却已经伸长脖子，向木牌牌上看去！
只见这方木牌，只是用很寻常的榆木所制，在牌子周围，简单刻画了一些线条，而在木牌中央，却用方方正正的古篆体刻了一个大字！
“李？”
仔细辨认出了木牌牌上的这个字，刘弘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看向窗外说道：“这些人，难道也是李家的人？他们不是已经被连根拔起了？怎么还有他们的人在作妖？”
“谁说他们被连根拔起了？”
而与惊愕的刘弘基相比，牛进达表现的却是极为淡定，只见他毫不在乎木牌上的鲜血，接过牌子，随手翻看了一下，便丢回到了兵卒的手中。
“忘了告诉你们了，这种牌子，老夫近些日已经缴获不下十枚！你说的李家，虽然确实已经倒了，但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更何论这种传承千年的大家？”
“可”刘弘基瞪眼咋舌：“可他李家现在已经倒了，就连朝中的李家官员，听说也被连累砍了一片！他们根本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这些人怎么还在替他们办事？”
“哼哼，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底蕴！”牛进达再次冷哼一声：“你以为他们这么多年传承下来，就只靠着金钱，好处笼络人心？那你也太小看这些世家了！别的不说，你只要看看，为什么在举国之力的追捕下，却依旧没有李镇的半点消息？”
“老牛你的意思，是有很多人，还在维护着他？”
听到牛进达的解释，刘弘基再次震惊！
他之前只道是李镇那小子挺能躲，就算各地官府，百骑一起出动，也摸不着那小子的半点影子！可现在听老牛的意思，好像在暗地里，还有不少人在帮助着那小子！他李家，依旧没有彻底消亡？
“不对，不对！”
想到这里，刘弘基突然间一个激灵，一双牛眼紧跟着转了萧寒：“如果真是那样，那萧寒岂不是危险”
“废话！”牛进达瞪了刘弘基一眼，又慢慢看向萧寒：“李家倒了，那些人现在最恨的，一定是长安的陛下！第二个，就是萧寒还有你！所以这些天，你们最好小心一点，千万别乱跑！他们或许没能力去长安刺杀陛下，但是刺杀你们，八成还是能做到的！”
“啊？”
一旁正听的津津有味的萧寒做梦也没想到，这说着说着，怎么就能说到自己身上？
话说，他还想着这次来山东，一定要回上辈子住的地方看一看，来个睹物思情！可现在这意思，怎么感觉外面有一群人等着取他项上狗头？这可让他怎么敢到处乱跑？
“啊什么啊？”
牛进达看着目瞪口呆的萧寒，没好气的哼道：“你没见识过那些世家的手段，不知道他们的厉害！可不敢不把他们当一回事！要知道，在这些世家里，一定有些人天天研究暗杀偷袭之术，为的就是给家族杀人祛敌！要不然，你以为老夫闲的没事，天天带这么多人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2357 偷跑
自从知道李家还有不少残余力量在这周边四处生事后，萧寒整个人都变得低调起来。
不出门，不见客，不露面，这已经是常事。
他现在每天做的事情，不过就是宅在房子里，有心情就处理处理文书，没心情就躺着睡大觉。
要是实在是憋的受不了，想出去一趟，那也必须要在一众人的紧密保护下，才会出门溜达一圈，然后溜达完，立刻就躲回住处。
没法子，牛进达的话，确实把他给吓住了！
只要想想传说中，那些匪夷所思的暗杀手段，穷凶极恶的死士，萧寒就感觉脖颈梗一阵发凉！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更何况于他？
在这种乱地，萧寒哪里敢随便把自己的小命，暴露在危险之下？所以，在危险没有肃清之前，萧寒压根就不打算再出来招摇过市了。
这边，萧寒成天躲在家中不出门，不想那边，老牛和刘弘基反倒轻松了起来！
有了火器营的帮助，再加上不用顾及萧寒的安全，老牛他们对付外面那些散兵游勇，简直就如同披甲犀牛一般，直接碾压而过！
只短短几日的功夫，这在之前闹得最凶的青州城匪患，就已经销声匿迹，不见踪迹。
并且不光青州城的山匪，响马不见了踪影，就连远在几百里外的密州，莱州，登州等地的贼人，也是偃旗息鼓，根本不敢再惹事端，生怕这几个活阎王盯上他们，把他们也一杆子收拾掉。
毕竟，与萧寒的怀柔政策不同，在老牛的铁血手段下，只要逮到匪贼，那没说的！
在山上逮到，就在山上吊死！
在路上逮到，就在路上砍死！
哪怕在茅坑抓到，也要摁茅坑里沤死……
反正，在老牛眼中，只有死掉的匪贼，才是一个“好”的匪贼！
并且，老牛不光要把所有的匪类全部弄死，他还要拿这些人的脑袋，警告世人，让他们看清楚作乱的下场！
所以在青州城，或者是青州城下辖的各个小县城，城墙底下就多出了一连串的脑袋，每一个进出城的人，都能清楚的看到那些绝望而恐惧的面孔。
也正因为如此，一时间，老牛的活阎王名声，足以让最胆大的敌人望风而逃！
城里若是谁家小娃娃哭闹，不肯睡觉，只要家里大人悄悄在耳边说一声：牛阎王就在外面！小娃子立刻就会钻入被窝，紧闭眼睛，一动都不敢动。
“侯爷，咱这也太无聊了吧？”
就在牛进达与刘弘基在外面挥舞着大刀片子，追着那些贼人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之时。
青州城内，一座三进的院落当中，穿着一身短衫的小东正盘腿坐在树下，一边狂扇着蒲扇，一边跟旁边躺椅上的萧寒抱怨。
这两天，狗子没事就在他面前炫耀：什么今日跟着老牛去哪里逮了几个土匪了，昨日跟着刘弘基跑了几十里路杀了几个响马了，生活那叫一个精彩刺激。
而反过来，看看他跟愣子两个人，现在却只能整天困在这方院落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那些养在深闺的贵家小姐还要本分，这让小东早就憋的浑身难受了。
“无聊？”
小东边上的躺椅上，萧寒听到了他的嘟囔，侧过脑袋，翻了个白眼哼道：“要不你穿着我的衣服，然后再戴一顶高帽，上书四个大字“萧寒在此”出城转悠两圈？那样保证你不无聊！”
“呃，那还是算了吧……”小东被萧寒呛得神情一滞，讪讪的笑了两声：“我还年轻，还没娶媳妇……”
萧寒冷笑一声：“你年轻，你没娶媳妇，那老子就年纪大，老子就该被人惦记着？”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小东满脸尴尬，支吾着说道：“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化妆一下，换件普通百姓的衣服，偷偷跑出去不是？反正这里这么多人，难不成，还真能有人认出您？”
“偷跑出去？”听到小东的这个建议，萧寒明显愣了一愣，随即便开始犹豫起来。
说白了，他天生也是一个跳脱的性子，这些天，天天都闷在这方院子里，萧寒感觉自己身上都快长毛了！早就想出去痛痛快快的疯玩一场！
尤其是这里距离他上辈子住的地方已经不远，谁不想跟自己的过去，来一场跨越千年的际会？去亲眼看一下这一千多年的时间里，到底有多么大的变化！
“可我身上还挂着剿匪大将军的名号，这么偷跑出去，有点不太好吧？”紧拧着眉头，萧寒心虚的问道。
而小东闻言，嘴角立刻狠狠的抽搐两下！心道：“大哥！你现在天天躲在家里，不也是对剿匪一样没用？再者说了，就你这小身板，真的到了战场上，产生的作用到底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也很难料定吧？”
不过，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小东也清楚：这么说话，实在是容易挨揍！
所以他狠狠的咬着牙，违心道：“侯爷呦，你是大将军，难道还要你亲自出战？这种小事，交给其他人不也办的很好么？你看看，如今周边，哪里还能听得到匪患？这不都是你用人得当，慧眼识珠嘛！”
“哈哈哈，也是这个道理！要不，咱出去？”被小东这么一番连吹带捧，萧寒心情大好，也总算是下定出去的决心！
而早就快憋疯了的小东见状，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眉开眼笑的向房里奔去：
“走走走！出去转转喽！愣子，愣子！你他娘的怎么还在睡！”
很快，在一阵乒乒乓乓，叮叮当当的乱响过后。
这间三进院落的后门被悄然打开，随后，一架寻常可见的乌蓬马车，便在两骑杂毛马的护送下，从门内，慢悠悠的驶入了大街之上。
因为是偷跑出来的，萧寒这次并没有带多少人，只带了哼哈二将，以及甲一，甲三。
如今，正由愣子和小东充当车夫，甲一甲三则充当长随，护送着以访亲为名的萧寒，向莱州方向驶去。
2358 近乡情怯
就在萧寒一行人的马车，顺着青州城东门慢悠悠驶出的时候。
一骑自北方而来，满脸风尘仆仆的皮甲骑士，也恰巧踏进了青州城的大门。
只不过，让骑士失望的是：当他去到驿馆，打听到萧寒住处的时候，里面却早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骑士一个人站在门外，手里攥着薛万彻的信件，在风中独自颤抖。
出了青州城城，外面就是大片大片的田野！只是这田野里，没有长着整齐的庄稼，反倒是被无数半人高的野草所侵占。
这是因为青州之前的匪患严重，朝廷的救济，粮种等物，根本运不进来，直等到萧寒他们来这里以后，情况才见好转。
所以如今，那些耽误农时的百姓，都在地里忙着拔除杂草，翻耕土地，抢种粮食！期盼着在冬季来临前，能收上一茬的粮食，也好让这个年关，变得好过一点。
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身力气百身汗！
自古以来，这人间最苦的，不过是这广大的农民百姓！
哪怕到了后世，人们手头拥有了各种大型机械，种地依旧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更何况连一头牛，都要几家一同供养的唐朝。
没有先进的设备，没有肥地的肥料，没有优良的粮种！
但这些面庞黝黑，手上长满老茧的老农，愣是用这一身的力气，延续着整个民族的传承。
“哎…”透过车帘，萧寒看到外头顶着太阳，在烈日下劳作的百姓，心中不知怎么，突然一酸。
大唐的百姓实在是太苦了！
都说盛世大唐！但那些华美的文章，朗朗上口的诗作，写的都是文人骚客，达官贵人！又有几个人，在意这些百姓的辛苦？
就算是写出“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李绅，不也是转头一顿饭，就吃掉二十只鸡，生活一度奢靡无数？（关于李绅的奢侈生活，宋人曾在《太平广记》说他“以旧宰相镇一方，恣威权！比记载较为权威，可见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侯爷，你怎么叹气了？”
车厢外，愣子听到身后传来萧寒的叹息声，纳闷的回头问道。
不料，他这不问还好，一问，正触到了萧寒的痛处！
于是，随着萧寒猛一瞪眼，愣子的屁股上就突兀的挨了一记大脚！猝不及防的他直接地叽里咕噜的滚下了马车！
“混账东西，早晨吃饭时，谁让你剩半碗饭没吃的！”
车厢内，萧寒猛的扯开帘子，向着愣子怒目而视！
“啊？？？”
愣子懵逼的坐在尘烟四起的黄土路上，一双不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萧寒，半响才反应过来，委屈的说道：“那半碗饭，明明是您吃不了，非要倒给俺的，俺当时吃得太饱，实在吃不下了……”
“嗯？还敢犟嘴？”
“呃……”
被萧寒恶狠狠的一瞪，愣子激灵灵打了个冷颤，随即仿佛福至心灵一般，急忙改口，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不敢不敢！俺吃，俺下次吃不行么？！”
跟自家这位侯爷久了，就算愣子再迟钝，也摸清了一些萧寒的脾气！
比如这种无缘无故的发火撒气，看似毫无道理，但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愣子他们早就发现：每当这种时候，这大概率是侯爷心里感觉有了亏欠，这才借着发火，将那股子亏欠之意发泄出来。
只是不知道，这次他的亏欠之感，又是对何人所发？
“哼哼，下次谁再敢浪费粮食，老子就让他饿三顿，不！饿三天！”
“啊？”
“啊什么啊？不服？”
“服！服！心服口服……”
黄土路上的这点小插曲，并没有引来太多田里人的关注，只有几个一同上地的半大娃娃，远远指着愣子哄笑两声。
“笑！再笑把你们小雀拽掉！”
在萧寒这里吃了气，愣子不敢再撒回去，只能愤怒的瞪向这几个敢嘲笑他的小娃娃！
不过这狠话刚撂出去，头顶上却又挨了一下。
“赶紧上来，继续赶路！”萧寒吼道！
“喏……”
这下子，愣子总算是脾气全无，只能在小东乐不可支的目光下，灰溜溜的爬上马车，甩着马鞭，重新赶路。
过青州，到昌邑。
二百来里路，萧寒一行人却足足走了四天。
没法子，这时节，天上的太阳，实在是太毒了！
尤其是到了中午，在太阳底下晒一阵，整个人都会变得迷糊起来。
所以萧寒他们，也只能趁着上午和下午凉快一点的时候，抓紧赶一会路，在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则全部躲在树荫下凉快。
不过，说来也怪！
在到了昌邑地界以后，天气突然间，就凉快了许多，在他们的头顶上，时不时飘几朵云彩过来，运气好一点，还会打一阵雷，下一会雨。
“咔嚓……“
说曹操，曹操就到！
眼看天空上一个巨大的叉子状闪电亮起，萧寒躲在支好的牛皮帐篷里，心中默念：“1，2，3！”
第四个数还没有念出，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便从天际席卷而来，震得牛皮帐篷都随之微颤起来。
“才一千多米，这雷电，距离挺近啊。”听着外面渐渐有雨点打在帐篷上，萧寒收回视线，低声嘀咕了一句。
话说，自从上次在汉中有了被雷劈的经历后，愣子他们打死都不敢再到树底下躲雨了！
就比如这次，明明在他们不远处，就是一片高大的树林子，但愣子他们，宁肯在路边支个帐篷，也不愿冒着遭雷劈的危险，去那片树林子里呆着。
“淅沥沥……”
思索间，帐篷外头的雨，突然间就变大起来！
原本阴暗的天地，如今已经被无数道银线所笼罩！黄豆大小的雨点，砸在厚厚的牛皮帐篷上，将帐篷砸的砰砰乱响。
萧寒坐在帐篷里，看着地面上的雨水渐渐汇流成溪，向着低矮处流去，慢慢放下帐帘子，将那丝雨雾隔绝在了帐篷之外。
有道是近乡情怯！
可萧寒没想到：即使跨越千年的故地重游，依旧能让他生出一股莫名的忐忑感。
2359 安平
“侯爷。”
就在萧寒在帐篷里思绪万千之际，突然间，帐帘一翻，甲一从外面闪了进来，低声对他说道：“林子里好像有人。”
“有人？”萧寒眉头一皱，不过很快便又舒展开。
因为按照地图来看，这里距离他们要去的安平县城已经不远，发现有人在林子里避雨，实在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
“是冲着我们来的？”
轻声问了一句，甲一却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是！他们并没有避讳咱们的意思，可能只是赶巧到此躲雨。”
“那就注意一下，只要不是冲着我们来的，不用管他们。”萧寒闻言，点点头，对着甲一吩咐了一句，然后又透过帐帘的缝隙，认真的往外看了一眼。
此刻外面的暴雨，明显已经过了最急的时候了，原本都快连成线的雨点开始逐渐变小，头顶牛皮帐篷的颤动，也渐驱平稳。
这基本就预示着这场急雨，很快就会过去！说不定，他们可以在天黑前，赶到此行的目的地，安平县城。
只要想到，今天可以不用睡在硬邦邦的地面，萧寒就不觉是一阵的感慨。
虽然，这次出来，萧寒他们准备的还是比较充分！
但露宿野外，怎么也赶不上在客栈里舒服！
尤其现在的自然环境，说好听点，就是太过于优越！说难听点，就是很多地方，都还处于蛮荒状态！
你压根就想不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会遇到什么！
比如那什么蛇啊，蝎子，老鼠，狐狸，这些还算好的！运气不好，像是野狼，黑熊，野猪，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就在前两天，他们在一座山脚下扎营时，竟然遇到了一只猛虎！
在后世生活了那么多年，别说在野外看见老虎了，就算是只狼，也足以轰动新闻，惹来大批相关人员围捕！
萧寒就曾记得，自己上一世，就曾传出附近一座山上有狼的消息，结果武警特警去了一堆，几乎把整片山都翻过来，最后却是发现：那所谓的狼，竟然是一只走丢的二哈！为此，当时他们这些人，没少戏称：这是有史以来，最昂贵的找狗行动！
当然，那还是上一世的事情，在如今，却是绝不会发生这种乌龙事件！
说看到老虎，那就是真的老虎！
并且，这还不是那种动物园里，病殃殃的懒虎，而是一只体长超过接近一丈，哪怕趴在那里，都有半个人高的吊睛白额大虫！
当时幸好这只老虎看起来不太饿，所以只趴在草丛中，与萧寒他们对峙了片刻，便扭头消失在了密林当中，双方并没有发生什么战斗。
可也就这么片刻的功夫，不光萧寒感觉背后冷汗淋漓，就连最为胆大的刘弘基，也是连喘粗气！根本没有之前吹牛时，说要亲手扒掉老虎皮，做一床虎皮褥子时的豪气。
或许，没有近距离接触这些猛兽，你永远都不能理解它所能带来的压迫感！
那只趴在草丛中的老虎，哪怕只隐约露出半个身子，但那那庞大的身躯，不带丝毫感情的眸子，以及闷雷般的低吼，都足以让最为胆大之人，从心底生出恐惧之意来！
这无关胆量，而是一种天生的血脉压制，就算进化成了如今的人类，也不可免俗。
外面的雨，越来越小，天上的雷霆，也越来越远。
都说六月份天，小孩的脸，这句话是一点没错！
刚刚外面还是乌云压顶，疾风骤雨，眨眼间，又是云开雾散，阳光普照，要不是地上还残存着不少雨水，任谁都想不到，刚刚曾下过那么一场大雨。
收拾好帐篷，趁着距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小东等人急忙整理马车，准备继续赶路。
而树林里的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也跟着收起雨伞，出了树林子。
因为是刚下过雨的关系，路面虽然到处都是水洼，但这水还没渗到土里，所以倒也不显得泥泞，这要是耽搁一段时间再走，估计这车轮都会陷进地底。
趁着小东他们赶来马车的功夫，萧寒往后看了一眼从树林里走出来的几人。
单看穿着，这一行四五个人，竟然都是书生打扮，在他们身上，都穿着书生最常见的长衫！
这就有些奇怪了，毕竟现在虽然老牛还在四处扫荡，但总归没扫到天下无贼的地步，这么一群书生，闲的没事结伴而行？难道就不怕遇到什么贼人？
不过，好奇归好奇，萧寒也知道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基本原则，所以只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坐上了马车，向前赶去。
赶路，无疑是枯燥乏味的。
外面就算是有再美的风景，连续看上一两天，也就看够了。
并且，这次萧寒为了不至于太过招摇，没有乘坐他的萧家马车，而是用了一架普通的平板马车。
这一对大圆饼的木头车轮碾在地上，就算是再细微的颠簸，也会清晰的作用在车厢内乘坐人的屁股上，让乘坐人知道知道什么叫做鞍马劳顿之苦。
一路颠簸，一路痛苦，终于，在西边太阳只剩下半张脸的时候，萧寒他们一行人，赶到了安平县城的门前。
“安平！”
一瘸一拐的从马车上下来，萧寒抬头看着面前低矮的城门楼子，目光复杂的轻念出它的名字。
这，就是它上一世，曾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还记得曾几何时，老头子对还是孩童的萧寒说过：小寒呐，这安平城啊，别看它小，但历史却长着，据说在几千年前，它就已经在这了！所以，这可算是一座古城了……
可惜那时候，萧寒总觉得老头是在吹牛！
几千年的古城？那他怎么就没在县城里，见到一点有历史痕迹的东西？
满县城里，那看起来最老的，还是架在河边的一处碉楼，传说是当初抗战时候建的！
萧寒小时候，没少爬上去玩耍，抠里面的弹孔，为此，也不知道挨了老头子多少记大脚，可仍旧不长一点记性！
2360 高丽
脑海中突然出现突然上一世碉楼的模样，萧寒打了个激灵，下意识便回头向后身看去。
刚刚，他在车厢里颠的实在是过于难受，压根没注意到外面的情景。
如今赫然回首，这才发现：虽然历经千年，但那条曾经承载他无数童年美好回忆的小河，依旧还在它原来的位置静静流淌。
看到这条就连形状都未曾改变多少的小河，萧寒的眼圈，一下子就变得湿润了。
触景伤情，说的就是此时的他！
望着眼前这条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小河，萧寒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一千多年后，
要不是河边没有矗立那座灰暗的碉楼，他估计真的会以为这一切，只是一场梦，一场滑稽荒诞的痴梦罢了。
“侯爷？侯爷？”
就在萧寒思绪越飘越远之际，忽然间，身边传来了小东的低声呼唤，将他纷飞的思绪从天上扯回到现实。
“啊？嗯，怎么了！”回过神来的萧寒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声音微带沙哑的看向小东问道。
“咱进城吧？”
面前，小东满脸古怪的看着萧寒。
他早就感觉出萧寒的不对劲了！好像自从到了莱州府以后，自家侯爷无故失态，以及突然做出奇怪举动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
作为萧寒的贴身长随，小东自然知道这是自家侯爷心乱的体现，只是，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自家侯爷心乱？
并且，说到异样，小东忽然间又记起另一件怪事：那就是在这之前，他分明记得萧寒并没有看过这里的地图，为什么，却能清楚的指引着他们一路来到这安平县城，就算途径几个分岔路口，都是丝毫不错。
“难道，侯爷之前来过这里？”
想到这一路上的种种怪异之处，小东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要不是如此，那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不过，小东不知道的是：萧寒之前，也可以说以后，确实曾来到这里。
并且，萧寒不光来到这里，他还在这里成长，读书，工作过！
这座哪怕在后世，也只是毫不起眼的小县城，却几乎承载了萧寒对于上一世，所有的记忆！包括他无忧无虑的童年，以及暗恋了十年，最后也只敢偷偷看上一眼的女神。
“进城！”
深吸一口略带湿气的空气，萧寒抛去脑海中那些胡思乱想，沿着古道，第一个向着县城大门走去。
说来，其实也挺怪。
都说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利器！
沧海桑田，山川变化，随着时间的流逝，足以抹去一切前人留下的痕迹。
但唯有一样，那就是这些道路，似乎多少年，都没什么变化。
一千年后的路，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了。
除了没有沥青水泥，无论是走向还是岔口，都与萧寒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像是那些城池，总是修了毁，毁了修，到最后，根本找不到之前哪怕一点迹象！
可萧寒从没听说过，有人会闲来无事，将道路改上一改！
所以，才有了古道，西风，瘦马！这样的千古名句。
“站住！”
这一边，眼看萧寒已经信步走到城下，即将就要进城之际，突然，一道傲慢的声音，却从黝黑的城门洞里传了过来。
“你们是谁？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伴随着这道傲慢的声音，心绪一直不宁的萧寒这才发现，原来在黝黑的城门洞里，还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满嘴大黄牙的中年守门兵卒。
“这位官家！”
萧寒皱着眉，看着这痞子似的守门兵卒并没有急着开口说话，倒是跟在他身后的小东见状急忙上前，笑嘻嘻的对着兵卒拱拱手道：“我们少爷这次是外出省亲的，途径贵县，不想露宿野外，所以进来休息休息，望官爷给行个方便？”
说罢，也不见小东如何动作，几枚大子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到了守门兵卒的手里。
“哦？外出省亲？”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简直一点都没错！
刚刚还翘着二郎腿，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的守门兵卒，在摸到手中的铜子后，那张不耐烦的脸，立刻就换了一张谄媚的面孔！
麻溜的从座位上起身，守门兵卒同样对着萧寒他们拱拱手，施了一礼，顺道将手中的铜子滑落到袖筒里，这才开口说道：
“几位贵客勿怪，主要是最近这世面，不太平，不光到处都在闹土匪，听说连高丽人，也跑过来插上一脚，所以这个城门嘛，自然也要看的严厉一点”
“哦？高丽人？”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县城门卒口中听说这个名字，萧寒的心头不由一动，下意识问道：“什么意思？这附近，还有高丽人？”
“那个”守门兵卒见萧寒突然问起他关于高丽人的事情，脸色当即又变了，吞吞吐吐半天，都没说出句所以然来。
而一边的小东见状，眼睛一转，立刻又是一小把铜子塞了过去：“这位官爷，您瞧这位就是俺家公子，他平日里没啥爱好，就喜欢打听些稀奇事，你要是知道，就不妨与他说上一说！我们都是外乡人，你也不用怕我们给你把事情都传出去！”
“这”
守门兵卒可能这辈子都没想到，守在这兔子不拉屎的破地，竟然也能有一天，遇到传说中的散财童子！
轻轻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铜子，守门兵卒只大概一估略，就清楚手上这一把，最少也得有个四五十枚的样子，足够顶他几天的饷银了。
“发财了，发财了！我就说今天早晨一起来，那枝头上的喜鹊怎么嘎嘎乱叫，原来，今天活该我黄六子走大运！”
黄六子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那一嘴的大黄牙，在异样的照耀下，都发出类似黄金那般的光泽
只是与人见人爱的黄金相比，他的这口大牙，除了让人想抄起锤子，一只只给它敲碎拔掉，再生不出别的任何心思。
又快过年了，可乐在这里祝福所有的小伙伴，身体健康，龙年大吉！还有，上一章节将愣子的名字写错成了刘弘基，现在已经改正，可乐汗颜。
2361 孙坚
有道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钱财到手，黄六子的态度，立刻就不同了。
抬头看着天色已经渐晚，路上也没什么行人，那黄六子索性将萧寒让到了板凳上，他则坐在另一边，开始绘声绘色的说起近期安平县的故事。
也正是在黄六子的描述下，萧寒才知道：原来这里，不仅仅遭了天灾人祸，竟然还有一些高句丽人来此趁火打劫！
“哎，那些不是人的玩意！他们自己国家遭了冻灾，牲畜，稻粮都被冻死无数！按理说这就是活该！老实受着就行，但他们眼看没吃的，竟然就乘船出来四处打劫，听说前一阵子，登州就被他们抢了一遍！”
“什么？登州被抢了？”猛然间听到这个消息，萧寒面皮不由一紧，立刻紧张开口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外面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什么风声？能有什么风声？”黄六子瞪了瞪那一双鼠目，哼哼了两声道：“几位，现在咱这里什么情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多少县城连个官老爷都没有，跟谁报告去？
还有，这啥时候的事，应该也就是最近这半个月才发生的吧，俺可听说，要不是登州百姓自发组织迎敌，怕早就被人洗劫一空了！所以，咱这个安平县，现在比以前，也是管的厉害，像是不明身份的人，绝对不让进这个门，不过你们放心，俺一看你们，就知道你们不是坏人！这大门，你们随便进！”
说完，黄六子还不忘豪气干云的拍拍自己的胸膛，一副老子罩着你们的大气模样。
只不过，萧寒几人看到他那猥琐面孔，再加上这一副指点江山的动作，却是在心中连翻白眼：“我们不像是坏人？这也能看出来？难道坏人会把这两个字刻在脑门上？还不是你小子看在铜钱的份上，才让我们进来的？”
只是，这看破不说破，朋友还有得做！
眼看时间已经不早，这就要到关城门的时候了，黄六子终于从板凳上起身，拍拍屁股说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进城后呢，就顺着大街一直往前走，路东就有一家客栈，你们别忘了跟掌柜的报俺黄六子的大名，他一定会格外照顾你们！”
“照顾我们？怕是提起你的名字，那掌柜就会多收我们好几倍的钱，好过后给你抽成吧？”萧寒闻言，立刻翻了个白眼，在心中嘀咕了两句。
不过他也懒得再计较这些小事，这一路舟车劳顿，他实在是累了，如今就想赶紧找个地方，吃口热饭，再美美的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再说。
“吱嘎嘎……”
随着太阳从西山落下，背后沉重的城门也被缓缓关上，已经走过城门洞子的萧寒听到这令人牙酸的动静，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今日遇到那几个书生似乎还未赶到！
“等等……”
一下子站住脚步，在小东等人诧异的目光中，萧寒突然回头，对着已经将城门半关的黄六子喊了一声。
“啊？怎么了？”
那边，正招呼几个帮手一起关门的黄六子一惊，赶忙停下推门的动作，奇怪的看向前头的萧寒。
“那个……”见关城门的动作停下，萧寒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又有些多管闲事了。
自己与人家只是顺路而行了一阵罢了，连他们的姓名籍贯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这里，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这里，难不成，就凭借一个猜测，自己能让这城门老打开等着那几个人？
估计这样的话，别说这黄六子不能答应，就连全城的百姓，也要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他们几人。
“那个，到关城门的时间了么？”见到黄六子满脸古怪的看向自己，萧寒老脸一红，当即打了个哈哈问道。
“到了啊！”
黄六子闻言，诧异的回头看看西边的太阳，晚上太阳落山关城门，早晨鸡叫开城门，没错啊，现在的太阳确实落山了。
“到了？到了就算了！”不远处，萧寒嘴角抽搐两下，讪讪的嘀咕了一句。
而城门底下的黄六子见状，虽然满腹狐疑，但最后还是忍住没问，开始继续招呼帮手关门。
“等等！等等……”
大门继续合拢，就在这高大的城门，关到仅容一个人侧身进出的缝隙时，又是一道急促的大喊，打破了这傍晚的宁静。
“怎么又要等！有完没完了！”听到这第二次让他等等的声音，黄六子这下终于有些抓狂了！
上一回，看在铜子的面子上，咱不找你们麻烦，但是也不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兄弟当猴耍吧？这要传出去，让咱老黄的脸往哪搁？
“谁？谁喊的？”瞪着眼，怒气冲冲的向着四周扫去！尤其是还停在那里未走的几个人，他更是狠狠的多看了两眼。
“老大，老大，好像是门外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黄六子身边，一个帮手迟疑的对黄六子说道。
“门外。”黄六子眉头一皱，他也没想到，这声音竟是从外面传来的，刚刚外面明明没人了啊？
“谁！”
很不耐烦的透过那道缝隙往外看去，此刻，在城门外，果然有几个身着长衫，背着背篓的书生模样的人，在向这里踉跄跑来。
“官爷，官爷！我们是外出游学的学子！”
城门外，孙坚看到大门还剩下一道缝隙未曾关上，脸上登时大喜，急忙奔上前道：“这是我们兄弟几个人的身份凭条，今日途径这里，请官爷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城休整休整。”
“方便？不方便！”黄六子透过缝隙，上下打量了一遍这几个书生，见他们长衫是用普通麻料制成，上面还打着不少补丁，这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
“时辰已经过了！俺们也要公事公办！你们几个，明天再来吧！”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黄六子果断示意其他几个人继续关门。
“别，别！”
门外，听到黄六子还要继续锁门，孙坚当时就急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是将心一横，直接从门外钻了进来，临了，面对着目瞪口呆的黄六子几人，他还多嘴加了一句：“您看，这不门还能进么！”
（龙年到了，可乐祝愿所有小伙伴们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万事如愿，阖家幸福，团圆美满！）
2362 进城
“您看，这不门还能进么？”
原本，这只是孙坚随口一句话而已，表示这门还没完全关上，可以继续进人。
但是听在黄六子的耳朵里，却是分外的刺耳！
好啊，自己说这门不能进，你却说这门还能进，这不就是在嘲笑自己？
要是今天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怕是不知道马王爷还有三只眼！
“好小子，敢闯城门！”
想到这里，黄六子脸色一沉，瞪着面前的孙坚咬牙切齿的怒道：“来人，给我拿下他！”
“喏！”
一众帮手见状，立刻齐齐的大喝一声，丢下手中的活计，一拥而上，直接将孙坚扑倒在地。
“啊？你们要做什么？”冷不防被人压在地上，孙坚也是惊慌失措，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努力仰头大声喊道：“我又没犯法，凭什么拿我！”
“凭什么拿你？”黄六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冷笑道：“就凭你敢闯城门，老子就有理由怀疑你是高句丽的奸细！正好，这两天县令大人正命我们四处搜捕高句丽人的踪迹，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放…放肆！我们不是奸细！”
“哼，你说自己不是奸细就不是奸细了？一会儿到了大牢里，你自然就认了！”
“救命！救命！官差抓好人了！”
“来人，给我堵住他的嘴，拖去大牢！”
片刻的功夫，城门口这里就已经乱做一团！
呵斥声，喊冤声，呼救声，各种声音不断传出，听的周围的居民百姓纷纷好奇的往这里看过来。
而原本已经重新上车的萧寒都已经要走了，可见到这一幕，又停了下来。
看着为了救一开始的那个书生，剩余的几人也是纷纷挤进城门与黄六子理论，然后被人挨个踹翻在地，马车上的萧寒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心道：这些人是读书读傻了么？明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们还一个个进来送人头？这下好了，被人一锅端了！连个帮忙喊冤的人都没留下。
“哎，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小东，你去与他们说说，这些人是咱的旧识，让他看在……看在钱的面子上，放这些人一马吧！”
虽然已经有些后悔自己多管了这么个闲事，但是萧寒微一思索，最后还是决定帮这几个书生一把。
佛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要不是他刚刚闲的没事，喊停了黄六子，导致大门没有关上，那么这几个书生顶多也就在城外再露宿一晚，怎么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要被下大牢的地步。
再者说了，自己帮他们这一把，只是付出点银钱罢了，而银钱对萧寒来说，可比举手之劳还要简单。
“好嘞！”
马车前面，得了萧寒吩咐的小东心领神会，纵身跳下马车，一溜烟往兀自喊闹不停的城门下跑去。
接下来，也不知道小东是怎么跟那黄六子说的，只听到城门口原本的喧闹声，很快就消失不见，再往下，就只有黄六子喝斥周围那些看热闹百姓的怒骂声。
“少爷，人带回来了！”
青石路边，小东笑嘻嘻的领着四个鼻青脸肿，衣服散乱，但是目光却依旧不忿的书生来到了萧寒的马车前。
而看着这架外表普通的马车，几个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孙坚狠狠地一咬牙，上前躬身抱拳：“书生孙坚，见过恩公，谢恩公仗义相救！”
也是直等到孙坚行礼，一行其他几个人这才黑着脸，跟着抱拳：“韩文杰，柳岩松…见过恩公，谢恩公仗义相救！”
几个人不情不愿的行礼动作，都被萧寒透过帘子看的一清二楚。
不光他们的动作，就连这几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化，萧寒都看在眼里。
不过对此，他却也只是笑了笑，并不将之放在心上。
经历过这么多的大风大浪，萧寒现在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头脑简单，一点就炸的二愣子脾气。
面前这些书生虽然看起来有些无礼，但书生嘛，若是没点书生意气，没点他们所谓的风骨，那还叫什么书生？跟那油滑的市井商贩，又有什么区别？
“区区举手之劳，何必言谢？小东，我们走。”隔着帐帘，萧寒不咸不淡的跟外面几个书生客套了一句，然后也不等他们反应，这就催促赶车的愣子离开。
这眼看就要黑天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找到，谁有那闲工夫在大街上演一出礼贤下士？
“啊？”
另一边，见到萧寒的马车说走出走，丝毫不拖泥带水，孙坚几人这才傻了眼！
他们原本以为：这些人之所以肯救自己，一定是有什么目的！那里想过：人家不光连姓名都懒得通传，就连面都不曾露过！
“恩公，恩公可否告知姓名？我们也好将银钱凑齐，还给恩公？”
眼睁睁看着马车已经走出十数步，后面的孙坚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向着前面挥手大喊。
而不远处的马车，却依旧不疾不徐的顺着青石板路，向前驶去。
后面孙坚几个人，只能见到那刚刚将他们从黄六子手下救出的青年从车厢前探出头来，朝着他们眨了眨眼睛，喊道：“我们少爷说他叫雷锋，还有那钱，不用还了！”
“雷锋？”
大街上，几个书生呆愣愣的看着远去的马车，一时间谁都没有回过神来，直等到马车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其中一人才揉着青紫的眼眶，抽着冷气道：“哎，我怎么没听说这附近，有姓雷的人家啊？”
“蠢货！”孙坚闻言，黑着脸瞪了那说话的人一眼：“你没听他怎么说的？我们家少爷说他叫雷锋！若是他家少爷的名字真是雷锋，那他还用这么说？”
“孙兄的意思，这雷锋只是一个化名？”韩文杰瞪大眼睛，惊愕的看向孙坚。
“废话！”孙坚再次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韩文杰挠挠头，又问道：“可他为什么要用化名？而不用本名示人？”
孙坚这次被问住了，支吾了半响，才恼羞成怒道：“这…这我怎么知道？有本事，你追上去问一问？！”
2363 住店
“孙哥，先别管他们了，咱接下来去哪？客栈么？”
“客栈？你还有钱？”
“呃，没有……”
“没有钱，还去什么客栈？看看城里有没有什么城隍庙，先进去将就一晚再说。”
几个在路边商量了半天，却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几人一合计，索性不想了，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才是正事。
而就在几个书生瞪着眼睛，到处寻摸栖身之所时。
萧寒一行人，也顺着那黄六子说的方向，找到了那家全县唯一的一家客栈。
嗯，确实是一家客栈！
站在台阶下，萧寒抬头看着客栈门前匾额上那“一家客栈”四个斑驳大字，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一家客栈？
这店的老板，到底是有多懒？竟然连个名字都懒得写？
就算叫“有间客栈”，也比这“一家客栈”好看些不是？
“谁？谁大晚上的……”
客栈门口，萧寒还在盯着那匾额看个不停，客栈内的店小二却也听到声音，急忙从里面迎了出来。
而在看清楚外面风尘仆仆的一行人后，小二一张阴沉的脸，当即就跟变魔术一般，瞬间笑成了一朵花！
“客官，客官您来了？这天都黑了，别在外面站着了，里面请！瞧几位面生，是外乡人吧？这么晚了，是准备在小店住店？”店小二点头哈腰，打开房门就要邀请萧寒他们入内。
而萧寒对于小二一眼就能分辨出自己这些人的能力，也是毫不意外。
话说，来大唐之前，萧寒对于店小二的印象，基本就停留在肩膀上搭条毛巾，没事擦两下桌子，见人就点头哈腰，笑脸相迎的奴才模样上。
可到了大唐以后，萧寒才发现：他印象中的店小二确实有，但这些东西，并不能代表所有的店小二。
比如在长安，一个好的店小二，除了要做到迎来送往，不出纰漏，还需要眼光毒辣，心思缜密，反应奇快几个特点。
进到店里的人，眼睛一扫，就知道该给人家推荐燕翅鲍，还是普通家常菜，说话如何好听，才能让客人既有了面子，还吃的高兴！
除此之外，唱报菜名，记住每一桌的菜式价格，如何处理应急情况，以及牢记店内每一个熟客的喜好，习惯，乃至坐什么位置，吃什么菜，这都是店小二的基本技能。
这样一个合格的店小二，基本就是每个大饭庄争抢的对象，其月俸，比掌柜都少不了多少，根本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干的活。
所以，这店小二的意思，也暗含店里二老板之意，由此可见，这店小二的重要。
“外乡人，住店！”看了眼黑漆漆的客栈，萧寒眉头微微皱起，心说这里面怎么这么黑，该不是间黑店吧？
不过，他却是不知，这些日子客栈生意冷冷清清，惨惨淡淡，都快穷的揭不开锅了，哪里舍得在晚上点灯？
“住店，好嘞！客官里面请～马匹的话，就先放外面，一会牵到后院，好生照料照料！”店小二察言观色，立刻发现了萧寒脸上的异样！
他心知萧寒这是为了那般，于是，借着请几个人进店的空隙，店小二也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两块火石，在一盏油灯上来回擦了几下，顿时，一小朵橘黄色的火光便在大堂中间亮了起来。
“客官五位？开几间房？晚饭还没吃吧，要不要让厨子做一顿饭，正好，今天有渔民送来的鱼蟹，全是鲜活之物！”
小心翼翼的将油灯放在柜台上，店小二脸上的笑容登时更加灿烂起来，就连躬着的腰，也更低了几分。
终于有客人了！
算起来，他们这家小客栈已经多久没接过外地客人了？好像自从山东大乱之后，他们就没正八经的做过什么生意！平日里，就指望着县里几个老熟客的帮衬，客栈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如今，总算有生意上门了！
“开三间房，晚饭也弄点，记住，别糊弄人，要是敢糊弄我们，可不给钱！”
随后应付着店小二，萧寒皱着眉头，借着油灯的微弱光芒，将客栈内部打量了一遍。
这是一家很中规中矩的一家客栈。
与绝大多数客栈一样，大堂中间，摆着一张柜台，柜台边上陈列着几坛老酒，墙上挂着写有菜名的小牌牌。
一旁，是一架通往二楼客房的木质楼梯，从那被盘的无比圆润光滑的扶手上来看，这里曾经的生意应该是很是不错！
而且，萧寒还发现，与这一路上，其他客栈依旧固执的使用矮几软榻不同，在这家客栈里，竟有几套类似于八仙桌一样的高脚桌椅！
这可是稀罕东西！
虽然，现在的长安，乃至江南，早就习惯了这种可以让人舒展坐下下高脚桌椅，但是在向来守旧的山东，这些东西却迟迟推广不开。
豪门世家不接受，底下的地主富绅就不敢用，而地主富绅都不用，总不能指望平民百姓去用吧？再说了，没有信息渠道的他们，估计连听说这些东西，都很难听说。
“好嘞，客官您稍等！”得了萧寒的吩咐，尤其是见萧寒连价格都没有问，只叫自己别糊弄他，店小二就知道今天这是抓了条大鱼！要是斥候好了这些人，说不定自己的月俸……
想到这，店小二更是腿脚轻快了不少，一溜烟的跑去后厨，准备将厨子踹起来，给前面的贵客上一道大餐。
店小二屁颠屁颠的忙前忙后，这时候，客栈掌柜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见到萧寒一行人，老掌柜急忙拱手：“哎呀，失礼失礼，刚刚老朽出去一趟，让客官久等了。”
“没事，我们也是刚到。”看到这脸上满是皱纹的老掌柜，萧寒也不以为意，笑了笑道：“对了，我们的马还在外面……”
“没事，没事！”见萧寒笑意盈盈，并不像不好说话的模样，这老掌柜也松了一口气，颤巍巍的转到了柜台里面笑道：“客官第一次来我们这安平县吧？别看我们这县小，但是民风却极为淳朴！堪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您就放心吧！”
2364 小二
“谁说怕马丢了？你这老头是不是糊涂了？我家少爷的意思，赶紧把马照顾好，多喂点豆料！”愣子被店掌柜自夸的话逗乐了，翻着眼睛笑道。
“啊？”老掌柜闻言，这才恍然，禁不住老脸一红，急忙道：“哦！老朽这就去，这就去。”
“哎，算了，您老歇着吧，我们自己来吧！”
不过，见老头微微颤颤，走路都不太稳当的模样，萧寒生怕这老头牵马时，再被自己的马踢一跟头，所以果断给愣子使了个眼色，让他自己去牵马。
“也行，客栈后门就在旁边的胡同上，从后门进，里面有马厩……”
而见客人要自己动手，客栈老掌柜也省的清闲，呵呵一笑，替愣子指明了位置，便坐在柜台后面，有一句没一句的跟萧寒扯起了闲天。
看的愣子直翻白眼，想发作都发作不得，只能恨恨的起身牵马。
“客人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省亲啊？不知客人的亲人在那里？可在这安平县附近？”
“不在？失散了？哎，这可难办喽！这人海茫茫，想找个人，可比大海捞针还要难！说起来，谁知道今年这是怎么了？先是冻灾，然后又是水灾，接着再是兵灾，不说别的地方，就这安平县，都少了快小一半的人，哎，劫数，劫数……”
或许是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就会自然而然的变的絮叨起来，这还没几句聊下来，老头就从询问萧寒的来历，变成了他一个人的唠叨。
什么城西的李二狗被人蛊惑，去当了叛军，结果再没回来了。
又或者城东的孙寡妇因为姿色不错，被人惦记，结果跑到娘家避祸了。
诸如此类，县城里最近林林总总发生的事情，都被老头拿出来唠叨了一遍，也没有什么大事，全是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想想也是，安平县，哪怕在后世，也只是一个十八线的偏远县城！在这时，更是一个只有几万人口，连很多地图，都不曾有记录的小县城！
这样一个小小县城，每天又能有多少事情发生？
“对了，老先生，听说今年登州那边，竟然被高句丽人给打了，这事情不知你知不知道？”
就这样，又耐着心思，听了老头子絮叨了一阵，萧寒突然想起在城门口听说的关于高句丽人的事情，终于忍不住，打断了老头的话问道。
“高句丽？”老掌柜被打断了话，微微一愣，思索了好一会，才恍然道：“对，对！有这么一码事！不过你说的高句丽人不是今年才来，他们几乎每年都来，只是以前只是小偷小摸，听说今年竟然敢明抢了！简直是反了他们了！”
“什么？每年都来？”老掌柜只是一句无心之话，但是听到萧寒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震得他登时就是一惊：“还有这事？怎么我们在别的地方没有听过？”
老掌柜这下，也是一愣：“那些狗东西，以前老夫亲眼见他们乘船过来，然后在海里一停就是好几天，也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而且这些人手脚不干净，就喜欢偷东西，抢粮食，这都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你们不知道？”
“这…不知道。”看老掌柜笃定的模样，萧寒茫然的摇摇头。
他在长安的时候，虽然对山东这边的消息并不甚上心，但他却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听到任何一条关于高句丽丽进犯山东的消息！
至于做生意？那更是不可能的！
大唐朝廷对于跟邻国做生意的事情，看的那不是一般的紧！当初颉利可汗攻打长安，互市通商，就是退兵的要求之一！
所以就萧寒所知，与高丽人做生意，除去自家商队，就只剩下其他了了几个家族的商队受到允许。
并且除去贩卖的货物受到严格管制之外，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必须唐人去高句丽的地盘，绝对不允许高句丽来大唐的地盘！
现在，听这老头的意思，高句丽的船，都停在这附近了，那这附近的官府，军队，还有号称无处不在的百骑，都死哪里去了！
想到这，萧寒只感觉一阵寒气从心底升起！
如果，眼前的老头说的是真的，那高句丽人来这里干什么？又是谁，在刻意抹去这些消息的？！
“老先生。”嗓子有些干涩，萧寒用了老大的力气，才勉强开口道：“您说的高句丽的船，是经常来这里么？什么样的船？那些高句丽人，又是做什么的？”
“经常，还是不经常？”老掌柜缓缓摇头：“这些老朽就不知道了，不过你可以去问六儿，哦，也就是小二哥，他经常与送海货的渔民打交道，老朽的这些事情，也都是跟他闲聊时候听说的。”
“那好！”见老掌柜说的诚恳，萧寒长出一口气，暂时压下了想要追究到底的心，准备一会店小二出来后，再试试能不能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
如果，这里面真有什么隐情，那是不是代表着，小李子对于山东此次的清洗，还有别的原因在里面？
“上菜喽……”
思绪有些乱，就在萧寒还在苦思冥想，这里面到底是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时，店小二一道拖着长音的喊声，却是瞬间打破了萧寒的思绪。
“客官您可是有福的，这是今天刚打的虾，下锅的时候，还活蹦乱跳！还有这螃蟹，啧啧，真的大的个头……”
伴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店小二托着一个大大的托盘，笑逐颜开的到了萧寒桌旁，然后将里面的菜式一样样的摆在了萧寒的面前。
当然，每一盘菜，他都不忘自夸几句。
他当萧寒是外乡人，没怎么见过海货，却不知道，萧寒前段时间在泉州，在扬州，那都是吃过海鲜的，所以一看这盘子中的菜，就知道这小二吹牛了。
且不说那虾大的大，小的小，摆在盘子里很是别扭，就算那盘子里的螃蟹，最大的，也不过是三四两的模样，他在泉州的时候，可是吃过三斤多的大青蟹，个头足足是他十倍！
不过，萧寒也没有拆穿他的意思，毕竟还有一肚子话，需要问他。
2365 高句丽消息
“小二哥？坐下一起吃点？”
看着端着空托盘，侍立在一旁的店小二，萧寒拍了拍身边的空座位，笑呵呵的邀请他一起坐下。
不过，面对着萧寒的热情邀请，店小二却显得有些拘谨，只见他咽了口唾沫，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我跟掌柜的都吃过了……”
说是吃过了，但萧寒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恐怕并不是因为吃饱了，所以才不坐下。
而是怕他也上桌吃了菜，自己这些人就会以此为由头，不为这桌饭菜结账。
想到这里，萧寒不禁翻了个白眼，在心中暗暗骂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不过，既然人家不肯坐下，那萧寒自然也不会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看了看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愣子等人，萧寒也不客气，率先拿起一只螃蟹，开吃！
话说，自从这螃蟹一上桌，萧寒就认出来了。
这种螃蟹，并不是他以前在南边吃的那些薄壳子的梭子蟹，而是一种外壳极为坚硬的石头蟹！
看着愣子迫不及待的抓起一只螃蟹，狠狠的一口咬上去，萧寒就知道这家伙的牙，恐怕要遭罪了。
果不其然，随着一道清脆的“咔嚓”声，愣子的眼睛突的瞪的溜圆，下一秒，就听这货“嗷…”的一声就窜了起来，抱着腮帮子就开始嚎叫。
“啧啧，敢这么咬石头蟹，你也是厉害！”用看白痴一般的眼神，关怀的看了眼又窜又蹦的愣子，萧寒拿起面前的螃蟹，熟练的先将所有的螃蟹腿，全部都掰下来。
这是好东西，一定要留到最后吃！
接下来，再掰着光秃秃的螃蟹后盖，用力这么往上一掀，盖子底下，一团凝结在了一起，看起来都有些发红的蟹黄便露了出来！
也不需要用筷子，直接用牙齿，将这一大块蟹黄啃进嘴里！
顿时，那股浓郁到极致的鲜味，便如同一颗深水炸`弹般，瞬间在萧寒的口腔当中炸了开来！
“嗯，好吃！”
满足的闭上眼睛，细细享受着这极致的美味！好半天，萧寒才长出一口气，感觉这世上所谓的极致鲜甜，不外乎如此了！
“哈哈，客人看起来是行家啊”
看着萧寒吃完蟹黄后，开始熟练的将手里的螃蟹大卸八块，没用任何工具，只一双筷子，再借助螃蟹自身的爪子，就将它身上的肉吃的一干二净，一旁的店小二也是不禁露出佩服的神色。
要知道，桌子上的这种螃蟹，除了外壳坚硬，还因为品种，以及生长周期长的原因，身上的结构也是非常复杂！
有一些细微的嫩肉，都是藏在蟹壳角落等非常隐蔽的地方，而也恰恰是这些小地方的蟹肉，才是蟹身上最好吃的地方！
而这店里以前来的客人，要么因为没有发现这些地方，从而错过了这些美味！
要么就是猪啃牡丹，乱嚼一气，让人不忍直视。
倒是极少有像这个客人般，吃的这么细致，这么优雅。
不过，店小二却是不知：早在上一世，萧寒就极爱吃这种螃蟹。
但是因为生活条件原因，根本不得常吃，偶尔能吃上一顿的时候，那螃蟹也没有这么大，所以分到螃蟹的萧寒，每次都恨不得连螃蟹壳也一并吞下，哪里还会存在浪费？
“呵呵，以前倒是也吃过！”将螃蟹爪子最后一丝肉剔进嘴里，萧寒满意的将蟹壳重新盖在了空空如也的蟹身上。
这时，整个螃蟹，又恢复到了一开始吃的时候，若不仔细观察，绝看不出这螃蟹如今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空壳罢了。
“就算吃过，能吃成这样也很厉害！”小二哥依旧满脸佩服的对萧寒拱拱手，顺道还不忘看了眼旁边，直接将半个螃蟹都丢到嘴里，嚼的嘎吱嘎吱作响的小东等人。
如果将萧寒吃螃蟹，比作一个世家大族中的大家闺秀，那小东与甲一的做派，无疑就是土匪窝里长大的山贼喽啰！
“这螃蟹是从外面渔民手里收来的？”没有继续吹捧这个话题，萧寒再次从盆里拿起一只螃蟹，一边掂了掂它的重量，一边笑着问身后的店小二。
“是！”店小二连忙点头，指了指北面大海的方向答道：“有的时候，他们打到好东西，会进城来送，有的时候，小的也会亲自去海边挑拣，所以客官请放心，本店的东西，绝对是真材实料，绝不作假。”
“嗯！”点点头，萧寒对店小二说的这一点，倒是相信的。
因为单从手上的分量来看，就知道这螃蟹应该跟刚刚自己吃的那只一样肥美！
在现在这种盛夏季节，而不是吃蟹最佳的时候深秋季节，能有这样的质量，确实不容易！
恐怕三四只螃蟹里，也只能挑出一只。
掂量完螃蟹，萧寒再次熟练的将其大卸八块，然后假装无意道：“对了，刚刚跟掌柜的聊起来，他说这些年，海边经常会来高句丽人？”
“啊，客官您问这个干嘛？”
可能没想到，萧寒会突然提到关于高句丽的事情，刚刚还笑意盈盈的店小二神色，明显变了模样，从原先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变得狐疑且带着几分谨慎，看萧寒的模样，也跟看特务一样。
“也就是好奇，随便问问！”萧寒注意到店小二脸色的变化，不过他倒是没有露出任何异样，依旧只是打了个哈哈接着道：“这不在城门口，跟那黄六子也聊了一会，听他说最近这边不太平，有高句丽人出没，让我们小心一点，所以才想跟你打听打听关于他们的事情！”
“哦？是六哥嘱咐您们要小心？”
萧寒猜得没错，在听到黄六子的名字后，店小二戒备的神色顿时松懈了许多，脸上也再一次洋溢开了笑容：
“既然您们是六哥的朋友，那就是我小六的朋友！哎，其实也不怕告诉您们，这高句丽人，确实每年都会来，而且来不止一次两次，每次，都会祸祸不少人！不过这他有些人，不让别人把这些事往外说，说了，恐遭灾祸！”
2366 走私
也不知道一个守城门的六子，能跟这个做店小二的六子之间有什么关系
反正自从听说萧寒与城门黄六子关系斐然后，店小二立刻就放下了戒心，话也多了起来。
甚至，还主动拉过了一条椅子，坐在萧寒旁边，绘声绘色的讲起了他所知道的事情。
从他口中，萧寒得知高句丽到安平县附近的事情，其实并不复杂，更没有做的多么隐蔽。
毕竟那些船就停在海滩上，就算再有权势之人，也不可能蒙住所有人的眼睛，遮住所有人的耳朵。
更别说，这从高句丽来的人，还多有手脚不干净的毛病。
趁着来到安平县附近，船上的那些高句丽人经常会偷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下到附近村子里偷鸡摸狗！
而发现这些贼偷的踪迹后，经常是恨得周围村民咬牙切齿！想到动手打死些混账！
可忌惮于权势，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私底下，将这些高句丽人的祖宗问候了一遍又一遍！
“到底是谁跟这些高句丽人接触？又是谁，不让你们声张的？”
知道从古到今，“偷”这个词，一直就是高句丽人身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萧寒不动声色递给店小二一杯茶水，问出了他心中最关心的事情。
“还能有谁？”可能是太久没有与客人吹牛了，店小二今日格外的兴奋，接过萧寒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后，用袖子一抹嘴，便继续道：“还不是那些有钱的地主老爷？并且……”
说到这，店小二突然又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道：“并且我还听说，咱当地的官府，也参合在了其中。”
“咳咳！”店小二的话音刚落，刚刚还坐在柜台里翻看账簿的店掌柜突然轻咳一声，面带不虞的瞪向店小二：“六子！说什么胡话？”
“谁说胡话了？”店小二被瞪的颇为不服气，立刻反唇相讥道：“给咱供货的刘大刀家，不就跟咱说过，他亲眼见到咱当初的县老爷也上过高句丽人的船？”
“那，那也有可能是他看错了！”店掌柜被小二呛的老脸一红，偷看了眼萧寒道：“他一个打鱼的，见过几次县老爷？怎么可能隔着那么远，就认出县老爷来？”
“那别管他见过几次，反正我相信他不会骗我！”店小二依旧没察觉到店掌柜的异样，哼哼两声道：“再说了，掌柜的，你也不用怕了，如今县老爷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难不成，他们还能回来咬咱不成？”
“哦？咱这里，也没县老爷么？”
萧寒听店小二的意思，貌似这城里的县衙已经空了，再联想到之前，城门官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题，不禁皱眉问道：“那县里现在谁来管着？”
“一个临时的县丞！据说是济南府派来的！”店小二翻了个白眼道：“不过这家伙都上任好多天了，也没见到他办出什么事情，反倒每天都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济南派来的，还每天都往外跑？
听店小二这么说，萧寒立刻就知道这家伙八成是受了马周的指示，在外面丈量土地。
不过说道外面，萧寒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
“对了，我听黄六子说，那高句丽人最近突袭了登州，怎么咱们这边，也不见多么防范？”
“防范？防范啥？”店小二诧异的看了眼萧寒：“他们还能来打咱们安平县不成？”
“他们不是连登州，都差点攻破？”萧寒也是纳闷，怎么，你们这安平县，难不成比登州还牢固不成？
“登州那是活该！”
没想到，店小二提到登州，竟是先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才说道：“那群笨蛋，连高句丽人跟自己人都分不出来，愣是让人家混进城里，然后趁着夜色，把城门都打开了，要不然，你以为就凭他们，还能攻进城里？”
“他们是混进城里的？不是攻打进来的？”萧寒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些咋舌，他一直以为：高句丽人是真刀实枪，打进城里的，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是靠着浑水摸鱼，偷偷溜进城的。
怪不得，在安平县城门哪里，就只看到一个黄六子孤零零的守在那儿。
他当时还奇怪，这若是真的敌寇犯边，就凭那个不靠谱的黄六子，怕是他能跑的能比谁都快！
“就他们那些蠢货，还攻城？”
很明显，店小二对于那些高句丽人不是一般的鄙夷，只听他继续道：“你是没见过高句丽人，长得还没个驴高，死目瞪眼不说，成天戴着顶破帽子，上面还插着根鸟毛！和个鸟人一样，打起仗来，也嗷嗷乱叫，等被人扇上两巴掌，又立刻变得跟个丧家犬一般，夹着尾巴就知道跑！”
还别说，这店小二或许别的不成，但对于人物特征的叙述，那绝对称得上是入木三分！
只寥寥几句，萧寒的心里，就出现了一副刻薄的高丽人形象，貌似，这种形象，千百年来，就没怎么改变过。
“就这样的一伙人，愣是将如日中天的大隋给生生扯得四分五裂？”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萧寒抬起头来，继续看着店小二：“哦，差点忘了，你还没说，他们的船来这里做什么？”
“做什么？”店小二挠挠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听人说，他们来到这附近后，经常会放下一些小船，然后在大船和岸边来回穿梭，应当是在运送什么东西，因为每到这时，他们不让其他人靠近，所以也看不到运的是些什么！”
“运的能是什么？还不是粮食，铁器？”
萧寒不用想，就知道高句丽人来这里的目的，因为他曾经听自家商队说过，大唐严禁这两种东西流入高句丽，但是自家商队在高句丽行走时，又能经常看到这两种东西。
开始时，萧寒以为这是某些商队不守规矩，夹带私货，但是现在听店小二这么一说，才知道根子，原来是出在这里。
等等，如果说，当地的地主官吏与高句丽有勾结，那岂不是说李镇，也跟高句丽人有勾结？
现在遍寻天下，都找不到这小子的踪影，该不会他早就已经乘船，到了高句丽吧？
2367 众叛亲离
太极宫中。
小李子正在批示奏折，朱红色的狼毫笔悬在一份文书上方，久久未曾落下。
一旁，许久未曾听到动静的洪公公有些诧异，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却发现皇帝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然游离物外。
“陛下，陛下？”
眼看着朱笔上的丹砂在笔尖摇摇欲坠，马上就要滴落到
“嗯？”
听到声音的小李子悚然一惊，握笔的手颤抖了一下，那滴血红的丹砂最后还是滴落了下来，在整洁的文书上印出老大一团猩红。
“陛下恕罪，是奴才莽撞了！”
见到小李子怔怔地看着污染的文书，自知好心办了坏事的洪公公连忙跪下请罪。
“起来吧，刚刚是朕出神了，不怪你！”
不过，小李子并没有怪罪洪公公的意思，只见他对着这份文书叹了口气，然后颓然的将毛笔搁下，整个人倚靠到了软榻上，叹息道：“朕心情不好，一会再看这些奏折，现在陪朕说说话吧！”
“喏！”听到皇帝这么说，洪公公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小心的从地上爬起来。
能够呆在小李子身边这么多年，还坐到了秉笔太监，这个所有太监中，最高的一个位置！
洪公公靠的，除了忠诚之外，更多的还是小心谨慎，以及对自己位置的清晰认知！
他深知：奴才，就是奴才！不能因为得到皇帝的宠信，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上一个恃宠而骄的内侍统领，他的悲惨下场，至今还历历在目！洪公公可不想步了前人的后路。
“陛下最近心情不太好？”
小心的站起身子，洪公公见皇帝微闭双目，并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得壮着胆子，询问了一句。
“哎……”李世民轻轻叹息一声，算是应了洪公公的话。
“是因为朝廷上的那些大臣？”洪公公见状，壮起胆子又问。
李世民这下却是睁开了眼睛，看了眼这个老奴才道：“你也看出来了？”
“奴才虽然愚笨，但是这双眼睛，还没有瞎。”洪公公谦卑的笑了笑，拱拱手接着道：“老奴这些天伴在陛下身边，早就发现最近的朝堂沉闷了许多，也生疏了许多。”
李世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那你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
洪公公扯了扯嘴角，摇头苦笑：“这个……奴才不知！”
“不知？”
李世民又瞥了眼洪公公，他知道这个老奴才明明知道一些，但为了表现得蠢笨一些，好凸显皇帝的智慧，这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他也懒得点破这家伙的小聪明，只转回头来，继续喃喃说道：“这一切，还不是土地闹的！自从山东那边土地改制之后，这朝廷上的官员，都渐渐变了滋味，就连长孙无忌这些朕的老臣，也对朕开始有了疏远！
洪成，你说天底下的财宝那么多！朕也从不吝啬赏赐高官厚禄，但那些人，怎么就非要将眼睛放在土地上？难道，他们不知道，这土地若是归了一家，才是颠覆王朝的祸乱之源？”
“呃，这个奴才觉得……”见皇帝怨气不小的模样，洪公公嘴角抽搐了两下，壮着胆子道：“奴才觉得，朝中那些大臣之所以将目光都盯在土地上，也并不是想要动摇社稷，而是单纯想要为子孙后世留一份家业罢了！
因为就算万贯家财，也有败光的一天！可若手上有千亩良田，再不济，也可以保子孙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
“哼哼，千亩良田？”
李世民听了洪公公的解释，语气中的火气却并没有减少多少，依旧黑着脸道：“若他们只是要千亩良田，朕也不说什么！可现在你出去看看！这关中的土地，如今都是谁的！是朕的？是百姓的？不是！都不是！
这些土地，都是七宗五姓，都是朝堂上的衮衮诸公的！马周曾说过：山东只一姓之家，就能拥有几个县的土地！那这几个县的百姓，靠什么吃饭？他们只能依靠这一姓之家！听这一家的命令，看这一家的脸色！
长此以往，那些当地百姓，都只知这一姓之家，而不知道有大唐，有朕！山东的叛乱为什么会来的如此突然？如此彻底？其根子，就来源于如此！
他们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地主与佃户，而是国中之国！并且为了他们的一己私欲，他们甚至敢瞒着朝廷，瞒着朕，私底下与他国眉来眼去，将朕明令禁止的物资，贩卖到他国！”
“啊！陛下的意思，他们这是要裂土分疆，成为一个个诸侯国？”洪公公听到这里，愕然抬头！
他只知道那些土地全归了权贵，普通百姓就会吃亏，受苦！却没想到，这土地兼并后，还会有这样的恶果！
“这些人，该杀！”
想到史书上那些诸侯作乱，反噬帝王的例子，洪公公不禁也是一阵的后怕，望着李世民，狠狠说道：“陛下当机立断，肃清叛乱，又收回土地，实在是圣明之君！”
“圣明？”李世民听到这个词，却是无奈苦笑道：“可那些大臣估计不会这么想，他们现在都怕朕！怕朕也将他们的土地抢走，所以他们看朕的目光，都带着警惕，带着谨慎，甚至仇恨！朕明明给了他们很多，但这些人，却忘了他们的一切都是朕给的！”
“陛下倒也不必如此失望！”洪公公这时，却是像想起什么一般，郑重拱手道：“奴才观朝堂上，诸如刚回来的程将军，还有秦叔宝秦将军，他们对陛下还是一如之前。”
“程咬金？秦叔宝？”听洪公公提醒，消沉的李世民总算打起了一点精神。
是啊，满朝文武，总归还有几个人，还是支持他的！
除了老程，老秦，还有牛进达，以及刘弘基，萧寒！”
说到萧寒，李世民的目光不由得看向东方，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萧寒的消息了，也不知道这个家伙在山东怎么样。
2368 去年今日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在客栈里美美的睡了一整夜，中间连梦都没做过，至于什么高句丽，什么世家？那是小李子该担心的事，与我萧寒何干？
就这样，一夜过去，到了早晨，萧寒还是被尿憋醒，这才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惺忪着眼睛，跑去茅房开始放水。
“侯爷，侯爷？”
在一通长江泄洪，黄河绝提过后，萧寒舒坦的浑身都抖了两下！正想提裤子回去，身后却冷不防传来一个声音，差点吓得他一头栽茅坑里！
“谁？谁！”
怒气冲冲的回过头来，却发现原来是小东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正满脸谄媚的对着自己媚笑。
“小东！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病！老子上厕所你也偷看？”
发现来人是小东，萧寒当即怒不可遏的抬腿蹬了过去，不想小东早已经有了防备，一个闪身，就跳到一边。
“侯爷息怒，小的这是特意来叫你吃饭啊？”堪堪躲过这一脚的小东点头哈腰的说道。
而余怒未消的萧寒却根本没有啥好脸色：“吃饭？吃饭有来茅房喊的么？还有，谁让你喊我侯爷的，生怕那些刺客不知道我在这是吧？”
“呃，忘了，忘了！前些日子都在野外，也没个外人，这突然进城了，一时没改过口。”
“没改过口？要是被外人发现！老子就灭你的口！”
“……”
一阵的嬉笑打闹过后，主仆二人这才一前一后，回到客栈大堂。
此时，客栈里店小二早就给萧寒他们张罗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小米粥配馒头，除此之外，还有一小碟子咸菜。
萧寒以前总以为，大唐时期，是没有馒头的，因为这个时候，酵母还没有被发明出来。
可直到后来，他才发现，原来馒头这玩意，从三国时期就已经出现了，并且相传这东西，还是武侯诸葛亮发明的，因为形似人头，所以武侯以蛮头相称，后来才被叫做馒头。
至于没有酵母，这也难不住古人，他们用一种老面加上温水，充当酵母来发酵，虽然从时间上来说慢了点，但效果却比酵母犹有过之。
洗净了手，坐在桌前，满满一口泡了米粥的馒头下肚，再丢嘴里两根咸菜，这久违的味道，险些让萧寒流下泪来！
虽然关中的面条也很好吃，但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是面条，铁人也扛不住啊！相比较下，还是这千年不变的小米馒头，才更对萧寒的胃口。
“这位客官，您这是怎么了？”
客栈的店小二昨日从萧寒这里得了不少的一笔小费后，都恨不得把这位财神爷供起来！此刻见他眼眶发红，立刻紧张兮兮的问道：“难道是饭菜不合胃口？
“合，怎么不合？”一口将人头大的粥碗抽干，萧寒甩着袖子，狠狠的擦了擦嘴角：“以后早晨，就按照这个标准来！”
“好嘞！”店小二闻言，立刻眉开眼笑，没口子的连声答应。
“对了，我们今天出去趟，大概晚上才能回来，看着点我们的行礼！”
“好好好！包在小的身上！”
“还有，昨天的海鲜不错，你今天再去弄点，多弄点，钱不是问题！”
“要的，要的！”
还别说，不管那个年头，有钱，还真是好用！
交代完了店小二，萧寒又是几枚大子甩了过去，直把店小二乐的见牙不见眼，嘴角都险些咧到耳朵根后。
吃过了早饭，萧寒便迫不及待的带着小东等人出门，准备这场跨越千年的故地重游。
不用区分位置，头顶的太阳，就是最好的指引，萧寒漫步在这古城当中，一点点看着四周陌生的街道和房舍。
虽然这里与脑海中，那到处都是杂乱的电线，小广告，还有各种电动车，自行车的后世景象似乎毫无关联，但不知为何，萧寒还是对这里有一种浓浓的熟悉感。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乡土气息。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挑花依旧笑春风！”
习惯性的走到上一世，自己那位梦中情人的住址，看着那本该是二层小楼的位置，被一栋农家小院所取代，再看看一株繁茂的桃枝，从低矮的院墙上探出头来。
即使此刻桃枝上一朵花都没有，但萧寒还是忍不住吟诗一首，以此祭奠自己这再也见不到的爱情。
还记得当初的自己，那是多么的纯情的一个少年？别说跟人家说句话了，就算远远的看一眼人家的背影，都能幸福的几夜都睡不着觉。
就是可惜这段珍贵的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更可惜的是：直到结束，她也不会知道：有一个丑小鸭，曾经深深的爱过美丽的她。
“咳咳，少爷这是又发疯了？这都夏天了，哪里来的桃花？”
萧寒身后，看着自家侯爷对着一堵低矮的土胚墙念念有词，小东不禁神色古怪的碰了碰身边的愣子。
正百无聊赖的愣子闻言，抬起头，看了眼怔怔出神的萧寒，撇撇嘴道：“嘘，小点声，被他听见，又该收拾你了！”
“收拾我？”小东翻了个白眼，刚想硬气点，来一句“谁敢收拾我？”，前面的萧寒却突然回过头，瞪着两人道：“你们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被突然回头的萧寒吓了一大跳，愣子下意识抬头望天：“没！没！啊，今天白天的月亮，真圆！”
而小东闻言，则恨不得跳起来在愣子脑袋上狠狠地来一记！
这什么狗屁理由？把侯爷当二傻子糊弄么？
果然，在听了愣子的话后，萧寒立刻阴测测的朝他看了过来。
“吱呀……”
好在，萧寒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背后小院的院门，却恰在此时被人从里面打开，紧跟着，一个抱着笸箩的身影，便出现在门后。
“这是……”猛然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院门后面的身影，萧寒的身子竟是猛的一震！紧跟着，他整个人，都跟着激动起来。
就在萧寒刚要开口说话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