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3 残酷
想象中的爆炸并没有再次出现，不过狗子依旧不甚放心。
慢慢的溜下山坡，又使人再点燃了隐藏好的引线，等了片刻，没有再听到什么声响，这才确定所有的火`药，都已在刚才的爆炸中释放殆尽。
“侯爷，没有事了，不过，你确定要下去看看么？”
重新跑到萧寒身边，狗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很是古怪。
萧寒看了狗子一眼，缓缓点头，他知道下面的战场一定很血腥，但是作为主将，他没有任何理由，避之不见。
领着所有人下了山，又小心的走出山谷。
迎面而来，便是弥漫四起的硝烟味道，还有，那浓的似乎化不开的血腥气。
以前，刘弘基对萧寒说过，人的血，腥气最重，且久不消散！所以一些将军只要一嗅，就能知道哪里有没有发生过大战！
当时萧寒听的还不以为然，甚至笑话刘弘基，难道将军都是长着一只狗鼻子？
但是直到他站在这里，才知道刘弘基当初，所言非虚！
面前漆黑一片！
那些四散的火星早已经熄灭，狗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火把，分发给了众人。
“啪啪……”
燧石的敲击声在这一片死寂的空间显得格外刺耳，几点火星不时在空中迸现，更给这里增添了几分诡秘。
新火卫的人从不准携带火折子，所以都练就了一手打燧石好本事，再加上火把提前蘸了油，不消几下，第一个火把就已然亮起。
“这是？呕……”
朦朦的火光刚刚亮起，萧寒旁边就有人惊叫一声，随即还有呕吐的声音传来。
“把火把都点亮，眼睛往外看，不要看那些东西！”老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他毕竟是见多识广，此时还能镇定的指挥。
火把一个接一个的点亮，四周的景象便一点点清晰开来。
面前，这是怎样的一副场景？估计就算是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焦黑的土地上，到处都散乱着人类破碎的尸骨，有些早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就如同一团烂肉，随意的搁置在那里。
除此之外，就是鲜血！无数的鲜血！那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血腥气，就是由它们发出的。
面对这种场景，萧寒只四下一扫，就感觉太阳穴突突的直跳。
他不敢再看下去，只得盯着前面的黑暗说道：“继续往前走！”
使袖掩住口鼻，甲一几个身手最好的人打着火把，走在前面，防止暗处还有什么危险。
其实谁都知道，这样做也是徒劳！面前地狱一般的景象，别说不可能有活人。就算有，这时也早该吓得不知遁向各处，绝对不敢在这里继续呆着。
火`药的威力太大了，只看这一次的效果，比一开始萧寒自己弄的何止大了一倍两倍？
南北两座研究院，如今集合了上百位大匠，专心研制火`药，自然是比萧寒那点半吊子知识强上百倍！
如今狗子所使用的火`药，从原材料开始，每一步，都是层层筛选，但凡有一点失误，立刻弃之不用，如此苛刻，这才有了如今天崩地裂一般的效果。
打个比方：萧寒以前用的炭，只是普通的木炭，现在却被改成了上好的柳枝碳木，且只取用手指粗细的那一截！
以前用的生硫磺，现在却要经过融化，筛选！再气化，最后冷凝，才得出不足原先一半的纯净硫磺！
除此之外，还有经历三热三冷处理，最后解析出来，都是半透明状的硝石！
这些精制而来的原材料，再由匠人无数次的实验，找出其最佳的配比！最后依靠人工，用木铲，木碾，将其制成米粒大小的颗粒，而不是一堆黑乎乎的粉末。
如此五十四道工序，将这些黑火`药一步步加工成现有技术的最巅峰之品！
更别说到了狗子这里，他又为了进一步增加它们的威力，还在外面绑缚上了无数铁砂，铁蒺藜！
这种东西，只要一桶，一旦爆开，方圆十丈之内，万物皆净，五十丈外，依旧有杀伤性！而狗子为了一击得手，不知在这片土地上，埋下了多少桶！
一步一步走向贼人原先筑营的空地，脚下不时踩到一些东西，软软，滑滑的！
但是，萧寒却强忍住不去低头看！依旧大步跟在甲一后面。
至于刚刚还随在他旁边的王五，这时早已经面色惨白，双腿虚浮。
更别说本就矮瘦的小刀，他已经吐了三回了，一天吃的干饼全部都已经吐完，这时吐出的，已然是带着丝丝绿色苦胆汁的清水！
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已经走到了爆炸的中心！
原本被贼人拿来生火的一大片平地，这时早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幽幽，还冒着烟火气的大坑。
无数的鲜血，似乎将大坑的边缘浇了一遍一样，但是却诡异的看不到一点残肢断臂。
萧寒知道，这是因为爆炸产生的冲击力太大，将那些人的身体全部推向了外围。
或者更凄惨一点，直接就在爆炸中气化，成为真真正正的尸骨无存！
“都四处看看……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挥了挥手，萧寒扭过头去，也不敢去看这地狱一般的场景！
虽然他现在对杀人，或者是是对杀那些该杀之人，已经没有什么心里负担，但面对如此残酷的一面，心里总归是堵的难受。
“喏！”
听到萧寒吩咐，新火卫的人应喏后，四下散去。
那些手足无措，面色蜡黄的游侠见状，也慌忙跟着新火卫的人跑开！
他们并不是没见过血，有些人手里，还握有一两条不为人知的人命！
但是像如今这般，三千人一瞬间灰飞烟灭，在他们最荒诞的梦里，也没这么想过！
“胖兄弟，胖兄弟！慢点，等等我！”王五拖着已然虚脱的小刀，小跑着去追前面的胖子，眼看就要追上，却不料脚上好像被什么绊了一下，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什么东西，卧槽！”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绊自己的东西，等发现那是一截花花绿绿的肠子后，王五脸色瞬间就变成了绿色，紧接着也顾不上小刀了，捂着嘴，逃也似的往外飞奔而去！
1154 幸存者
远处，王五扶着一颗大树剧烈呕吐着，状态狼狈不堪。
不过，与其他一早就吐的不行的那些人比起来，能坚持到现在，已经足够证明他的神经大条了。
“喂，小心点，别被头顶上的屁股砸了脑袋。”
面色蜡黄的胖子慢慢走近王五，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用举着火把的手点了点他的头顶说道。
“啊……”
好不容易才止住呕吐欲的王五听胖子这么一说，登时触电般的往后疾退了几步！
再借着火把的光线往头顶一看，肠胃里当即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呕……”
“哎，吐吧，俺们侯爷说过：吐啊吐的，也就习惯了……”胖子很是好心的说道，不知为什么，经历过今晚，俩人现在也不相看两相厌了。
王五强忍着把苦胆也吐出来的冲动，终于直起腰来，撩起衣袖擦了擦嘴，然后艰涩的问：“呼……兄弟，你们家侯爷，以前，就这样打仗的？”
“这……”胖子嘴角抽动了几下，本想摇头否定，但是看见王五那一副敬畏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又改了口。
“咳咳，这算什么？当初突厥大军来袭，长安危难在即！我家侯爷悍然出马，愣是在渭水河畔，吓得那数十万突厥人不敢过河，到最后只能灰溜溜的滚回草原！”
“啊？”王五闻言，嘴巴张得都快伸进一个拳头了，他**一声问道：“你说的，该不会是去年的事吧？！那次不是说突厥人，是被咱大唐皇帝的气度所折服，这才杀白马结盟？”
“切，被气度折服？这种鬼话你也信？”
胖子轻蔑的瞥了眼已经追到身旁的王五，继续道：“那些突厥人，生的跟野兽一样，听说连伦理祖宗都不讲，你指望这样的人会被折服？
哼哼，如果真能被折服，那也不用打仗了，直接派几个夫子过去，他们说不定还要反过来对我们俯首称臣呢！”
“那，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王五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话题，可以让他暂时不去想身后的修罗场，也不敢中断，立刻就顺着胖子的话追问了下去。
胖子或许也不想总把注意力，放在这残酷的战场上，于是哼了一声道：“哼！你要是问别人，别人还真不知道！但是我，那晚上我可是亲自去的……”
胖子说这话的时候，蜡黄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他确实是参加过那次行动的，而且第一枚炸`弹，还是经由他的手打出去的，虽说那只是一个失误……
但胖子一直觉得：突厥退兵，这里面绝对要有他的一份功劳！
奈何到后来，突厥退兵了。
他却只听的别人大肆歌颂皇帝的伟大英明，却对他们的功劳只字不提。
为此，胖子早就满腹牢骚，这时听人问起，又是在这种诡异的环境下，便再也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当晚的情形说了出来。
当然，他还没头昏到把所有隐秘事情都说出，一些关键处还是被他隐了去。
不过饶是如此，也听的王五连连咋舌，眼神迷离，似乎看到了当时的盛况。
就这样，一个说的，一个听的。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最外围的一条小河处。
小河流水很缓，几乎听不到水声，再加上四周漆黑一片，所以直到两人踏进这冰凉的河水里，才幡然醒悟！赶紧齐齐的退后一步，退到了河岸边上。
“胖子兄弟，咱们侯爷这么厉害，这里我看不会有活人了，要不，咱回去吧！”
此时俨然已快入冬，冰凉的河水灌进靴子，王五直感觉本就发冷的身体更是冰凉一片，连忙脱下靴子，一边往外倒水，一边打着冷颤说道。
胖子的靴子明显比王五要好很多，虽然两个人都一样踏进河水里，但他的靴子只是表面浸湿，里面却没有进水。
听了王五的话，他踢了踢腿，甩掉靴子上的一些水珠，然后道：“不成，侯爷吩咐的事，不可随意，我们还是顺着河岸，往那边再走走吧！”
“那…好吧！”
王五心里是一百万个不愿意，他这时，只想赶紧回山谷里面，隔这片地方远些。
但没法子，火把在胖子手里，他根本没有胆量摸黑回去，所以只能苦着脸答应。
默默的顺着河岸往旁边走，这下因为意见分歧，两人也没什么话题了，都只顾着沉默着前行……
咦？等等，两个人？怎么感觉，少了一个！
跟在胖子旁边的王五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站定身子，扭头的往来时的路看去！
“怎么了？发现什么了？”胖子听到身边的脚步声消失，急忙回头往后一看，正看到王五直勾勾盯着黑暗处！
“完了，怎么把小刀给忘了！”王五瞪着大眼，没有回答胖子的话，反而是猛的一拍脑袋，连声懊恼！
都怪自己，刚刚被那截肠子一吓，三魂六魄都丢了个精光，哪里还想得起兄弟小刀？
“不行，我得找他！胖子兄弟，你的火把借我用用！”
知道小刀生性最是胆小，王五哪敢把他独自扔在那死人堆里？连忙上前几步，一把抢过胖子的火把，这就要往来时的路走去。
胖子只是一时不备，手上的火把已经换了主人，再想抢回来的时候，王五已经走开了一丈多远，气得他咬牙切齿，却也只能麻溜的跟上。
在这里，王五没有火把不敢走，他没有火把，也不敢走啊……
来的时候两人慢慢悠悠，回去的时候却是风风火火！
虽然王五心中还是有些害怕，但为了兄弟，拼了！
脚下生风，走的飞快！
前面已经隐约能看到自己刚刚扶的那棵大树了！
王五见状，心头一喜，正想要再加快速度，却不料一抬腿，没抬动！地上好像一只手，正抓在了他的脚脖子上！
这绝对是一只手，一只比河水还要冰凉的手！王五能感觉出来！
“小刀！小刀是你么？你别吓我啊！”
猛的僵直在了原地，王五嘴唇都哆嗦了起来，浑身的寒毛，更是跟一只受惊的猫一样，根根竖立！
1155 询问
山谷的入口燃起了一堆大火。
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人，就像是被火光引诱的飞蛾，不用他人指引，便自动向着这儿靠了过来。
萧寒从被那火`药炸开的大坑处回来，就一直站在火堆前，静静地看着黑暗的远处。
那些先回来的游侠，基本都如同失了魂魄一般，脚步虚浮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在这个时候，就连平日里话最多的，此刻也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吭的来到火堆前蹲下。
似乎唯有面前熊熊的火光，才能让他们恐惧的心理好受一些。
在这一群人中间，被王五遍寻不着的小刀也面色惨白的坐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面前那升腾的火焰，看那眼神，似乎他很想纵身跳进去一样。
前面的萧寒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见这些人毫无反应，也只是摇摇头，便把目光重新投到了战场上的星星点点。
时间慢慢过去，刚刚撒出去的人，都已经陆续回来了。
在这个时间，就能看出新火卫与游侠的区别。
平日里争强斗勇的游侠儿在面对这幅场景，都是失魂落魄的模样，那有平日里老子天下第一的猖狂模样？
反而是那些年轻的新火卫队员，虽然脸色也是惨白，但他们的脚步，却依旧坚定。
平日里的训练，还是大有用处的！
萧寒正想着，狗子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脸悻悻然跑到他面前说道：“侯爷，实在是太惨了！别说活人了，就连完整的人都找不到几个……”
萧寒闻言，眉头一皱，然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确实，以他们在山顶都能感受到的爆炸威力来看，这里能有活人的概率真的不大。
“哎，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一会点点人手，看看有没有走丢的，这里没法待了！”
“嗯？不掩埋尸体么？”狗子听到萧寒的话先是一愣，然后连忙问道。
萧寒却是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埋什么，这里又没有人烟，都扔在这，等他们的同伙过来埋！”
“哦，好！”
狗子闻言连忙答应，然后刚想去招呼人手，复又想起什么一般，站住脚步，指了指黑暗处小心点问道：“侯爷，我刚刚在那看到一些贼人的牛马牲口，咱要不要弄过来？”
“牲口？活的？”萧寒看着狗子，奇怪的问。
“死的……”
狗子挠挠头说道：“不过，那些牲畜都栓在在了最外面，虽然也死了，但还比较完整，咱弄回来，也能吃点肉不是？”
萧寒听到是死的，就失去了兴趣，随意的挥挥手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喏！”狗子一喜，连忙拱拱手，一溜烟的跑开。
很快，外面就响起他张罗人手的声音。
没心没肺的狗子带着一些人出去了，萧寒眼神闪烁几下，刚想要去找那些回来的游侠问问情况，却突然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胖子的大呼小叫。
“侯爷！侯爷！这有一个活的！”
“活的？活的什么？”萧寒听到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先是一愣，然后抬头就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只见，在不远处一个快要燃烧殆尽的火把照耀下，胖子跟王五正架着一个人，风尘仆仆的冲了过来。
“咦？还有人活着？”
“这是谁？在哪看到的？”
听到胖子叫喊声的不止萧寒一个，这时周围几个人也好奇的围了上来，张望着看向跑过来的胖子王五两人，以及被他俩架在肩膀上，如一条破麻袋的瘦小身影。
“侯爷！你看，这小子还活着！”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胖子“噔噔噔”的来到萧寒身边，把架着的贼人往地上一扔，只听“扑通”一声，那人便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半响没有动作。
“你确定，他是活的？”萧寒看到这一幕，不禁看的眼皮直跳，紧皱眉头问道。
胖子撑着大腿喘了两口粗气，然后直起腰来，嘿嘿一笑答道：“当然是活的！要不俺们把他背回来干嘛？”
说罢，他又用脚踹了踹地上的那人，呵斥道：“起来，别装死！”
地上那人依旧一动不动，周围人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古怪。
胖子见了，脸上更觉挂不住！于是俯下身子，厉声说道：“小子，你喜欢装死？信不信胖爷直接把你埋了？让你装个彻底？”
此话一出，地上那人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先是手指动了动，然后再是胳膊，最后更是如同一只大青虫一样，艰难的从地上抬起头，迷茫的看向围在他周围的萧寒等人。
“你们是……”
刚沙哑着说出这几个字，地上的瘦小少年便哇的一下，张嘴吐出一口血来！
在火光照耀下，血色暗红，中间还夹杂着许多细细的血泡。
“嘿，小子安敢！”胖子见状，又要抬腿去踹。
“等等，他不是装的！”
萧寒毕竟是跟了华老头和孙思邈良久，见状眉头一皱，拦住胖子，然后又上前抓着少年的手试了试脉搏，这才说道：“这是真的腹脏受伤。”
“啊？这小子真伤了？可他身上明明没什么伤口嘛？”胖子闻言，不禁收回脚，讪讪的在一旁说道。
萧寒没去理会胖子，而是吩咐人将少年翻了过来，又驱走围在旁边的众人，让空气流通。
直等到少年呼吸逐渐顺畅下来，这才皱眉问道：“你是谁？刚刚爆炸的时候，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我叫阿豕……”少年费力的抬头看了萧寒一眼，知道他就是这些人的领头，不敢得罪他，于是老老实实的道：
“爆炸？你是说那个滚雷？那时候我想去河边解手，结果不小心被绊了一跤，刚摔在地上，就听一个雷声炸响，然后我也就晕了过去，醒来就看到了他们两个……”
“哦？你是趴在地上的？难怪你还活着。”萧寒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又道：“那你出来解手之前呢，其他人都在做什么，有没有和你一样，去到外面的？”
“这个……”少年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爆炸前的事情，良久才呼吸急促的道：“没看到还有别人出去，今晚我们几个首领说好不容易才到这，要庆祝一下，请大家伙吃肉！所以全部人都围在首领身边，我要不是实在憋的厉害，也不会离开。”
1156 太监
“你真没说谎？那么多人，难道就没一个离开的？就算他们都馋疯了，那么跟你一样，去方便的总该有吧！”萧寒盯着少年阿豕，眼神灼灼的问道。
阿豕被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他咬着牙，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我没骗你！因为那些人就算方便，也就旁边挪几步的事，不会去那么远的。”
“嗯？那你为什么会跑那么远？”这下，一边的胖子却是抢先问道。
“这个……”
阿豕看了看围在自己周围的几人，紧咬牙关，惨白的脸上带着些痛楚的神色，似乎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胖子自从问他话后，就一直在瞅着他！
一见他这幅表情，立刻冷笑一声，撸起袖子对萧寒道：“嘿！侯爷，俺就说这小子不老实吧！要不您老先忙，这儿就交给俺，俺好好来审审他，不管你想知道什么，俺都能给你问出来！就算你想知道他几岁尿床，几岁偷看女人洗澡，俺都能让他老实交代！”
胖子话说的嚣张，旁边愣子，小东几人都跟着笑了起来，狗子更是后面给了他一巴掌：“胡说八道，侯爷问那些干嘛？难道你以为侯爷也想……”
说话到一半，狗子突然觉得不好！赶紧闭上嘴巴，偷偷转头看去，果然，一边的萧寒脸黑如墨……
“侯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都不爱看，不对不对，也不是这个意思……”
狗子已经语无伦次。
他在营地里成天跟一群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起，什么黄段子，荤笑话早就说顺了嘴，这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再急着解释，反倒是越描越黑起来。
“哈哈……”周围人见状，顿时笑的越发嚣张起来，尤其是胖子，更是笑的没心没肺。
狗子被笑的一张脸涨得通红！又见这里面，数着胖子笑的最为夸张，立刻横眉怒目，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好笑么？”
胖子的大笑声顿时戛然而止，他嘴角抽动了两下，忽的转头，恶狠狠的看向地上的少年：“小子，你还敢取笑俺老大？不想活了？”
地上的少年傻了，他那里曾笑过？你这祸水东引的伎俩，用的也太拙劣了吧？
不过，少年虽然委屈，却也不敢鸣冤叫屈。
因为贼人！在这个时代是没有人权的！
只要你是贼，被人抓着，打死都活该！
哪能跟后世一样？遇到个盗贼，还得把他们当“那啥”一样，好言提醒着，甚至好生照顾着！生怕他们摔了，磕了，回头去找你赔钱！
少年不敢说话，胖子却不想放过他！
笑话，不收拾你，不让爱记仇的狗子哥把注意力转移！自己这二百来斤肉，指不定会被红烧还是清蒸，阿弥陀佛，死道友不死贫道……
“别，别打我！”
那少年可能是在之前被人打怕了，此时一见胖子吐唾沫，撸袖子的模样，浑身都抑制不住的哆嗦起来！一双瘦的跟芦柴棒的手臂更是在面前乱舞，口中发出惊恐的叫嚎声。
胖子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怂，连让他收拾一顿的机会都不给，只能鄙夷的抬腿，狠踹了他一脚，斥道：“不想挨打？那就老老实实回答！敢有半点隐瞒，哼哼……”
胖子这一脚踢得很重，差点把少年踢得翻滚一圈。
不过萧寒并没有阻止胖子，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此时相比较一个小贼的尊严，他更在乎这次爆炸的后续问题。
被狠狠踢了一脚，阿豕胡乱挥舞的手很快就垂了下来。
可能是因为刚刚的一番动作过大，又生挨了一脚，他的嘴角又开始渗出几缕血丝，仰面朝天喘息良久，才用细弱蚊蝇的声音说道：
“我没说谎！我之所以跑那么远，是因为，因为我下身有缺陷，所以我才会避开别人，跑去远处。”
“啥？下身缺陷？你是太监？！卧槽！”
少年的话音刚落，胖子一双不大的眼睛顿时就瞪得滴流圆！
他惊愕的看看少年，又看看自己，突然就跳了起来，然后把刚踹阿豕的鞋子，在土地上使劲的磨蹭，像是要把什么东西蹭掉一般。。
旁边的萧寒这时也是一愣，他古怪的看了少年一眼，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吩咐道：“胖子，你去看看！”
“啊？俺？”本来还在跳烫脚舞的胖子闻言，圆圆的脸顿时就成了苦瓜，幽怨的看向萧寒哀求道：“侯爷，能不能换个人，他是太监……俺…”
“呸！侯爷吩咐，还不快去！”狗子这时终于抓住了报取笑之仇机会，厉声呵斥道。
“别，别踢！我去，我去还不行么，哼，就知道欺负俺……”
瞧见狗子抬腿作势要踹的动作，胖子终于认命的蹲下身子，然后极不情愿的扒开少年的裤子，往里面瞥了一眼，随即又飞快的遮了起来。
“咳咳，确实没有……”
“还真是太监？”
见胖子最终确定，萧寒看着地上，那一张脸都因为羞恼而变得通红的少年，心中突然升上一股荒诞无稽的感觉。
难道跟某部电影里演的一样，这个小子也是因为家境不好，想自己净身，去宫里谋一条生路？
不对啊？这是扬州啊？离长安一两千里！想谋生路，不用跑那么远吧？
萧寒心中好奇心大起，不过他知道，这时不是问这个的时候。
刚刚从少年的话中，他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里没有人走脱。
因为正如少年说的一样，这些贼人，那个不好吃懒做？有肉吃的时候，又有几个肯走开？
就算在这些人中，有实在憋不住离开方便的，又有几个肯跑大老远以外解决？眼前这小子跑了那么远，都受了严重的伤，那些跑近的，哪能活下来？
“既然你没说谎，那些人这下，应该都死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萧寒眼神闪烁的厉害，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侯爷，您老是问有没有人活着，究竟想做什么？”
胖子刚刚也不知道从那弄得水，把抓少年裤子的一双手狠狠地搓洗了一遍，几乎要洗脱了皮，这时正甩着水靠过来，好奇的问向萧寒。
“这个待会再告诉你！”
萧寒瞥了胖子一眼，随意的回答一句，然后又将目光看向地上的少年，笑眯眯的问道：“你叫阿豕是吧？别怕，我们不是什么坏人，就想问你几个小问题罢了！”
1157 互相算计
晨光放晴，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此时，在萧寒往东北方向约摸百来里路左右，正有一支庞大的队伍，朝着扬州城徐徐而进。
从天空看下去，这支队伍的组成人员简直就是奇形怪状，五花八门！
在他们其中，有倭寇，有山贼，有海盗，还有一些神秘汉人混在其中。
这么多身份不同，立场不同，甚至连语言国家都不同的人，此时却一同走在了一起，端的是无比的奇怪。
人数过万，无边无际！
眼下，这支大概有七千人的队伍虽不及万人那般盛况，但行走在田野大路上，也如一条长龙般，蜿蜒绵亘，首尾不见。
在这条长龙中间，有一群黑衣汉子在周围皆是破衣烂衫的盗匪衬托下，格外的引人注目！
“小七，还有多久能到扬州？”
黑衣人的中间，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顶青色小轿中传出。
而随着这道声音，那青色轿帘轻卷，露出里面一个身形干枯，须发皆白，唯有一双眼睛熠熠生辉的老者。
唐朝这个时间，按理说是没有轿子的。
如果有贵人出行，却不便乘车，一般就会选用步撵，也就是两根长杆抬着一只椅子，和后世滑竿很像的那种东西。
眼下，这个老者身下所乘的步撵，却是在周围加了顶盖围帘。
除了那好用来抬起的杆子依旧设计在最底下，其他倒与后世的轿子一般无二，所以说他所乘坐的是轿子，也并无不妥。
“回老爷话，还有一百三十里左右，就要到扬州了。”
轿子底下，一个同样花白了头发的老头听到老者叫自己，连忙往头顶上看了一眼，拱手施礼回答。
“一百多里，只有两天了啊……”轿子中的老者听了老仆的话，用枯痩的手指摸了摸被风吹动的轿帘，满是皱纹沟壑的脸上逐渐露出一丝笑容。
“还有两天就要到扬州了，其他的几只队伍都跟上来了么？”过了一会，老者再次微笑着问道。
那紧跟着轿子的老仆皱眉看了看四周，恭敬的答道：“回宗主话，之前外出劫掠，筹集粮草的几只队伍都陆续跟了上来！一些自行出发的队伍，也都在往这里赶的途中！而且老奴还听说，已经有了一支大队伍比咱们走的还快，这时应该都到了扬州城外，就是不知他们会不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老者闻言笑了笑，同时一根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身下椅子的把手，眼睛看着前方说道：“如果他们真能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扬州城去，对我们来说，不正是一件好事么？何来打草惊蛇一说？再者，惊“蛇”！如今空虚的扬州城，还有“蛇”之一说？”
“可是宗主，虽然现在扬州城没有什么军卒，但这么久过去了，唐王朝廷一定早得了消息，万一朝廷援军一至，这里这么多人，可就……”老仆依旧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说道。
他很清楚，这次为了聚集起这么多人，几乎是举了全宗之力才勉强完成！
这其中，无数的算计，利诱，引导，欺骗，几乎是无所不用其极！一旦他们无功而返，或者是被朝廷击垮。
那最近这些年，本就岌岌可危的宗门怕是立刻就会人心四散，土崩瓦解！
“你想说全军覆没了是吧？”
听了老仆的话，老者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直接点出他不敢说出的话。
要知道，大战当前，这覆没两字不光不能说，连想想都不行！
也只有他这种，视世人为蝼蚁，且根本不在乎一战成败的人，才会没有忌讳的直言说出。
那老仆有些惶恐，赶紧躬身低头，不知该说什么。
老者见状，眯着眼睛，依靠在铺着厚厚垫子的宽大椅子上，悠悠的对他说道：“你的眼光总是那般短浅，拿到手里的，就不愿放下，殊不知我当初寻到他们，只是想让他们去扬州城造出一番混乱罢了。
等扬州乱起来，我们就会趁机去到那少年侯立刻爷的秘密作坊找那些东西！等到东西到手，我们就会离开扬州。
其后这些人是死是活，是逃是走，又与我们何干？而且我们与那少年侯爷，也算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一次我们拿了他的东西，总该留下点什么，好供他撒气不是？这一万多人，估计足够平息他的怒火了。”
老者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不过能围绕在他身边的，无不是宗门里最忠心之人，倒也不虞为外人听去。
“可是，那几间作坊里，真有您想要的东西么？”
听到老者近乎梦呓一般的低语，这个一直以来就压在老仆心里的问题，此刻又在他嘴里转了一圈，不过跟以往一样，这次依旧到最后也没能说出来。
因为他很清楚，宗主一旦做了决定，谁都无法改变，既然这样，自己何必要去触这个霉头？
“都怪那该死的墨家，把扬州城打的铁桶一块，宗门里的人根本渗不进去！要是换一个城池，那里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老仆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心中对那个曾属同一阵营的墨家，无端生出许多怨愤来。
萧寒估计现在还不知道：他当初无心选择的扬州，只因为墨家的存在，就给外面那些别有用心者造成了多少麻烦！
更不知道在他面前，一直嘻嘻哈哈没有正形的殷灿，又在暗地里替他挡住了多少暗箭偷袭。
此时的他，正坐在那山谷最高的山头，迎着冷冷的晨风，若有所思的看向远处，那依旧保持原样的爆炸现场。
“侯爷，侯爷，王五已经打扮好了，可以出发了！”萧寒还在愣愣出神，小东却突然从一侧的山坡爬了上来，一脸古怪的对萧寒拱手说道。
“哦？他人在哪？”萧寒闻言，收了心神，转过头朝小东看过去。
小东咧了咧嘴，然后朝着山坡下使劲挥了挥手！
很快，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黑脸汉子就出现在他的身边。
1158 伪装
“嘿嘿，侯爷……”
一张脸，黑的跟印度阿三都有的一拼的王五讪讪的笑了起来。
天是亮的，但萧寒却仿佛只看到两排牙齿在阳光下灿灿生辉，不断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至于剩下的眉眼五官，在这口大牙的衬托下，显得黯然失色。
萧寒打了一个寒颤，突然觉得这幸亏就是在大白天，要是在夜里，他都得怀疑这是不是假牙成精了！
“哎，这谁涂的脸？知不知道过犹不及？”
看过了两排大牙，萧寒实在是不忍去看“精心打扮”的王五，他只能揉着额头，朝着小东挥了挥手：“赶紧去弄点水，把脸给我洗了！他要扮的是山贼，不是什么乞索儿！脸黑成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骗谁去？”
“啊？可是我感觉，这挺好的啊……”小东听了萧寒的话，疑惑的回头看了王五一眼，没发觉什么不妥啊？
萧寒却是翻了个白眼，也懒得跟他争辩，直接呵斥道：“还不快去！”
“哦，这就去，行了吧……”小东见萧寒不是在开玩笑，只得嘟囔了一句，不情愿的跑去拿水囊。
至于一旁的王五，他早就感觉脸上抹的黑灰干了后，硬邦邦的，糊的整个人面皮都难受！
这时听萧寒说不用抹了，心下自然是高兴的。
回头看看坡下，看到小东还没回来，王五揉了揉僵硬的腮帮子，立刻一脸谄媚的向前对萧寒拱手说道：“侯爷，您之前说了，只要俺把皇军……咳咳，把贼人带过来，你就记俺的首功，这事算数吧？”
萧寒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道：“废话，我说的话，自然算数！”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
王五自从问出话后，就一直眼巴巴的瞅着萧寒，此刻见他再次确定，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脸上的喜色也更盛起来！
就是这个时候，他脸上还有那层黑灰遮盖，使得他的笑容格外僵硬，看起来非常的奇怪。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
萧寒被这傻大个的笑容，弄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心中不免又有些担心起来。
他想了想，不放心的对王五嘱咐道：“你这次毕竟是孤身前往，记着一定，一定不要出现什么纰漏！
昨晚那个少年的话你也听了，他们都是一群穷凶极恶之徒，万一出了岔子，谁都救不了你！你也不想跟那少年一样，被阉了做兔爷吧？“
王五闻言，脸上的笑容一僵，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恶心的事情一样，咬着牙拱手道：“呃，侯爷放心，这个俺知道！俺就是死，也不会跟那人一样！”
萧寒闻言，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点，又看看王五那满是横肉的脸庞，五大三粗的躯体，摸着鼻子笑道：“这个我信，而且那些人，估计也看不上你这副模样！”
“嘿嘿，那是，那是，他们要看，也得看上侯爷你……的周围那些人！”
得意的大笑了两声，王五顺嘴刚要说萧寒更适合当兔爷！不过话到一半，突他就然反应过来，赶紧转了一个弯，生生把话给引导了 一边。
萧寒自然听出他原本要说什么，不过他也不想去追究这无心之失，只是瞪了他一眼就作罢。
松了一口气的王五见状，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忍不住把胸膛拍的砰砰直响，活像动物园里的猩猩一样！
直看的萧寒眼皮乱跳，在心里寻思：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人选？以这货的智商，真能当奸细？
正想着呢。
坡下的小东已经提着一个水囊哼哧哼哧的跑了上来，在他后面，还跟着同样抱了水囊的愣子。
看着这俩人上来后，就开始张罗着给王五洗脸，萧寒只得叹了一口气。
哎，将就将就吧，他总比小东愣子那些人装得像！
清水从水囊里徐徐流出，然后被一双大手捧住，最后泼在了脸上。
天晓得这王五的脸上抹了多少黑灰？
一直用光了足足两水囊，他才算洗个勉强。
小东见状，本来还想下去再拿水，却被萧寒喊住了。
山贼虽然不是蓬头垢面的乞丐，但也绝不是干干净净的小白脸，这样半干净不干净的模样，正好！
“不对，总感觉还有点不对劲，到底是哪里？”
拦下小东，萧寒又围着王五转了一圈细细打量。
他总觉王五这幅模样，还是有些不太像，忍不住低头思索一阵，直到不经意间看到他的脚，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家伙光换了衣服，脚上的鞋子却没换，一双崭新的小鹿皮靴，那里是普通贼人消费的起的？
“你这鞋子怎么没换？脱了，换草鞋！”
“啊？ 这是我的新鞋，没穿几次的……”
“脱！不就一双鞋么？回来送你十双，快脱！！”
终于，在萧寒的催促声中，王五心疼的脱下自己的靴子。
看着这双自己当初咬牙才买下的皮靴，王五哪里舍的扔？于是，他就将手中的皮靴折起来，交给愣子，让他代为保管。
愣子也是实在，伸手接靴子过。
结果等他把靴子接到胸前，轻轻一抱，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顿时就从靴子里散发了出来，险些没恶心的他直接吐出来。
“对了！还有你这脸色不像！”
不经意看到愣子恶心的脸色，萧寒突然又发现了王五身上的一点不妥。
这家伙现在脸上红扑扑的，容光焕发，那里是刚死了所有弟兄的逃难贼人？
“脸色不像？可这玩意，怎么改？”听到萧寒说他脸色有问题，王五顿时有些傻眼，惊疑不定的看向萧寒。
“也是，没有粉底，这脸色……”萧寒也被王五问住了，紧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的自言自语。
“要不，划破手腕，流点血，脸就白了？”
“咳咳，这不好吧？止不住，容易死人的……”王五的脸开始有些白了。
“也是！要不？就打断几根骨头？剧痛下，脸色也会变……”
“呃……”王五的脸更白了：“侯爷，俺还有百来里路要赶，你不怕俺死在半路上？”
“对啊，这也不行……”
萧寒明显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尴尬的一笑，又抬头看看王五煞白的脸色，突的一拍手，险些把王五吓得跳起来，一双牛眼死死的瞪着萧寒，想看看这位爷，又想出了什么神仙主意。
1159 演戏
古时行军，一天六十里基本就是极限。
但这里所指的，是普通军队，且是在携带辎重武器时候的速度。
像是这支海贼队伍，有扬州城巨额的财帛吸引着，再加上没有携带太多负担，只到了下午，就已经走了六十余里，再往南行不到四十里，就是如今萧寒所在的那个山谷。
现在，大队伍行至一条宽阔的大河岸边，波光粼粼的大河上，只有一座不算宽的石桥架在上面，这让原本行走快速的队伍不得不慢了下来。
轿上的老者很快察觉出队伍速度正在变缓，他便掀开帘子，看了外面一眼，眉头一紧，对周围人吩咐道：
“传令下去，在这稍歇片刻，派人去前面探探路，顺便寻找今晚扎营的地方，再去通知那几支没跟上来的队伍，明天一定要汇合过来！”
“喏！”
轿子下，一个黑衣汉子欣然领命，等老者吩咐完毕，便大步朝队伍前面走去。
紧接着，原地歇息的吆喝声，就传遍了整个队伍。
今天已经走了几十里路的倭寇，贼人此时早就已经累的半死。
见到终于可以歇歇了，哪里还管的了其他？直接席地而坐，大喘粗气！
虽然，抢钱，抢粮，抢女人的理想很美好，但实在也架不住累啊……
在周围一片喘息与嘈杂声中，那高过头顶的轿子也被轻轻放了下来。
等到轿子着地，坐在里面的老者便揉着发酸的腿，慢慢的走出来。
这人坐在轿子里的时候还没发现，一旦出来，才看出他实在是太老了！
看模样，绝对不下于八旬！行走间微微颤颤，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带倒在路边。
不过，哪怕老者走的如此费力！周围一众黑衣汉子，包括那个老奴在内，都只是担心的看着他，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搀扶！
自从上一个好心搀扶老者的人被远蹿去了岭南，终日与猴子为伴后，就再也没有人敢搀扶与他。
“呵呵，还能走动！等我走不动了，怕是就该离开这片天地了……”
慢悠悠的在地上走了几步，等到发酸的双腿习惯这种感觉，老者才直起有些佝偻的腰板，笑呵呵的看着周围说道。
旁边老奴闻声，身子弯的更加厉害，他恭敬的附和道：“宗主您的身体现在还好的很！何必担心这些几十年后的事情？”
老者呵呵一笑：“呵呵，你不用说好话让我开心，我自己的身体，还是我自己最清楚，如果再没有什么仙缘，这具身体，怕是拖不过三年。”
说到这，老者突然有些感慨，他怔怔的看向远方半隐在云雾里的太阳，低声叹息道：“哎，记得少年时，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心里想的是快点长大。
临中年时，才觉时间流逝，不过那时，心里还是感觉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供我挥霍。
直到了现在的这般年纪，方才知时间这东西，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我现在，真如晋人傅玄望一般，恨不得系白日与青天之上，让它永不沉沦。”
老者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这当然也跟他的心境有关。
都说人老了，就会格外怕死！
他现在虽然表现的一向豁达，口中更是不忌生死，但那种死亡将近的紧迫感，却日渐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半刻不得安宁。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老者缓和了一下心情，重新看向周围这支庞大的队伍，随后，一种莫名的希望，却重新升上了他的脸庞。
碌碌无闻数十载，临到老了却能掌万人军权！
他不想用这支队伍去攻城掠寨，却只是想借这股力量，让自己能去扬州城看看，看看那少年侯爷究竟是什么样子，看看他的那些作坊里面，又有什么？
“昔日，淮南王刘安见门前八位鹤发童颜的夫子，眨眼间就变成青丝稚童，惊的他立刻弃履相迎，终得无上仙丹，后被世人传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小子，老夫费尽千辛万苦查你过往，历时三年，却一无所得！
老夫不信这天地间除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还有无本之人！你既然活生生跳脱到了这个世界，那就应该是一个脱去本来面目，返老还童的神仙童子！否则，又从哪里解释你的那些神奇之处？”
看着周围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老者再一次陷入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周围人见状，皆不敢打扰，只能守在一旁，静静地等待宗主醒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宗主依旧没有醒转，队伍的外面，却突然生出一阵骚乱。
几个黑衣人立刻机警的看了过去，却发现那里，似乎有与他们同一装束的黑衣人往这里匆匆跑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
“宗主，宗主！”
少时，那黑衣人终于跑到了近前，一见老者，立刻单膝跪下，高声禀报：“属下在前方发现一人，说有大事向告！”
“大事？”深陷于自己想象世界的老者，这时终于被黑衣人唤醒，本来有些迷茫的眼神也渐渐变得清明。
他慢慢抬头，看向面前那个蓬头散发，衣衫不整，脚下一双草鞋都快磨没的汉子，略一皱眉问道：“你是谁，有什么事？”
那汉子一脸迷茫的看着老者，颇有些手足无措的说道：“俺，俺叫王三，是薛义薛老大的手下！”
“薛义？”
老者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微微皱眉，旁边老奴见状，赶紧上前一步，低声为他解释道：“宗主，薛义就是前头那支队伍里的一个小头领。”
“哦。”
老者听了解释，微微点头，然后再次看向汉子问道：“你有什么事？”
“我……”汉子被他这么一问，就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眼圈立刻就有些泛红，似乎有泪在里面快要涌出。
周围的几个黑衣人只见他使手狠狠地擦了擦眼眶，似乎想擦去含在其中的泪水，却不想眼泪越擦越多！
眨眼间的功夫，他就已经泪流满面。
“这人是怎么了？”
包括老者在内的人看到他这幅伤心的模样，都有些奇怪，猜不出他为何要这般难过。
唯有那汉子一边擦泪，一边在心里破口大骂：“哎呦我去，侯爷给的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辣！老子的眼睛……”
1160 盘问
不用多说，这来人，自然就是萧寒身边的那个王五！
他早晨在山谷哪里，被萧寒精心打扮（折腾）了一番，最后总算被放了出来。
终得解脱的王五生怕萧寒再来一句：我觉这里不好，再改改……
所以出了山谷，就顺着新火卫斥候的指引，马不停蹄的往这跑！一直跑到了这里河边，就看到了这支队伍！
在他看到队伍的同时，这支队伍的人也同样看到了他，于是顺理成章的，他就被带到了这里，见到了这个地位该是最高的老头。
眼中泪水止不住的越流越多，王五也不敢再用带了料的衣袖擦了！
他只能低着头，任由眼泪冲刷火辣辣的眼睛。
“嗯？老是哭什么？还不快说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见王五老是流泪，却一个字也不说，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冲着他厉声喝到。
王五一听，又打了一个哆嗦，索性心一横，
就这样泪眼婆娑，声音哽咽的道：“老大的老大！不好了，出大事了！俺的弟兄，俺的老大，昨晚上都死了……”
“老大的老大？”老者听了王五这奇怪的称呼，不禁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问道：“你的兄弟和老大在昨晚都死了？怎么，谁下的手？难道你们那里发生内讧了吗？？”
“啥？内讧？”
王五听老者驴唇不对马嘴的问话，神情一滞，偷偷睁眼看了眼老头，等看到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突然间就明白了过来：
感情，这是他们听自己的话听岔了！
他们可能以为昨晚死的，只是这一个小小团伙里的人，而自己，这是作为苦主，跑过来告状的！
想明白这一点，王五立刻哭的更大声了，几乎是扑倒在地的痛吼道：“不是内讧，也不光是俺的老大死了，是俺们那里所有人，一下子都死了！三千多条性命啊，惨啊………”
“啊？”
果然，王五此言一出，周围立即就响起一阵低呼！
所有的人都震惊的看向王五，就连那些一开始离的有些远的，这时也赶紧竖起了耳朵，小心往这里挪了两步，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三千多人都死了？他们怎么死的？难道是朝廷的援军到了？这不可能啊！这附近，怎么可能有援军？”
此时，就连乘轿的老者，也不复一开始淡定的模样！而是一边呢喃自语着，一边谨慎的在王五身上仔细打量，仿佛要从他的神态，分辨出他说的是真是假一般！
老者的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锐利，不断在王五身上游走，但这时候的王五，却只顾着哭嚎，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像！
幸好，他在这世道上摸爬滚打了久了，撒谎比吃饭还熟练，那绝对是属于吹破天，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浑人！
更别说，他这次还算不上是说谎，里面多少掺着五分的真话呢。
“不是官兵……”王五抽泣了好一会，才慢慢说道。
“不是官兵啊，呼……”
周围人听到这句，终于齐齐的长出一口气，仿佛这一刻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哎，死了多少人，关自己屁事？自己又不认识他们，只要杀他们的人不是官兵就好！
这没法子，做贼做的久了，心里早就有鬼，一听官兵，腿肚子就打颤，更别说如果对面是官兵的话，那他们一定会追来，再杀自己的。
“哦？既然不是官兵，那又是谁能杀死三千多人？”
周围一片释然，唯有老者没有如同他人一般，放松下心情，反而神情越加严肃的问向王五。
“是老天！”王五见这么多人被他牵着鼻子走，也来了状态，他抽了抽鼻涕，拿出一副悲苦万分的模样继续道：“是老天降下一道神雷，正落在俺们营寨里面！俺们的弟兄们一下子全死了，就连大地，也被轰出了那么深的一个大坑，现在还摆在那里！”
“什么？你说的是，天罚？！”
王五本来以为自己说的这个理由，应当没人会信，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跟在老者身边，腰杆似乎总是弯的老头一听自己的话，当即神态大变，神罚两个字，更是脱口而出！
“就是神罚！”虽然对那老头这么容易相信自己有些诧异，但是王五哪里肯放过这次机会？赶紧睁着泪眼婆娑的眼睛点头：“俺娘从小就说，做坏事，是要遭雷劈的！俺还不信她的，没想到，她说的都是真的，呜呜，俺以后再也不干坏事了……”
“嘶……”
王五哭的跟月子里的娃娃一样，周遭的人却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神彩惊疑不定！
要知道，他们这里面，可真没个好人，真要是神罚，他们谁跑得了？
“胡扯！”
眼看周围人心惶惶，那沉默良久的老者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厉喝一声！
然后，也不等周围人反应过来，他的一双眼睛，就再次盯在了王五身上：“你说你们受了天罚，那活下来的人都有多少？怎么就见你一个？”
王五迎着那双眼神，心中一颤，结巴着道：“有，有，有好几个……”
其实，他本也想学着阿豕，说自己是跑去方便，所以才逃的一命。
但这话刚要出口，却突然又想到：
自己与阿豕不同啊，咱可是完完整整的身子！万一他们也同样问起：自己怎么跑那么远方便？
自己怎么可能拿下体有恙来回绝？
“坏了，坏了，这个问题一开始可没商量过！”心里渐渐开始慌了起来，不过王五转念一想，又不觉有些庆幸：“哎，也亏得没商量这个问题，要是商量了，天知道那个无良的侯爷会不会痛下杀手，把自己给阉了……”
幸好，那老者并没有发觉王五的异样，反而顺着他编出来的话，想着其他地方问道：“哦？那剩下的人呢？怎么就见你一个？”
“他们？”王五扯了扯嘴角，来不及庆幸，硬着头皮继续编道：“当时的场面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尸体跟鲜血，那几个同样活着的，尖叫着就冲进了夜色，俺也不知道他们跑到了那里！”
“那你为什么不跑？”
“跑了，卡倒了……摔晕了……”
1161 暴风雨前的宁静
想要知道王五究竟是不是说谎很简单，遣人快马前去看看便是。
萧寒的队伍里是没有马，但是老者的队伍里，马匹这种寻常的事物，却还是不缺的！
奉了老者的命令，一骑黑马绝尘而去，至于王五，也在说完他所知道的，就被带了下去。
带他下去的那些黑衣人说是让他休息，但王五瞅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就知道：这分明就是怕自己跑了，软禁了自己！
“哎，报完信就跑的打算是落空了！也不知道过后能不能跑掉，走一步，看一步吧！”想着那天崩地裂的场景，王五在心头暗叹！这要是自己一不小心牺牲了，要首功，还有个屁用？
不过好在，那老者虽然对王五的话将信将疑，但给他的待遇却还不错。
带他下去后，不光安排独自住了一顶牛皮帐篷，随后还让人送来了些热腾腾的饭食。
“呵呵，受宗主吩咐，给兄弟你来送些好饭！”
那送菜来的胖伙夫进帐后，脸上的肥肉褶子就笑的直打颤！一看平日里就没少偷吃别人的饭食。
“哎，弟兄都死了，哪有心情吃饭……”
进到帐篷，刚坐下没一会的王五闻着饭香，喉头不由自主的动了一下，脸上却还要继续做出一副悲痛的模样。
撒谎嘛，必须得从一而终！
刚才还哭的痛不欲生，现在上菜了，就吃的没心没肺，傻子也知道自己有问题啊！
果然，那胖伙夫看到王五这个样子，脸上的笑容便更加灿烂起来！
他也不停手，自顾自的将篮子里的饭菜，一样一样拿了出来，摆在桌子上，然后笑着说道：“王三兄弟，你的事，我也知道了！
不过人死毕竟不能复生，你的那些兄弟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也该欣慰了！你现在，就该吃吃，该喝喝！把那些弟兄没用上的，替他们享用了，他们没活的，你替他们活了，方才是义气！”
“哎，话是这么说，但我这……哎！”王五闻着饭香，听着伙夫的劝诫，语气也有些松动。
他中午一顿就没吃大点东西，又接连赶了几十里的路，说不饿，那是假的！
胖伙夫见王五这幅样子，忍不住又是嘿嘿一笑。
他这次拿出的饭菜很丰盛，有白米饭，也有青菜，甚至最后还端出了一盘子肉！
虽然这肉烟熏火燎的，品相算不得好，但在这荒郊野外的行军路上，能吃到这么一顿饭，绝对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了。
胖伙夫自己也对这顿饭很满意！
说实话，要不是宗主亲卫的吩咐，他绝对不会把这些好东西拿出来的！
但是，这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奇怪。
胖厨子以为自己拿出了最好的东西！
而且这些东西要是被别人看见，也确实是恨不得把盘子都一起吞肚子里的好东西！
偏偏那个王三见了最后的一盘子肉，立刻就跟见了鬼一样，“嗖”的一声，就蹿到了帐篷角落，扼着喉咙惊恐叫道：“拿走，快拿走！”
胖伙夫没有防备，被王五的动作吓了一跳，半响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终于回过神来，不禁看了看看惊恐干呕的王五，再看看盘子里的烧肉，圆滚滚的脸上，全是莫名其妙的神色？
“你这是怎么了？”放下盘子，胖伙夫直起身，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
“别管怎么了，把那肉拿走，要不就盖起来，总之别让我看见！我就吃个米饭青菜就行！”
帐篷角落里的王五惊恐的叫道， 他现在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再看到那些酷似某些部位的熟肉，会忍不住再吐个天昏地暗！
“不吃肉？还不能看肉？嘿，这毛病稀奇哈！”那胖伙夫听到王五的叫声，眉头顿时皱的更加厉害。
不吃肉的人他见过。
但是害怕肉的人，他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
更别说，眼前怕肉的这人，其身份还是一个强盗贼人！
连一块肉都能怕到如此地步，他是怎么在盗贼队伍里留下来，而不是被扔出去的？
可惜，胖伙夫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知道：就在昨晚，这位见不得肉的汉子，却见过了生平最残酷的一处战场！
那次的他，已经吐的几乎虚脱，对骨肉之类的东西有了深深地阴影。
如果说，那次只是一份心里阴影，还不算什么。
那么真正让王五崩溃的是：萧寒身边那些年轻的兵卒，竟然不知从那弄了一些死去的牛羊架在火上烤了，充当做宵夜。
你能想象到，在一地的鲜血与残肢面前烧烤，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那肉上滴下的每一滴油，在王五心中仿佛都变成了淋漓的鲜血，每一块骨肉，都化成了人类躯体！
王五甚至连肉熟都没等到，就冲到黑暗里吐啊吐了。
他大概觉得，这辈子，他都与肉食绝缘了。
“你真不吃？”
“不吃！求求你，端走吧？”
“啧啧，真没见过你这种人，算了，你不吃，我吃！”
胖伙夫又确认了一边，才把肉端走，自己跑到无人处享用去了。
至于帐篷里的王五，他喘息良久，才回到小饭桌前，一口一口，机械的吞咽着白饭，可不论他怎么吃，这米饭中，总是带着一股血腥味，驱之不散。
南边的山谷内，萧寒此刻也在吃饭。
昨晚烤了一头牛，一只羊，三百号人吃，到现在竟然还有一半！
当然，这不是牛太大，或者羊太肥，实在是跟王五一样的人，太多太多。
偌大的游侠队伍里，此时能吃肉的不过寥寥几个。
就算新火卫中，也有绝大部分的人根本吃不下肉。
他们宁愿啃着跟石头一样硬邦邦的饼，也不愿意去吃浓香四溢的肉！
“侯爷您真好胆量。”
小东端着饭碗，靠到了萧寒身边，凑过头看了一眼萧寒的饭碗，嘴角不禁抽搐一下，神情怪异的说道。
萧寒闻言，也同样瞟了小东一眼，看他饭碗里只有水和饼，便皱了皱眉问道：“怎么没要肉？昨晚不是看你吃的很香么？”
“呕…侯爷您别说了！”
本来好好的小东一听这话，立刻干呕了两下，连连摆手，道：“我昨晚那是跟狗子比呢！不过吃完后，我就吐的一塌糊涂！”
“哦？那狗子呢？”
“也吐了，愣子亲眼看到他跑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吐的连路都走不稳。”
1162 傻狍子
对于狗子他们的异样表现，萧寒早就有心里准备的。
毕竟这次跟海贼的对战，明面说是保卫扬州，但其实在他眼中，这只不过是一场练兵罢了！
即使这次练兵的过程和内容，着实有些血腥！萧寒也从没后悔过。
火器的应用，从来就不是奔着善良去的！如果连这点血腥都忍受不了，那么新火卫，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想当初，在长安的时候老程就说过：一支没上过战场，没见过鲜血的军队，称不上是一支合格的军队！
同样，李靖也曾委婉的对萧寒说过：一个未经过实战检验的兵种，是很难被其他将领接受的。
萧寒也是从哪时候开始，就萌生了让新火卫去战场见血的想法。
不过他不舍的听小李子的建议，让新火卫去边疆磨炼。
因为，一是火器现在还不适合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二是他一直觉得：将一块璞玉，放在砂纸上慢慢打磨，那叫磨炼！
如果直接将它投到万斤磨眼，那就不叫磨炼，而应该叫谋杀！
于是，在萧寒到扬州的这段时间，没了去边疆机会的新火卫就只能窝在秦岭，偶尔遇到个山贼，都算过年！哪里还能有什么实战锻炼？
萧寒对此，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又没有什么好方法，直到，在听说有贼人要大举进攻扬州的消息后……
谁都不知道，萧寒当初在惊讶之余，心里又有多么的欣喜若狂！
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贼人，没有纪律！没有装备！没有大型器械，没有弓箭！没有骑兵！没有一切能够威胁到这支初生队伍的东西！
他们有的，只是强悍的身体，以及凶残的手段。而火器，恰恰最不怕的就是这两样！
身体强悍？能强的过一只火`药弹？
手段凶残？火`药炸过后，手都给你炸没了，可不就残了么……
所以，仔细研究过这支海贼队伍后，萧寒就知道，绝对没有比他们，更适合初入战场的新火卫了
只至于在那段时间，萧寒做梦都会时常笑醒。
来大唐后，他一直以为自己运气不错，但从没想过自己运气竟然如此之好！
饿了，就有人送馒头。
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在那一刻，什么王莽，什么刘秀，通通靠边站！
“老子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哇哈哈……”
立在山巅，萧寒叉腰忍不住狂笑起来。
小东见状，很谨慎的往旁边挪了挪，跟癫狂的萧寒拉开一点距离，他觉得，侯爷很可能被那些血腥场面吓傻了……
“咚咚……”
一阵由远及近的急促马蹄声顺着晚风从远处传来，打断了萧寒的臆想。
“侯爷，有人来了！”
“废话，我不聋，看得见！”
很难理解聋不聋，跟看不看得见有啥联系，但是小东还是识趣的闭上嘴，学着萧寒的模样，快速趴在地上，然后努力瞪着眼睛看向声音传来的远方。
视野的尽处，在天边美丽的晚霞照耀中，一匹黑马向着这里疾驰而来。
没有镶嵌蹄铁的马蹄子踏在大地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在这个安静的傍晚，让人听的越发的清晰。
萧寒有望远镜，所以比小东看的更加清楚，除了那匹神俊呃黑马，他甚至能看到马上那人的装束。
那人穿着一袭黑衣，与身下马色几乎一致，单纯以肉眼看去，都很难看出马背上还坐有一人。
“看来，王五已经把消息送到了，这是他们派来先一步查看情况的。”萧寒举着望远镜，若有所思的低声说道。
小东就趴在萧寒旁边，为了看来人，瞪得眼睛都酸了，此时听萧寒这么说，连忙侧头问道：“侯爷，您说他们派人看了情况后，会不会吓得不敢来啊？”
“哼哼，不敢来？怎么可能！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萧寒闻言，冷笑着说道。
不料，小东在听了萧寒的话后，竟是挠了挠头，一脸的茫然：“猫？那是什么？”
“咳咳，猫？你不知道？汤姆！抓老鼠的那个！”
萧寒险些被小东一口呛死，翻了个白眼，刚想比划着为他解释，突然间却想起：现在是在大唐，这个时候，猫这种东西还是是绝对的稀罕物，进口货！
估计平日里，只在王公贵族家中才能寻到，像小东这样的泥腿子出身，别说见，听都没听说过一次！
抬头看看远处，估计那黑马还有一段距离才能来到山谷这里，萧寒心道反正闲的也是无事，倒不如给小东普及一下知识，省的他出去给自己丢人。
“猫没听说过，狍子总听说过吧？”萧寒挪了挪身子，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着，继续问道。
“狍子？还是没听说过。”小东也在继续茫然无措中。
猪尿泡他见过，也玩过。
但狍子？那是个啥？
看着瞪着一双无辜眼睛的小东，萧寒感觉自己已经无力吐槽了，这人的知识面，也太窄了！连狍子这种神兽都没听过？
“狍子，就是一种生存在北地的生物，人称傻狍子！你知道他为什么叫傻狍子？”萧寒叹了口气，试图为他解释。
小东却是很诚实的摇头：“不知。”
萧寒脸颊抖动一下，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因为它跟你一样，既傻，又好奇！”
“我不傻！我娘说我精着呢！”小东闻言，有些不服气。
萧寒重新举起望远镜，一边看着山下的黑马，一边随口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肯定，他们不会被吓跑？”
小东眨了眨眼：“不知道……哎？那都是为什么啊？”
“切，你们啊，都是一群傻狍子！”
小东一头雾水，不知道传说中狍子这种东西确实跟他很像。
很蠢，也很萌，更要命的是，他们的好奇也一样心很重！
传说，有人打猎，见到一只狍子，举起枪，轰的一声开枪，没打中，狍子会撒腿就跑。
这个时候，猎人不用追，而是待在原地，好整以暇的重新上好子弹，抽一根旱烟，等一会，那只狍子又会跑回来。
亲娘嘞，刚刚什么东西那么响？吓狍子一跳……
1163 算计
那些贼人，就是萧寒眼中的傻狍子！
且不说他们还怀有别的心思，就算没有那些心思，单纯为了好奇心，萧寒料定他们也会过来看上一看。
说了这么久，那一匹黑马已经到了山谷下。
萧寒透过望远镜看去，那马上的骑士在初到这里时，明显也被面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停在那里踌躇良久，才小心的驱马在狼藉的战场转了一圈，随后掉头，毫不迟疑的拍马而去。
“哒哒……”
马蹄声渐远，萧寒跟小东也从地上爬起身子，还不等两人再说些什么，刚刚不知道躲到那里的狗子就跟一只大耗子一般窜了过来。
“侯爷，那些人……”头顶着一蓬乱草，狗子伸手指了指远方，刚要说话，却被萧寒挥手打断。
“别管那些人，东西现在都埋好了没有？”
“啊？”狗子闻言，先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这才赶紧点点头道：“放心，早就埋好了！就是剩的不太多了，我怕是不够用。”
萧寒抿了抿有些发干的嘴唇，摇摇头道：“有一点就行！我们现在也不求将他们一次性弄死，只要吓得他们不敢再进也算是胜利。”
“要是光吓唬人的话，还是够用的！”
狗子挠了挠头，咧嘴一笑道：“别忘了，咱们还有那么多**没用。”
萧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这次也别省了，让人赶紧在山谷里面都埋了吧！免得那些人狗急跳墙，冲进山谷！”
“那好吧。”狗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半响才应了一声，然后刚要起身往下走，却又被萧寒叫住。
“对了，让老裘把那些游侠都弄远些，别炸不到别人，炸着自己！还有，让人埋得上心点，要是谁埋得被人看出来，那他就自己跳下去，跟敌人肉搏去吧！”
“喏，保证完成任务！”狗子一个机灵，赶紧低声应道。
萧寒摆摆手：”去准备吧，今晚弄好后，就赶紧休息，明天说不得会有一场大战！”
“喏！”
已经吞掉三千多条性命的山谷再次安静下来，萧寒坐在山巅，如同一个猎人一般，静静等待那些傻狍子的到来。
海贼大营，那前去探听消息的人已然回来，他正单膝跪在地上，将自己看到的一一禀告与众人知道。
在场的众人听到他说的那般惨烈境况后，一个个莫不胆战心惊，唯有坐在主位上的老宗主越加狂喜！
一击三千人毙命！仙家手段，这一定是仙家手段！
死了区区千把人算什么？只要自己能一窥仙人秘密，这天底下的人都死光了，又有何妨？”
于是，先头部队全军覆没的消息，被老宗主强压着不许随意外传。
所以整个大营中，依旧还是太平一片。
或许是前去探查消息的骑士证明王五没有说谎，所以王五这时也被准许出帐随意走动。
只是他想试着从一个角落出营时，却被人“客气”的拦了回来。
“我只是想去撒泡尿！就去那棵树那里！”看着横在面前巍巍颤颤的两把钢刀，王五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小心拱了拱手，对那两个黑衣汉子说道。
“营地里有净手之地！”个头稍高一点的黑衣人瞥了王五一眼，皱眉答道，手中的钢刀依旧架在王五身前，一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王五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夜色，有些不甘心！
他左右看看没人，又突然小声的说道：“咳咳，那个，我有隐疾！不便与他人一同方便，所以才跑出来独自找地方便，求两位大哥行个方便？”
“隐疾？什么隐疾？”稍矮一点的黑衣人没听懂王五的意思，皱起眉头问道。
王五眼睛转了两圈，突然间扭捏起来：“就是，就是下体那活不行……”
“下体？”
果不出王五所料，此言一出，两个黑衣人几乎同时愕然。
随后，俩人更是一起低头，一起看向王五的裤裆，那眼神中，透着说不出的玩味。
那王五眼看两人低头，本来扭捏的眼神突然凶光大露！
不过等他看到两人的脖颈后，那股子凶光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深地怨念。
“卧槽？竟然有护颈！这他奶奶的以前挨了多少暗算，才能没事带着这玩意？”
王五的眼神变化很快，快到两个黑衣人毫无察觉！
等到两人终于把目光从他的裤裆处收回来后，其中一人才嘴角抽搐了几下，对王五说道：“既然如此……”
“就放我过去？”王五闻言，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问。
不料，说话的那人却只是翻了个白眼，低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兄弟二人陪你一起方便就是！”
“啊？”
王五一听这话，立刻傻眼！你俩一起跟着？那我怎么跑？
另外一人此时看王五呆愣的模样，还以为他心中有所顾忌，便也跟着同情说道：“放心，我们夫妻……不是！是弟兄二人不会歧视你的，昂？二郎？”
先头的“夫妻”二字，王五还没听清楚，但过后他唤另一个黑衣人“二郎”一名，王五可是听的一清二楚！
这个本来在大唐极其寻常称呼，此时在那个黑衣人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有一种非常非常怪异的感觉！
像是？像是在称呼情郎？
王五想到这，骇然的抬头，看向这个一脸大胡子，手执雪亮钢刀，却做小女子扭捏状的黑衣大汉！
于是，刚吃进点东西的肠胃又开始剧烈蠕动起来。
“呕……不，不劳烦二位了，打扰了，告辞！”
“喂？”
“不要送！你俩继续，继续……”
王五转身落荒而逃，空留下背后两个黑衣大汉面面相觑。
良久之后，俩人才悄悄牵起手， 在月光的沐浴下，一脸同情的看向王五的背影。
“二郎，您说，像他这样的人是不是很可怜，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的……”
“哈哈，你难道还想让我把他也……”
“呸！你敢！”
（呕……声明一下，可乐不反对同性恋，但是容许我先吐一会……）
1164 偶遇倭寇
狼狈逃远的王五自然听不到身后黑衣人的“情意绵绵”。
真让他听到，估计吐一通那是轻的！
打两人一顿，或者被两人打一顿……
才是最可能发生的事情！
今晚贼人的营地布置的很乱，乱到根本没有一点章法可寻！
再加上王五刚刚跑的着实慌乱了些，等他停下脚步，看向四周时，才突然发现： 他已经找不到自己那个单独的小帐篷了。
此时，天气已然入冬。
冷俊的北风吹过，如小刀一样，顺着脖领子一个劲的往里面钻，让站在原地，茫然失措的王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不成，既然跑不出去，那也得回帐篷里呆着，这要是在外面一夜，非得冻僵了不行！”
搓了搓手，王五脑中急转了好几个念头，最后才打定了主意，一脚深，一脚浅的向着不远一处有火光的地方走去。
“哈级买嘛习带 到哦早……”
前行几步，还不等王五走到火堆旁，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就当先传了过来！听的王五一愣，脚步也不禁跟着放慢了一些。
小心的从几顶低矮的帐篷旁边绕过，王五停下脚步，眨了眨眼睛，借着那升腾的火光就看过去。
前面，坐在火堆边上大声谈笑的几人，俱都是一些宽袖长服，身配细长腰刀，脑袋中间剃的溜光，只在两侧耳朵方向，以及脑袋后面留有短发，看起来格外的怪异。
“这是……倭人！这还真有倭人！”
待看清这些人的长相，王五心中一颤，立刻识出这些人的身份！
在古时，汉人受儒家忠孝思想，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毁，所以没有特殊原因，是不会剃发的。
但是倭国人，却没有这份考虑。
而且他们在战斗拼杀时，发觉中间的长发时常因为战斗激烈而散落，挡在眼前，不便战斗！
所以当时日本武士常常将中间的头发剃掉，只在后脑勺和两边留一点头发，还美其名曰：“月代头”
至于有人问为什么不剃光头？
别逗了，他们也不傻！光头带头盔，想想就硌得慌！留一点头发，当做缓冲，才不至于被自己的头盔给敲出脑震荡……
身在扬州，王五虽然没有怎么见过倭人，但对于倭人的装束，他还是听过的，所以一见这些人的装束打扮，立刻就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而且，王五早些时间在四处游走的时候，没少听过倭人劫掠沿岸百姓的事情，他对于倭人，有种天然的敌对情绪！
在认出他们以后，一颗心当时就沉了下去，也不打算找他们问路了，掉头就往后走，只想离这些人远一些。
不过，根据墨菲定律，你越不愿意见到的，往往就越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就在王五掉头还没走上两步，从一侧帐篷中，又突然钻出来两个一模一样装束的倭人！
那两人抬头看到王五，也是先一愣，随即便皱眉道：“咦？ 阿那他，挖两袋死噶”（日语。你是谁，）
王五听到声音，猛的转头，发现又是两个倭人打扮的家伙，心中登时就是一阵厌恶！
他原本想直接走开，不过在看到两人的模样后，突然心中一动，摆出一张笑脸道：“挖两袋？怎么不挖三袋？好埋了你们两个龟儿子！”
都说语言不通时，笑着骂人是不会被察觉的，王五也是突然想起，这时就想试试是不是这么回事。
不过，还不等他想出更难听的话！那两个“倭人”突然神色一变，一起怪异的看向他。
王五被看的心中一阵发虚，到嘴边的脏话又咽了回去，迟疑的嘀咕道：“卧槽，这俩傻倭贼，不会能听懂我的话吧？”
这只是王五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那两个“倭人”听他这句话，眼中的奇怪之色更加明显！
随后，两人中的其中一个便操着比王五还标准的大唐官话，轻咳两声说道：“咳咳，兄弟！骂人是不对的……”
“啊？你们会说人话！”
突然听到这句字正腔圆的唐话，王五震惊的险些跳起来，一双大眼更是直勾勾的瞪着两人。
那两个人看到王五震惊的模样，原本有些不愉的表情顿时消失不见，改而换成一副得意扬扬的模样！
两人哈哈一笑，指着自己道：“我们本就是汉人，怎么能不会说人话？兄弟以后再想骂人，最好看清楚一点！”
王五嘴角抽搐，半响才不情愿的拱拱手道：“原来是自家人，我还把你们当成了倭国人，失礼！”
两个假鬼子闻言哈哈一笑，也不去计较王五刚骂了他们，摆摆手道：“算了算了，如今大家在一起，都是自己兄弟。
“鬼跟你自家兄弟！老子是来送你们所有人上路的！”王五在心中冷笑一声，不过面上却依旧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你们俩都是汉人，那他们难道也是？”
王五说着，又伸手指向那火堆边上的那几个人，神态很是纠结的模样。
“你说他们？他们里面有倭国人，当然也有咱汉人！”
两人见王五的模样，不疑有他，很是光明磊落的认了下来。
毕竟，倭寇里面有汉人，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要知道倭国才多大，才有多少人？怎么可能年年犯边？
要是没有他们这些假洋鬼子，光靠那些倭人抢劫几个村子都费劲，又怎么能让整个江南道都感觉头疼？
当然，这个秘密虽然是半公开的。
但是假扮倭人，抢劫自己人的事情也并不光彩。
两个假鬼子现在之所以承认的这么痛快，是他们认为王五跟他们是一路人。
一个是强盗，一个是海贼，大哥别说二哥，谁也不是什么好鸟人。
（注1，详参考明朝倭寇。当初为祸一方的倭寇，其大部分都是明人！剿匪时候他们回乡务农，平静时又四处打劫，所以才会那般剿之不净，此事也是明朝一耻。）
（注2，实际上在唐宋时期，倭人与唐人的打扮极为相似，基本没有什么区别！电视剧中常见的日本武士造型，是在明朝时才开始出现，并迅速流行于日本，本文为了区别外形，故而提前借用了形象。）（未完待续）
1165 想个办法，弄死你们
王五的脸有些涨红，这不是因为他骂人被当面拆穿，而是彻彻底底被这两个假鬼子气的！
诚然，他游走江湖的时候，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为了口腹之欲，偷鸡摸狗的下作事也干了不少。
但若是要让王五与眼前这些人一样，假冒倭人，对自己的同胞烧杀抢掠，他却是打死，都做不出来的！
游侠，游侠！
虽游戏世间，却不忘侠之一字！吾辈岂能与这等禽兽行径之人为同伍？
想到这，王五从鼻孔里重重呼出一口气，看向两个假鬼子的目光带着一种彻骨的冷意！
要不是在这里不好弄死这两人，王五现在还真想替天行道一把，以正他之侠名！
“兄弟问这些做什么？”
夜色有些暗，那俩假鬼子看不到王五的表情，却能听到他久久不发一言，于是便嘿嘿笑着问了一句。
王五被俩人一问，发热的头脑顿时清醒一些。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手，或许能解决掉两人，但绝不可能悄无声息的解决两人！为免多生事端，他只能随口编了个理由道：“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哦，我肚子有些不舒坦，要去茅坑方便一下，两位告辞！”
“哎？兄弟等等！”
那俩假鬼子见王五这就要走，表情一愣，随即竟然自来熟的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更是直接伸手，搭着王五的肩膀亲热的道：“你要去茅坑？正好，我们弟兄也要去方便，走走走，咱一起去！”
被鬼子那只恶心的手搭在肩膀上，王五浑身都升起一片鸡皮疙瘩，哪哪都难受的紧！
不过，还不待他闪身离开，另一个鬼子竟然也恰恰走到他的另一侧，与一开始那人，将王五夹在了中间。
“哈哈，大晚上的，人多有个伴嘛，万一遇见个贼偷，也好相互帮衬一下！”
后来跟上的鬼子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别有意味的看了王五一眼！随后竟然也伸出了手，跟他的那个同伙，将王五彻底揽在了中央。
三个人勾肩搭背，就仿佛多年的好友一般，一起往外走去！
王五一开始被两个鬼子左右夹着，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不过等他听到那个假鬼子说的话，顿时有些明白过来！
原来！这两个鬼子之所以一见面，就跟他这么熟络，有问必答，是已经把他当成营地里手脚不干净的贼偷了！
这也难怪。
大半夜的，他不跟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的睡觉，反而在这营地里乱逛，可不就跟贼偷一样嘛？
而这俩假鬼子见到他，不带他去见头领，反而裹挟着他，定然是想从他身上敲出些好处！
“奶奶的，竟然想在老子身上捞好处！”想明白前因后果，王五立即忍不住，含糊念叨了一句。
“咦？你怎么了？”假鬼子听到他嘀咕的动静，不觉奇怪的侧过头看着他问。
“老子在想怎么样能弄死你们两个！”
王五在心里重重的哼了一声，脸上却依旧笑容灿烂的道：“没事，我是说，咱这方便之所还挺远的！这也太不方便了！”
那假鬼子闻言，倒也也没怀疑，只是嘿嘿一笑道：“不远，不远，这不就在前面嘛！像这种地方，谁肯靠近？只能放的远些！”
————
在唐时营地中，一般都会有专门入厕的地方。
毕竟动辄万人，甚至十数万人的队伍，要是都跟哈士奇一样乱拉乱撒，那不出两天，大营就不用住人了！
如今，这贼人的营地虽然比较军队差了不知多少，但是这如厕的地方，却依旧还是设有好几个的。
此刻，两个假鬼子带王五来的，就是一个比较靠近边缘的茅坑。
茅坑，茅坑！
说是茅坑，但是现在王五面前，却是连一根茅草都看不见，只有坑！一个硕大的坑！
大坑的上面，架着一条木板，一股难以名状的恶臭，从木板下的大坑中散发出来。
这处茅坑周围很是广阔，以它为中心五十米，根本没有一顶帐篷的，更没有其他人在！
因为这时候都已经入夜了，该入厕的早已经入过了，除了他们三个各怀鬼胎的家伙，谁能没事跑这等污秽之所玩耍？？
“呵呵，兄弟这就是茅坑，到了这里，你怎么不方便了？”
两个假鬼子见王五在坑前停下了脚步，不禁微微对视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咳咳，我就看看木板结不结实，别等万一掉下去！”
“呵呵，放心，这块木板别说上几个人，就算是站上十几个，也不会折断！”
“哦？那就好！那我这就方便，这就方便！”
王五闻言，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引起两人的怀疑，只得忙捂了捂肚子，小心的上了木板。
后面的那两人见王五真上了木板，看向彼此的眼神闪烁两下，也同时跟着上了去。
不过，因为这次是王五走在前面，他俩势必不能再将两人其夹在中间，只能皱眉跟在他的后面。
茅坑上的木板真的跟假鬼子说的一样，很是结实！三个大汉站上去，也只是有些轻微颤动，连弯曲，都没怎么弯曲。
王五走到木板中间，背过身去，开始解衣宽带，在解衣服的同时，一只手就悄然摸到了怀中别着的短刃上。
“别动！”
突然！一声低低的冷喝在茅坑上响起！不过这句话却不是王五说的，而是在他身后，那个顶着月代脑袋的假鬼子发出来的。
“大……大哥，你们这是作甚！别跟小弟开玩笑啊……”
王五的手刚刚才摸到短刃上，还不等他爆起伤人，身后腰眼处，却已经被什么东西抵住！冷冰冰的，像是什么利器！
“桀桀……我要作甚？你还不知道？”
身后那个家洋鬼子见王五身子僵硬起来，顿时得意的奸笑几声！
随后他话音一沉，厉声说道：“识相的，赶紧把你偷的东西都拿出来！要不我手里的这把刀可不认识人！”
“不光是偷的，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另一个鬼子见状，也跟着帮腔。
王五的身子绷的紧紧的，有心想闪避，但是身在木板上，下面就是茅坑，又能往哪里躲？思来想去，只得假装吓破了胆的普通人一般，颤声讨饶：
“两位大哥，有话好商量，兄弟我真不是贼偷，我也没偷东西！”
1166 粪坑里的两人
“桀桀，你说你不是贼偷？我兄弟二人刚才躲在帐篷里看你良久了，大晚上鬼鬼祟祟的四处溜达，不是贼偷又是什么？”
“大哥，我看他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先给他放放血，再慢慢搜！”
两个假鬼子狞笑着将匕首往前又递了递，锋利的刀尖顿时刺穿王五的粗布麻衣，在他腰间皮肤上留下一小道血口。
“别杀我！你要什么，我给！”
感受到腰间“嗖”的一凉，随后仿佛针扎般的痛感从中传来，王五登时心头就是一惊，连忙大叫起来！
他知道：这些人平日里就跟着真倭寇烧杀抢掠，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们干不出来的！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先配合他们，再寻求脱身的机会才好！
王五大叫，那俩假鬼子闻言，却立刻机警的左右看了看，同时嘴上不忘低喝：“小点声！再叫信不信让你下去洗洗澡！”
“信！信！”见自己想着以叫声吸引人过来的打算落空，王五立刻乖乖的放低声音，连连点头！
那两个假鬼子见王五这般听话，警戒的心终于也稍缓了些。
俩人悄然对视一眼，前头靠近王五的那个假鬼子收了收手中的匕首，对王五低喝道：“算你识相，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兄弟或许还能饶过你！要是想跑的话……”
说罢，那人跺了跺脚下的木板。
这一尺来宽的木板也只能供人勉强站着，想要撒开腿跑，却是万万不能！谁知道会不会一脚踩空，掉进下面的黄白之物里？
“不，不敢跑！”王五畏畏缩缩的点头，就跟一个被堵在墙角，动弹不得的小姑娘一样！
俩假鬼子见王五这般怂，得意的咧嘴一笑，说道：“好！现在快拿东西！让我们弟兄看看你今晚都偷了什么？哼哼，前两天就听周围人说自己好不容易弄得战利品不翼而飞，没想到今天就让我们逮到了你这只耗子！先把今晚偷的交出来， 一会再把前几日偷的也拿出来！否则，哼哼……”
王五闻言，不禁在心头破口大骂：“废话！老子也没想到，老子一个堂堂正正的好人，竟然在贼窝里被当成了贼！而且你们这贼窝的管理也太差了吧？这么多贼聚集在一起，竟然不先做好防盗？”
心里这么想着，王五的脑子却极速运转起来，他要赶紧想一条脱身之道！
毕竟此时在他身上，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可看这两个人的模样，他要拿不出点东西，轻则被放血，重则……
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黑咕隆咚的大坑，王五心里就是一阵发毛，这要掉下去，估计比死了还难受！
“愣着干嘛！拿啊！”
假鬼子见王五没什么动作，不禁又急起来，手中的匕首再一次递了过来。
王五则连忙摆手：“等等，我拿，我这就拿！”
说罢，他就赶紧装模作样的探手入怀，在里面摸索起来。
可是，他的怀里有什么？
除了一柄匕首，别无其他！
因为来这里之前，为了怕暴露，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已经全部都留给了小刀，现在别说金银珠宝，就算是个铜板都摸不出来。
“快点！”那两个假鬼子见王五装模作样的摸索动作，两双眼睛立刻睁大了几分！抢劫，那也是有快感的！
王五被两人盯得越摸索，越慢！他知道这样耗时间下去也不是办法，迟早会被两人发现！
于是一咬牙，伸进去的手就握紧了怀里的匕首！
“咳咳，不敢瞒二位，今晚上也没摸到什么东西，就摸到一条赤金……”
拿以前做游侠时候的经验，王五一边以语言迷惑敌人，一边缓缓往外抽出手来，动作轻缓的真似捏着一大块金子般！
“啊？赤金？多大！”
赤金，也就是黄金，并且是很纯的黄金！
听到王五今晚竟然摸到了一条赤金，俩假鬼子的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几乎一眨不眨的看着王五手中的动作！
别看隋唐时间很少用黄金作为货币使用，但是它那与生俱来的价值，却一点都不会贬低！
如果有一斤，不！只要半斤的金子，那他俩今晚也算是发了！
王五的大手一点一点从衣襟处抽出，先是手腕，后是手背，指节！
眼看最后的图穷匕见之际就要来临，此时，却是谁都没想到，一条闪着金黄色光泽的东西竟然抢先从王五衣服下摆那儿漏了出来。
“叮当……”
伴随着一道清脆的金属声，那条东西跌在王五脚下的木板上，随后又重重弹了起来，落入了一边的深坑里。
“金子！”
“你把金子掉茅坑里了！”
那两个假鬼子眼睁睁看着那条东西跌落，慌忙间想伸手想去捞，却只捞了一个空！
心疼的两人一边大骂，一边低头，努力睁大眼睛，想看看金子掉到哪里去了，都已经忘了面前还有一个被劫持的对象！
王五一开始也没料到会是这样，见状也跟着愣住了。
不过东西毕竟是他的，只要一想就知道：掉下去的哪里是什么金子？分明就是匕首刀鞘，只是这匕首刀鞘上饰有铜片！
磨得发亮的铜片在这漆黑的夜里，被人误以为是金子，也不难理解。
想清楚这一点，再看看自己面前两个梳着怪异小辫的后脑勺，游侠出身的王五哪里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狠狠地抽出到了衣襟口的匕首，也不用刀刃，王五直接用刀把，一下一个，重重的击在了两人后脑！
不是所有的人都跟王五一开始遇见的那俩黑衣人一样，被人打闷棍都打出了经验，连平常都带着护颈！
这俩眼睛全被“金子”迷住的假鬼子只觉得脑后一阵剧痛，随即眼前就是一黑，整个人都失去知觉，身子一歪，栽了下去！
可是，在他们下面是什么？
自然是茅坑啊！
所以王五只听到“噗嗤…噗嗤”两声闷响，随后就是一阵一阵剧烈的恶臭袭来！恶心的他立刻蹿到了一边，看都不敢看坑里一眼。
“呸！活该！想让老子洗澡？你们先洗去吧！”
蹿下了木板，王五捏着鼻子朝着黑漆漆的坑里吐了一口吐沫，然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去。
他又不是电视剧里的主角，打败了敌人不走，在这呆着干嘛？难不成还要救两人上来？呃，还是算了吧，想想就恶心！
不过，已经跑远的王五也是没想到：在他没看到的坑底，两个假鬼子栽下去时。
好死不死的正是脸朝下！正把两颗脑袋扎进了粪水里，很快，俩人就成了被粪水活活淹死的糊涂鬼。
1167 一触即发
不小心弄死两个汉奸鬼子，这件事情，对整个贼营来说，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哪怕第二天，有迷糊上茅厕的人发现了躺在坑底里的二人，也只是讶然辨认一番，骂了一句晦气。
没有人想着把两人的尸体弄上来，好验证其死因，更没人想着去追查此事。
王五是早晨的时候，才知道昨夜试图抢劫自己的两个蠢货已经死了。
得知此消息的他在营帐内惴惴不安一会后，却发现根本无人过来找他追问！
发觉这一点的他又壮起胆子，小心的走出帐子，问了几个路过的贼人。
等听他们都说那两人是无意中失足跌落，王五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怦怦乱跳的心也总算可以放下了。
一大早，两个被粪水呛死的倒霉蛋很快就成了大营里的一个笑柄。
同时关于他们的死因，也被闲极无聊着拿来编派了一通。
有说这俩如厕时，因为各种原因打了起来，所以才双双坠下的。
也有两个黑衣人，言辞凿凿的说他们曾听到有异样声音，搞不好这俩是行断袖之癖时不慎坠落。
不过这个说法，明显没有第一个站得住脚，毕竟谁干那事的时候，会跑到粪坑上面？
外面众说纷纭，唯一知晓内情的王五却装作没事人一般，绝口不谈。
所以，此事最后便成了一个秘密。
这个秘密，一直等王五回到萧寒哪里后，无意中吹牛提及此事，才真相大白。
当然那个时候，王五也不怕被人追究了，更别说，这事被听到的萧寒大加赞赏，甚至还赏给了他不少好处。
借用萧寒当时的话来说：王五这事办的，绝对是再正确不过！
遇到这种狗汉奸，在崖边看见，就把他摔死！在河边看见，就把他淹死！在粪坑边看见，自然就要把他弄粪坑呛死！总之，不能让他多活一面！
说了这么多，但这些都是后话，这里就暂且不提。
经过纷乱的一个早上，庞大的贼人队伍终于再次往前行去。
在此期间，又有几小股队伍汇入。
让这支贼人大队很快就超过了万人，行走在官道上，端地犹如一条长龙一般，见首不见尾！
混进队伍，充当二五仔的王五因为信息被确定，又是作为上次事件唯一的见证者，所以在队伍开拔之际，就被那个不知名的宗主叫到旁边，详细的问起他们队伍里的事。
亏的王五在来之前，从那个叫阿豕的少年嘴里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老头问的东西，他大多都能对上。
要是遇到实在是他所不知道的，就装傻充愣，亦或者用撒谎不眨眼的功夫应对，如此一来，却也没有引起什么怀疑，倒也侥幸蒙混过关。
“那晚天罚前后，一点异样都没有吗？”
“真的没有！一切就跟平常一样，突然就是一个炸雷，俺都不知道那雷是从那里来的！”
“哦……”
“宗主，俺能不能不去，那地方，太……”
接连回答了好几个问题，等到老头沉吟不语之际，跟在轿子后面的王五连忙苦着脸讨饶。
他这副表情倒不是装的。
在见识过火器爆炸的威力后，王五早就心生恐惧！
生怕到时候萧寒不仗义，把他跟这些贼人一块给灭了！那样的话，他该找谁说理去？
而且，既然自己的任务是引这些人去山谷，而他们现在也确实是往山谷那走！王五觉得，自己就该功成身退，然后安心等着拿奖赏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去拼命！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想象永远都是是美好的，但现实却往往都是残酷的。
轿子上的老者依旧在沉思，没发一言，而下面的老仆却阴侧侧的朝着他笑了两声，那表情已经很明显了，小子想走？没门！
————
贼人大队缓缓接近，萧寒这里也早已经得到了消息。
新火卫派出的斥候一边跟着队伍往后收缩，一边小心的掩盖住自己的踪迹，始终没让人发现这里还有一股监视他们的存在。
二十里，十里，五里。
很快，萧寒就已经从望远镜中，看到了大路上，那支庞大的队伍。
“这么多人？哎！可惜啊！那些该死的混蛋，没事玩什么火？要是那么多的火`药不炸，留给现在这些人，岂不是一战就能定成败？！”
凑在望远镜前，看着下面这支似乎无边无际的队伍，山顶上的萧寒心疼的直捶地面！
他也不知道就现在剩下的那些火`药，究竟能给这些人造成多大的伤害！能不能让这些人望而却步。
毕竟在狗子预期中最理想的结果，剩下的一点药量，最多也不过是造成伤亡五千罢了。
“侯爷！”
刚想到狗子，狗子就悄然来到了身边，然后低声对一脸古怪的萧寒说道：“侯爷，贼人已经渐近，那些游侠都撤到了最后面，你也赶紧撤过去吧！”
“撤到后面？”萧寒闻言，皱了皱眉，突然问道：“他们有斥候么么？”
“依旧没有！”狗子想都不想的干脆回答。
这一点，连他也想不通：为什么这么大一支队伍前行，竟然连个斥候都不派，难道真不怕被人埋伏？
不过，他却是不知，贼人早已经知道了扬州无兵可用，那里会怕什么埋伏？
“既然没有斥候？那我往后撤什么？”听到狗子这么说，萧寒不禁笑了笑。
他在这里，是最好的观察地点，下面所有的一举一动，都尽收他之眼底，难不成那些贼人里面还有千里眼，能看到顶上的他不成？
“这……”
狗子见萧寒不肯走，略微迟疑了一下，不过在想到埋在山谷中的**，他又很快就释然了。
那些贼人是从北面而来，如果想来到萧寒这，一是从山谷前的大坡爬上来，二就是从山谷一侧上来。
要是从大坡爬的话，估计等他们爬上来，萧寒早就跑了！
而要是从山谷侧面上来，则就要做好吃雷的准备。
深知那些**威力的狗子绝不信那些人有胆量，有能力闯过这片雷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