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7 沙船
“早晨还没吃饭吧？一起吃点。”看过了名单，萧寒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座，示意马老六一起坐下。
马老六有些受宠若惊，对着萧寒连声道谢后，这才把半个屁股挨在了座位上，至于桌子上的包子，那就更连动都不敢乱动。
萧寒见他这幅紧张的模样，笑着把一碟子包子推到马老六面前，调侃着说道，“吃吧，随意一点行了，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拘束，还知道骗我酒喝！”
马老六听萧寒说起两人刚认识时候的事，老脸不禁一红，赶忙起身，两只手接过那碟包子，同时心里想到：老天爷爷啊！那时候我哪知道您是侯爷？再说了，现在在扬州人面前，哪个敢在你面前随意？！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不被刺史大人弄死，也得被几十万扬州百姓活活骂死！
“咳咳，当初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现在……”
接住萧寒推来的包子，马老六也不敢再坐下了，站那里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反而因为纠结，一张长脸顿时拉的更长了。
如果此时把萧寒家里的小迹拉过来，估计这哥俩都可以当场认个亲了。
萧寒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夹着一个包子填进嘴里。
胖厨子亲手包的萝卜虾仁馅的小笼包鲜味十足，如再配上一点蒜泥，那滋味，绝对堪称享受！
“行了，不会说漂亮话就别说了，一副憋屈的模样，让人看了倒胃口。”
咬着鲜美异常的包子，萧寒摇摇头说道：“不过嘛，话说的不中听，昨天让你办的事，倒是办的不错！怎么说，你也算是水上的行家，你觉得有这些人在前面驾船开路，后面再雇一些经验丰富的船老大，能不能一路开去长安？”
“这个……”
听萧寒终于说起自己的本行，马老六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也不敢和之前一样信口开河，而是先在心里谨慎的盘算一下，等确认够，才点点头道：
“照侯爷说的法子，应该没什么问题，这毕竟一路多数都是前隋开辟的运河，河道尚新，水情也并不复杂，只要在几个险处注意点就行！而且有了那些熟悉航线的人提点，跟在后面的人只要是熟手，绝对能安全通过。”
“嗯，这样就好！”萧寒等的就是这个答案，他点点头，把那张名单重新递还给马老六，随后轻叩着桌子说道：“那劳烦你再去帮我以行商的身份，多凑一些沙船！记住，这些沙船我都要大的！越大越好！
还有熟练的船老大，也要！至于雇船，雇人的钱，告诉那些人，按行情价，我一分不少给他们！如果这次干的好，还会另有赏赐！”
马老六闻言，心中忽的一动。
他其实在昨晚，就很好奇萧寒为什么微服出巡，不肯表明身份。
如今再听他还要以行商的身份雇佣船只，人员，这番疑惑就更深了几分。
不过，马老六始终是个聪明人，虽然心里好奇的跟猫抓了一样，面上却半分都没表露出来。
他等萧寒说完，连忙挺了挺身子，谦卑的说道：“不敢称劳烦，有事您直接吩咐就好！只是不知道侯爷您到底要运送多少粮食，小人也好计算一下需要多少船，多少人。”
“要运送多少粮食？”萧寒挠了挠头，心道以他的想法，这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江南如今的粮食价格低贱，而长安因为人口众多，又恰逢灾荒，就算不为充做军粮，只运过去在长安售卖，那也是一笔赔不了的买卖。
不过，这话只能说在心里想想，真要这么干的话，且不说能不能买到那么多粮食，就算能买到，他也没有那么多钱去买。
萧寒在心中急急思索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我这一次，是想测试测试这条运河的送粮能力，如果运太少，也就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就暂定二百万石！”
“二百万石？”马老六听到这个数字，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这么多粮食，估计他一辈子，都难能见过一次！
不过，等想想萧寒的身份，他又很快释然了。
人家是侯爷，干的自然都是顶天的大事，怎么可能跟自己这些乡下农夫一样？
或许，二百万石对于人家，就跟二百石对于自己一样寻常。
“侯爷要运送这么多粮食，那得需要几百艘船，这个恐怕不太好凑！想要凑齐，只能从其他地方往这紧急调拨，要不，我这就去办？”马老六盘算完数字，有些尴尬的对萧寒拱拱手说道。
萧寒也知道马老六在这里浑身都不自在，见状，也是笑着点头：“也好，你就去忙吧，记得把包子也一起拿着在路上吃。”
马老六闻言，这才千恩万谢的端着一碟子包子退出了房间。
看他那副小心的模样，估计这碟包子八成会被摆到供桌上，而不是进到谁的肚子里。
送走了马老六，萧寒很快也施施然的走出房间，在客栈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事情做，索性喊上小东紫衣他们，一起去润州的码头看看传说中的沙船。
沙船，这时候也叫防沙平底船，是在一种内河的专用运输船种，可别误会成什么拉沙的船。
这种船的优点很明显，吃水浅，载重量大，用来运载货物粮食，再合适不过！
历史记载的沙船，甚至可以载重五千石以上，换算成现在的单位，也就差不多五十万斤，即使放在后世，也绝对是一个骇人的数字了。
萧寒他们入住的地方距离码头并不太远，所以他们一行十来个人也没骑马，步行往码头走去。
至于从悲伤中走出的李义府则充当了向导，一路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那副模样，跟小学课文中，狐假虎威的狐狸都有的一拼。
一行人在城中溜达了能有一盏茶的时间，就看到了坐落在运河边上的那座巨大码头。
清晨的码头有些冷清，河道里，几艘元宝一样的大船紧贴着岸边停泊，风帆都降了下来。
而在地面上，几个晒太阳的脚夫或许是听到萧寒他们的声音，一个个都支起身子往这打量了一眼。
或许他们觉得这几人不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活，很快又重新躺了下去，继续晒着暖烘烘的太阳。
1278 福船
不远处，宽阔的江南河如一条亮白色的丝绸一般，静静地直通远处。
只是可惜如此空旷的河面上，竟然没有千帆竞发的美景，更没有百舸争流盛况
这一条诞生自隋炀帝杨广的伟大工程，也不知何时，才能发挥它真正的作用。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萧寒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先不管干没干什么有意义的事情，见事先忧国忧民一下，已经形成一个固有的习惯了。
“走，隔着近点看看！”自嘲的一笑，萧寒带着几人，顺着铺就的青石板路，向码头走去。
这条青石路很宽，看着约摸能并排走下七八辆马车，不过除了最中间的窄窄一条，两边的石头都开始长出了青苔，可以看出，这条大路的使用量，应当算不上太大。
码头是开放的，没有栅栏围着，萧寒一行人慢悠悠的走近，那几个原本晒太阳的脚夫，见状，也就跟着站了起来。
在他们之中，一个年纪稍大的汉子笑呵呵的向前走了两步，对走在最前面的萧寒拱了拱手，问道：“几位客人面生的很，不知来这里，是想找人，还是想找船？”
“呵呵……”萧寒见人说的客气，也停下脚步，同样客气的还了一礼，对上前的那人说道：“不劳烦几位，我们几个是外乡来的，听说这里有些大船，特意来走走看看，”
“哦，看船？那你们得去那边的内港看了，这边是河道，现在这时节，很少有船的。”
那几个汉子本身也没指望这几个打扮如富家子弟的人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活计，此时听萧寒这么一说，也不失望，还好心的替他们指清了港口的位置，并且告诫他们有几个地方不好乱闯。
“哦？谢谢几位指点！要不我们就真要如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了。”
萧寒很挺喜欢这些质朴的码头汉子，尤其是在听到他们热情的为自己指路后，更是连连对他们道谢。
看眼前这个贵公子如此客气，几个汉子就更不好再当着他的面躺下晒太阳，只得站在那里继续客气。
两方客气过来，客气过去。
几个心性质朴的脚夫也不知怎么，客气到了最后，竟又被萧寒打听去许多关于码头上的事情。
直到前方码头停泊的几艘船上有人喊他们几个，这几人才如梦初醒，赶紧对萧寒告了一声罪，快步朝那跑去。
“萧大哥，你看那船好奇怪？它也是沙船么？”李义府刚刚一直听萧寒与那几人说些琐事，早就无聊的要命，此时眼神随着那几人移动到前面的元宝状大船身上，终于提起了精神，好奇的抬头问萧寒。
“当然不是。”
萧寒听到李义府的话，也跟着看那几艘船，不过他好歹也有自己的造船厂，对船舶行业来说，虽谈不上精通，却也并不是一个彻底小白。
起码，这几种当世最著名的船只，他还是认得的。
“河道里的那是福船，通常是行驶在海里的，你看他两头尖，中间矮，这样子就能抵抗风浪，在海上也不会轻易倾覆！
而我们说的沙船，都是方方正正的，可以多装一些东西，也不容易触到河底。”
摸着李义府的脑袋，萧寒耐心的为其解释，同时也在为身旁的紫衣，小东他们解释。
李义府对萧寒摸他脑袋的动作很不感冒，此时见他又摸，赶紧一边摇着头，想摆脱萧寒的魔爪，一边又耐不住好奇问道：“哦？那海里的船，怎么跑到这里了？”
“海里的船，怎么就不能跑到这里？它又不是鱼，海里的只能在海里，河里的只能在河里。”
萧寒对李义府提出的这个幼稚问题，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润州这里虽然不靠海，但是只要顺着运河稍微往北一走，就可以借长江水直通大海，所以这里有几艘海船驶来，不应该是寻常之事么？
“我知道船有水就能开进来，但是这码头我以前也经常来，怎么从没见过这种船？”李义府被萧寒笑的有些脸红，不禁低头嘀咕了一句。
只是他嘀咕的声音实在太小，包括萧寒在内，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听到。
运河，福船上。
几个头发梳的怪模怪样的矮个子，此刻正窝在又黑又潮的船舱中无所事事。
也不知道他们在这狭小的船舱呆了多久，以至于整个船舱都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腥臭之味，让人闻了，几欲作呕！
“叽哩哇啦……”
很快，一个躺在床上的矮个子或许是受不了这股气味，向着对面一人连说带比划了半天，不过其所用的语言，竟不是汉语，而是类似于倭国的语言。
这个矮个子一说话，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开口，一时间，各种奇怪语调交杂在了一起，就跟房间中挤进来一百只鸭子一样。
船舱里的声音越来越大，那看似领头的那人先是摇头，等实在被烦的不行，这才叹口气，起身走到贴着床的墙壁旁边，也不知鼓捣了什么，然后就在上面拉出一个只有人头大小的透气格子。
这个算不上大的格子稍一打开，一缕亮光便伴着股清新的空气涌进船舱。
那个躺在床上的矮个子眼睛一亮，撑起身子，将脑袋凑到格子哪里，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而船舱中的其他几人，虽然看起来也很想喘几口新鲜空气，但看到那人先凑了过去，也只好跟在后面，捡一些从旁边吹来的风呼吸几口
这样奇怪的场所，这样诡异的几人，如果说他们是一群好人，估计傻子都不会相信！
更别说他们几人，都是剃着有别于汉人的奇怪发型，那些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多有刺青，刀疤！
甚至那个躺在床上正大口大口呼吸空气的，这时只要有人走近细看一下，就会震惊的发现：他并不是懒在了床上，而是不得不躺在床上！
因为这人的一双小腿，已经自膝盖位置彻底消失不见，只余两截扁扁的裤管随意卷曲着，看起来格外别扭。
1279 当初的倭寇
在汉人文化里，一直都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尤其是隋唐时期，尤重仁孝。 所以这个时候剃发，纹身，都可算是一种刑法，而不是什么所谓的个性。 比如萧寒的好基友，兼职俘虏专业户的可怜孩子刘弘基。 这娃在战场上曾几次倒霉的被敌人逮住，不光受尽折磨，还被迫剃去头发和眉毛，弄的脑袋跟鸡蛋一样才逃了出来。 再比如后来的传奇人物上官婉儿，她也曾因触怒武则天，被罚刺青于面。 幸亏行邢太监心有不忍，将刺青位置挪到了其额头上，又将图形改为梅花状，这才避免一代才女就此毁容，后来还因此引出盛行于世的红梅妆。 不过即便这样，依旧避免不了刺青是一种刑罚的本质！ 而如果说，刚才的这两人都是身不由已，不得不接受剃发，刺青。 那船舱中这些人的头型，刺青图案，却明显带着特意为之的迹象。 尤其是他们的头型，虽然有些凌乱，还有一些新长出的头发在其中混淆，但依稀还能辨别出一种特殊的发型，月代头！ 看到这个头型，他们的身份，基本就跟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了！ 倭人，这船舱中的人，竟然都是倭人！ 天知道这些倭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就在萧寒低头与李义府说话的空挡，那个断了腿倭人，也恰好看到了他。 只一眼，那个倭人就如同见了鬼一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远处的身影，喉咙中，更是发出一阵如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声！ 因为远处的那个身影，留给他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 以至于不用看清他的面容，只看身形，就足让他回忆起当初如同地狱般的一切！ 那是在几个月前。 他受人指派，跟着那些抢劫的汉人往扬州进发！ 原先一切都顺顺利利，就连抵抗，都没遇到多少，眼看前面就是扬州城，只要攻下这座富饶的城池，城里的一切，都将为他们予取予夺！ 就在所有人都摩拳擦掌，准备扑向那座绵羊般的城池时，谁也不会想到，他们的贪婪，他们的残忍，他们一切中的一切，都永久的留在了城外的那个山谷前！ 时至今日，瘸了腿的倭人在想起那天时，依旧是不寒而栗！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才能造就那样一般末日场景？究竟是怎样的人，才能掌握那样的力量？！ 记得在他们走入山谷前的那一刻，整片大地都颤抖了起来！ 面前的矮山在轰鸣，头顶的长空在咆哮！无边的烟尘从四周席卷而来，直到彻底笼罩了他眼前的一切！ 那一刻，时间漫长的让人可怕，滚滚的烟尘不光蒙蔽了人的眼睛，还蒙蔽了他的心神！ 等到烟尘散去，天地恢复正常，倭人才发觉自己的小腿已经消失不见！ 膝盖上，只剩下血淋淋的碎肉，以及惨白色的断骨！也正是从那天起，倭人才从一个日本贵族浪人，变成了一个无用的残废！ 剧痛，让他在嘶吼几声后，就很快昏死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那个身影出现在面前的地狱当中。 而伴随他的，依旧是那熟悉的轰鸣与死亡！ 他似乎只是坐在那里动了动，那个可怕的声音就再次响起，虽然声音小了很多，但是威力依旧如故。 那些往日连他都不敢招惹的弓手，在那个身影的面前脆弱的如同一张草纸！ 他甚至都没看清那巨响从何而来，那些弓手就跟割麦子一样，纷纷倒了下去。 再往后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剧痛似乎让他又昏了过去，脑海中残存的一点记忆，就只有那个单薄而恐怖的身影。 也是从那天起，这个身影便如同缠身的梦噩一般，时常出现在他的梦中，告诫他这人是一个魔鬼，一个拥有神秘力量的魔鬼！一个可引动天地之变的魔鬼！ “怎么了！” 船舱中，瘸子的异样很快引起领头人的注意，他冲上前，一把将瘸子拉回来，随即用倭语急问了一句。 瘸子被那人拽了回来，因为情急之下，那人用的力气实在太大，瘸子又失去了双腿，无法卸力，所以他身子就重重撞到了后面船舱的隔板上！ “嘭…” 船舱隔板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响声，但瘸子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样，只顾的用倭语念叨着“魔鬼”两个字。 “什么魔鬼！你在说什么！”领头的那人见瘸子跟撞了邪一样，眉头大皱！而后，他就看到了那扇打开的小窗，透过小窗朝外一看，下一刻，他也呆住了。 ———— “走吧，咱们去那人说得内港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客船，接下来咱就坐船南下，这里的河道不会结冰，坐船比坐车要舒服多了。” 码头上的萧寒直起腰来，一边说着，一边远远朝着福船这里看了几眼。 不过，因为福船在他们的东面，有些背对着太阳。 所以他根本没发现：黑黝黝的船体上还有一扇小窗，而在窗后面，还有这么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在盯着他。 当然，就算萧寒看到了这些人，那也是认不出他们的。 唯一能认出这些人身份的，估计只有当初深入敌营的王五。 如果王五这次也跟着萧寒出来，并且视力好到能透过那扇小窗，看清后面的人，那么他一定会惊喜发现： 这些人，不正是当初在贼人大营中的那些倭国人么？！ 记得那时，萧寒领着他们在三十里铺的谷口大战贼寇。 那一战下来，贼人伤亡惨重，除了那执拗的老疯子，其他幸存者几乎都做鸟兽散去。 后来，战事结束，贼人却未全灭。 那时候王五为了捞功，还领着一班游侠满世界的抓捕过这些贼人换取赏钱与军工。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那么多的大军在扬州附近来回扫荡，连土地都被犁了三次！这些倭国贼人还能悄无声息的躲过扫荡，甚至算还坐上了福船。 看这模样，要不是现在时间不对，季风未起，他们早就随船回到了倭国！ 很快，福船上的小窗就悄然无声的关上了，期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紧接着，那个领头人也从船舱中消失了。
1280 螳螂，黄雀
领头的倭人在船舱中消失后，很快又出现在福船甲板上的一个房间中。 这个房间，与下面低仄压抑的船舱却是完全不同。 不仅仅是宽阔明敞，就连装饰，摆设，都是极为讲究华贵。 在这整个房间中，充斥着淡淡的檀木香气，香气并不浓烈，似幽香围绕在人的身旁。 清晨的阳光，从侧面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房中。 斑斑点点的金色光芒，似乎要在房间的地毯上，印出一朵美丽的花儿。 说到花儿，房间一角的案桌上，正摆有一株兰草翠绿欲滴，一条长长的杆上，欲开还羞的顶着一朵粉色的花苞。 要不是这朵未开的花儿随着船下的水波，在有节奏的左右摇晃着。 真会让人生出一种置身于深宅大院，而不是一艘船上的感觉。 “主上，属下刚刚看的清楚，绝对是画像上的那人！而且高向真成还认得他！此事绝不会错的！” 那个倭人头领自从一进到房间，整个人就跪倒在了地上，对周遭摆设根本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只敢低着头向主子禀报。 并且，他这时候说的的也不是倭语了，而是正宗的唐话！ 甚至说话之流利，咬字之清楚，比撞进大唐的萧寒都要强上许多。 “你是说，那个萧寒就在外面？” 倭人趴在地上虔诚无比的禀报完，很快，一个透着几分威严的声音便从房间的最深处，那道彩绸的帷帐后传来。 伴随着这个声音，帷帐被拉开，一个中年人从里面赤着上身走了出来。 在他背后的床榻上，似乎还有一道曼妙的娇美身躯掩在锦被当中。 中年人的脚步不疾不徐，即便是赤着上身，只穿一条裤子，却依旧给人一种风雅名士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似乎他天生就该是这样！不管身上穿或不穿，褴褛还是华贵，这幅气质，早已与生俱来，不拘泥于任何外物。 赤着双足，中年人一步一步走到房间的窗前，伸手轻推，那扇华美的窗子就应声而开，不远处的码头，尽收窗边人的眼中。 只是有些可惜，经过这段时间的耽搁，萧寒已经转向去了内港，码头上，已经彻底看不到他的身影。 中年人静静地站在窗台哪看了一会，古井无波的脸上始终没有半点变化，似乎并没有因为没看到萧寒而失望。 “主上，要不要属下去刺杀他！”跪倒在地的倭人见中年人不动，顿时目露凶光，咬牙询道。 “刺杀？”中年人闻言，瞥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倭人，紧接着又厌恶的回过头，慢慢将面前的窗户关紧。 “为什么要刺杀他？这样的人，要是随意杀了，那才叫暴殄天物。 之前的那个老东西，为了接触到他，从他身上探寻一点秘密，到最后连老命也一并豁了出去！ 要是他当初和你一样，只是单纯的想要杀掉此人，又何用如此麻烦！又何必搭上自己的性命！” 说到这里，这种中年人的语气渐渐低沉下去，似乎无意中提起那个人，又让他多少生出些感怀。 当初在山东，所有人都以为那个老东西是年纪大了，脑子坏了！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人肯真心帮他！ 可直到现在，他才豁然发现，原来在这么多人之中，那个老东西比谁都清醒，比谁都精明！ 如果当初他们听了那个老东西的话，肯毫无保留的帮助他，如今，大事应该已成！ “咱们现在能调动多少心腹武士？”站在窗边感怀片刻，也只是片刻之后，中年人就重新整理好了情绪，淡淡的问那个倭人。 倭人因为刚刚的提议被驳，如今正忐忑的以头抵地，闻声赶忙回答道：“主上，您这次出行，所带人手根本不多，除去水手，杂役奴仆，家将武士只有六七十人。” “六七十？”中年人眉头微皱，又问道：“在这其中，唐人有多少？”中年人又问。 “只有五十人左右！”倭人回答的很快。 “哦，也就是咱们有五十多人，而他现在，只有十人左右！”中年人听到倭人的回答，目光一闪，心思急转而过。 他不是萧寒，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根本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萧寒！所以也完全没有做这方面的准备！ 虽然如今从数字来看，自己的人手要远多于那对方，但是谁又知道，他有没有别的人手就潜伏在暗处？ 而这次行动，一旦失败！ 看看这艘刻有自己家族标志的福船，中年人很清楚： 这次失败的下场，绝不会如同上次一般，只丢掉几个庄园！损失掉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手！而是整个家族，甚至整个山东地，都要被牵连其中！ 后果究竟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可是，如果就这样罢手，眼看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溜走？他又实在是不甘心！ 就这短短的一会，无数个念头涌上中年人的心头，却又一一被其否决。 他不是冲动的年轻人，更不是自知没几天生命的老家伙！面对着一个足以影响数万人的决定，他如何能不慎重？ “你！” 终于，在一阵死一样的沉寂过后，中年人再次说话了，他紧紧的盯着那个倭人，一字一句的说道：“将船上所有唐人身份的武士，全部都派出去，伺机而动！ 如果这次可为，除了伤其性命，毁其心智，其他手段都可以使用！务必要将他带回船上！ 如果不可为，或者被人发现，所有人即刻向四下撤离，绝不可回船！万一有撤离不了的，那就自行了断吧。 告诉他们，自行了断的，他们的家小，本人自会照拂！而如果不甚被活捉的，不管招不招供，他们的家小，都会提前在下面等着他！” “是！” 倭人闻言，身子先是一震，随即重重叩头！ 见识过无数肮脏残酷刑法的他，深知主上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民心似铁，官法如炉！ 在一些刑法大家的手中，只要你没有第一时间死去，哪怕再硬的骨头，也会被他们一一敲碎，从中抽取出他们想要的信息！ “去吧，记着让他们去掉所有与我们有关的东西！” 中年人挥挥手，看着倭人倒退着离开房间，整个人便如石雕一般，站在原地静思良久。 直到背后美人为他披上一件长袍，这才猛然醒悟。 “来人！起锚，备帆，随时准备出发！”
1281 小人物的大作用
今天，脚夫刘大嘴过得很是郁闷。 从早晨起来，就没干什么活不说。 连晒个太阳，也能被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公子哥给搅了。 等好不容易，看见那几个在码头停了好几天大船来找他们干活。 自己这刚屁颠屁颠跑过去，还没来得及上手，谁知人家又说不干了！ 好家伙，白跑这么一趟，一个大子都没赚到，那个长得跟大阿福一样的管事，真当他们闲的无聊，拿他们溜腿玩呢？ 要不是看他身后还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水手，刘大嘴真想一嘴巴扇过去，打的那个阿福管事满地找牙！ “咳咳，管事大人！这个码头您看都是我们弟兄们在干，您也找不到别的脚夫了，如果要是觉得价格不合适，咱可以再商量嘛。” 虽然心里有一万个念头，想把自己的拳头狠狠印在面前大阿福的脸上。 但是一想到这几天的饭辙今天还没着落，刘大嘴不得不压下心中的不忿，用近乎祈求的语气，想请管事给他点活干干。 他也不求多，能让弟兄们吃个饱饭就行！ 可奈何，自己这般请求，人家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一挥手，像是轰苍蝇一样轰他们离开， “去去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胖子管事说完这句话，转身就顺着着扶梯往甲板爬去。 背后，刘大嘴点头哈腰的陪笑道：“好好好，您要是再有需要，喊我们就是，我们一直就在这里！”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胖子家里所有的女性亲属，都不免被刘大嘴亲切的问候了一遍。 “哎，走吧！” 意淫是杀不了人的，所以当这头肥猪翻上甲板，自知没有希望的刘大嘴只能甩了甩袖子，悻悻的领着弟兄往来时的路走去。 白跑一趟的几人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往回看，希望那个混蛋管事再从甲板上冒出头，朝他们喊一句：来吧来吧，又有活了！ 可惜，不管这几人如何的望眼欲穿，甲板上的那个管事再没出现过，反倒后来有几个水手开始在上面忙活了起来。 “得，这群孙子得开船了！早知道，刚刚就该骂他们一顿！” 看着一个似灵猴般敏捷的水手顺着缆绳爬到岸上，解下缆绳，又飞快的再爬了回去，刘大嘴脸上的肌肉哆嗦一下，他这才知道这场买卖是彻底没指望了。 哎，这大正月的，脚夫的买卖本来就难做，少了这几艘船，码头上再能不能来别的船，可真就难说了！ 要是一直没船来，他们这个正月，又该怎么熬过去？ “是不是到时候换一个营生了？趁现在还有一膀子力气，哪怕帮人种地，也能糊口吧！” 心灰意冷的刘大嘴一边往回走着，一边开始怀疑当初自己选择这个行当本身就是错的！ 像他们现在，都是码头上最低等的脚夫。 没有手艺，没有家财，连加入那些帮派，人家都不稀罕，只能依靠一膀子力气，帮人做些事情，就这样，还得被那些帮会抽成，日子过何止是苦？ “可要是现在转行，还来得及么？” 刘大嘴还在苦涩的想着事情，突然间，感觉身边好像有人在使劲的拽的衣服。 “干什么？！老子就这么一件衣服，扯坏了你赔啊！” 这一来，本就窝着火的刘大嘴，当即跟点燃了炮仗一样，跳起来，劈头带脸的朝扯他衣服的那人就骂了过去！ “刘哥……” 扯他衣服的那人估计没想到他今天会发这么大火，被这么一骂，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赶紧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同时小心的指了指身后说道：“刘哥，你看看，那几个人在干什么？” “什么几个人在干什么？！你是饿晕了？今天这码头哪有别人！”刘大嘴怒瞪着这人，还以为这是他的说辞，等看到其他几人也在往那边看，这才没好气的跟着看过去。 不料，这一看，险些气的他当场给自己一巴掌？ 刚刚还信誓旦旦的说码头没人，怎么一会的功夫，就多了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汉子？这不是赤果果的打脸么！ 脸刷的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去看那个委屈的弟兄，刘大嘴只能硬撑着朝那些身影看去。 不想，他这下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些陌生人，怎么都朝着内港的位置摸了过去？内港那里除了一些维护待租的船，好像再没别的东西了啊！ “咦？不好！刚刚那个公子哥是条大鱼！这些人是来抢买卖的！” 想着想着，突然，一个念头升上了刘大嘴的心头，瞬间气的他怒目圆睁，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好小子，不讲道理是吧！我们都要饿死了，你们还想来抢食吃？还要不要脸了！走！咱去找他们讲理去！” 都说屁股决定脑袋，身处什么位置，就考虑什么高度的事情。 在码头看到一群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刘大嘴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些人是来抢他买卖的！ 这就跟街头抱着自己的破碗，见谁都像是要来抢他半块破饼的乞丐一模一样！ “刘哥！等等！他们人多，咱就这么几个人，怕是不行吧！” 看着气势汹汹就要往内港冲去的刘大嘴，一个长得老实巴交的汉子赶忙喊住了他。 刘大嘴也不是一个二愣子，被喊住，发热的脑袋也跟着清醒了一下。 对啊，刚刚看他们足足有几十个人，他们只有三五个，这要打起来，铁定吃亏！ 刘大嘴的眼神闪烁起来，不过，作为混迹码头多年的他，压根不打算就此作罢！ 我的活，我不想干，那是我的事！但你要是来抢，那就是你的不对！ 想到这，刘大嘴一拍那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低喝道：“去，赶紧找三水盟的人！跟他们说有人在他们的地盘闹事！” “啊？人家没闹事啊！”那汉子闻言，直愣愣的瞅着刘大嘴，那副傻样，恨的刘大嘴牙根都痒痒！ 强忍着一巴掌扇死他的冲动，刘大嘴咬牙为其解释道：“你是不是傻！等我们一会过去，不就闹起事来了么！现在快点给我滚到三水盟，去慢了，放心你的狗腿！” “什么狗腿？啊……” 一声惨叫后，汉子一溜烟的窜走了。 背后，刘大嘴揉着震得隐隐作痛的手腕，朝身边的几个弟兄一挥手：“走！跟我去看看这群人！”
1282 躲灾
有人曾说过：历史，就是由无数个偶然组成的。 这话想想，也有道理。 如果当初曹操不是玩了一手青梅煮酒，放走了刘备，已经趋于天下统一的大势，也不会彻底毁在赤壁和关中两战上。 再如果当年，广武城下！项羽的射出的那一箭稍偏准一点，射中刘邦的要害，让他不能再蹦跶，也就没后来：“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的大汉！ 再比如今天，要是没有刘大嘴这么横插一杠子，可怜的萧寒，八成也要变成历史了。 咦？说到这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这哥三怎么都姓刘！ 难不成，改变历史就本就是老刘家的活？ 就跟天选之子刘秀横空出世，把被王莽带偏的历史再强行拧回来一样？姓刘的是系统的人？ 咳咳，这个问题有些深奥，日后再详细探讨，现在且不去说它。 回过头看看萧寒，他此时已经站到了内港一艘客船的船楼里，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周的陈设，对外面逼近的危险，没有半分的察觉。 也是，这世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除了生下来就招人恨的皇帝，谁出门总带百来个侍卫把自己围起来？又有谁会一天到晚，草木皆兵，认为周围人都想害自己？ 如果真要有那样的人，估计他不是早疯了，也是快疯了，正常人过不了这种日子。 在船楼上转了一圈，萧寒又下到了客船的内仓中。 毕竟楼船空间有限，装不下他带的那么多人，这船肚子里的内仓，到时候也得住人，他自然也得看看。 顺着楼梯下到甲板下面，萧寒伸手拍了拍墙壁，看着顶上的甲板没有灰尘落下，这才满意的对跟在身边一个汉子问道：“兄弟，您说这船我们要是包下，一个月得多少钱？” 跟在萧寒后面的这个汉子，说来也巧，他正是是牙行的人！ 本来，这个牙人是受了他人的吩咐，今天是打个前站，来看看沙船的，谁知来到这里，正好遇见萧寒他们一行人！ 于是，在同行的这一小段路上， 他就与萧寒随**谈几句，当得知萧寒此行也有寻船的意思，本着抓狗不耽误打兔子的原则，这汉子就把沙船的事一放，临时充当起了萧寒的牙人。 “客官要包下这整艘船？那一天的挑费可得不少！” 跟着下到船舱中，牙人的眼睛还没适应仓里的黑暗，就听到萧寒说要包下整艘船，心里登时就乐开了花！ 不过，做他们这一行的，早就在客户与物主之间，练就出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所以虽然心里欢喜的想高歌一曲，牙人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帮着萧寒着想的忧心模样，揉着额头说道：“不过幸好我认识这船主，可以代为说项说项！就是不知道，客官租这船，是想要租多久？” “租多久？”萧寒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说道：“大概也就一两个月吧，时间不会太长。” “才一两个月？”牙人闻言，稍稍有些失望。 本来他寻思萧寒能租半年的话，那这一趟活的佣金，就够他舒舒服服过一年的了！如果只是租一两个月，这佣金自然就会大打折扣。 不过，等他再转念一想：这个买卖纯粹是他无意中撞到的，就跟天上掉的馅饼一样！根本没费多大力气就能吃着，牙人又很快释然了。 “也行！不过价格这东西，我得去跟船主商量，这事就包在我身上，绝对不让你吃亏？现在咱先看看船！别等到时候，您再不中意！” 想清楚的牙人痛快的点头，然后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盏灯笼，引着萧寒一行人在船舱中到处转了起来。 老实说，这艘客船算不上好。 尤其是里面的房间，别说比福船上那间美轮美奂的楼栋，就算是比萧寒下扬州时乘坐的那艘，也是远远不如！ 可惜，现在那艘船已经被冻在了冰面上，根本动弹不得，要不萧寒早就坐船来润州了，何必马车劳顿？ 一行人在船舱里左右闲逛，除了李义府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新奇。 其他诸如小东等人，根本就没什么兴趣，只是单纯的溜腿罢了。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正是这么溜腿，却无意间免了一场大祸！ 因为，在他们下到甲板以后。 外面港口上，那群接到命令，前来绑架萧寒的人就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开始疯了一般到处乱转。 “怎么不见了？刚刚咱的人不是说，他们朝这里来了么？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没影了！” 在内港足足转了一大圈，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见一个，这群人的领头顿时急了，一双拳头都攥的咯吱咯吱作响。 “老大，他们会不会已经走了？”一个手下路过这里看到了他，很狗腿的凑了上来问道。 领头闻言，把眼睛一瞪：“走？往哪里走！这里总共就这么几条路，都找了没人，难道他们还能跳水里，游走不成！” “呃，这个可说不准，万一他们知道咱是来抓他们的，跳水也有可能！”手下在老大这里撞了一个软钉子，顿时有些悻悻的随口嘟囔了一句。 “那就给我跳水里去找！”领头这时候已经是心急如焚，听到他的嘟囔，虽然也觉得不太靠谱，不过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指着那个手下，就让他到水下看看有没有藏人！ “啊？跳水？” 领头的话一出口，这下就轮到那个手下傻眼了，机械般转头，看着那绿油油的江水，这家伙恨不得狠狠地甩自己两巴掌！ 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大冬天的跳水，先不说会不会得病，万一被冷水一激，手脚抽筋，那就别想再上岸了！ “老…老大，我觉得，这水这么凉，他们又不傻，肯定不会下水！说不准，他们是在这附近那艘船上呢！”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个手下连忙苦着脸对领头人连连作揖，希望他别让自己跳水。 不过，他那里知道，自己的领头这时根本顾不上这些！ 一想起家主的手段，别说是冷水了，就算是油锅，领头也得让人跳进去看看！ “什么在船上？你真以为他们跟咱躲猫呢？快给老子跳下去看看！” 领头人怒喝一声，抬腿就想要把人踹到水里。 因为在他想来，萧寒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会来，又怎么可能提前爬到船上躲起来？ 就算他们真的觉察到不对，爬船也不是那么快的事，有那时间，跳水不好的多？
1283 躲猫猫
“娘哩，这么冷的天！真要了亲命了！” 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是那个多嘴的手下还是不敢违抗命令，只得苦着脸，哆哆嗦嗦的开始脱身上的衣服。 毕竟在水边住过的人都知道，如果穿着衣服下水，不但不会保暖，反而会更冷！更危险！ “报，没有人！！” “这边也没有人！” “我这也没看到人啊！” 就在这人脱衣服的空挡，一道道呼声也络绎不绝的从四面八方传来，听的领头人越发的烦躁起来。 这个港口就这么大，几乎一眼就能看全！ 本以为悄悄摸进来，一个奇袭就能摆平主家的吩咐。 谁知进来后，竟然会出现找不到人这种荒谬的事情！ 哪怕他们一进来，看到的是严阵以待的敌人，也好过面前这种莫名其妙的局面。 “实在是找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就在领头人心乱如麻时，恰好又有几个不长眼的手下跑过来跟他询问。 “怎么办？”领头人红着眼睛，朝他们狠狠地一挥手：“你们，也给我下水去找！就算他们钻到了地底，也要把他们挖出来！不管是谁，但凡第一个找到人的，记大功一件！” “呃……” 那几个倒霉蛋闻言，猛的停住脚步，懵逼的表情，完全跟刚刚那人一模一样！ “噗嗤……” 旁边有人偷笑，不用说，就是刚刚最开始倒霉的那人。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最倒霉的，现在一看又多了几个同病相怜的弟兄，郁闷的心瞬间就平衡了许多。 人不都是这个样子嘛：当自己倒霉的时候，最好的解药，就是看到别人和自己一样倒霉！ 有句老话就说的很好：大家一起衰，才是真的衰…… ————— “喂！你们混哪路的！” 就在港口这里一群人脱衣服的脱衣服，试水温的试水温，找人的找人，几乎都乱成一团的时候！脚夫刘大嘴终于领着几个人赶了过来，一看这些人果然都在，当即二话不说，跳出来就是一声大喝！ 不过，等他急吼吼的喊完，再一细看这热闹的场面，两只眼睛瞬间就变得跟金鱼一样，朝外都突突了出来：面前的这些人，这都是在弄啥？他咋看不懂？！ 刘大嘴愣了，那些找人的汉子也愣了！一时间，整个码头就想凝滞了一样！ 要不是一阵北风卷着几片落叶，在两方人中间飘过，估计看到这一幕的，都要以为时间也静止了。 也不知这样的场面坚持了多久，就在两方人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时候，这边领头的汉子终于第一个反应过来！ “还愣着干嘛！把他们几个给我绑起来！” 领头人一声大喝，几个距离刘大嘴最近的汉子这才恍然一震，随即飞快的冲了上去！ “哎！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刘大嘴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慌忙拉开架子想要反抗！ 可就凭他们那几下庄稼把式，哪里及得上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没比划几下，几个人包括刘大嘴之内，都被死死的压在了地上，一动都不能动！ “呜……呜！” 刘大嘴被摁在地上，一张嘴，先吃了一口沙子！ 这下是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真实的感受了一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滋味。 当然，这还不是最苦的。 最苦的，是他根本还没做好挑事的准备，怎么就被人给摁倒了？ 按照正常流程来说，不都应该先自报家门，然后排排资历，拉拉关系，最后再象征性的打几下就可以了么？ “这块地盘都是三水盟罩的！你们敢来这里撒野……” 刘大嘴旁边的一个脚夫运气好，没吃到沙子，所以当压着他的几人找绳子时，赶紧昂起头，搬出了自己的靠山。 他本以为三水盟的大名，足够让这群过江龙稍微收敛一点，谁知道人家根本就没心思搭理他！ 反倒是听他呱噪的厉害，两记大嘴巴子立刻就扇了过来，直扇的这名脚夫眼冒金星，张口吐出两颗后槽牙来。 “呸呸呸……”刘大嘴这时候还在努力的吐沙子，一看自己兄弟的下场，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也顾不上吐沙了，赶紧把嘴闭的紧紧的！ 幸好，自己只顾的吐沙，没来得及放狠话！要不现在被打掉牙的，估计就是他了！ “老大，要不要……”压在刘大嘴背后的一个汉子朝着领头喊了一句，同时用手掌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领头人眉头一皱，却还是摇摇头：“正事要紧！塞住他们的嘴，别让他们乱叫就行！” “是！”那人点点头，左右一看，正看到几堆脱下的衣服，登时大喜，急忙让旁边人压住刘大嘴，他则飞快的跑去，从里面翻捡出几条裹脚布，抓着就冲了回来。 “咳咳！兄弟！这个使不得，使不……” 可怜的刘大嘴本已经准备装死了，但是一看那人手里的裹脚布，差点当场疯了！ 拼了命的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到最后，却还是敌不过人家人多，一团散发着浓郁气味的破布，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几乎将他的下巴都撑得脱臼，那股子味儿，更是直入肺腑！ 这边，几个人忙着收拾刘大嘴几人，那边，下水的人也没闲着。 但是不管他们是潜到船底，还是潜到码头底下，结果都是一样：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老大……没没没…有！” 一个瘦弱点的汉子哆哆嗦嗦的最先在水面上冒出脑袋，在他的头顶上，竟然都能看到有丝丝白雾隐现，可见这水下，真不是一般的冷！ “这这这……也没有！”很快，又是一个脑袋钻冒了上来，这家伙比一开始的那人还厉害，脸都冻成了青紫色，上下牙打架一般，哆嗦的话都说不清楚！ “没有？！” 心里的幻想破灭，领头那人当即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没站稳，也跟着掉到水下面。 “都找遍了？！没有遗漏！”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领头人稳住身体，朝水里的几个脑袋大吼。 不料，那几个脑袋却跟上了发条一样，齐齐的摇头：“没…没有！让我…我们上去，都快…快冻死了…” “哎，上来吧！” 看着这几个人马上就要冻死的模样，领头人颓然的摆摆手，然后将视线定在停泊的这十来艘船上。 “会不会，他们真的藏在船里！”
1284 受伤
外面闹得这么厉害，声音自然也传到了那些停泊在港口中的大船里。 不过，这时候的船，都是纯木材制造，隔音效果本就很好！ 再加上船舱里面还有层层房间阻隔，即使是在外面听着很大的声音，等传到内仓这里，也就只剩了一些微弱到不可辨别的窸窣声。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人来？”提着灯笼的牙人最先听到了声音，他下意识扭头看看后面，随口小声嘀咕了一句。 有道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后面的甲一不知怎么，从刚才就有些心绪不宁，此时再一听牙人的嘟囔，心思不禁一转，然后刻意放慢了脚步，让其他人先走。 他则一直等到最后面的愣子走来时，才拉住他，压低声音问道：“那个软梯你拉上来没有？外面有人，再别让些无关人等再跟上来！” 愣子这时候正伸着脑袋四下看光景呢，被甲一拉住，连忙缩回脑袋，使劲的对他点头：“放心，梯子全都拉上来，扔到甲板上了，我办事，你就放心吧！” “我怎么就不放心呢？”甲一仔细的看了愣子一眼，虽然觉得他不会撒谎，但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愣子咧嘴对他嘿嘿傻笑，但是心里却早就埋怨开了。 一群凑不要脸的！趁他走神，一个个都抢先爬船上了，等他回过神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就孤零零的剩他一个。 当然，这要是在其他时候，他当这最后一名倒也没什么。 问题是这次，萧寒要下到船舱这种只有一条路的地方。 那排在最后的人，就有责任留在外面护卫，防止万一有人使坏，断了这条唯一的退路。 “想打发我出去？门都没有！外面风多冷啊？要出去，你自己出去！反正是侯爷让我跟进来的，有本事你找他说理去。” 在心里暗暗想着，愣子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呆愣的模样，这个表情很迷惑人，也很为自己占便宜。愣子以前用这招，从来都是无往而不利！ 毕竟，谁愿意跟一个二愣子较真？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嘛？！ 甲一也是被愣子的模样给骗了过去。 他本来确实想让这家伙出去守着，但是在看到他的这幅样子后，又飞快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让这货看门？别等到时候别的东西都丢了，就剩他跟门在那杵着吧。 “哎，走吧。”想到这，甲一最终叹了口气，松开愣子，与他一起追上前面的几人。 这个时候，甲一和愣子都没有想到：幸亏外面没有留人，幸亏他们也不曾再派人出去看看，要不被那些人发现他们在这条船上，那乐子，估计就大了！ “客官请往前看，这是这艘船特意为存马而开设的一个仓房！如果客人随行带着马匹，就可以顺着那边的斜坡牵到这里安顿，当然，牧草豆料这些东西，还是要需要提前准备。” 对于外界的声音，牙人只是稍一疑惑，很快便将其抛诸脑后，继续为萧寒讲解这艘船的特点，毕竟赚钱，还是很重要的嘛！ 同样的，萧寒对那些声音也没有太过在意。 在他的印象里，这里是港口，是忙碌的所在，有点声音不是很正常的？要是跟盗墓一样，静悄悄的没一点动静，那才叫奇怪。 “这艘船上还有存马的地方？难不成是高配？” 跟在牙人后面，萧寒听说船上竟然有马棚，顿时大为好奇，这个东西，可是连他的船都没有！ 于是，他赶忙往前走了两步，想着学习学习，回去也照样子改一个出来。 不料，恰在此时，船舱外面却突然响起“砰砰”的两声脆响，声音很大，就像是有人在往他们这艘船上丢石头一般！ “怎么回事？” 这个声音出现的太清晰了，太突然了！以至于提着灯笼的牙人一慌乱，灯笼一下子撞到了舱门上，里面的蜡烛一歪，直接就灭了火光，本就昏暗的船舱，登时漆黑一片！ “没事！都别怕，我这里有火折子！”牙人眼看四周陷入一片漆黑，生怕这群财神爷再出什么问题，赶紧大喊一声，扔掉灯笼，飞快的在身上掏摸火折子。 不过，人越着急，东西就越找不到！ 就在他翻遍口袋，也没找到火折子的时候，外面又接连响起几声清晰的异响。 “滋滋…” 这声音很尖，听在人耳朵，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光滑的表面摩擦一般，十分的难受。 “萧…萧寒！” 紫衣明显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昏暗中看到自己前面是萧寒，当时也顾不上什么，冲上去一把就抱住他的胳膊，像是抱住了一个守护神一样！ “我在这！没…没事！” 可怜萧寒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感觉出有一团格外温暖柔软的东西紧贴在手臂上，这才浑身一震，登时就感觉整个人都口干舌燥起来，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都别慌，兴许是小孩子玩耍，那个小东，愣子，你们先摸出去看看！”艰难的开口吩咐了几句，萧寒整个人就跟块木头一样，杵在哪里一动都不敢动！ 幸好，现在四周一片漆黑，没人能看到他的鼻下流出两道鲜血。 哎，年轻人血气方刚，哪里经得住这种考验？！ “好！” “我也去看看！” 听到萧寒的吩咐，跟在后面的小东这才反应过来，沿着记忆中的来路，抹黑往外走去。 至于本就有些心绪不宁的甲一，见状也告了声罪，紧跟着两人身后一起往外走。 “找到了！” 就在几人离开的时候，那个牙人终于欢呼一声，同时，一豆火光在黑暗中升起，照亮了周围。 火光下，所有人都看到了紫衣正紧紧的揽着萧寒的胳膊，整个人跟一只受惊的小兔一样！ 而萧寒，则跟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当然，要不是鼻子下的两行鲜血蜿蜒滴落，或许他人就真把他当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了！ “萧大哥！你怎么受伤了！”寂静之中，李义府指着萧寒，大惊失色。
1285 喽啰
都说童言无忌，大风吹去。 但在某些的时候，别说是大风了，就算是龙卷风，也吹不掉它带来的尴尬！ 比如现在的萧寒，他就很想立刻下手掐死李义府，反正以后也是个祸害，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紫衣在李义府问出这句话时，已经“啊”的一声尖叫，跳到了一边。 那张美丽的俏秀脸庞，红的就跟煮熟的螃蟹一样，躲在角落里，半天都不敢抬头。 萧寒虽然比紫衣要镇定点，但是该死的鼻血，却不受控制的哗哗长流，这份形象，要说是正人君子？怕是瞎子都不会答应！ “咳咳，刚刚不小心撞墙上了！” 伸手抹了一把鼻血，萧寒面对着一众怪异的目光讪笑两声，不过，他这个解释，确实是没什么说服力！ 撞墙上？那这鼻子够结实的，外面一点痕迹都没有，光见里面流鼻血了，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内伤？厉害！ “可是，我刚才没听见撞墙的声音啊……” 周围这些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对萧寒拙劣的表演不好追问，但是那个小家伙，却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追在萧寒屁股后面问道。 “没听见？” 萧寒的笑容有些僵硬，他低头看着好奇宝宝一样的李义府，用还沾着鼻血的手捏着他耳朵，然后用力那么一扯…… “啊！！！” “这下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 看着背后似乎长出一条恶魔尾巴的萧寒，李义府捂着耳朵，连连点头！ 虽然他如今还小，对于男女之事不甚明了，但这几年的流浪生涯，却让他非常明白一件事：好汉不吃眼前亏！打不过人家，那就得听人家的！人家说啥，就是啥！犟嘴，是要挨收拾的。 船舱内的气氛诡秘，船舱外，却比刚刚还要热闹。 在那几个被绑的跟虫子一样的脚夫注视中，领头人一声令下，除了刚刚上岸，正哆哆嗦嗦穿衣服的几人。 剩下的所有人纷纷扔钩爪的扔钩爪，爬船的爬船，一时间，就跟八仙过海一样，各自使出本事朝港口里停泊的船上爬去。 都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隐匿”，什么“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领头人都不打算管了！ 他现在只想找出那几个消失的人！哪怕抓不住他们，也好过现在窝囊的连人都看不到。 萧寒所在的那艘客船，已经有两个人拽着钩爪爬了上来，刚刚船舱里听到的异响，正是他们弄出来的。 这两人爬上甲板，先在船楼里寻摸了一圈，没有什么发现，俩人又不甘心的朝船舱下面寻去。 “咦，这门怎么没锁？” 楼梯口前，走在先头的一人伸手拉了拉舱门，本来这下只是试探，却没想舱门应声而开，惊奇之下，连忙往另外一人看去。 跟在他身后的那人也看到了舱门被轻易拉开，惊讶之余，心中也是突的一喜！ 门没锁？难道里面藏了人？搞不好，这个天大的功劳，今天要落在他们弟兄头上？！ “走，先进去看看！”咽了一口口水，他赶忙催促前面的兄弟往里走。 不过，前面人此时却犹豫了：“要不要通知老大？” 后面那人脸颊抽搐两下，忍不住骂道：“你傻啊！万一是虚惊一场，老大不得弄死咱俩？没看到他今天心情很不好？要触他霉头，你去，反正我不去！” “我…我也不去！” “那就先看看！外面就是咱的人，你怕啥？！” “这…有道理！来，你走前面！” “……” 门外的两人在经过一阵“友好”的商议后，后面那人换到了前面，然后壮起胆子，小心的顺着楼梯，下到了船舱里面。 船舱里面极为昏暗，尤其是刚从明亮的外面走入，人的眼睛一时适应不过来，都会有那么短暂的几秒钟失明。 这要是在海上，一些海盗就会特意做一个眼罩，捂住一边的眼睛，做独眼龙状，不是这只眼睛瞎了，而是为了让这只眼睛，始终保持在黑暗状态，这样在下到船舱作战时，能最快的看清里面的状况，而不是做那几秒钟的睁眼瞎。 不过，这两人很明显没做过海盗，更没想到他们刚刚的谈话，正巧被走到门口的甲一听了进去。 于是，就在他们下到船舱，眼前漆黑一片的时候，脑袋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下！随即两人一翻白眼，哼也不哼的晕了过去。 “甲一哥，咱会不会打错人？” 等到这俩人抽搐着倒在地上后，愣子举着一根大棒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犹豫的问向背后的甲一。 刚刚那两棍子，就是他跟小东打的，很用力！也很有效…… 甲一跟着走到晕倒的两人面前，用脚踢了踢他们，确定俩人真的晕死过去，这才小心的收起手`弩，没好气的瞪了愣子一眼：“怕打错人还那么用力？” 愣子摸了摸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嘿嘿，我这不害怕打不晕，再被他们跑了嘛？” “哦，合着好人坏人，你都想做是吧？”甲一闻言，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跟他说话，转而对着旁边的小东说道：“你搜一搜两人，看看到底是干什么的！” “哎，这事我来！我最爱搜东西了！” 愣子一听搜身，立刻来了兴趣，赶忙抢上前去，在两人身上摸索起来。 “这是钱袋子，切，穷鬼！这是绳子？匕首？石灰？” 愣子别看平日里有些憨直，但是搜身确实专业，没用几下，就从两人身上翻出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光是凶器，就有三四把，可惜没找到任何与他们身份有关的东西。 看着被愣子翻出那一堆五花八门的东西，甲一的脸色越发的难看，正常人，谁出门会带这些东西？再联系到他们刚刚说的话，一股不详的预感瞬间袭上他的心头！ “不用找了！愣子，你赶紧回去通知侯爷！小东，咱俩去外面看看！记住小心点，外面应该还有他们的人！” “啊？哦！”正搜的过瘾的愣子听甲一说的严肃，赶忙站起来，刚往舱里跑了几步，又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那两个人问：“他俩怎么办，会不会醒来？” 甲一咬牙，拾起愣子刚刚丢下的木棒，又朝着俩人头上狠狠的给了两棍子：“好了！醒不来了！” 愣子见状，登时通体恶寒！这他奶奶的到底是谁狠？
1286 全城轰动
今天过得很窝火不止刘大嘴一个，还有一人！ 甚至说，这人要比刘大嘴更窝火！更郁闷！因为他就是三水盟的老大，马帮主。 昨天晚上，儿子在自己面前被人揍成了猪头，到现在也没醒来，可是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干，连句狠话都不能放，这让一生都极爱面子的马帮主差点没吐血。 这不，今天早晨一出门，无论是街坊四邻打招呼，还是手下兄弟对自己行礼，都让马帮主生出一种这些人是在嘲笑他的错觉！ 这样一来，习惯早晨出门溜一圈的马帮主很快就黑着脸，悻悻的回到家中继续生闷气。 甚至连平日里最讨喜的小妾过来，他都没给好脸色看，直吓的这个才双十年华的小妾珠泪涟涟，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引得老爷发这么大脾气。 “你…别哭了！哎！我又不是说你！” 不过，这老马也是个疼人的主，见到小妾梨花带雨的模样，心立刻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刚要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屋子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这又怎么了！” 听到这个突兀的声音，马帮主心中顿时又“咯噔”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升了上来。 果然，还不等他起身去看，房间的门就被人撞开，随即，府中管家便领着一个长得很是憨直的汉子闯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有人跑码头那里抢地盘！还打了咱的人，这位兄弟是来报信的！” 这闯进门的管家一见自己老爷正在房中，当即也顾不上还有其他人在场，连忙一揖到底，一股脑的说出自己的来意！ “什么！” 而马帮主一听这话，刚刚才压下去的火气又腾腾的就烧了上来！当即大吼一声，怒声问道：“在润州还有人敢抢咱的地盘？他们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个，我现在也不知道？不过这位兄弟是来报信的！帮主可以问他！”管家见自己老爷怒气冲冠的模样，哪里敢多废话？赶忙把身边那个憨直的汉子推了出来。 这个汉子不用说，正是刘大嘴打发过来报信的那个。 只是，他自从进屋以后，那一双牛眼，就直直的定在了那个身材姣好，面容清秀的小妾身上。 尤其是在看到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汉子的眼珠子，更是差点都瞪了下来。 “帮主问你话呢！” 那管家让到一边，还等着汉子回话呢，谁知等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声音，抬头一看，登时大气！不禁抬起腿，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腿弯处，直踹的汉子“扑通”一声，结结实实的跪倒在了地上。 “啊！” 被踹倒在地的汉子惊呼一声，这下才算是反应过来，额头上登时出了一层冷汗，连忙磕磕巴巴的把今早晨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不过，说归说，他也留了个心眼，没直说那些人是去抢他们活干的，而是说他们是来抢三水盟地盘的！ 这样一来，只是几个字的不同，其中的区别，可就天差地别了！抢活干，事情就只关乎他们几个脚夫，但要是抢地盘，那就是你们三水盟的事，谁让那块地方你们罩着呢？ 张无忌他娘就曾说过：不要相信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因为越漂亮的女人，就越会骗人！ 而今天，这个憨直的汉子却用实际行动告诉马帮主：这世道，不光漂亮女人不能相信，就连傻乎乎的男人，都不能相信！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也会骗人？而且还是往死里骗的那种！ 果然，听完了汉子说的话，马帮主心里的那桶本就不稳定的火`药，终于被彻底点燃了！ “管家！给我召集所有弟兄，去码头！” 一脚踹开挡路的汉子，须发皆张的马帮主怒喝一声，“噔噔噔”的冲出了房间。 背后，汉子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偷偷看了一眼那个手足无措的女人，咽了口口水，赶忙也低头跟了上去。 “啾啾……” 很快，尖厉的哨声从城西，一直传到城东。 伴随着哨声，在润州街头上，很快就出现一伙伙身穿劲服的彪形大汉，这些人全部手持武器，匆匆的朝码头方向赶去！ 城中，有些小帮派也听到了哨声，再看到三水盟倾巢出动的模样，顿时如临大敌！ 他们也来不及去探究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召集本部人手聚集在会堂里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与三水盟进行拼杀！ 不过，在他们紧张的目光中。 三水盟的那些汉子却是连停都不停，直接就从他们门口冲了过去，直到跑的一个人都不剩，这才让那些行会的人松了一口气，同时脑袋上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姓马的是疯了么？一大早搞出这么大动静，他是要干嘛！” 有人解下绑在手上的砍刀，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问道。 旁边一个人吐了口唾沫，哼哼道：“哼！我觉得他这是去找面子的，谁不知道那个老东西最好面子？！” “找面子？找什么面子？谁落他面子了？” “嗯？你还不知道？昨晚上，在城中那家客栈……” 有些人这时候还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一问之下，立刻就有好传闲话的的人把昨夜在客栈发生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跟他说了一遍，并且还脑洞大开与今早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马帮主昨夜在一群神秘人面前丢了大脸！今天一早，这是要复仇去了！ 于是就有不少好事者，也急匆匆的跟在了那些汉子的后面，打算去看看光景，顺便也看看是何方神圣能落马帮主的面子。 而随着消息的漫天飞布，衙门中刚起床的县尉大人，也同样得知了这个事情。 不过与那些不知内情的人不同，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姓马的要闯大祸了，还是那种连累全城的大祸！” 在激动恐惧之下，他甚至连鞋都没穿，跳下床，这就要往外冲！ 但是等他冲到外面时，又突然回过神来！ 不可能啊！ 马老六是马帮主的弟弟，这么要命的事，他不可能不告诉自己的哥哥！ 而获知萧寒身份的话，马帮主就算是得了失心疯，也不敢对一个国侯呲牙！ 既然如此，那么今早的事，就不可能是针对萧寒的。 想明白这点，县尉又呲牙裂嘴的重新回到房中。 既然不是针对萧寒，那就随他们闹去！顶多一会他们闹得差不多了，自己再露露面，收拾收拾残局。
1287 捉迷藏结束
“没人！” “我这也没人！” 港口内，领头听着从一艘艘船上传来的报告声，心里已经不是焦急，而是一种类似认命的悲哀。 “这里也没有……” 报告的声音还在继续，领头人机械式的转动脑袋，看看水，看看船，最后又看看寂寥的天空。 水中没有，地上没有，船上也没有，难不成，这些人是神仙？会飞？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神仙！” 苦笑的摇摇头，把这个荒诞的想法甩脑袋，领头人重新打起精神扫视四周，忽然间，心头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哪里感觉有些不对？可是哪里不对，又有些说不出来！ “到底是那里不对？” 压着心头的这丝疑惑，领头人重新在周围一一看去！ 周围一切如故，那些上船搜查的人也陆续爬了下来，看起来，很正常，没什么不对 “等等！” 突然间，领头人的眼睛定住了，而且是死死的定在距离他不远的一艘客船上！ 在那里，两道挂在船侧的长绳随风飘荡，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人顺着爬下来！ 死死的盯着那艘船，领头人很确定，刚刚在这艘船上也传出过报告声！可为什么，报告的人到现在也没下来！ “上那艘船的人是谁？！”缓缓抬起手，指着萧寒所在的那艘客船，领头人咬牙问道。 “是吴家的老七老八！”周围也有人发觉出不对劲，赶紧上前答道。 “吴家兄弟？”领头人缓缓点头：“来人，上去看看，看看吴家兄弟怎么现在也没下来！记得注意点，羊可能在上面！” 羊，就是被绑架的对象！这些人里，除了领头人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谁，其他人却是一概不知！ 毕竟，他们并不是专业的家族死士，船上的中年人可以用家人威胁他们自杀，却无法消除他们固有思维中的阶级敬畏感。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一位国侯，那动辄抄家灭族的后果，又有几人敢于听令？ 身边，听到目标有可能就在船上，立刻有几个人抽出刀子，用牙齿咬住，然后冲到船边，顺着绳子就往上爬，动作娴熟无比！ 此次差事风险很大，收益一样很大！如果立下头功，此后半生，都将有了保障，所以容不得他们不卖力！ 几个人飞快的顺着绳子往船上攀爬，而在船上，小东则趴在甲板上苦笑着看向甲一。 哎，早知道， 他刚才就不喊那一嗓子没人了！ 只是，就算他不喊，始终没看到那两个倒霉蛋从船上下来，外面的这些人照样会起疑心，估计一样会上船搜查。 “甲大哥，怎么办？” “哼哼，好办！一会先断绳子！咱们居高临下，就凭他们这几十个人也想攻上来？！” 甲一到底是年岁大些，心思也要稳重些，此时的他丝毫不慌，甚至还对小东咧嘴一笑，表示安慰，只不过在他的眸子中，却只有冰冷一片！ 飞快的挪到两只飞爪前，就在俩人抽出短刀，准备割断绳索之际，港口外面，马帮主的大队人马终于赶到了。 “呔！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我们三水盟的地盘撒野！” 当先冲入港口的马帮主一声暴喝，那怒极的声音似乎震得水波都跟着泛起一圈圈涟漪。 此刻，那些心神全部放在客船上的众人哪里会预料到外面还有人赶到？ 一时间，他们全部都被这声暴喝吓了一跳！而后纷纷回头往声音发出的位置看去，就连那几个快爬到客船上的人都不例外。 与港口中的领头人不同，这几个人居高临下，所以看的分外清楚！他们只这么一看，身上流动的血液，似乎都跟着凉了下来！ 此时，在港口外面的码头上，正有数不清的人朝这里奔来！人数之多，仿佛沙漠上的行军蚁，密密麻麻，不着边际！ 更要命的是，他们在这里，还能看到运河上的福船！ 原本静静停泊在那里的福船，这时已经升上了满帆，迅速朝远方开去，他们已经成了没人要的可怜娃了。 “怎么办？咱还继续上么？” 眼见这一幕，吊在绳子上的几人苦涩的互相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处理。 不过，很快他们就不用纠结了。 因为随着一声丝帛断裂的声音响起，这些人的手上瞬间空了，那两条绳子，断了！ “啊啊啊……” 悠长的惨叫声在港口里响起，直到水面上开起几朵大大的水花后，才戛然而止。 “他们果然在船上！” 领头人听到惨叫，也顾不上看冲过来的马帮主了，他猛然回头一看，正巧看到小东在船边探头探脑的往下张望，一颗心瞬间跳的飞快！ 玩了半天的捉迷藏，没想到这时候才找到人！ 不过他也清楚，找到人了，游戏也要结束了。 此时，三水盟的人正如潮水般迅速涌入港口，而自己的手下不敢与其对峙，只能步步退却！ 领头人回过头，眼睁睁看着冲进来的那些人松开被自己绑住的脚夫。 又看着那几个脚夫一边疯狂呕吐着，一边跳着脚跟那些人说着什么，而那些人看向他们的眼神则越发不善！ “罢了，该撤了……” 再次看了一眼那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涯的客船，领头人不知是该怪自己蠢呢，还是怪这些人太过精明！ 但是现在无论怪谁，都没有用了！ 面前这些不断逼近的人一看就来者不善，他们即使不是目标人物的救兵！也一定是来寻自己麻烦的！这种情况下，他们没有任何可能攻到船上，现在能做的，只有撤了！ “撤！” 一声命令喊出，周围却无人动作。 领头人这才想起，这个港口只有一条进路！他们想撤，要不打出去，要不跳水游到对岸，从另一边逃走。 打出去？ 看看那些虎视眈眈的码头汉子，再对比一下敌我人数，领头人觉得就算他们个个都是百人敌，也是很难冲出去，既然如此…… “跳水！” 悲愤的吼了一声，领头人率先第一个跳到了了冰冷的水中，打着哆嗦朝着另一边游过去。 其他人见状，也只能紧紧跟上，最惨的是从客船上掉下的几人。 他们刚费力游过来，老大又朝对面游去，要知道，他们就直接往对面游了！ “扑通扑通……” 在马帮主惊愕的目光中，那些抢地盘的人一声不吭，齐齐的跳入水中，整片水面顿时就跟炸了锅一样，无数水花四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1288 解围
一大群人跳入冰凉的水中乱扑腾的场面何其壮观？ 这下子，不光是马帮主看傻了，就连后来赶过来的萧寒眼睛也有些发直。 “这是怎么回事？”俯趴在甲板的栏杆上，萧寒一边看着下面混乱的场面，一边抽着冷气问身旁的小东。 小东苦着脸，看看萧寒，又看看甲一，说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看到那谁一来，这些人就跟见鬼一样，都跳到了水里！” “谁来了？” 萧寒闻言，下意识顺着小东说的方向一看！谁知这时候，马帮主也正抬头朝他这看来，于是一上一下，俩人就这样隔空对上了眼。 “是他？” “是他！” 同样一个念头闪过，代表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 船上的萧寒还好说，只是神情有些古怪，而地上的马帮主，却是结结实实的一脸懵逼！ “我滴马家老祖宗啊！这两天出门是没得你们庇护么？全润州就来这么一个煞星，怎么我去哪里都能遇到他！ 这下算是完了，我该怎么办？老六也不在，现在是该装看不到，还是上去打个招呼？” 眼巴巴瞅着船上的萧寒，马帮主的一张老脸，都抽成了包子状！ 甚至这时间，他就连水里那些“抢地盘”的人都顾不上再管，脑子中只想怎么应付前面的萧寒。 “喂！那个马…帮主？” 老马一时间百感交集，而萧寒却想起什么一般，突然朝着这里挥了挥手，并且大喊就一声。 “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马帮主听到萧寒开口喊他，脸上的苦色更重！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不过，还不等他想好该怎么开口答应。 在他身边一个手下却当先把眼一瞪，怒窜起来，指着船上的萧寒就骂：“兀那小子，乱叫什么，知道这是谁么？信不信……啊……” 一声惨叫，打断了他慷慨激昂的陈词。 这个可怜的手下忠心还没表完，整个人却已经张牙舞爪的飞了出去！ 在他后面，马帮主依旧保持着抬脚的姿势，只是一张包子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活该！马屁精！” 旁边，有几个昨夜曾见过萧寒的汉子看着这人飞出去，不但没有同情，反而全在哪里幸灾乐祸！ 好家伙，船上哪位是谁？ 是当面打了小公子，揍了衙役！却能令老大，六爷以及县尉都不敢言语的牛叉人物！就凭你这马屁精也想去踩一脚？不把爪子给你戳烂才怪！ “咳咳，萧公子，您今儿个怎么有空，也来这里转转？” 一脚踹飞了自己的手下，马帮主也顾不上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赶忙先对着船上的萧寒行了一礼，只希望他别把刚刚那混蛋的话放在心上！ 虽然，马帮主到现在也不知道萧寒的真正身份，但是他却相信自己的弟弟绝对不会骗自己！ 既然他说这人自己招惹不起，那自己就一定招惹不起！也不能去招惹！ 马帮主低着头，神情卑微的对着一个年轻人行礼！ 这诡异的一幕，不光落入那个被踹飞的人眼中，也落入了无数手下人的眼中！ 刹那间！从没见过萧寒的三水盟打手呆了，看热闹的人呆了，连那几个吐的都快虚脱的脚夫也呆了！ 至于刚刚被松绑的刘大嘴，更是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已经认出萧寒正是早晨与他说话的那个富家公子！可是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公子，怎么就能让名震润州的三水盟老大都对他这样客气？！ 偌大的港口，只因为马帮主的一个动作，句话，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码头上的人几乎全部都抬起了头，齐齐看向船上的萧寒。 眼神中尽是不解，探寻，惊讶，反倒把水中的那些奋力游向对岸的人给忽视了。 或许，这也是那些人今天唯一的好运气！ 萧寒现在，还不知道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而马帮主，也从这些人一言不合就跳河的举动察觉出了什么，更加不愿意再多管闲事！ 否则，这两方不管是谁想要留下他们，他们也休想逃出升天！ “你……” 无意中，又被万众瞩目的萧寒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幸好，经过这几年历练，见惯了大场面的他已经对这种情况免疫，要不换一个人，被这么多双眼睛同时盯着，怕是腿早就软了。 “哎，我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么？连一个小喽啰的话都会往心里去？” 在心里腹诽一下，萧寒这时候似乎忘了昨天晚上，才把人家儿子打成猪头的事情！ “马帮主，你上……算了，我们还是下去吧！”张口想喊老马上来，萧寒又感觉有些不妥，大庭广众，还是给人家留点面子吧，反正船也看完了，早晚他们也得下去了。 甲一见萧寒要下船，开始还有些犹豫，生怕下面那么乱，再出些什么意外。 不过，在看到那个马帮主识趣的解散了众人后，他也就跟着松了一口气，护着萧寒下到了港口。 马帮主实在是不愿意让太多人看到自己丢脸的模样，所以在萧寒顺着软梯往下爬的时候，他已经让人把看热闹的给轰散了。 不得不说，做这种事情，帮会就是比官府顺流！毕竟官府赶人还要个理由，他们赶人，压根就不需要理由，抽出鞭子一甩，人群立刻哗啦啦的全跑了。 刚刚还拥挤的港口，转眼间就只剩下一地鸡毛，偶尔还有不知是谁的鞋子落在了地上，也没人回来找。 萧寒并不是媚上欺下的人，虽说昨天那个纨绔子惹了他，但是事情已经看在马老六的面子上揭了过去，所以此刻他对马帮主倒也客气。 下船后，他先跟颇有些不自然的马帮主寒暄两句，然后才提起那些已经游到对岸的人。 “马帮主今天搞出这么大阵仗，是跟那些人有仇？” 萧寒到现在，依然不认为那些人是冲着他来的，因为他在润州，根本就没有什么敌人。 至于愣子信誓旦旦的告诉他，这些人是在有目的找人！在他想来，那些人寻摸的对象也不可能是自己。 或许，这只是一伙手脚不干净的贼人，来这是想要找肥羊狠狠宰上一笔，然而，他们却不幸的被地头蛇逮到，由此被逼的落荒而逃，这样才符合逻辑嘛。
1289 死士
就在萧寒觉得自己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好，很强大！甚至都可以去挂职当大唐福尔摩斯的时候。 对面马帮主的一句话，却似一盆带着冰渣子的凉水，结结实实的浇在了他的头上，冻得他哑口无言。 “啊？我跟他们有仇？不应该是你跟他们有仇么？” 马帮主一脸惊诧，外带有些恐惧的盯着萧寒，那神态，像极了大话西游里面的瞎子！ 如果此时在给他配上一个内心独白，那一定是：大哥！我也老大不小了，别开这种玩笑了！你看看那些人，要说他们是抢地盘的，你信么？ 话说，马帮主一开始听那报信脚夫的描述，确实把这些人当成来其他帮派来捣乱的。 但是等到了这里，看到那些人的人数，神态，举动！ 以马帮主混迹江湖多年的经验，如果再分不清这些人的目标是谁，那他这个帮主，干的或许还不如至尊宝成功。 “我跟他们有仇？” 客船下，萧寒与马帮主面面相觑。 不过很快，萧寒的脸色就变了！ 从原先的随意从容，慢慢变得凝重，再从凝重，变得阴沉！ 萧寒并不是一个蠢人，也不是没有一点防范之心的自大狂。 在这之前他表现出的淡定，只是基于这些人威胁的并不是他自己！所以他才会淡定的以一种看戏人的身份来对待这一切。 现在，他被马帮主一言惊醒，发现自己先前的判断是错误的，那就不是淡定，而是蛋疼了！ “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他们怎么可能是冲着我来的？我在润州，除了面前这人，哪里还有别的仇人！” 在这一瞬间，萧寒心思急转，无数怀疑的对象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又一一被排除！ 就在他感觉脑袋即将炸开的时候，突然，自头顶的大船上又传来一声惊呼！ 随后，甲三那带着焦灼的声音也跟着传了过来！ “不好了，这两个贼人死了！” “什么？！” 本就心烦意乱的萧寒一听甲三的喊声，心思更是猛的往下一沉！ 紧接着，他顾不上再问马帮主，而是猛的仰头，朝着船上喝问道：“那两人死了？他们是怎么死的！” 甲三从甲板上冒出头，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朝着萧寒喊道：“中毒！还是牵机毒！他们一定随身带着毒药，说不定毒药就藏在嘴里！” 这也怪不得甲三这么恼火。 被打晕的两人自刚才开始，就一直就被扔在船舱入口处，甲三去看的时候，也跟萧寒一样，只当他们是两个普通小贼，见他们昏死过去，也就没有仔细检查。 谁料，就在刚刚萧寒下了船，甲三也准备去拖两人下船的时候，才发现俩人已经毒气攻心，痛苦的蜷缩成了一团，状似牵机，明显是中了牵机毒的模样。 “被俘后立刻服毒自杀？这他娘的是死士啊！” 听到“服毒自尽”四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尤其是萧寒他们几个，此时也更加肯定一件事：这些人，确实是冲着他们来的！ 不说牵机毒药的配方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到，就单说这些人被俘后，立刻干净利落的自杀，那就不是一般的死士！ 想要培养出一批这样忠心的死士，其背后人不知要花费多少心思，金钱！像是这种付出，怎么可能用在一个破落的水盟帮派身上？ 甚至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这些人用在萧寒身上，都有些大材小用！唯有像是小李子那样的身份，才对得起这样的死士舍命一搏。 因为这两个死士，时间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的在场人心惊胆战！ 软的怕硬的，横的怕愣的，可不管怎么样的，都怕不要命的！ 眼前，这两个不要命的已经死了，但是谁知道暗处还隐藏着多少不要命的死士？ 可惜，那俩个死去的人永远看不到这一幕了，如果真的有灵魂，也不知道他们此时是该哈哈大笑，还是捶胸顿足！ 前面已经说了，这些人，并不是专业的杀手，更不是众人想象中的死士！ 像是专业死士，后槽牙都有一个空缺，专门在任务之前，好往里面塞入小鱼鱼鳔包裹的毒丸，如果任务失败，到了最后一步，他们就会咬开毒药，免得落在敌人手中，惨遭折磨。 而像是死去的两人，他们没有牙缺，分到毒药的时候，就只能跟仓鼠一样，含在腮帮子里。 这样做，跟藏在牙中差不多，只要别吞进肚子，也不会有事。 可问题是，他们万万没想到，会被人一棍子敲晕！晕倒过去的二人没了知觉，药丸落在口中，又顺着吐沫滑到了胃里，最后外皮破解，毒药溢出，这才在昏死中，要了两人的命。 这其中的机缘巧合，估计连俩死鬼都想不明白，更别提萧寒他们了。 ———— “不要管那两个人！你们速速下船，跟我赶回客栈！马帮主！借你们的人一用！帮我们抓那些逃走的人！只要捉住一人，赏钱百贯！如果活着送到我这，赏钱翻倍！” 萧寒没有往深处想，也来不及往深处想，他只在确定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后，就已经当先做出了决定。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现在他不知道敌人身份，也不知道敌人的数量！固守，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凭借自己那些先进的武器，只要不是十倍之敌来袭，那他就是安全的！ 而且，面前正好还有一个地头蛇可以利用一下，如果用的好，这些城狐社鼠绝对抵得上一支奇兵！ “一人，给百贯？” 果然，萧寒的决定是对的，在他开出天价筹码后，马帮主先是一愣，继而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 他刚刚还在心里打定主意，绝对不参和这趟浑水，现在？去他娘的不掺和吧！ 一个人给一百贯！刚刚跑的那些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了吧？ 算下来，呃，一五一十，二五十五，三五四十五……那就是四五千贯，如果全抓活的…… 一万贯！ 一万贯啊！这么多钱，他们要多少年才赚的过来？那些跑掉的哪里是人？而是一个个行走的金饼子啊！ “萧兄弟…不！萧公子！你放心，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马帮主瞬间激动的眼珠子都红了，只见他重重的一拍大腿，也顾不上再客套了，赶紧一溜烟的召集弟兄抓金饼子…不！抓人！ 在他想来，以三水盟的势力，在润州城里抓几个人，那不就跟玩一样？！更别提这些人刚刚才上岸，全身都是湿透的，在这大冷天了，能跑哪里去？
1290 要人
两眼都是孔方兄的马帮主可能没听过一句话：梦想，是丰满的！而事实，却往往都是骨感的， 在几乎动员了所有帮派弟兄之后，那些人的逃跑踪迹确实很快就被无处不在的城狐社鼠给找了出来！ 但是，等他们再兴冲冲的按照踪迹往下追查时，却骇然发现，这些人竟然突兀的消失了！而且还是消失的一干二净，没留下一点痕迹！仿佛他们是那落了地的人参果，就此钻到了土里。 “什么，人到了城南就没有了？” 正在聚义厅大椅子上坐着，幻想这万贯之财该怎么分的马帮主听到了手下的回报，整个人当时都跳了起来！ 什么意思？今天这捉迷藏的游戏玩不够了是吧？现在要换着人玩？ “人怎么会消失？在哪消失的！”一把扯过报信的手下，马帮主漫天的吐沫星子几乎喷了那人一头一脸！ 可怜的手下见帮主气急败坏的模样，也不敢抬手去擦，急忙缩了缩脑袋，一股脑的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回帮主，人是在城南没有的！有人看到他们跑到了那些老宅附近，等过后再去找，结果怎么都找不到了！” “什么？他们去了城南老宅？” 也不知“城南老宅”这个名字有着什么魔力，本已经暴怒的马帮主在听到它后，竟然奇迹般的冷静下来，就连原本有些泛红的眼珠，也重新变得清明起来。 “是啊！” 那个手下看见老大不再那么激动，小心的抹了把脸，低声说道：“老大，您以前说过，不准咱的人去哪里！现在弟兄们都守在那附近，没往里进，接下来，咱该怎么办？” “怎么办？！” 听到手下的询问，本有些出神的马帮主脸上倏的变幻了几下颜色，似乎想要下什么决定。 可是等到了最后，却只是徒劳的松开了手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悻悻然道：“怎么办？凉拌！他奶奶的，大意了！我早就应该知道这钱拿着烫手！果然还是这样！” “嗯？钱怎么会烫手？不都摸着挺舒服么？” 这个一脸惊讶的手下不会想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马帮主的心中全是懊恼！ 明知道是两只大象打架，那他这只蚂蚁非要凑上前，就不怕哪一方稍不小心？把他们给一脚踩进泥里，抠都抠不出来？ 或许，也只怪这些年，三水盟的日子过得太清苦了！ 以至于他堂堂一帮之主看到钱，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罢了！不是咱的钱，就落不到咱的头上！你去通知那些人都撤回来吧，我去找那萧公子谈谈！” ———— 城中客栈里。 客栈掌柜又一次蜷缩在了柜台里面瑟瑟发抖。 他不知道今天早晨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位贵的不能再贵的贵人回来后，他的客栈就变成了一座堡垒，一座到处都带刺的堡垒！ “我的老榆木桌子……我的柳树凳子……” 正在客栈掌柜心疼的心一揪一揪的其时候，“吱呀”一声，房门响了。 “又是谁！”客栈掌柜听到声音哆嗦一下，悄悄从柜台上冒出头往外看去。 但是，还不等他看到来人，立刻就有不下十双眼睛盯了过来，吓的掌柜赶快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继续他的碎碎念念。 “你是说，城南都是一些从运河建成之初，就已经存在的老宅？” 片刻之后，客栈房间内，萧寒与马帮主在一张桌子前相对而坐。 在两人桌前，紫衣端来的两杯清茶散发着袅袅的香气，只不过此时二人，谁也没有心思去细品一下这茶汤的美味。 “对，早些年，哪里还有主人居住，不过后来随着运河没落，那些主人家也大多搬走，只留一些家仆日常打理！他们那些人都很独，几乎不与外人接触，所以就算是在这里住了几十年，外人也很少知道那里面的情形。” 听到萧寒问起那些老宅，马帮主的脸色立刻就有些不自然起来，似乎对那里很是忌惮！ 萧寒看出了马帮主的神态变化，却也不追问，只是轻叩着桌子问道：“你知不知道那里的主人家都是谁？” “这个……”马帮主皱着眉头认真回想一下，但还是摇摇头说道：“这个真不知道！我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跟他们却从没打过交道！只知道那些房子的主人很神秘，而且在很早之前，就流传着那里不好招惹的话！” 萧寒眉毛一挑，淡淡的问道：“哦？不好招惹？怎么个不好招惹法？” 马帮主苦笑一声，摇摇头道：“这个其实我也都是听人家说的！记得有老人说，在润州还十分兴盛的时候，就曾有一个大帮的首领不信邪，领着人打上南城去！ 那个首领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去耀武扬威了一番，证明他帮派的强大，而后就走了。 结果，当时没过多久，他们的帮派就被人围剿了！听说当时官面和绿林都出了人，哦，对了！后来我爹还曾告诉我，那时候的水路总瓢把子曾出面想调停过这事，结果也没用！ 人家调动的势力太大，连那位总瓢把子都无可奈何，最后只保下了帮主家的妻小，就算这样，也不敢把他们妻小留在身边，而是连夜送到了南洋，连地面都不敢让她们踏足。” “你是说，南城老宅的主人黑白两道通吃？”萧寒听着马帮主的诉说，手指依旧在有节奏的轻击着桌子，但是心中，却开始冷笑起来。 或许，在他以前的时候，会觉得黑白两道通吃是一件很拉风，也很厉害的事！ 但是现在，他一步步站在了如今这个高度，再看当初，就会发现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可笑。 黑与白，是世间的两道，但却不是平行互等的两道！ 这就跟官与匪一样，如果官不想动你，那你随便蹦跶，但是官要想动你，再厉害的匪，也会如土鸡瓦狗一般，被瞬间摧毁。 所以，所谓的黑白两道通吃，代表的不是强大，反而是羸弱，这样的人，不足为惧！ “既然他们有官面上的关系，那就好办了！来人，拿我的名刺，去南城要人！”
1291 先礼
常言道，在黑暗里的敌人，才是是可怕的！ 因为你对它一无所知，而它却可以跟一条毒蛇一样，冰冷的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但是，当这份黑暗消散，或者说，敌人露出一点端倪。 那对于萧寒来说，也就瞬间不足为惧了。 一番安排下，“幸运”的王五再次接了打入敌人内部的好差事，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出了门，往南城去。 而马帮主在被萧寒一阵耳语过后，也跟着匆匆起身离开。 眼看两人接连离开，伺候在房间外面的小东立即窜了进去，不解的问萧寒：“侯爷，既然知道了他们的窝点，那咱们联合那个姓马的，直接打上门去不就行了！怎么还多此一举的送名刺？这一送，他们不就知道你的身份了？” 萧寒正在屋里端着杯子喝茶，闻言白了毛毛躁躁的小东一眼，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傻？那些混蛋早就知道咱的身份了！要不然，他们会派死士出来？你还真以为咱隐藏的滴水不漏，谁都察觉不到？” “咦？好像是这个意思……”小东被萧寒斥的有些脸红，刚挠挠头，又想起什么似的，“啊”的一声又急问道：“既然他们知道是您，还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动手！那不就代表撕破脸了？！您让王五去送名刺，这不是肉包子打狗么？” 萧寒此时正喝了一口茶汤，被小东的“肉包子打狗”一呛，整口茶全喷了出来，呛得他一边咳嗽，一边怒道：“咳咳！什么叫肉包子打狗？这是送羊入虎口……呃，这个意思也不对！反正你只要知道，他们不敢动王五就行！” “为什么？”小东颇为不解。 “因为这些人的身份让他们的顾忌太多！”萧寒冷笑着答道。 “这些人？侯爷，难道您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小东一惊，连忙追问。 “哼哼……”萧寒丢下茶碗，冷哼两声说道：“我虽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谁，却猜的到他们背后的身份！天下大势来时布局，天下大势去时抽身！普天之下，以数十年兴衰为看客的不就只有那么几家么？ 只是，我与他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实在是想不清楚，他们今日为什么会针对于我！所以，我这次让王五独身过去，做的就是一个试探！试探一下他们的反应！ 要是他们预谋很久，这件事情他们一定会做的滴水不漏，就算我们进去搜，也搜不到什么证据！如果不是，我要他们怎么把人藏起来，就怎么把人给我送出来！” “侯爷英明！”小东听的两只眼睛都开始放光，虽然有些听不懂，但是侯爷说的，那还能有错？ “他们最好死鸭子嘴硬点，那咱们就联合三水盟的人打过去！抄了他们的老窝！砍了他们的人！最后再一把火给烧个精光，就算找不到他们，也要呛死他们！好让其他人知道知道，咱们是不好惹的！” 与萧寒的先礼后兵不同，小东现在的思想依旧是军伍里的那一套！ 老子不管你丫的到底是谁，既然先动刀了，那对不起，今天要不我砍死你，要不就是你被我砍死！反正不见血，这刀子就回不去！省的一个两个都以为咱好欺负，都想上门来咬一口！ “蛋定蛋定……” 看着莫名激动起来的小东，萧寒忍不住给他头上也泼了一盆凉水：“你还想着联合三水盟？你觉得他们有这个胆量么？” “啊？这个……”一盆凉水泼下来，小东果然焉了！ 刚刚从马帮主说话的语气上，他也听出了这老小子好像很怕那些人！现在让他出人帮忙攻打？确实有点难。 “侯爷，要不我立刻奔马回扬州，把弟兄们都调过来？”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小**然低声问道。 不过，萧寒却是眉头一皱，随后摆摆手：“先不急，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 小东不知道萧寒的“看看再说”是什么意思，同样，王五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跑过来送信。 一边匆匆走着，一边低头看看手中的信封，“敬启者”三个大字，他恰好不认识一对半…… “这或许就是说书先生口中的两国交战，先交战书吧！那我现在就是使者了，一会要见了面，一定得强势点，反正开战不杀使者……” 王五想着想着，腰板又直了几分，只是说书先生可能忘记告诉他：这不杀来使的规矩，貌似就没几个人遵守！在战场上，一见面就把使者给剁成饺子馅的，要比全须全影再给送回去的要多的多的多！ 前面，就是那人说的南城了。 不知为什么，王五从踏上这里，就感觉出明显的异样。 与一路上随处可见的破落房屋不同，这里一片片的古宅虽然透着沧桑，却绝不破旧！ 高墙磊垛，飞檐反宇，丹楹刻桷，就算是对建筑不是很懂的王五看了，也能察觉出其中蕴含的古意与讲究。 “咳咳，有人么？” 心有些莫名的发颤，王五壮着勇气，走到一扇大门前，用力扣了扣门上的铜环。 “铛铛铛……” 铜环撞击木门，竟然发出一阵金属交鸣的声音，远远的在四周回荡开来。 “谁？” 过了很久，门后面终于有人应了。 而被周围诡异气氛弄得有些疑神疑鬼的王五听到这个声音，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有人？没鬼？那就好办了！游侠出身的他最不怕的就是人！ “我！”发泄般的跺了两脚门，王五扯着嗓子喊道：“我家少爷有信给你们！快点开门！” “吱吱……” 厚重的大门打开，奇怪的是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随后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后，一双苍老，却依旧奕奕有神的眼睛在王五身上来回扫了好几遍。 “你家少爷是谁？”上下把王五看了个透彻，老管家这才略微拱拱手，开口问道。 “嘿，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王五见老管家这般作态，不耐烦的把手中的信往那他手中一杵，说道：“这有信，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