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1 朝会
夜色已深,喧嚣散去。
终于伶仃大醉的萧寒倒在了一地白纸上。
李世民跟着萧寒则喝了不少,但此时的他精神却极为振奋,叫来几个宫娥扶萧寒去到寝室休息,他自己则留在甘露殿,亲自看着执笔太监将地上的纸张一一收拢,再抄录在绢布上。
“二郎,喝口茶吧!”去而复返的长孙从帷幔后走出,手中还端着一杯香茗。
李世民正觉有些口干舌燥,此刻闻到茶香,也顾不得细品,直接一口抽干了这杯香茶!等到最后一滴茶水落到口中,这才咂咂嘴,对长孙赞了一句“好茶!”
不过,长孙听见夸奖,没有如以前般欣然接受,反而是嗔怪的看了李世民一眼道:“你之前不是说喝茶要细品?像程咬金那般,喝起茶来跟打仗一样,恨不得把茶杯也吞进去的法子叫做牛饮!根本品不出茶的内中滋味?”
李世民被长孙当面揭穿牛皮也不觉脸红,反而哈哈大笑,指着那一摞歪七八扭写满字的白纸得意道:“哈哈哈……酒不醉人人自醉!茶也是一样!有了这些,别说是茶,就是黄连水,它现在也是甜的!”
“哦?这些就是你跟萧寒花了大半个晚上写出的东西?很重要么?”长孙最了解自己丈夫的心意,见他这样得意,故意伸手从那一摞里揪出一张纸,假装皱眉看了起来。
“小心点,别撕了,这张还没抄下来!”
果不其然,长孙这一揪,原本得意扬扬的李世民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看着长孙手里的纸,就跟被他人抱走玩具的小孩子一般。
“哈哈…看你紧张的样子!”长孙看他这幅样子,笑的腰都弯了下来。
而李世民一愣,随即也跟着哈哈大笑不止!唯留下执笔太监一边擦着额头上的细汗,一边在绢布上奋笔疾书,根本不敢抬头看看这对夫妇的笑话。
“二郎,这些东西价值究竟如何?”
良久过后,长孙拿着执笔太监抄录完的绢布一边翻看着,一边问身旁闭目养神的李世民。
李世民闻言慢慢睁开眼睛,先是看了看绢布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再看看那一摞的白纸,感慨道:“一字可值万金!”
“哦?”长孙笑意盈盈的瞟了一眼李世民说道:“咱现在可拿不出这么多金子来给萧寒。”
李世民哑然失笑,他知道长孙这是在提醒自己:为上位者,下属有功必须得赏!万不能因为关系好,就把这一条流程省去!
可是,再想想萧寒现在的样子,李世民唯有在心里叹息:“哎,别人做皇帝都是恨臣子无能,唯有朕,才为臣子太能干而烦恼!”
“观音婢,你说,我该赏他什么?”打起一点精神,李世民正色道:“本来,这次从江南回来,以他的功劳,就该好好赏赐一番!可是思来想去,我都想不出该如何赏赐!
爵位?他今年才20岁,就已经是侯爷,还拥有蓝田这样富饶的封地!你也知道,连很多王爷都对蓝田垂涎欲滴。
官职?他现在是十七卫大将军,四品大员,只差一步就位极人臣!
儿女?她的女儿被你我收为义女,蓝田公主的名号,远比普通郡主更为高贵!
至于钱财?哎!这小子家境说不定比国库还要丰厚……”
“………是啊,我们能赏赐他什么?”
甘露殿内,这世界上最大的一对地主婆一起坐在台阶上捧腮苦思,想到头疼处,只能相视苦笑。
而就在甘露殿后,原本应该呼呼酣睡的萧寒此时却分明睁着眼睛,疲惫的看着四周微动的纱幔,同样不知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
漫长的一夜过去,这一夜,有人睡得极其香甜,有的人却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早,萧寒盯着一对黑眼圈,满脸憔悴的出了皇宫大门。
有些早起上朝的大臣看到了他从宫中走出,全是愕然的模样,一路目不转睛盯着他,直到萧寒消失在朱雀大街上,这才连忙与几个知己好友窃窃私语起来。
“咦?萧侯什么时候回来了?”
“切!你连这都不知道?昨天那些勋贵早就去迎他来,听说后来还去了百花阁!”
“啧啧,你那算什么?我有个妹夫在千牛卫,他今早亲口告诉我,就在昨天夜里,陛下跟萧侯不知为了什么,喝醉了酒,跑到李元景家里要动手收拾他!结果李元景跑得快,提前去到了皇宫,俩人又杀到了皇宫……”
“我了个乖乖,跟皇帝一起打皇帝的弟弟,这到底谁是谁的亲弟弟?”
朱雀门前议论声纷起,而且随着上朝人员陆续到来,还有越演越烈的架势!甚至连几个守门的侍卫,都忍不住频频往这里看了过来。
到了后来,还是提前一步来到这里的房玄龄看不下去,喝止了众人!可即使这样,也有人在私底下嘀嘀咕咕。
——————
今日是大朝会。
可是今日的大朝会又与之前有些不同。
在例行处理了几件公事后,李世民留下了薛收,房玄龄,杜如晦几人,就早早解散了朝会。
“留你们下来,是为了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等到朝堂散去,李世民与眼前这几位心腹重臣来到一处小厅,将昨晚研究抄录的科举体系递给了他们。
“这是?”杜如晦起身接过绢布,小心的打开,然后一点一点看了起来,结果,刚看了没几行,杜如晦就满脸震惊的抬起头问道:“这是,萧侯写的?”
李世民端着一杯茶,闻言淡淡的点了点头。
绢布之上,每一句话都是大白话!像是这种书写方式,普天之下,唯有萧寒一人在用!
“老杜,你看到了什么?”
房玄龄就坐在杜如晦旁边的椅子上,一开始他还能保持风度,品茶等杜如晦看完他再看,可此时一看两人的表情,他立刻就忍不住了,伸过脑袋就跟着瞅了起来。
“嘶,这是科举?竟然这么完善!这是他想出来的?!”
1352 闭关
转眼间,萧寒已经回京半月有余,而从洛阳走陆路的薛盼等人,也在前几日正式回到了长安。
对于萧寒的归来,似乎在长安民间并没激起什么波澜,唯一让长安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与荆王李元景突然传出的花边新闻。
比如今日在长安的坊间街头,就有某位好事之徒正一脸向往的对街坊邻居吹嘘:“你们那天晚上听到马蹄声没有?告诉你们,那就是荆王李元景和三原县候萧寒,因为一个美丽胡姬而争风吃醋!”
“切,争风吃醋关马蹄声屁事?难道马也吃醋了?”旁边有人哄堂大笑,直笑的说话那人的脸都黑了!
“急什么急?我说完了没有你就打岔?!这俩人是在平康坊争起了胡姬!当时荆王仗着人多,把胡姬掳回到了王府。
萧侯自然是不肯吃亏,紧随其后带着人一路打到了王府!听说两人打的不可开交,就连皇帝亲自调节都不好用,最后打到了皇宫,太上皇出面,这才强行压下了此事!所以马蹄声是他们来回折腾出来的,明白没?”
“明,明白…”刚刚哄笑的几人这下笑不出来了,一个个都有些尴尬的低下脑袋,而没有笑的几人也是满脸的神往:
“就为了一个胡姬,萧侯竟然这么彪悍?那后来呢?这事怎么处理的?”
“后来?”说话的那人轻蔑一笑,看了那几个低着脑袋的邻居,反问道:“你们觉得会怎样?”
“我?我觉得肯定是萧侯吃亏了!哼哼,人家皇帝,太上皇,王爷都是一家人,岂能让他这个外人占了便宜?”一个干瘦的高个男子抬起头,迟疑着答道。
另外一个年轻人闻言,也是赶紧点头:“对对对!肯定的!这胳膊肘哪有往外拐的道理?”
最后一个汉子更是哼哼了两声道:“哼!要我说,这萧侯也是色胆包天!以前就听说他是色中饿鬼,无耻之尤,现在一年没见,抢女人竟然都抢到了皇家手里,这下能有他的好受?!”
这几人说的话,几乎就代表着所有邻居的看法,顿时围成一圈的四邻八坊都跟着议论起来,蚊子般的嗡嗡声不断!
不过,在这里面,唯有一开始说话的那人轻蔑的露出一个笑容。
他安静的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直等到其他人议论完后,这才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摆了摆,不屑道:“你们都猜错了!不怕告诉你们,荆王李元景为了这事,可是被太上皇亲自下令关了禁闭,而且一关就是三年!那都不准去,只能呆在家里当猪养!反倒是萧侯好像什么事都没有,现在早搂着胡姬回家了!”
“啊???”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周围所有人都齐齐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的看着说话那人,心道:
“这萧侯,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连王爷在他手下都讨不到好去!”
“那个胡姬,到底该有多么美丽,连一个王爷,一个侯爷都为之大大出手!”
————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关于萧寒与李元景以及胡姬的各种版本,在长安不胫而走。
一时间,众多吃瓜群众除了关怀萧寒为什么能在皇帝面前板动王爷外,又悄悄多了一项喜闻乐见的运动,那就是去大街上瞅胡姬,尤其是长得好看的胡姬。
当然,也有些有钱有闲的公子哥,仗着自己家都背景身份,一门心思的想去三原县,亲自看一眼那个能引的侯爷和王爷争风吃醋的美人。
可毫无疑问的,他们要不是还没进庄子,就被一群恶狗撵的满世界跑。
要不就是刚进了庄子,还没来得及说“你们庄主怎么样怎么样!”就被几个突然窜出的汉子跟提小鸡一般,提着远远的丢出庄子。
一群可怜的公子哥垂头丧气的爬起身,除了对着萧家庄子破口大骂几句,就只能悻悻的回到长安,去平康坊找上一个前凸后翘的胡姬狠狠地泄泄愤怒!直等到腰酸脚软,这才慢慢的爬回家去。
这些新近发生在长安城的邪风,还刮不到三原县里的萧家庄子里去。
在这座向来安静的庄子中,时隔了一年,他们终于把男女主人一同迎了回来!
激动的看着庄主和庄主夫人重新回到那座伫立在庄子最中央的侯府大宅,在这一刻,所有的萧家庄户都有种阴霾散尽的痛快感!
如果说,把萧家庄子比做一个巨人,那庄主和庄主夫人无疑就是这个巨人的灵魂!
他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庄子虽然照常运作,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里似乎缺了点什么!甚至就连那些最调皮捣蛋的孩子,也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现在好了!庄主终于回来了!这个巨人,终于又焕发出了神采!
“敢问侯爷,这次回来还要走么?”
就在萧寒和薛盼回府几天后,庄子里最老的一位老者被推举了出来,巍巍颤颤的前去侯府当面询问萧寒。
萧寒把老者迎进客厅,笑着对他摇摇头说道:“暂时不走了!”
老者闻言,如释重负,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巴笑了起来:“哦,那就好,那就好!侯爷为了大唐四处奔波,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外面些风言风语,咱不去理会也好!”
“对,外面人说什么,咱不用去理会!”萧寒看着笑的开心的老者,心中一时像是有根弦被拨动了一下,满满的感动涌了上来!
果然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他这一年在外面,处处都要算计,处处都要被人算计!唯有回到了庄子里,才能卸下一身的背负,真真正正的轻松起来。
起身,亲自为老者端上一杯茶,萧寒颇为感慨的看着客厅外的天空轻声说道:“让老丈担心了,从今天开始,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谁都不管!”
老者两只手接过茶杯,小心的闻了闻茶香,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好好好,咱庄子什么都不缺!关起门来,少理那些蠢人也好!”
1353 家中闲事
接下来,萧寒又陪着老者拉了一会家常。
说的无非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庄子事,等到一壶茶见了底,老者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府门,跟外面那些焦急等待的庄户门通告消息。
“旺旺……”
萧寒站在前院,目送老者出了府门,还没来得及转头,一只银白色的大狗就从角落里窜了出来,向着萧寒身上就扑来!
“小奇?”萧寒看到这只扑出来的大狗,不惊反喜,正想逗弄它玩一会,不想小奇这家伙长大了,力量也跟着翻了几翻!一扑之下,萧寒只感觉像是被炮弹击中一般,胸前一闷,直接一屁股墩在了地上,生疼!
“嘶……死狗,滚!”揉着火辣辣的胸口,看到小奇那毛茸茸的大尾巴还在自己脸上扫来扫去,萧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爬起来,一脚就踹了过去?
“嗷呜……”
正兴奋的围着主人打转的小奇,打死都没想到萧寒翻脸比翻书还快,猛然间屁股上被踹了一脚,吓得小奇当即嚎叫一声,夹着尾巴躲到了一边。
而这边,萧寒摸着屁股,刚想再上前补上一脚,花径上人影一闪,却是薛盼抱着宝贝闺女走了过来。
“爸爸爸爸……”
这小宝贝人还没到跟前,一连串奶声奶气的叫声却当先传了过来,喜的萧寒后槽牙都露了出来,赶忙丢下踹小奇的冲动, 伸开双手,想去抱抱自己的小棉袄。
“乖女儿,爸爸……”
一边在口里喊着,一边快步迎了上去,不料就在萧寒即将要抱到闺女的时候!薛盼怀里的小人儿却突然使劲的摆着手,把萧寒拨到一边,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角落里的小奇……
已经有八个月大的蓝田公主安安到了会爬会学话的年纪,前两天她刚学会了叫爸爸,正觉得新鲜,现在不管看见什么东西都喊这两个字!
这不,今天被妈妈抱到前院,上去就看到角落里的小奇!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焦急的伸着小手指着那毛茸茸的大狗,一连串“爸爸”就喊了出来,浑然不管她真正的爸爸现在就站在一边,脸黑的都快掉下灰来。
“乖女儿,那是狗!哥欧,狗!我才是爸爸……”
不甘心的萧寒瞪了一笑疯了的薛盼,努力想要教给闺女爸爸跟狗的区别,但是迎来的,依旧是一连串的:“爸爸爸爸……”
“狗,大白狗!”
“爸爸爸爸……”
“啊啊啊啊……”
如此重复几遍,萧寒终于抓狂了,左右看看,抄起一根棍子,冲着……小奇就冲了过去。
可怜的小奇刚才看到女主人过来,还在欢快的摇着尾巴讨好,结果突然间就发现萧寒发疯一般提着棍子冲了过来!
一时之间目瞪狗呆,在挨了一棍子之后,这才反应过来,“嗷嗷”叫着蹿出了院落,背后,还有一个稚嫩的哭声紧追不舍:“爸爸爸爸……”
——————
“呼,气死我了!今晚跟胖子说说,老子要吃狗肉火锅!”
良久,薛盼终于把大哭的女儿哄睡,等在一边的萧寒也悻悻的出了一口气,低声骂了一句。
“小点声,再吵醒她!”薛盼小心的替女儿掩好被子,白了萧寒一眼,然后拉着他去到了外间坐下。
“咕咚……有些饿了!”
萧寒被薛盼拉着走到了外间,一双眼睛却不安分的在闺女那一对圆鼓鼓的饭碗上打转,直到害羞的薛盼举手轻锤他几下,这才恋恋不舍的把目光收了回来。
“看你那副样子!怪不得会跟李元景在大庭广众之下抢胡姬!”看到萧寒这幅猪哥的作态 ,薛盼是有好气,又好笑,红着脸出声调侃了一句。
不过,萧寒一听这话,顿时就叫起了撞天冤:“谁抢胡姬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那是李元景那混小子想害我,小李子气不过,要去打断他一条腿给我报仇!结果后来被他爹拦住,好说歹说这才给关了禁闭!哪知道这么简单的事情,到了那些好事之徒的口中,竟然能传成这样!”
对于萧寒在三门峡遇险的事,这两日薛盼早就从小东和愣子那里知道的一清二楚,当时还心疼的她掉了不少眼泪。
现在提起胡姬,也只不过是开个玩笑,见萧寒当了真,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哄闺女一样哄道:“好好好,你是正人君子,你是柳下惠,这行了吧?”
萧寒闻言,这才眉开眼笑:“哼哼,俺可比柳下惠强多了,他是坐怀不乱,俺绝对连坐怀的机会,都不给那些女人……”
薛盼最看不得萧寒这幅洋洋得意的模样,忍不住又丢给他一个白眼,同时泼凉水道:“我看你是怕露馅,不敢让人家坐吧?快擦擦嘴,口水都流出来了!恶心!”
萧寒脸一红,下意识擦了擦嘴角:“那?哪里有口水……”
薛盼顿时柳眉倒竖:“好啊,你还真想?!别跑!”
“啊~夫人,饶命,哦~”
在一番“激烈”的打斗过后。
打人者钗横鬓乱,脸色羞红的被人抱在怀里。
而被打者却挺胸抬头,抱着美人一副洋洋得意,唯我独尊的模样。
笑话,男人跟女人打架,什么时候吃亏过?
“萧寒,那天你在皇宫里都做什么了,怎么感觉这些天,你都有些闷闷不乐?”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在椅子上相拥了一会,就在萧寒感觉有些蠢蠢欲动,想着要不要再进一步的时候,薛盼却突然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问了一句。
萧寒闻言一怔,心中刚燃起的浴火瞬间消失不见:“哪有?我不是跟你说了么,那天我跟小李老李相谈甚欢!离开时,老李还要我时常进宫看看他!
而且那天晚上,我还把以前在扬州整理的科举流程拿给了小李看,你是没看到,差点没把这小子喜的大牙都掉下来,一个劲的要我当太子师傅!要不是我极力推却,现在你老公都是史上最年轻的一品三公地位了!”
1354 准备
太傅,周制三公之一!位列文臣之首,自设立以来,就属于超越宰相的超然存在!
话说那日,李世民在苦思冥想对萧寒的奖赏时,确实有动过这个心,而且也在第二天清晨时候,去旁敲侧击的问过刚睡醒的萧寒。
当然,以目前萧寒的年纪和资历,直接一跃成为太傅那是不现实的!估计只要李世民一宣布,萧寒立刻就会被红了眼的满朝文武拿吐沫星子给活活淹死!
所以依照小李子当时的意思,萧寒可以先挂名,给他儿子当个授课解惑的老师,来个有实在无名,等以后抓着机会再转正嘛!反正提拔权,任命权,都在他李家人手里。
这是李世民想了一晚上,才想出的好主意,可他万万没想到,问题偏偏就出在这里!
迷迷糊糊的萧寒一听李世民想要自己给太子当老师,不光瞌睡当场就吓没了,连人都险些没当场吓死!
大唐如今的太子是谁?
李承乾!
历史上出了名的混账太子!
孤僻,狠厉,龙阳之好,谋害亲爹,诬陷兄弟!这哪是徒弟?这简直就是催命符啊!
想到自己以后要教导这样一个家伙,再想想教不严,师之惰的古语,萧寒就恨不得直接一头磕死在柱子上!
起码这时候死,好过以后被这孽徒拖着自己全家一起死好!
所以,在当日好不容易以自己四书五经都背不全,绝对不能误人子弟的理由,一口回绝了李世民这份美意,萧寒便逃也似的一头钻回了庄子。
甚至说,他就连蹲在庄子里也觉得不保险,于是这些日子,在长安就开始莫名疯传他与李元景抢胡姬事件!
在这其中的门道,外人可能都不清楚,唯有萧寒自己知道:为了推却这份别人看见都眼红的荣誉,他是真的豁上去了!
不用别人动手,自己就把屎盆子扣自己脑袋上!这样一来,看那些大臣还同不同意让一个长安三害当未来皇帝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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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出笑容,一顿吹嘘。
好不容易把心细如发的薛盼糊弄过去,趁着她起身去查看闺女睡觉蹬没蹬被子的时候,萧寒抹了一把汗,悄然闪出了房间。
屋子外,春风和煦,阳光正好!
庭院中,几丛说不上名字的花儿迎着阳光争奇斗艳,引人注意,而在阳光照不到的墙角,亦有几支青翠绿竹,傲然挺立。
“哎,所有人都喜欢盯着光明看,又有几个人愿意去看清黑暗。”望着阳光下的花朵与阴影下的绿竹,萧寒突然悠悠的叹了口气。
作为自己的枕边人,薛盼的感觉真的很准。
自己这两日看似在家成天的斗鸡遛狗,无所事事,但内里心思,却一刻都不曾离开过长安的朝堂!
他这样做,一是害怕李世民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自己当李承乾的老师,自己再没法推让。
二就是担心那夜归拢总结的科举制度,会被李世民着急的放出来,从而打破自己原先的计划。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自己嘴上没把门的,喝两斤猫尿就爱吹牛,长安都装不下你!”
突然又想起那夜自己提酒指点天下的混账模样,萧寒的嘴唇不自觉的颤抖了两下,想打自己一巴掌,却又怕疼,只能暗暗骂了自己一句。
话说,要不是那夜喝的有点多,自己又看李世民过于苦恼,决计不可能这么快就把改良的科举拿出来!
幸好,从这两日传来的消息来看,长安的朝堂一直很安静,他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可能是强悍如李世民,也不愿意在大战之前再节外生枝,将那些豪门大族也贸然拖累进来。
“如果小李子想的真是打败突厥再开始着手科举,那样我最少会比别人多一年的时间!在这一年时间里,以殷灿那个家伙的能力,足够为书院**出一批能过院试的学生!
等到院试过后,县试,会试,殿试,都是四年后的事情!真到那时,那些孩子也该长大了!有了角逐科举的能力!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大唐第一次科举,机会堪称千载难逢!能中举者,日后前途,绝无可限量!”
萧寒的思维天马行空,一瞬间就从朝堂飞到了杭州,想到那些熟悉的书院面孔,不知不觉者,他的拳头已然紧握。
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他总是在不停的成长!
而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也是不断否定自己的过程!
在创立书院时,萧寒第一个想法就想的是培养一批学者,一批改进者,唯独不想培养出一批政客!
为了这事,他跟殷灿之间,不知道争论了多少次,直到后来,殷灿都懒得跟他争论。
那个时候,萧寒还以为是自己胜利了,但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当时的想法有多天真,有多幼稚。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跟他一样的运气!
他出世以来,就有皇帝罩着,有兄弟帮扶着,可以肆无忌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些人也是敢怒而不敢言!
而要是换一个人,在这个封建的时代,没有政治权利,没有身份背景,哪怕你是爱因斯坦转世,也绝对不会比别人过得好一点点!
记得电视剧里,和珅有句话说的对:想救民,先救官!
同样,要想改变这个世界,唯有从官开始,自上而下的改变,而不是自下而上的影响。
“哎,没法子,老子这辈子就是这样一副德行了,嘴上说着不让他们出仕为官,但看到便宜,依旧忍不住往自己家里扒拉!还要为自己找一大堆理由。
估计殷灿这个王八蛋,现在早该笑的在地上打滚了吧?也罢!天下为公的是圣人,老子这辈子做不了圣人,只能做一个皮袍下的小人了!只希望那群小王八以后不要忘了自己所学,不要变成一个个彻头彻尾的政客!”
喃喃的说出这句话来,萧寒像是放下一块巨石,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既然目前一切还好,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突厥!”
1355 草原
整个春天,大唐都如前三年一般,风平浪静!
这让原本有些担心大唐会在这个春天,去草原找茬的颉利可汗彻底放下了心来,准备继续享受自己神仙一般的日子。
前去追击突利的人马早就撤了回来。
整整一冬天的白灾过后,不管是幸存下来的牛羊,还是精心照料的马匹,亦或者挨了一冬天冻的牧人,都需要在这个万物生长的季节里,好好补充补充已经空虚下来的身体。
阿布都一家,就是这样的一户牧人。
就在这个冬天里,他家里冻死了接近一半的牛羊,还有抢来的四个牧奴,以及两个女人。
这么巨大的损失,让原本在部落里算得上小富之家的阿布都,瞬间跌落到了贫困线以下!
好不容易熬到了开春,从帐篷里钻出来的阿布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那些明显瘦骨嶙峋的牲畜赶到草场,看着它们贪婪的啃食着刚生长出来的牧草,甚至连草根都不放过。
世代生活在这片草原的牧人都知道,不能让牛羊刨开土地,啃食草根,那样会让土地在很长一段时间,长不出新的牧草。
但是现在的阿布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春天的牧草,不像是夏日那般繁盛!
短短的,柔嫩的,只长出一小撮。
看似广阔的一片牧场,一群羊放上去,只用一天时间,就会将地面上的嫩叶啃的干干净净,如果不吃草根,怎么能喂得饱足足饿了一个冬天的牲畜?
要是在春天,牲畜还要死亡,那下一个冬天,他又怎么熬的过去?
所以如今的阿布都不光放任牛羊啃食草根,还把目光放到了与汉人交界的地方。
朔方城下,一片空地上的野草长得格外茂盛,在别处脚背都盖不上的野草,在这里竟然都快到膝盖那么高了。
发现了这块宝地的阿布都当场欣喜若狂,忙不迭的领着儿子将牛羊都赶到了这里,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城头上的汉人会从那座雄城中涌出,将他的牛羊全部赶进城中,将他的儿子抓到大牢,再顺道把他的脑袋砍下,随意的丢弃在路边。
“哼哼,放心吧,他们不敢!知道这里的草为什么长得这么茂盛么?那是因为这下面埋着他们的人!想当初你们阿爹我,就曾杀到这座城里,得了不少宝贝,还把好些不肯交出宝贝的汉人拖到这里,一刀一个砍掉了脑袋!哈哈哈……”
浑身透着一股凶恶味道的阿布都挥着马鞭,对着那座雄城关隘指指点点,在他旁边,几个草原孩子不光没有任何惧怕的神色,反而目泛神往,贪婪的看着不远处的那座大城!
别看他们年纪不大,但突厥人的贪婪,嗜血!已经从出生起,就流淌在他们的血管里!
而且,像是阿布都讲的故事,他们从小已经不知道听过了多少!
在这些口口相传的故事中,毫无一例外,全是勇猛的草原汉子如何打败敌人,如何获取战利品!
在日积月累的潜移默化中,他们早就不将这种杀到别人家,抢走别人东西的行为视为可耻,反而对此洋洋得意,沾沾自喜!
在部落里,更是以谁抢的多,抢的好而互相攀比。
从小就生活在这种畸形环境下的突厥儿童不会讲仁义道德,更不会讲怜悯垂怜!
他们只知道汉人的东西很好!而自己却没有!想要的话,就只能靠着手中的刀,背上的箭去抢!
汉人做的东西多好啊!
比如铁锅,在爹爹没有抢来那口黑黝黝的铁锅前,全家人吃饭,要不是烤的乌漆嘛黑的羊肉,要不就是弄个石锅,半天都煮不熟!
自从有了铁锅后,他们才能喝上鲜美的肉汤,也可以偶尔煮一些野菜,虽然没有肉汤好喝,但胜在量大,多吃一点总能吃饱。
除了铁锅,还有汉人的布匹,甚至只有富人才能享受的丝绸!
想起那件穿在部落首领老婆身上的衣服,几个孩子就忍不住从嘴角流下了口水。
天知道那些汉人是长了一双怎样的手,那样精美绝伦的花布也能做出来!要是自己也有那么一块布,还怕部落里的女孩不哭着喊着贴上来?
“爹爹,下次出征也带我好不好?我也想去打败敌人!”
“我也要去!上次慕斯家的孩子跟我炫耀他爸抢的一只银手镯,我要是跟着去,一定能抢个金的回来!”
“我想要布鞋子,还有布衣服!羊皮袄穿着没布衣服舒服!爹爹你上次带回来的布衣服上都是血,怎么洗也洗不掉。”
几个半大的孩子围在草原汉子身边一个劲的跳跃央求,这让阿布都那张草原人特有的黑红脸庞上,越发透出一股深深地自豪!
“好好好!等你们长大了,爹爹就带你们出去打仗!咱到时候再去那座大城里,看好什么就抢什么!到时候别说什么稀罕玩意,就连女人,也给你们抢几个回来!好晚上搂着暖被窝!啧啧,汉家的女人可不像咱草原上的婆娘,那叫一个水灵!就是不抗折腾,一个冬天,都能冻死两个。”
挨个拍着几个小家伙的后脑勺,阿布都哈哈大笑!那随意的语气,听不出一丝的愧疚!似乎去城里抢东西,就跟他拿着钱,去市场采买东西一般寻常,而那两个死去的女人,也跟羊圈里冻死的羔羊没什么区别。
从祖辈开始,在突厥人那野蛮有余,智慧不足的大脑里就只奉承一个信念:草原人天生就该跟草原上的狼群一样,横行无忌!要是缺少用具,或者缺少食物,就去那些羊一般的汉人身上拿!
至于那些汉人愿不愿意,这个问题祖辈没想过,阿布都也没想过!
在他们僵化的脑筋里,只要刀箭在手,只要骏马在身下,只要大可汗在背后,突厥汉子,无所畏惧!
到底突厥汉子是不是真的无所畏惧?这个问题现在很难说清楚!
但是如果有人能看到如今的萧家庄子,或许就会知道,揭晓答案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
1356 火器营
萧家庄子一直很安静,安静的几乎让人快要忘记了它的存在!可若此时能有人能潜入其内,就会发现在这一片表面的平静下,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浪潮汹涌!
庄子的工坊里,水锤日夜轰鸣!一件件闪着寒光的兵器流水般被运出工坊。
炼铁高炉上,黑烟吞吐不息!在一炉炉通红的钢水浇铸下,各种甲胄铁器瞬间成型!
这就是进入备战状态的萧家庄子,这就是可以供应上万大军装备的萧家庄子!
三年过去,它不光没有退步,甚至比之前更要强上数个阶梯!
作为庄子的主人,萧寒自从上次长安一行后,基本全部都窝在庄子里,只有很偶尔的时候,才会去女儿的封地蓝田走一走。
但即使是要从长安北面的三原,去长安南面的蓝田,萧寒也会小心的绕开长安,绝不靠近长安一步。
有些“聪明人”发现了这一点,大多会“嘿嘿”奸笑两声,认为他是怕被其他长安人看到,再掀起关于那个传说是倾国倾城胡姬的风潮。
但更多朝堂上的大臣,则是暗地里揣测:上次被罚的,看样并不止李元景一个!这位皇帝曾经的心腹,应当也是受到了某样惩罚,只不过内情不为外人所知罢了。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想法的存在,大唐的朝臣们多对他抱有一分同情,就连被萧寒暗地里称为“太平洋警察”的魏征,这次也没跳出来要求他不得赋闲在家,应该按时来长安上班!
蓝田,秦岭。
茫茫大山之中,一辆驴车在山路上悠悠的走着,在驴车旁边,一只银白色的大狗摇着尾巴,蹿前蹿后玩的欢乐。
萧寒斜躺在驴车车厢里,二郎腿翘得老高,手里一个方方的小铁盒子上下翻飞,不时在一阵“刺啦”的声音后,从里面冒出一朵小小的火花。
没有看错!此刻他手里拿的,正是一个打火机!不过不是后世烧气的那种,而是有一根棉芯,烧油的那种。
不得不说,科学研究,真是一个奇怪的事情。
秦岭里的军工厂在研究瞬发**的时候,意外发现了火石。
又在接到萧寒指使,转头研究***的时候,发现了煤油。
看似风牛马不相及的两样东西,被萧寒无意中瞅见,然后他一拍脑袋,打火机这种具有浓厚现代色彩的工业制品就这样出现了。
只有有些可惜,这东西做是做出来了,就是不太好卖。
萧寒把第一批打火机放在自家在东市的店铺里摆了那么久,除了几个拿钱不当钱的二世祖当稀罕物买回家把玩,其他人一听那高昂的价格,立刻掉头就走。
“俺婆娘用火折子也挺好的,干嘛花那么多钱,买这么个玩意?”
为此,准备再次大赚一笔的萧寒愤懑了很久,直到后来才想明白,这东西,是自己的营销手段做错了!
像是打火机这种东西,它压根就不能单卖!必须配上一样神器一起售卖,而那样神器,就叫做“烟草!”
想象一下:一个衣着华丽的大唐贵族,动作优雅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然后小心的掏出一截黑不溜秋的火折子,鼓足腮帮子吹燃。
再冒着把眉毛一同燎没的危险将烟点燃,最后还得抽风一样,甩掉火折子里多余的草纸灰。
这一套动作做完,所谓的贵族气质怕是早就荡然无存了吧?
所以,发现问题根结的萧寒很快就把目光转到了烟草上,希望能把这样“惠及”无数大老爷们的神器提前挖掘出来。
“哎,不是说汉代时候就有烟草的踪迹,还说诸葛亮南征时,当地居民送韭叶云香草,燃烧吸取其烟以驱瘴毒,怎么我就一样也找不到?”
想着派去蜀中,岭南的人手全部无功而返,萧寒郁闷的叹了一口气,收起火折子,看着驴车在愣子的引导下,拐到一条隐蔽的小路。
小路很静,就连鸟叫声也比其他地方少。
萧寒知道,这是因为小道两旁埋伏着不少人手的原因,把鸟儿都一并吓的远远的不敢接近。
当初,在李世民上位后,想着有竞争才会有发展,把研究火器的军工厂一分为二,萧寒分管其中一支,另外一支,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
只不过,小李子的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在分为东西两院后,时间仅仅过了三年,萧寒分管的那支已经呈现绝对的压倒性优势,几乎所有的先进武器,包括在扬州城外用的铁管子,**,可以用床`弩发`射的**,全部都是由他的军工厂完成。
至于蓝田这处,到现在还死守着当初的“大菠萝”,唯一改进的,就是药量装的更多了!
不过他们也不想想,药多了,重量不就大了?西瓜大小的“大菠萝”这哪个二百五能扔出去?就算能扔出去,二百五往哪里跑?
可倒是真应了那句笑话:射程十五丈,威力半径二十丈!
好家伙,这哪是杀敌的武器,分明是同归于尽的武器!
于是,在萧寒这次回来后,李世民毫不犹豫,又把两处合成了一处,全部交给了他的手里,反正蓝田现在是他闺女的封地,来这里也方便。
小路很长,小迹拉着萧寒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最终来到了一处山前。
在驴车距离大山还有一段距离时,萧寒远远的就看到任青跟块山石一样,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任青的模样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挺直的身影,漆黑的脸庞,钟馗一样的相貌。
也不知道这家伙成天在地洞里窝着,怎么也没把脸给捂白回来。
“来了?”
等到驴车停在路边,萧寒从车上跳了下来,任青那一贯严峻的面孔终于柔和了一点,甚至还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这让看惯黑脸怪的几个匠人多少有些诧异。
“哈哈哈!我这么远赶来,你就不能多说几句好听的?”
不过,萧寒可不管任青的冷酷,踹开挡路的小奇,大笑着冲上前去,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1357 东院
任青的身体有些僵硬,明显很不习惯萧寒这种热情的打招呼方式。
幸亏萧寒也只是熊抱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手,否则很难预测,任青会不会一脚将他踹出两里地以外。
“哈哈哈,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难不成你在家很老婆一起,也这幅僵尸脸?悄悄告诉你,据说人的肌肉久不活动,会退化的,别等老的时候,脸都没了~”
看着萧寒跟任青勾肩搭背的模样,几个新跟在任青身边的军士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自从他们认识任青,就从没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嘻嘻哈哈!今天这个年轻人不光笑的奸诈,甚至还敢揽着他的脖子好一通挖苦?关键是,任青还不生气?!
这些人或许还不知道,被他们称为鬼见愁的任青可以对任何人横眉冷对,唯独对眼前这位无计可施!
以前刚认识萧寒的时候,不过是摔了他两下,就害得自己拿胳膊开刀用来赔罪!后来更是远走林邑,去跟猴子玩了小半年。
现在,听说他又有个航海计划,得去几万里外的天边,任青觉得自己年纪大了,还是安分的守在这块土地行了,万一埋骨万里之外,魂魄都游荡不回来……
“萧侯说笑了,走,我领你去工坊看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任青摆脱萧寒,转身向山上走去。
萧寒见状,也不以为意,紧走几步跟在任青身边,口中滔滔不绝的诉说着自己这一年多的见闻。
本来,很久未见的老相识应该会有很多话说。
但是任青这家伙,别说三棍子了,就算给他三**,也炸不出一个屁来!所以这一路上,基本都是萧寒在说,任青听着,偶尔皱一下眉头,或者咧一下嘴角,都算是互动了。
蓝田县附近的这处武研院就在这座山上,萧寒以前只是听说过,真正看到,今天还是第一次。
只不过,他一直很怀疑,把武研院建造在山上,真的方便么?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实验器具,消耗材料,该怎么运到山上?
也幸好,武研院只做研究开发使用,要是制造工坊也在这里,那前面说的先不算,巨量的材料如何运进,做出成品如何发出,都将是一个大问题!
跟着任青一起,萧寒沿着蜿蜒盘旋的山路一路向上攀爬。
一开始,他还饶有兴趣的一边跟任青说话,一边四处张望周边的环境,可到了后来,累的话也没了,眼神也不乱看了,只记得机械的迈步。
到了最后,萧寒的两条腿都走的酸涩肿胀,跟灌了铅一样,这才终于看到了石阶的尽头!
“呼,累死老子了!”
看到前面的任青在石阶尽头处停下,萧寒知道总算是到了地方,当即颤抖着腿肚子,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与同样气喘吁吁的小东,愣子靠在一起,大口的喘着粗气。
“呼……这哪个…天才找到的地方?”
看着头顶上面还有十来道的石阶,萧寒其实内心很想大骂“这是哪个缺心眼的”找的地方。
但是抬头看看上面正挤了不少人朝自己看来,又怕那个缺心眼的正好就在这些人里面,所以话到临头,又给他生生咽了回去,改换了一个含蓄点的词。
“侯爷!”
“侯爷您来了!”
没有人回答萧寒的问题,反倒是有几个眼熟的面孔激动的跑了下来给萧寒见礼。
这是两院合并后,从西院调集过来的大匠,如今见到老上司到场,自然倍感亲切!只是老上司如今的模样有些狼狈,跟他们平日吹嘘的青年俊彦多少有些出入。
“老邓,老姜?你们来这里了?哈哈……哎呦,拉我一把,站不起来了!”
萧寒听到声音,费力的往上看了看,等看到来人,这才咧嘴笑了笑,想站起来打个招呼,却突的感觉腰间一酸,刚抬起的屁股又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地上。
“哎呀,侯爷您慢点,我们来扶你。”
两个大匠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还能被萧寒记住,激动的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看到萧寒打了一个趔趄,这才赶紧上前,一左一右的将萧寒从地上搀起,往上走去。
其实,以萧寒的年纪,平日里也不至于这么虚,爬两里山路就站不稳。
可是昨夜难得闺女睡的早,他一时没忍住多日积攒的浴火,就跟半推半就的薛盼行了周公礼,还不止一次……
下场就是从早晨开始,他就腰酸背痛腿抽筋。
颤抖着腿肚子站起身,萧寒捂着酸痛的腰眼,想着昨夜的荒唐,唯有苦笑摇摇头。
哎,少年戒之以色!老祖宗说的太对了!自己这才一个老婆就尚且如此,小李子后宫佳丽三千,那日子是怎么过得?
怪不得大多数的皇帝都是短命鬼,要是天天这样的蚀骨**,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挺不住!
“这两日事情太多,有些操劳过度,不妨事,走,我们先去看看作坊。”
被两人搀着巍巍颤颤的往台阶尽处走去,萧寒哪里好意思说是昨晚出力太多?才导致今天连爬山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只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一下。
老邓和老姜两个大匠也压根没往那些龌龊事情上想,只当萧寒是一心为公,即便是累成这样也不先歇歇,还在记挂着作坊,所以在心生敬佩的同时,搀扶他的动作变得更加小心了几分。
都说行百里者半九十!萧寒今天才算是真正知道这句话的含义。
前面那么多台阶都爬上来了,到最后这十来阶,给萧寒的感觉却是无比的漫长。
这还是在两个人搀扶的情况下,要是没人搀着,萧寒觉得给自己半个时辰,也爬不上来。
等到最后一道台阶终于迈过,萧寒的眼前豁然开朗!
石阶的尽头,竟是一片足有一个半足球场的巨大平台!
而平台上面,除了围着边建造有一圈木屋小楼,只有在平台的最深处,能看到一座古旧的宫殿式建筑!看起来,怎么这么像是一座庙宇?
(昨天元宵节,有些事耽搁了,没写,请各位看官老爷原谅则个,并且送上一个迟到的元宵节祝福,小伙伴们天天开心呦)
1358 换衣服的规矩
“你们…你们竟然把佛祖的家给拆了?”
萧寒有些呆滞的把目光从那座宫殿式建筑收回来,然后又突然发现在前面的一片空旷中,还有着几处依稀可见的建筑残骸凸起在平台上。
看这样子,那些残骸毫无疑问,就是原先的寺庙的院墙和前殿!也不知道这些建筑是早就坍塌了,还是被眼前这些家伙给强拆了!
“回侯爷话。”
看到萧寒牙疼般抽着冷气,身侧一个约摸五六十岁左右的管事走上前来,恭敬的拱手回答道:”这儿原先确实是一处隐匿在山中的寺庙,不过在前朝的时候就已经毁于战火混乱,我们当初在接到命令,寻找作坊地址的时候,意外发现这里地处隐蔽,且山上只有一条路可供进出,易于监管,所以就选择了这里。”
“原先就是废弃的?”萧寒听到这个答案,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敬鬼神而远之!
在这世上有些东西你可以不信,但是最好也不要去随意诋毁!
比如这座寺庙,人家要是好好的立在这里,你们一群人土匪一样占了人家的地方,赶了人家的信徒,再拆了人家的家,最后把这里做成研制杀人武器的地方。
天知道会不会触怒冥冥之中的神秘,从而降下奇祸?
“不是我们毁的就好,冤有头债有主,佛祖神仙应该是讲道理的!”
低声嘀咕了一句,萧寒正想要问问是谁毁了这里,突然间想到管事刚刚说的话:“等等,一样条路进出?就刚刚我走的那条路?”
“是的!这样不管是谁想上山,都逃不过守卫的眼睛!完全符合作坊安全的条件。”
管事闻言笑着拱拱手回答,神情极为得意!根本没发现萧寒那古怪的眼神。
“那个,我问一下,就那么一条路,还那么难走,你们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怎么解决?”
看着这个被他划归到“二百五”里面的管事,萧寒嘴角抽搐了几下,问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因为他刚刚想:就现在看来,这座山上最少有一两百个人,别说其他,光要供应这么多人的饮食,每天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这家伙可千万别告诉自己:这里人每天都到点去山下吃饭!那样的话,好家伙,一天三顿饭,来回六趟山路,别的活就不用干了,光溜腿了。
“回侯爷话!”
面对着萧寒怪异的眼神,那管事却越发的得意,他伸手一指远处平台边上,笑着扶须答道:“山上不得开火,所以饮食都是从山下做好,用绳索拉到山上的,喏,就在那里,有个辘轳,当然人也可以从那里上下,要是侯爷觉得上山下山太累,不妨试试乘坐那个,很快的!”
“哦?绳索?”萧寒随着管事的指点看去,果然在平台边上看到一架很大的辘轳,侧面把手还配着棘轮,一条粗如手臂的绳索缠绕在上面,另一头垂下山崖,随着山风不断摇曳。
“呃,还是算了,走山路就挺好!”看着在空中抖动的绳索,萧寒的脸有些黑。
在经历过纤绳被人动了手脚呃事情后,他这辈子可算是长了记性,在铁丝绳出来前,绝不轻易信任这时候的绳子!
上次纤绳断了是他命大,死里逃生!
要是在这里再来一次?
想想在山路中途看到的云雾,萧寒觉的自己就算是天选之子,掉下去也得回归到主的身边……
“侯爷您放心,这个绝对安全,小老儿腿脚不灵活,经常坐这东西上下,绝对没有问题!沿途还可以看看山景,绝对是美不胜收!”
管事不知萧寒对绳索生出了恐惧症,还在极力鼓吹着“人工电梯”的好处!,殊不知萧寒在心里已经把他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你丫的都五六十岁了,就算是死了也够本了!可小爷才二十来岁,未来大好的生活在等着我!
平日里小爷走路都不沿着屋檐下走,生怕掉下片瓦砸头上,你却让我去坐那连个保险都没有的玩意?
“您看,这个辘轳上有棘轮,就算是上面的人失手,也不会滑落,安全方面……”
“好吧,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说,我们先看看工坊?”
萧寒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管事的殷勤劝导,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训斥他,毕竟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所以最后忍无可忍,只能把公事搬出来封住他的嘴。
这一招果然有效,那个管事见萧寒要先忙公事,虽然有些遗憾,却也只能悻悻的闭嘴,不再推销他的“伟大创举”,专而领萧寒一行人去到一侧专门用作换衣的木屋,准备更换衣服。
自当初李世民分立后,秦岭东面和秦岭西面的两个火器研究工坊虽然在研究方向,以及研究成果上天差地别,但是在有关安全的条例来说,却是完全一样的!
不管哪个工坊发现对安全有利的方法,必须无偿提供给另外一个工坊使用,绝对不准藏私!
眼前的这一条:想进火器工坊,必须在外面脱下衣服,换上葛布麻衣,带专用帽子,同时身上不准携带任何金属,火源,甚至配饰,就连固定头发的发簪也不准带!就是两院一模一样。
当然,这不是刻意难为人,而是明明白白写在条例里,作为任何一个进工坊的人,所必须遵守的铁规!
换句话说,就算是皇帝要来,也必须遵守!
一开始,还有人对此不以为然,认为这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穿自己衣服进去能怎么样,还怕弄脏了衣服?
结果,那些被特意安排在附近的守卫在听到他们的抱怨后,也不与他们废话,直接揪着人去看了一个实验!
一个丝绸与毛发摩擦,打起火花的实验。
当那些人看到摩擦生出的火花出现在空中时,所有的异议就全部都消失了!
等再看到那摩擦生出的火花,直接点燃了火`药,将无比坚实的山石都炸出一个窟窿后!这些人恨不得连自己的兜裆裤都一并给换了!
换个衣服,能费多大事?哪有小命重要?
1359 小酒
萧寒身为火器研究工坊的缔造者,对于这些林林总总的程序早就熟络无比,毕竟这里面得有一大半出自于他手。
在房间里穿上特意为他准备的新衣服,戴上帽子,再汲上一双草鞋,最后一整理!
一个原本衣装华丽的少年俊彦,瞬间就变成了乡间地头上的傻小子,借着屋里备着用于灭火的水缸一照,似乎连平静的水面都被他的这股傻气吹的皱澜起来。
“呸!”
知道自己这辈子估计都成不了李世民那样: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会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高贵感觉。萧寒很没公德心的朝缸里吐了口吐沫,悻悻然的走出房间。
推门而出,这时候,旁边的一间房子正好也有两人互相拥挤着走出,等看到萧寒,三人六目相对,皆是一脸的错愕。
萧寒不用说,模样本就不甚出众,再穿上这么一身衣服,活脱脱的乡下佬。
而另一边,与愣子挤在一起的小东生的削瘦,穿一件大号衣服跟披风一样,整个人都直打晃,活脱脱泼猴偷了袈裟。
至于愣子,也不知道这傻小子是怎么想的,自己多胖不知道?偏偏穿了一件小号衣服,跟紧身衣,夜行服一样!白花花的肚皮都露出好大一截!他不当猪八戒,都委屈了这副尊容。
三个人如今站在一起,好家伙,整一套西天取经的班底!就差来个唐僧带领他们启程取经了。
“哈哈哈……”
短暂的错愕过后,萧寒终于忍不住,指着俩人哈哈大笑起来,而向来知道他心意的小东很快也明白了过来,跟着一起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只留下摸不着头脑的愣子,以及大眼瞪小眼的任青,管事等人。
“侯爷?咱们去不去工坊……”
管事看着笑的跟发癔症一样的萧寒,眼皮子上下直跳,小心的上前问了一句,在得到确切的答案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在前面领路。
————
受限于这个时代的明火照明方式,这座建造在半山腰的工坊,依旧把实验室和工坊都放在了露天明面上。
对此,那个话痨管事很惋惜的摇头,告诉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容的萧寒:就在那座大殿佛像的后面,就有一个极为宽敞的天然洞窟,可惜里面没办法采光,太黑了,所以只能充当仓库使用。
当然,对于这一点,他告诉萧寒也没有用。
像是防爆灯那种高级货,还不是萧寒这个半吊子所能做出来的!
而要想采用油灯照明的话,那座佛像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白日飞升,给后世留下一个新的神话传说。
摸过了被匠人亲切称为铁姑娘的大铁柱子,萧寒在管事的引领下,挨个工坊的房间都转了一圈。
其实,在萧寒看来,这里的一切,跟三年前的西院没什么太大区别。
三年前,西院初创,一切都是最原始的状态。
过不因为有萧寒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作弊器,在过后的三年里,不管是研究器具,还是研究成果,都绝不是如今的这里所能比的!
今天在来这里之前,萧寒就听西院的人跟他吹嘘过:小李子当初定下每半年一次的成果汇总,西院从来都是第一!压的东院死死的,根本看不到一点翻身的希望。
就连主管东院这里的人,都因此引咎辞职了好几位,甚至到最后,主管一职,都成了无人敢接的烫手山芋!
对于这个现象,萧寒其实也是早有预料,甚至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他不是圣人,也有着人类该有的七情六欲!
当初东院的突然建立。
与其说是为了不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不如说是小李子的帝王心术在作祟。
在帝王的世界里,哪怕是与自己再亲密无间的兄弟,也不可将这么重要的帝国命脉交给他一个人统辖,所以东院才,应运而生。
只不过这座由帝王心术而出现的产物,明显干不过前知五百年,后知一千年的萧寒。
只是短短的三年时间过去,它的地位就已经尴尬到了极点。
像一开始那般,指望用它制约西院?
别逗了,只能生产加大号大菠萝的东院,连给西院提鞋都不配!
提供备用武器?
貌似新火卫自从装配成军,就没用过它制造出来的东西,不是不好用,是怕杀敌一千,自损两千……
撤销它?那么多知晓机密的匠人,管事怎么办?还能全杀了?
所以李世民在很早前就发现这一点后,为此头疼了好久,到最后,还是决定一并交给萧寒。
这样既能让工坊再延续下去,也可以为三年前,分立两院的馊主意划一个句号。
同时变相的告诉萧寒:看,我还是信任你的,看,这东西,不都全部给你管嘛!
当然,对于这里面的道道,萧寒也不想分的太清楚。
人生烦恼多半都是计较的太清楚,自既然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背叛小李子,所以还是糊涂一点好,糊涂是福,难得糊涂嘛……
围着各个工坊走了一圈,等走完最后一间,恰好也到了饭点。
山崖边上,几个膀大腰圆的匠人摇着辘轳,将一个硕大的竹笼从山下提了上来,竹笼里面,就是一份份用木质餐盘装的午饭。
在这处仿佛被刀切去一块的半山腰上竟然还有泉眼,这一点是萧寒没想到的。
亏他刚刚还在寻思那个三个和尚没水喝的著名电影,感情当初建寺院的时候,人家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一点,并且来了个一劳永逸,直接找到了一个泉眼!
借着清凉的山泉水洗净了手,萧寒甩着手上的水,晃悠到了发放午餐的地方。
火器工坊的餐饮向来不错,甚至比衙门里的公餐都强上几分,这一点,也是萧寒当初拍板定下的。
因为地处偏僻,干的活又隐秘,所以这里的匠人长年累月的不能跟家人团聚。
在这种情况下,换做任何一个人,心里都会有些情绪,所以每天的吃食,就显得尤为重要。
试想一下,要是把你关在一个地方,不准外出,不准见家人,每天都要干活,吃的还是猪食,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生无可恋了吧?
所以,火器工坊不仅每天吃三顿饭,这三顿饭还做的很考究。
不说每顿都大鱼大肉,却也差不了多少,甚至中午和晚上,还各有二两小酒做调剂。
1360 后娘养的
在面前的一摞餐饭中,萧寒没有拿最顶上那份一看就是专门给自己做的小灶。
而是取了跟其他匠人一模一样的饭盒。
“侯爷,这是给你特意准备的……”
话痨管事的脸上带着三分为难,三分谄媚,外加四分敬佩的神色,恭敬的将那份与众不同的饭盒拿起,双手为萧寒奉上。
不过,萧寒却只是看了管事一眼,淡淡的丢下一句:“不用,既然来了这里,我也是你们其中的一份子,你们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
说完,转身就向食堂走去,只给在场的众多匠人留下一个并算不高大的背影。
萧寒走了,一向跟随在他左右的小东狐疑的看了看那个管事,又看了看背后交头接耳,啧啧称赞的众人,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也拿学着萧寒的模样,随手拿起一份饭食,再接过那人递来的酒瓶,朝前面的萧寒追了上去。
“侯爷,那管事在故意讨好你!不过他演的戏也太差了。”追到了萧寒身边,小东放缓脚步,不屑的低声说道。
萧寒闻言,翻了个白眼。
废话,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小东说?刚刚他第一眼看到那只华丽的不像样的餐盘,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好歹他也是混迹官场许久的老油子了,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八戒!对于那些弯弯道道,早就了然于心。
要是今天这管事真的只想招待好自己,完全可以在普通餐盒里面装上珍馐美味,一切都悄悄地进行,做的天衣无缝,就跟后世饭桌上,大领导都低调的喝53度的矿泉水一样,神不知鬼不觉!
现在弄出这么高调的一出,不就是拐着弯想拍自己马屁么?
“不对,既然他要讨好自己,那这酒……”
突然想到矿泉水瓶里装茅台的事,萧寒眼睛一眯,下意识看向手中的酒瓶。
他的饭盒是自己随意取得,不大可能被提前安排好,但是那一小瓶酒却是摇辘轳的汉子递给自己的!
想到这,萧寒把饭盒塞给小东,腾出手,用力拔下酒瓶塞子。
“啵~”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软木瓶塞被拔出,一股淡淡的清香立刻就从瓶子里飘了出来。
嗅了嗅这股香气,萧寒皱着眉头,轻轻晃了晃瓶子,一股浓郁近妖的艳红便从瓶口闪过。
西域葡萄酿!还是最好的那种。
“哼,这管事有点意思。”
嘴角露出一抹轻笑,萧寒自言自语了一句,把自己的酒重新塞好放下,又伸手打开小东手中的那瓶。
果然,同样的瓶子,小东那里面装得只是普通的米酒,连五酸酒都算不上!
哎,看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故事,从古到今都没被扔下。
————
来到食堂,随便找了了桌子坐下,等了一会,除了任青,愣子,还有话痨管事进来,其他的匠人都没见踪影。
就连跟他相熟的两个大匠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了。
放下筷子,萧寒侧倾着身子,透过半开的房门,看到那些匠人大多都蹲在远处,一边吃,一边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不时还会朝这里看上一眼。
“侯爷,要我去喊他们进来?”坐在萧寒身旁的小东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瞧见萧寒的动作,赶忙把嘴里的饭菜咽了下去,作势就要起身。
不过,萧寒却摇摇头,重新做好身子,慢条斯理的对付面前这份还算可以的饭菜。
他这时,已经不是当初喜欢大锅吃饭的莽撞青年了,没让小东喊他们进来,也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身份等级。
只是他这时候明白:如果强要让那些匠人进来跟自己一起,只能为自己多一个虚头巴脑的与民同乐名衔,那些匠人反而会浑身不自在,既然如此,又何须多此一举?
一餐饭吃的平平淡淡,管事看到萧寒没有去动他挖空心思,特意准备的美酒,急得几次想说话,却又因为不熟悉萧寒脾气,怕他有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又生生忍了下来。
机械的挖着面前的米饭,记得前些日子,在得知萧寒要成为这里新的主事人时,他是既兴奋,又担心!
兴奋的是:与西院打了好几年交道,他从那些人的嘴里,对萧寒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知道这是一个宽厚,豁达的上司,跟着他,似乎要比守着这么一个日渐破落的工坊有前途的多!
而担心的则是:东院从建立之初,就处在尴尬的地步!不光分人家权,还互相之间打了三年擂台!
现在好了,梁子都结下了,皇帝却金口一开,他们又要纳入人家的管辖,这不就是把敌人的孩子强行塞给后娘嘛!这后娘能有好脸色?
所以思来想去,为了工坊着想,为了这里的匠人着想,管事这才不光在言语中讨好,还自导自演,给萧寒创造了一个体贴和善的好领导形象,希望他能维护好这个正面形象。
甚至,他怕这些不够,还特意将萧寒流传在外的好色,好酒习性都打探清楚,准备投其所好。
好色这东西没办法,别说女人了,这破山上连只猴子都是公的,没看到那些匠人都憋的脸红脖子粗?
至于好酒?这个靠谱点!管事咬牙掏出自己的私房钱,无比心疼的在东市买了一小瓶顶级葡萄佳酿,准备恭维一下未来上司。
可哪知道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
哎,当管事难,当后娘的管事,更难!
如果说,萧寒这顿饭平平淡淡,那多有心事的管事这顿饭吃的就味同嚼蜡!
直等到萧寒放下筷子,他尽管面前还有大半食物,却也紧跟着停下吃饭的动作。
“侯爷,您看,我们这里下一步,应该朝那方面努力?”
犹豫了好久,管事终于狠下心,问出了憋了一上午的话。
他也是匠人里面出来的,刚刚的阿谀奉承已经是他的极限,现在他已经丢了耐心,只想知道萧寒对这里以后的安排。
虽然自己这里是后娘养的,但究竟是去炕上安稳睡觉,还是去羊圈老实趴着,总得给个痛快吧。
1361 改变
其实萧寒从正式接手东院到今天,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
只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他除了写信让任青带着几个西院的匠人过来了解情况,对于东院其他的事情,没有做出任何干涉。
人常说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萧寒别说三把火了,就连个火星子都没打出来,好像他只是一个挂了名的隐形人!
殊不知越是这样,就越让东院这些人心生忐忑。
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很久,今天,他终于来了!是不是就预示着,东院以后的命运该揭晓了?
管事很想知道。
匠人很想知道。
估计就连从来都默不作声,将一切任由萧寒施为的李世民,也很想知道!
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萧寒扫了一眼桌上的几人。
除去没心没肺的愣子依旧在对付他碗里那块难啃的骨头外,其他几人都放下的筷子,齐刷刷的看向了自己。
“这里以后的方向么?”
放下水杯,萧寒沉吟片刻,终于不再卖关子,缓缓的看着管事说道:“这个待会再说,我先说说这几天我了解的情况!现在你这里跟西边差距很大,这点你也知道吧。”
听到萧寒淡淡的语气,管事悬在空中一颗心陡然间加快了几分。
虽然有些同为匠人的不甘,但是他也清楚,这几年两院的差距,已经越来越大!
去年的时间,他就听说西院在这位侯爷的指点下,竟然试着用药水和棉花弄出一种特殊的火`药,燃`爆迅速,又没有黑`火`药那么多烟尘!
虽然他还不知道这种新火`药有什么特殊作用,但是这两年与西院打交道的经验却告诉他:那些人从来不会做无用功!
他们做的每一步,不管起先多么荒诞无稽,但到后来,都会被证明是正确的!仿佛他们本来就知道这条未知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一样。
而且,听说后来西院内部,为此特意还开了庆功会,并且发放了巨额奖赏给那些匠人!
这无疑都在证明着管事的猜测:那就是西院已经超越东院太多,太多!
在自己这里还绞尽脑汁,想着把手头的黑`火`药再多加强一点点威力的时候,人家已经抛开了旧事,着手新的火`药开发!
如果,将这比之赛跑,那他们已经不是能不能望其项背的问题,而是早已经不在一条跑道上的问题了!
“我们的匠人也很努力……”艰涩的说出这半句,剩下的话管事自己都说不出口。
这不是村里的小孩子上学堂,努力归努力,要是没有成果,一切都是空谈!没有任何意义。
“这点,我知道,任青大哥跟我说过。”
萧寒没有挖苦这个夕日的对手,而是很真诚的继续说道:“不过,咱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所以有些事我可以直说:西院现在的技术,你们一时半会是赶不上了!
别说你们,他们现在做的实验,我都看不懂!在那些实验里,涉及到一门叫做化学的复杂学科,非大毅力,大智慧者无法领悟学习,所以就算把东西摆在你的面前,你怕一时半会也搞不懂。”
“这……我……”
管事张了张嘴,想要出声维护一下东院匠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但是想到从西院来的老邓几人,心里瞬间就没了底气。
他们几个人在来这里后,虽然很少发表意见,但看在一旁观摩自己这些人的研究实验,无一不带一分轻蔑的眼神!
东院这边的匠人也都是当初从将作监里抽调出来的高手,被人总用这种大人看小孩的眼神盯着,自然不可能服气!
于是,有人就拿着最新研究的成果去考校他们,想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结果没想到人家只看了一眼,就轻描淡写的将自己的东西说了一个透彻,还顺便指出了几个自己这边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让找茬的人哑口无言,只得提着东西灰溜溜的退走。
见一叶落,而知岁之将暮!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
这还只是西院走出的普通大匠,要是换做他们口中顶级的匠师,亦或者那个叫做萧大的核心人物,又该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怕是真如萧寒所说,人家真把东西当面摆给你看,你也看不懂吧?
“那我们这里还有什么用,不如尽早撤销算完!”深深地叹了口气,想到这里的管事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椅子上,哪有上午指着作坊自豪介绍时的模样?
“撤销?”
萧寒瞟了他一眼,笑着摇摇头道:“撤销自然是不会撤销,要不然,陛下也不会让我来接手这里。”
“那侯爷您是什么意思?我们这里与那边差距这么大,再努力,也不过是走他们走过的老路,又有什么用处?”管事听到萧寒这话,心底又升起一丝希望,赶紧坐正身子,眼巴巴的看向这位工坊新主事人。
萧寒这次没有看他,而是从椅子上起身来到门口,看着外面端着饭盒,眼巴巴瞅向这边的匠人,缓缓说道:
“你说的没错,火`药一途,你们是拍马都追不上西院了!但是其他方面,你们之间却差的不多,甚至我了解到,你们这里的将作监匠人,要比他们的资历更老,手艺更好!所以,你们需要改变原先的研究方案,从不擅长的一面抽出来,专攻擅长的领域!”
“擅长的领域?”管事有些茫然的问道:“我们擅长什么?”
“你们擅长的东西很多!”萧寒没有转身,依旧站在门口说道:“奇技淫巧,机关精妙!火`药,只是火器作坊的一小部分,其实还有一大半,如今还没有被涉足!这一块不管是谁先踏进来,都可以快速的建造出不可动摇的地位。”
“那些东西,有用么?”管事有些不敢相信萧寒的话,他的想法,还停留在如何配比火`药上,而不是其他地方。
“有用,有大用!”萧寒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换衣服时,就折起来的一张白纸甩了过去。
管事慌忙上前两步接下白纸,打开。
纸上密密麻麻画有图形,在图形旁边,还有配比的文字,管事只看了几行,一双眼睛已经瞪得溜圆。
1362 火器
管事捧着纸张,脚步有些漂浮的离开了房间。
而萧寒则重新回到桌前坐下,再次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起来。
今天这里难道是打死卖盐的了?菜咋弄这么咸?!
“萧寒!”
看到小东和愣子两人起身,收拾了餐盒也走出了房间,一直沉默寡言的任青突然破天荒的喊了萧寒一句。
萧寒这个时候刚灌了一大口水,冷不丁听到任青喊他,惊异之下,险些把一杯水都灌到鼻孔里!
“咳咳……干嘛?!”急忙低下头,抹了把顺着鼻子,嘴角流出的清水,萧寒呲牙裂嘴的看向任青。
任青依旧是那副刻板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萧寒的狼狈,而生出任何其他的表情。
他只是认真的看向萧寒问道:“你这次亲自跑这么远过来,就是为了给他那张图纸?”
“废话!要不还能干嘛?”萧寒闻言,甩了甩手上的水,朝任青大翻了个白眼!
他本以为黑脸怪突然说话,是有什么大事!哪想到只是问这个,害得他差点没被水呛死。
任青看着萧寒微微皱眉,没在意他的无礼,只是用略带疑惑的语气道:“这种事情,你身为这里的主事人,直接下个命令就行了,何必跑这么远来这里?”
“下个命令?”萧寒喘匀了气,跟看白痴一样盯着任青,说道:“下个什么命令?弄一纸公函过来,就说你们都别玩火`药了,反正也玩不出什么名堂,赶紧趁早转行吧?
你信不信我要真这样做了,他们第二天就能甩给你一个空荡荡的工坊?!”
听完萧寒明显带走冷嘲热讽意味的话,任青没有还嘴,而是再次沉默下来。
不得不说,他虽然已经脱离军伍多年,但是在很多时候,思绪总还是军伍里的那一套!
他总以为所有人,都该无条件的听从上官的指挥,反而忘了这些人是匠人,还是有着不凡手艺,一个个眼高于顶的大匠!
正如萧寒所说,要是不跟他们当面把事情说清楚,掰明白!这些匠人的驴脾气上来,就算是外面有护卫将他们拦住不让走,他们也能负气给你撂挑子不干活。
“原来,如此!”想明白其中的诀窍,任青重新审视了面前的萧寒一眼。
他以前总以为这小子大事明白,小事糊涂!从没想到这小子在些许小事上,也会想的如此细腻。
“看我干嘛?没见过这么帅的帅哥?”
对面,萧寒发现了他的举动,顿时又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得意模样,让刚刚对他有些另眼相看的任青再次哭笑不得。
哎,这小子,该怎么说他才好?
无奈的摇摇头,坐在座位上的任青突然又想起一事,抬头看向萧寒又问道:“对了,还有一事要问你:你跟李靖之间,还有什么过节么?”
“李靖?”
萧寒听到这个名字一愣,奇怪的问道:“我们俩是邻居,能有什么过节?前两天他的弟弟李神通还跑我家里赖着,放狗都赶不走!还是他亲自来把这家伙提溜回去的。”
“你们没有过节?”任青眉头一蹙,他相信萧寒不会骗他,只是……
“那他麾下的火器配比……”
任青这句话只说了一半,萧寒突然就明白了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个。
原来在前些日子,他除了忙庄子里的事,其他大部分精力,都在给预备北征的大唐`军队配置各种火器。
像是刘弘基,柴绍,甚至薛万彻的军中,都已经陆续接收了不少火器,也有专门的人去指导他们学习怎么使用火器。
可唯独李靖亲自率领的轻骑兵,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
甚至说,在只有西院和朝廷大佬才能看到的绝密供需单上,萧寒根本就没有把给他的火器写在上面!
这点放在其他有心人的眼里,自然会引起各种猜测,只是萧寒没想到,就连一向从不过问这些的任青,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继而向自己询问。
“哎,老任你可是冤枉我了,不是我不给,而是他不要啊!”
想清楚这一点,萧寒长叹一口气,苦笑着对任青说道:“这家伙亲口跟我说,他在这三年时间里,已经暗地里把征伐突厥的每一步动作都推演过无数遍!
咱们的火器虽然猛烈,但是在实战中的用处谁也说不准!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不打算动用这些说不准的新东西。”
“可是火器的威力有目共睹!任谁看了,都说是拔城摧寨的利器!”任青难得的激动起来,一张黑脸都有转红的迹象,也不知是为李靖的顽固不化,还是为萧寒没有成功劝解李靖使用火器而激动。
“其实……”萧寒看了有些违反常态的任青一眼,低声着说道:“我也不赞成他使用火器!”
“什么?”
任青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变得跟不认识萧寒一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火器,几乎是萧寒一手弄出来的,对于它的威力,在这个世上或许没有人比萧寒更清楚!
这样一个可以左右战场局势的无双利器,他竟然不赞成用在这场注定对大唐未来命运,起到至关重要的战役上?!
“为什么!”咬着牙问出这几个字,任青要不是早就认识萧寒多年,这时候估计都会把他当成突厥人的探子!
这三年间,他所在的西院一直憋着一口气,想着研究出最好的武器,来对付大唐的敌人!
现在三年时间过去了,西院也拿了不少成果出来,准备在这场战争中一炮打响,奠定西院的无双地位,可萧寒说不用,就不用了?
“没有为什么,如果有,就是现在的火器,没有达到我预想的模样。”
萧寒轻轻叹了口气,避开了任青的眼神,朝外面看去。
当初,三年的计划是他提出来的,当时的他是乐观的,以为三年时间,就算是拿手抠,也能抠把枪出来。
可是他却忘了,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蹴而就的。
在消耗完他肚子里那点仅有的知识后,别说是带膛`线的枪了,就连霰弹`枪,也受限于材料问题,没有弄出来。
如今,唯一拿的出手的,除了各种各样的雷,就是上次在扬州用的铁管子。
1363 入秋
被西院那群家伙研究出来的各种雷确实很厉害!不管是阴人,还是攻城,都堪称完美,绝对是一杀一大片!
但是,要它们在处处都是道路的大草原,对付来去如风的骑兵?这点萧寒自己都没底。
更别说,在他的记忆里,还清晰的记着他这场战役的结局,并不是两方稳扎稳打,一方彻底压倒另一方的煌煌之战,而是以李靖的单刀直入,奇兵天降结束!
对于萧寒来说,还是那句老话!既然历史证明这东西好用,他就不要再想节外生枝,万一一个不好,弄巧成拙,到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
“老任,你也是老军伍了,应该知道武器,只是左右战局的一个小因素!指挥和人,才是战争的重中之重!
如今的火器,还远没达到可以压过一切的时候!如果让李靖贸然舍弃他最擅长的东西,我觉得反而是舍本逐末了!”
起身绕到任青身后,萧寒轻拍了拍他那宽阔的肩膀,语气恳切的说道。
萧寒身前的任青深吸了口气,激动的神情逐渐恢复。
他为人刚强,却并不顽固!
知道萧寒说的话,确实有他的道理!但是一想到这场战争的重要性,以及西院为之奋斗的三年时光,心中依旧有些五味杂陈。
“放心好了,虽然李靖不会轻易使用火器,但是我已经跟他商议好了,新火卫的人会跟在他的后面!”
就在任青还在沉默不语的时候,萧寒的声音再次传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仿佛一颗灵丹妙药般,瞬间让任青的担心消失不见,就连嘴角,也逐渐透出一丝微笑。
“呦,今天笑了两次了!”
萧寒很敏锐的瞅见任青这丝一闪而逝的笑容,扶着他的肩膀故作惊奇道:“你会不会跟座山雕一样,三笑就要杀人?”
“座山雕,是谁?”
听到萧寒不着边际的话,任青的笑容消失,扭回头皱眉的看向身后的萧寒。
“座山雕啊,那可是一位牛人!”
萧寒使劲捏了捏老任的肩膀,哈哈一笑,脑海里却不由想到那句经典唱词:“跨林海,穿雪原,气冲霄汉!夜一程,昼一程,星月轮转!”
一个山贼,自然无法与曾经的大内第一侍卫任青相提并论。
而萧寒,更不是那个用尽手段,才能杀人的杨子荣!
此刻想起这两人,或许只是萧寒觉得他们跟如今的形势很像。
突厥,就是看似强大,实则日薄西山的座山雕。
而杨子荣,则是一心剿匪,平定四方的杨子荣!
————
时间,很快到了入秋。
这个时节,正是草原上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水草丰盛,牛马健硕!
新生的小羊在草地上奔来跑去,不时用头顶一下玩伴,发出阵阵“咩咩咩”的叫声。
草原上壮硕的汉子拿着马鞭,驱赶着牛羊从一块草场,陆续赶往下一块草场。
草原上的女人则坐在毡房前,一边看着那些小羊玩耍,一边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神态安详。
熬过一个堪称恐怖的严冬,再经历过春夏两季的修养,到了秋天,草原上的突厥人似乎已经恢复了元气,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欣欣向荣的模样!
只不过,表面上的美好,永远都是存在于表面!深藏在内部的沟壑,却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时间填平!
“连续三年的严冬,已经让突厥人的牛羊减产大半!以前面那个小部落为例,他们三年前还是一个中型部落,不管是牛羊,还是人口,都是现在的两倍还要多!现在,却只是一个小部落罢了。”
许久未曾在长安露面的唐俭,此时赫然出现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而此时陪伴在他身边的,则是一支常年在草原行走的萧家商队。
“嗯。”唐俭听完了商队头领的话,缓缓点头,再向着远处那个部落看了看,低声叹息道:“他们的人口是少了,但是战力却没有下降多少。”
“是啊。”
站在唐俭身边的商队头领同样叹息一声,愤恨的说道:“这些没人性的东西!每当冬天大雪降临,总会让老弱病残待在帐篷的最外围,妇女幼儿在中间,壮硕男子则躲在最里面!
吃饭也是尽着男人先吃,女人喝汤,老弱只能吃点残羹,所以一场严寒下来,死的都是老弱和女人,男人却依旧活蹦乱跳的,还有能力去我们边陲阵子打草谷!”
唐俭在草原上与突厥打了多年的交道,对于草原人的生活习性自然不陌生!
在一开始时,他也觉得草原上的这种做法是天打雷劈的不孝行径!
可在后来的接触中,才慢慢看清楚,这也是他们是为了延续种族,不得已才想出的法子。
草原的冬天,真不是一般的恐怖!
没有砖石瓦房御寒的草原人,只能靠着一顶羊皮毡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如果这个时候不优先保护青壮,就算是熬过了冬天,单靠一些妇孺老幼,如何在下一年里去争夺草场,牛羊,以及营地?
没有草场,牛羊,营地,一个部落,也就到了消亡的时候!
草原上的汉子都是热情洋溢的,所以他们不介意笑着接受你的一切财产,女人,牛羊,哪怕是孩子!
唐俭曾经亲眼看到过突厥人之间的部落吞并。
前一阵子还聚在一起喝酒祭神的草原人纵马突袭,拔刀互砍!直到一方的最后一个成年男人倒下,获胜者才会狂笑着与同伴争夺战利品。
染血的毡房被瓜分,丧失丈夫的女人被抢夺,牛羊被赶进自己的圈舍,没有记事的孩子也会被抱走。
最后失败方剩下的,只有老人,与那些无辜的半大孩子。
不过,留这些人活下来,不是草原人的怜悯之心!
这种高贵的品质太过于稀少,不会出现在以凶残著称的突厥人当中!
留他们下来,只是为了带他们回去,好让部落里刚成年的孩子见见血!用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养他们的凶性,供他们成长!
突厥,一个对于自己的族人都如此之狠毒的卑劣种族,又何况对于其他人?!
1364 草原上的商队
“你们常年在草原上行走,是不是会遇到很多危险。”想着突厥人的血腥凶残,唐俭转头看了身边汉子一眼,叹息着问道。
“呵呵,俺们还好一点,现在没人敢抢俺们萧家商队!”汉子闻言,咧嘴一笑。
常年在草原上行走,让他的脸庞有一种被阳光灼伤的特殊暗红色,一笑起来,映衬的两排牙齿格外洁白,跟那些游走在草原深处的野狼极为相似。
“哦?为什么?难道这些突厥人变了性子?还是萧侯的名头,连草原人都惧怕?”唐俭笑盈盈的看着他问道。
他可不信那些连自己人都下得去刀子的突厥强盗,会对明显富得流油的商队保持克制?!
眼前的但汉子既然这么说,加上他还是萧寒的人,所以唐俭很想听听他们凭什么能在这片草原上独然其身。
“呸,指望那些东西变性子?那不是做梦讨老婆,想得美!”汉子望着远处的部落呸了一口,黑红的脸庞上充斥着深深地鄙夷之色!
吐完了吐沫,他停顿一下,继续说道:“至于侯爷的名头,在咱大唐确实好用!可是在突厥人这里,他们很多人连自己家可汗叫什么都分不清,怎么可能卖我家侯爷面子?俺们萧家商队之所以在草原走的开,靠的是……”
说到这儿,汉子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回头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几十名商队人员,还有那根插在大车上的萧字大旗,对唐俭说道:“靠的是他们!”
“他们?”
唐俭顺着汉子指的方向看去,脸上微微有些错愕。
象征身份的大旗他能理解,但是那几十个商队人员,还是高矮胖瘦都有,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以一敌百的狠人!
要知道,草原上的强盗并不是专职的。
他们平日大多都只是一个个普通部落,无意中看到肥肉经过,起了贪念!就会扔下牛羊,相互结伴,呼啸而来!
像是这样的强盗,一般都会有上百人之多,一些中型部落,甚至能出动千人!
至于佣兵数万大型部落,却基本不会再干这种事了。
一是因为这种大部落,不缺商队这点东西!二则是因为这些商队,本来就是冲他们而来,也是在他们部落里面驻足交易。
要是一次打劫,弄得人家再不来了,不免就有些杀鸡取卵,得不偿失。
可即使是大型部落不参与抢劫,就凭商队这几十个猴人,能打退呼啸而来的成百上千强盗?
“你们商队这些人的武功很高么?”有些惊愕的望着那些在草原上,或站或坐的商队人员,唐俭拱拱手,恭谦的准备请教。
“武功?”
不料,汉子闻言却是眉头一皱,奇怪的看向唐俭说道:“唐公何出此言?他们只是普通的商队伙计,顶多会几下庄稼把式,怎么也与武功不搭边!”
“那你刚刚说的靠他们?”唐俭盯着汉子,嘴角抽搐几下,心道你小子难不成在逗我玩?
“哦?”汉子看到唐俭的模样,突然间恍然大悟,咧嘴大笑道:“哈哈哈哈!唐公你可是想差了,跟强盗硬拼,那得死多少人?我们遇到强盗,就靠他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唐俭急切的问道,他实在是好奇,究竟这几十个人做什么,才能抵御凶残的突厥人。
汉子见唐俭急切的模样,也不卖关子,嘿嘿一笑,张口吐出一个字来:“跑!”
“什么?跑?”唐俭听到这个字,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等到确定自己的耳朵没有毛病,这才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向汉子,仿佛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来。
“没错,就是跑!”汉子对唐俭惊愕的眼神视而不见,伸出一根胡萝卜似的手指在空中划了划,洋洋得意道:“俺们刚来草原时,侯爷就交代过:遇到草原强盗,不管车里面有什么,不要心疼,只管丢下东西跑就行了!把命保住,比什么都重要!”
“把人看的比东西重要,这确实是萧侯的风格。”唐俭点点头,这事萧寒确实能做出来,不过他却依旧不解:难道只用跑,就能让突厥人不抢他们的东西?这不是扯淡么?
“光跑的话,一次行,两次也行,但是次数多了,你们不就成了送财童子?以你家侯爷的小气性格,这买卖不会做吧?”疑惑的看着汉子,唐俭继续问道。
汉子也知道唐俭与自家侯爷关系匪浅,所以听他说自家侯爷小气,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的说道:“唐公明鉴,俺们是商队,赔钱的买卖自然不能干!所以跑是跑了,但不知唐公你听说过没有?只要是抢了俺们商队的部落,过后不到三天,必然有奇祸降临!”
“奇祸降临?”猛然间听到这四个字,不知怎么,唐俭突然心中一颤,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
“对,就是奇祸!”汉子没有发现唐俭的异样,依旧重重的点点头,脸上露出解恨般的快感:“或是天雷,或是地火!反正只要抢了俺们萧家商队的部落,就没听过有谁有好下场的,轻则财产尽失,重则人畜皆亡!
记得最厉害的一次,一个足有三四千人的中型部落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地废墟!那些深夜里跑出去的突厥人见人就哭诉,是他们部落惹恼了草原上的神灵,所以神灵才拿天雷惩罚他们!
至于如何惹怒神灵,他们说就是因为抢了俺们商队!所以几次同样的奇祸过后,再就没人敢抢俺们萧家的商队了,现在一些强盗冲过来,看到是俺们,跑的比来的还快!”
“神灵,天雷?”唐俭听完汉子说的话,眼睛再次眯起,缝隙之中,仿佛有光芒流转。
“那以前你们跑了后,会不会跟萧侯报告商队被劫?”摸了摸下巴,唐俭低声问道。
汉子豪爽的一笑:“那肯定得报告啊!不过不是跟侯爷报告,俺们有专门的人负责这一块,直接跟他说就行!跟他说完后,过不了几天,那些部落就会倒大霉!”
1365 突厥部落
“只要跟那人说了,过不了几天,抢你们东西的部落就会倒霉??”
听到汉子这么说,唐俭要是再不确定萧寒就是那个降下天罚的背后“神灵”,那他也就白长这么多的心眼了。
深深看了眼面露得意之色的汉子,尤其是汉子眼神深处的那一丝狡黠,更是被最善于捕捉细节的唐俭看的清清楚楚。
不过,唐俭对此事却什么都没说。
他与萧寒年纪虽然相差不小,但是一老一少的关系却堪称相交莫逆。
如果这种事发生在国内,他或许会干涉一二,但是在这片草原上,唐俭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亲眼见过突厥“打草谷”时的丧尽天良!
看到汉家儿女被掳掠到草原上的惨绝人寰。
唐俭只恨自己是个书生,无法提着三尺青锋,解同胞与苦难之间!哪里会对那些突厥人有半分怜悯?
或许,在他眼里,只有死去的突厥人,才是一个好突厥人!
唐俭站在缓坡上沉默不语,商队汉子也逐渐收起了笑容。
站在唐俭身边,汉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回头朝着后面吆喝一声。
那些歇息的商队伙计听到老大的吩咐,立刻麻溜的从地上起身,拍拍屁股上泥土草屑,有条不紊的将低头吃草的马儿牵回,套好车,准备继续赶路。
商队缓缓前行,顺着缓坡往前面的那个部落驶去。
小部落里有人抬头,看到了远处这支商队,朝旁边打了一个呼哨,几个青年立刻跳上光着脊梁的马儿朝这冲了过来。
草原人几乎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虽然那些马既没有马鞍,也没有马镫,但是几个青年依旧骑得稳稳的,朝这边呼啸而来。
快马奔跑如风,很快,前面的几个青年看清那支硕大的萧字大旗,稍一迟疑,立刻拨转马头,往部落里跑去,只留一个年级稍大的青年继续向商队这里冲来。
那一骑枣红色的骏马从远处飞快的冲到商队近前。
等相聚商队不过十来步时,马背上的青年这才一揽马脖子,身下骏马顿时长嘶一声,两只前蹄高高抬起,在空中踢腾几下!
而青年则顺势从光溜溜的马背上滑了下来,借着前冲的力道,一把抱住了商队汉子,激动的用突厥语大声喊道:“安达!你们终于来了!”
“哈哈,乌力罕!我的朋友!”
商队汉子被青年抱住,同样哈哈大笑!一连串熟练的突厥语脱口而出:“真是好久没看到你了!身体又壮实了几分,怎么样,追到部落里最美的花朵了么?”
“嘿嘿,还没有……”
听到汉子上来就关心自己的婚事,刚刚松开手的青年难得的红了红脸,然后像是怕被汉子看轻,连忙又在后面加上一句:“不过快了,快了!”
“哈哈哈哈,那你可得努力,琪琪格可是部落里最美的花儿,要是被别的小伙子捷足先登,你可要悔青肠子喽~”
汉子拍着青年的肩膀继续大笑几声,然后看到他一脸羞涩的模样,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和鼻烟壶差不多的小瓷壶递给他,模样就跟后世酒吧里卖蓝色小药丸的大叔一般猥琐。
“喏,给你个好东西,这可是俺们家侯爷发明的香水,极其珍贵!你要是把它送给琪琪格,我敢保证,今天晚上她就会钻到你的帐篷里!”
“啊?这就是香水?!”
青年一开始还是随意的接过小瓷瓶子,等听到汉子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香水”!
当即惊的手上一抖,小瓶子一晃,吓得他赶忙用两只手捧着它,仿佛手上这只小小的瓶子有千斤之重一般!
香水!这种神奇的东西据说是大唐里的一位贵族发明的,一经出现,就迅速成为了草原上最受欢迎的商品!
只是它的价格实在是过于昂贵,别说小部落里的人,就连中型部落,也是只闻其名,不见其物!
突厥青年之所以听说过它,还是去年跟随父亲去王帐参加乃日时,才从那些突厥贵族口中得知。
与农耕为主的汉人不同,草原上的人因为常年吃牛羊肉的原因,体味要比吃五谷杂粮的汉人大出很多。
别说是那些普通牧民,就算是突厥贵族,身上的骚臭味道往往都能把人熏一个跟头!
为了掩盖这巨大的体味,有些突厥贵族,以及爱美的突厥女人会采集花朵佩戴在身上,希望能掩盖住浓重的体味。
可那些未经培育的草原野花能有多大的香味?哪能遮住那股子臭味?
为此,也不知多少突厥贵族和突厥女子暗自叹气。
直到后来,萧家商队带来一种叫做香水的东西。
这种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神奇东西一经出现,不光是那些爱美的草原女人疯了,就连那些突厥贵族都将之奉为神物!
更别说,那些奸诈的商人为了抬高香水的地位,四处宣扬只有喷了香水后,能更好与神灵沟通!要不一身臭味,那个神仙愿意靠近你?
于是,在各种营销造势后,香水的价格一涨再涨!听说在那些大部落里,一瓶香水卖出一百头牛都是常事!
一百头牛啊,这几乎是一个小部落三分之一的资产了!
这么昂贵的价格,显然不是突厥青年所能承担的起!所以他此刻捧着香水,表情是又贪婪,又纠结。
贪婪是因为这东西他太想得到了!
纠结则是他肯定付不起这么多牛!
别说他了,就算他老子,这个部落的首领,也掏不出一百头牛,只为买这么一瓶子东西。
“抢?”
这个念头从青年脑海中一闪而逝,不过很快就被他甩了出去。
萧家商队的东西只能公平买卖,不能强买强卖,更不能动**夺!这是用不少部落的血写成的铁规,草原上的任何人都知道!
“安达,这东西太珍贵!我买不起!”纠结了半响,青年最终还是带着无限的留恋,依依不舍的把小瓶子递了回去。
“买?谁让你买的?”
可是让青年怎么都没想到的是,那粗狂的商队汉子却大手一摆,佯怒道:“这是兄弟我送给你的!拿着,去找你的草原花朵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