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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渔     重生七零甜婚似火txt下载     重生七零甜婚似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三十一章把病人放在心里

    先前问话的小护士看见戒指,眼睛一亮:“林医生,我能看看你的订婚戒指吗?”

    林子矜把戒指递给她。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

    灯光下,戒指上的钻石晶莹剔透。

    值班的护士探头进来:“林医生……小于你们几个下班不回家,聚在这儿干什么?”

    不等那几个回答,她又喊:“林医生,213床病人家属找你呢。”

    “哎,看完给我收抽屉里。”林子矜叮嘱一句,赶紧出门去看病人。

    医务工作者不允许佩戴首饰,所以,林子矜的戒指不能戴在手上,只能放在抽屉里。

    213床的病人是主任昨天才收进来的,准备做手术,现在正在做各项术前检查。

    病人的病情比较严重,家属突然找医生,林子矜有点担心,是不是病人出了什么突发状况。

    病人倒是没有什么突发状况,出状况的是病人家属。

    213床是在高干病房,单独占了一个病房,是个里外间,带有独立的卫生间和会客室。

    病房里乱糟糟的,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踩在凳子上,探着手去够旁边桌子上的花瓶。

    花瓶中一大束花开得正艳,营养品和花篮堆满了外间的会客室。

    病人的儿子和女儿,看着三十多岁的男子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妇,隔着小茶几坐在沙发上,用审视和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林子矜。

    “你是医生?”

    林子矜迎着他们的目光,微微点头:“是的。”

    看这情形不像是病人病情恶化,她也不急了,站在原地等着患者家属提出问题。

    眼前的女医生很年轻,而且……很漂亮,迎着两个人气势汹汹的目光,她神态自若,目光从容,白大褂一丝不苟,衣袋里露出听诊器的听头,不亢不卑站得笔直。

    患者的女儿很不高兴。

    “你来有什么用,让你们赵主任来,我们找的是赵主任。”患者的女儿语速很快,带着几分刻薄:“你这么年轻的小医生,能有什么见识,我父亲的时间很宝贵的,不能浪费在你身上。”

    “您好,我叫林子矜,是213床的管床医生,平时患者在治疗和病情方面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提,如果必要的话,我会尽快向主任反映。”

    难缠的患者和家属,林子矜前世见得多了,今世倒还是第一次见,好在她应付这种事有经验,用很官方的说辞回答。

    “不行!”女子说:“平时也要主任来!耽搁了我爸的病,你们赔得起吗?”

    孩子被她吓得一个趔趄,小手一抖推倒了花瓶,眼看着就要掉在地上,林子矜眼疾手快,一手搂孩子,一手扶住了花瓶。

    孩子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吓得够呛,眼睛眨巴着,嘴一瘪就要哭。

    把孩子抱着放到地上,林子矜柔声哄他:“小朋友乖,不能踩凳子,太危险了。”

    女子粗暴地把孩子拉过去,粗暴地对林子矜说:“别打岔,你说话呀,当初给我爸看病的是赵主任,也是说好了赵主任给我爸做手术,现在把人放在病房里,连主任的面也见不着,有事没事来的就是一帮小护士小医生,你们有把我爸放在眼里吗?”

    林子矜:“……对不起,这个确实没有,我们医院的宗旨是,要把病人放在心里。而且您父亲这个手术,如果没有其它意外情况,肯定是赵主任来做的,但是术前检查和准备,都是由管床医生和护士来执行的。”

    顿了顿,林子矜又说:“赵主任还要出诊,还有其它的手术要做,如果每个病人的大事小事都要主任来的话,赵主任也忙不过来。”

    “不就是个主任嘛,有什么忙不过来的,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林子矜认真点头:“我知道,患者程信才,男,五十八岁,九年前,也即一九七三年诊断为‘结石性胆囊炎’,在s县县级医院施行‘胆囊切除术’。

    一九七五年,还是在那家医院,诊断为‘残余性胆囊炎’,在同一家医院再次施行‘胆囊切除术’,术中损伤肝总管,右肝管,门静脉,而改做‘肝总管t形管引流’,‘门静脉修补’,术后并发‘胆漏,胆汁性腹膜炎,右肝缺血坏死,低蛋白血症,门静脉血栓,肝肾综合征’,而转往a省省立医院……”

    沙发上坐着的两个男女听着面前的小医生滔滔不绝地说出一大堆的名词术语,顿时头都大了。

    为了给父亲治病,他们派专人赶赴s县和a省,调出父亲当年的病历,复印之后拿了回来,这年轻的小医生所说的,正是父亲程信才在两个医院治疗时,病历上的内容。

    当年程信才被下放到s县,患了胆结石,因为当地医院条件有限,也因为那个年代好医生都被“打倒”的原因,两次手术都做得很不成功,这些年来,程信才辗转病榻,十分痛苦,经常因为病情影响了正常工作。

    他们做子女的,曾经仔细研究过这几份病历,也拿着病历到京都的好几家大医院去问过,最终还是接受业内人士的建议,来到医科大附属医院的肝胆外科求治。

    担心直接来求医不能引起重视,他们还特意找到一个在卫生系统很有份量的介绍人,由他引见给赵主任。

    赵主任在这方面是国内有名的权威专家,看过病历之后收治病人住院,要求他们先给病人做一系列的检查,看检查结果才能决定能不能手术。

    兄妹俩心里没底,只做了几项检查,便急着要找医生询问,没想到来的不是赵主任,而是这个年轻的女医生。

    如果面对赵主任,考虑到父亲的病情还需要赵主任主刀,他们肯定会客气一些,可面对的是林子矜这样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医生,女儿的一腔急躁和不安立即就变成火气爆发出来,统统倾泻在这小医生身上。

    没想到,这小医生还真是……犀利。

    刚才小医生就回答了,人家不把病人放在眼里,而是放在心里,这简直是摆明了在嘲讽她。

    女子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她问医生知不知道父亲是什么人,指的是父亲的职位,现在这医生回答的却是父亲的病史。

    关键人家说得也没错,做为医生,首先要了解的,就是病人的病情。

    而且,他俩也看过这病历许多遍,哪一个都不能这么纯熟地背下来,甚至父亲第二次做手术的时间,究竟是哪一年,他们都忘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病人好见,家属难缠

    “……近二年来,患者反复呕血,并且出现‘柏油便’,曾就诊于……”

    “行了,我又没问你这些!”女子心里稍稍安稳了一些,毕竟这医院看起来似乎很重视程信才的病,这个年轻的小医生对病情了如指掌。m.www.uu234.net

    可她的态度还是很不好:“你回去吧,光背病历有什么用,还是得让你们主任亲自来。”

    患者的儿子毕竟年长些,面色尴尬地打圆场:“那个,林医生是吧,我妹妹为了我父亲的病有点着急了,你多包涵,我们是想问问,又是抽血又是检查的,折腾这么多,究竟能不能做手术,手术又有几分把握。”

    林子矜面色淡淡的:“这需要所有的检查都做完,看检查结果才知道,没有检查结果,就是赵主任亲自来了,也不能确定。”

    “这不折腾人吗?”女子喊了起来:“过去没有这么多仪器的时候,医生是怎么看病的!”

    男子连忙冲她摆手,示意她压制火气,又对林子矜说:“不好意思林医生,我父亲身体状况真的不太好,做子女的,总是希望他能少受点折腾,你忙去吧,就这样。”

    “好的,为了病人的健康,请尽量保持病房内安静。”

    林子矜客气地叮嘱,转身离开。

    “你!”后面传来女子恨恨的怒喝,随即便是男子的声音:“静静,你小声点,人家医生不是说了,要保持安静,咱们既然选了这家医院,听医生的总没错……”

    呵呵,静静,这名字取得可真不咋样。

    病人和病人家属不肯相信年轻的医生,这个可以理解,可是在病房里大吵大闹,出言不逊,不配合检查和治疗,就不能理解了。

    第二天,病人的各项检查结果就出来了。

    赵主任召集几名骨干医生开了一个小会,研究程信才的病情。

    赵主任69岁,早已光荣退休,被院方返聘回来之后,只是挂着一个主任的头衔,实际上只负责出专家门诊和做疑难手术,并不负责科室内的具体事务。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一方面由于前些年动荡,对知识和人才的打压,导致医院内人才断层,青黄不接。

    另一方面,高端的医疗人才总是稀缺,许多高难度的术式只有赵主任能够掌握,所以院方把他返聘回来,期望能够通过传带教,带出一批技术过硬的骨干医生。

    ct片子放在灯箱上,几名医生围着一边观看,一边研究,林子矜也在其中。

    “右肝痿缩,左肝肥大,”肝胆外科的副主任章宁指点着片子说说:“这儿,左肝内的胆管也有扩张。”

    “多个密度较高的结石,还有这儿,这是胆石吧?”

    “脾增大,还不是一般的大,是巨大。”

    “这么大的脾可不好切。”

    “肝门区静脉曲张。”

    “食管静脉也有曲张,还挺严重。”

    “食管静脉曲张可能就是呕血的原因?”

    “胃壁静脉曲张是造成柏油便的原因之一?”

    一张张片子挨个看过去,几名医生都是眉头紧锁,深有忧色病人的病情实在太复杂了。

    章宁看看赵主任,面有难色:“赵主任,病人已经五十八岁了,而且真要做起来,这个手术难度太大,过于复杂,您看?”

    赵主任同样紧蹙着眉头,他的心里也有点犹豫。

    一方面,按照病人的情况来看,至少要做脾切除,脾肾分流,很有可能痿缩的右半肝也需要切除。

    不说别的,由于病人的胆漏,胆汁性腹膜炎,以及粘连的网膜,肠管静脉的曲张,光是手术时进腹就有一定的难度。

    再加上脾脏周围的复杂情况,恐怕切脾也很困难。

    其它的几项,由于多处的静脉曲张,腹膜增厚,实施手术的话,几乎是步步艰险,稍有不慎就会发生危险。

    手术的复杂性超出想象,只要稍有不慎,或是任何一个地方出现一点小问题,手术就前功尽弃了。

    目前只是ct片下所见,病人的情况就已经复杂到这种程度,等开腹之后,不知道又是什么情况,可能还会有其它的问题出现。

    赵主任犹豫良久,几名医生都看着他。

    说实话,看完一系列的检查结果,赵主任就不想做这个手术了。

    一方面是因为体力的原因。

    医生,尤其是外科医生,其实不仅要有精湛的技术,体力也是很重要的。

    以手术的难度和复杂程度,可以预计这场手术至少要做十八到二十个小时以上,赵主任今年已经六十九岁,让他在手术台上坚持二十小时不是不行,关键是,手术做到后期,他的精力和注意力,以及对手术的掌控程度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下降。

    这样复杂的手术,根本不容主刀医生有一丝一毫的松懈,所以说,体力是赵主任面前的第一大难关。

    另外一方面,就是赵主任目前的具体情况了。

    还有半年,赵主任就要彻底退休,不再亲自拿手术刀,最多就是在医科大给学生讲讲课。

    在退休之前,他不想做这么一场过于复杂的手术,万一不成功的话,将会给自己的职业生涯留下极大的遗憾。

    尤其是这位病人的来头很大,家属又极难缠,还是卫生系统的大人物介绍而来的,万一手术失败,那就更麻烦了。

    赵主任老了,经过前些年的运动,他真的不是很愿意冒这个险。

    盯着片子权衡半晌,赵主任站了起来:“我去和病人沟通一下。”

    随即他点了林子矜的名:“小林,你跟我一起去。”

    两人出门,剩下的几个医生面面相觑:“赵主任为什么要带林医生去?”

    “可能因为林医生昨天被病人家属骂了,这是替小林去找场子的?”

    “别胡说,医生受点委屈也是常事,只要不挨打就不算什么,更别说这家病人来头挺大,赵主任怎么可能去找人家的场子,人家不来找咱们的麻烦就偷笑了。”

    “是啊,我看病人的女儿脾气不太好,也不知道赵主任和小林去了,谈得怎么样。”

    谈得怎么样?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不,病人好见,家属难缠。

    在病人入院第三天,跟着赵主任,林子矜第二次见到了醒着的病人。

第三百三十三章用心

    之前林子矜来的时候,或者被病人的女儿,那个静静拦在外面,或者病人睡着了,没什么事的情况下,她也就没叫病人起来。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没想到,静静的脾气那么坏,她的父亲程信才,也就是病人本人,却是很好说话。

    “……情况就是这样,”赵主任说:“手术难度很大,也很复杂。”

    “这样啊,”程信才笑着,清癯的脸上神情爽朗:“赵主任,我就问您,您敢不敢做这个手术?”

    赵主任神情凝重:“说实话,倒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有没有这个能力。手术实在太复杂了,我担心我的体力撑不下去,以你的年龄和身体状况,我担心你也撑不下去。”

    旁边站着的一对子女登时露出惶急的神色,男子还好些,静静先就急了:“赵主任您不是号称京都肝胆外科第一人吗,怎么能……”

    赵主任连连摆手,马上七十岁的人了,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竟然有几分赧然之意:“小同志可别这么说,学无止境,我不过是略有心得罢了,可谈不上什么第一第二的,差远了差远了。”

    “静静!”程信才恼怒地喝了一声。

    静静心不甘情不愿地安静下来。

    病人的儿子名叫程术,此时也有点犹豫,看着父亲低声问道:“爸,那怎么办?”

    “怎么办?”程信才笑得依旧爽朗:“赵主任,准备手术吧,我相信你和你的同事,也相信我自己。”

    他转向程术和程静,郑重地说:“如果手术成功,那我就把身体保护好,说不定还有机会,能见到你弟弟回家;如果手术做不好,也没关系,你妈这些年也孤单得久了,正好我下去陪她。”

    顿了顿,程信才又笑道:“说实话,这些年被这病折腾得,我这生活质量实在太差,活着还真不如死了,不如索性博一博,给自己一个机会。”

    “爸!”程静手捂着嘴,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

    程术镇定些,对赵主任说:“我爸的病,就麻烦赵主任您了。”

    说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既然病人家属和病人都要求做手术,那就做吧。

    赵主任慎重地带着林子矜出了病房。

    “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去见病人?”

    “为什么?”

    林子矜不解地望着年近古稀的学者。

    该不会是听说她受了气,特意带她去,打算帮她出气的吧?

    那也不对呀,这几天还有好几个小护士也被那个静静呵斥责骂了。

    看着林子矜的眼神,赵主任哑然失笑:“想到哪儿去了,病人和病人家属骂几句不算什么,只要不动手打人就不算事儿。”

    “赵主任好。”

    一个病人,衣服边上别着引流袋,扶着墙在走廊里遛达,冲着赵主任打招呼。

    “老张你好,引流袋快能摘了吧。”赵主任冲他点点头,看了眼尿袋里液体的颜色,随口问。

    “护士说明天就能摘。”病人很是高兴:“哎呀,真是多谢赵主任,这做了手术,我可轻松多了。”

    两人继续向前走,赵主任继续之前的话题:“你看,解除了痛苦的病人,同样也很感激咱们。”

    林子矜点点头,刚才那个病人,脸上的感激是真心实意的。

    “昨天我去看程信才,他的儿子向我表扬了你。”

    林子矜简直糊涂了:“为什么啊主任,他们不是嫌我年轻没经验吗?”

    “他说,你把程信才所有的病历,在a省省立医院的,在s县的,以及这两年在京都几家医院的,几乎所有的病历都背下来了。”

    赵主任停下脚步看着林子矜:“小林,你有灵气有天赋,还有一双稳定灵活的手,这些都是做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必不可少的,最重要的,在这些基础上,你肯用心。”

    “用心是很重要的。”

    林子矜不知道说什么好。

    程信才的病情很特殊,他住进医院以后,林子矜确实很是下了一番功夫,把他的病情研究了个透彻。

    就在昨天晚上,她还抱着ct片子一张一张地仔细研究,心里设计了好几种手术方案,把术中可能会出现的意外和危险都列了出来,又把解决方案都一条条地列在旁边,做了一个详细的图表。

    赵主任也不等她回答,继续向前走:“手术安排在后天早上,你也准备一下。”

    林子矜愣了一下,有几分意外的惊喜这是,准备让她上手术?

    这种手术,哪怕只是做个拉钩侠,也是极其难得的机会啊!

    赵主任已经离开,林子矜兀自愣在当场,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林医生,怎么了?是不是213床的跟主任告状,给你气受了?”

    林子矜如梦初醒,咧开嘴笑了起来,转向戴森:“没有没有,213床的病人很好,当然了,咱们赵主任也很好!”

    看到她兴奋的样子,戴森隐隐猜出了原因:“看来这手术,主任允许你上台?”

    “嗯,”林子矜点头:“病人要求做手术,主任让我上台,你怎么知道的?”

    戴森两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慢慢走着:“我当然知道,病人的病情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林医生,这种机会很难得,你得认真准备一下。”

    林子矜点点头,看来下了功夫的,不仅是她一个。

    “嗯,那个,小景同志回来了吗?”戴森问。

    “小景回来了,他很好。”

    “哦,那就好,那林医生你忙吧,我先走了,还有病人等着。”说着话,戴森递给她一盒牛奶,转身走了。

    下意识的,林子矜接了过来,牛奶入手还是温的。

    他这是,知道自己没吃早点?

    林子矜看看手里的牛奶,有点犹豫,小景同志如果知道戴森这么关心她,会不会又醋性大发?

    ……

    景坚正和戴琛说话,忽然觉得鼻子痒痒的,他揉了揉鼻子:“大哥,我就说你门缝里看人嘛,看见没,我媳妇够坚强的吧,她自己还上前线了呢!”

    同样是姓戴的,景坚在戴琛面前和在戴森面前,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形象。

    在戴琛这个大哥面前,景坚真的就像个被惯坏了的弟弟,幼稚得要命。

    先不负责任地把不信任林子矜的锅甩在戴琛头上,景坚又急急忙忙地撩起衣服,露出腹部的刀口。

    好容易找到机会炫耀他的小对象,景坚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第三百三十四章父子和解

    “看见没,看这刀口缝得多细致,割得多漂亮,不偏不倚,开刀的位置刚刚好,这手术就是子矜给我做的,怎么样,羡慕吧?”

    戴琛:“……谁要羡慕你的刀口。顶 点 X 23 U S”

    景坚这次从前线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蠢了,简直蠢得没法看,难道敌方的烟雾弹里加了什么生化武器,会让人变蠢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戴琛心里又有点欣慰,有点酸酸的。

    弟弟终于肯放下心结,找对象结婚了。

    戴琛觉得眼睛有点发涩,赶紧把话题转移到这次使用的新式武器上,运动结束后他又调回了科研所工作,这次投入的几种新式武器,有两种是他参予研制的。

    难得有使用过新式武器的人站在面前,当然比单纯的看使用报告要来得更直观一些。

    说起这个,景坚也是一脸的兴奋:“科技也是生产力,说得一点都没错,新式武器的精准度比原来的旧家伙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两人聊了一会儿,看看时间不早了,景坚又扯回原先的话题上:“大哥,子矜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

    戴琛:“……”幸好自己有老婆有女儿,不然真要被这小子酸死。

    “大哥,我只有你和戴叔两个亲人,我想在婚礼的时候,看见我的亲人都亲亲热热的……”

    戴琛算是明白这小子想做什么了,他这半天又是卖蠢卖萌,又是炫耀未婚妻,还一反常态地拼命拍他的马屁,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这件事。

    “你别说了,”戴琛拍拍景坚:“我听你的,其实我早就没事了,只是面子上下不来而已。”

    景坚立即高兴得抓住他:“那,明天去戴叔那儿吃饭?”

    戴琛被他抓得生疼,一把拍开他的爪子:“就晓得吃,我爸都快被你们小两口吃穷了吧!”

    一边开着玩笑,戴琛镜片后的眼底却有些潮湿,他转过头去不看景坚:“知道你要去找你那对象,赶快滚蛋罢。”

    ……

    戴国梁家的厨房里。

    林子矜做饭,戴国梁在她身边团团乱转,放下洗了一半的青菜去抽虾线,抽了一半又想起藕还没切,又急急忙忙地扔下虾去切藕。

    林子矜被他搅和得晕头转向,终于忍受不了,推着老头子出去:“戴叔,您就别添乱了成嘛,您不帮忙,咱们中午还能吃上饭,您再帮一会儿,这饭可就吃不上了。”

    戴国梁被她推着往外走,脸上笑呵呵的:“好好好,我不给你添乱,我去找茶叶,小琛爱喝毛尖,我记得柜子里还有点。”

    老头子出去了,林子矜总算松了口气,赶紧洗菜切菜做饭。

    前面院门开了,景坚和戴琛提着几样时鲜水果进了门,景坚把钥匙随手塞在戴琛衣袋里:“这是家门和院门钥匙,你拿着。”

    戴琛没作声,隔着衣袋摸了摸,钥匙**的,在衣袋里凸出一个形状,隔着薄薄的衣料,入手似乎有些灼热。

    已经有很多年,他再也没拿过父亲家里的钥匙,开始时温雅曾经想尽办法,想要把钥匙从他里拿回去,后来,当温雅举报了父亲,父亲在造反派面前还护着她的时候,戴琛主动把钥匙还给了她。

    现在,戴国梁又回来了,在事业上更进一步,任温雅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再回到他的身边。

    戴国梁没和温雅吵架,甚至没有斥责她一句,只是从来没有理睬过她。

    随着年岁渐长,戴琛也渐渐明白,有时候,在恶势力面前维护另一个人,未必是因为有多深的爱,仅仅是因为做人的底线。

    温雅可以出于各种原因和目的举报戴国梁,可戴国梁却不愿昧着良心举报她,给她罗织莫须有的罪名。

    不是不能或不忍,只是不屑。

    两人进了北房,老头子正抱着茶叶罐子出来,迎面看见两个儿子,快六十岁的人了,立刻就手足无措,一个劲儿地笑。

    笑容里还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

    景坚无声地叹了口气:这世上,永远都是父母爱子女更多些,真要杠上了,先低头的永远都是当父母的。

    戴国梁把茶叶罐放下,急急忙忙去拿暖水瓶,戴琛上前一步拦住他:“爸,你坐着,我自己来。”

    老头子登时就不会说话了,老老实实地坐了回去。

    景坚把水果往桌上一撂,丢下一句“我去给我媳妇帮忙”,转头就出了门。

    屋子里只留下父子俩。

    戴琛找到茶杯,给自己和父亲沏了茶,在袅袅的水雾中,看着对面穿衣镜里的父亲。

    老头子两鬓的头发已经花白,嘴角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此刻他坐在沙发上,规矩得像个孩子。

    戴琛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老花眼镜上。

    镜片磨损得厉害,老花镜的一条腿有点歪,用白色的胶布缠着。

    戴国梁见儿子的眼光,有点讪讪地笑着,把它放在茶几下面他看不见的地方:“上次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镜腿碰坏了,一直说配个新的,就是没时间。”

    “没事吧?”

    “没事,”戴国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儿子说什么:“浇花的时候踩空了。”

    沉默了一会儿,戴琛忽然说:“爸,你请个家政服务员吧。”

    老戴摆摆手:“不用了,一个人也挺好的,家里没有多少活,平时吃饭有单位食堂。”

    可能感觉到儿子的关心,顿了顿,老头子小心翼翼地打算解释:“小琛,以前的事……”

    戴琛没让他爸说下去,打断了他的话:“爸,过去的就过去了,过几天我带小婉娘俩来看您。”

    “哎,好,好!”戴国梁忍不住老泪长流:“好好好!”

    除了好字,他再说不出别的,儿子回来了,儿媳和孙女也马上就要来看他,他的家,又回来了。

    男人之间表达感情的方式总是很别扭,戴琛见老戴流泪,也只是把纸巾向他那边推了推:“下次休息的时候,就带她们来,小婉总是担心您的身体,叮当也常问爷爷怎么样了。”

    只是他不许她们来。

    门外传来林子矜的笑声,景坚走过来帮她撩开帘子,林子矜端着一托盘菜走了进来。

    桌上的菜全都是戴琛爱吃的,景坚看看林子矜,一脸的不忿:“媳妇,你这也太不公平了,买菜的时候就没想过我爱吃什么?”

    “这可怪不着我,”林子矜笑眼弯弯地冲着戴国梁努嘴:“你问你家戴叔去,菜是戴叔买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别让她嫁人

    戴国梁呵呵笑:“小坚,明天你再来,戴叔亲自给你做一桌菜,全做你爱吃的。www.uu234.net”

    老头子今天显得很是虚弱,看谁都带着点讨好的笑,林子矜想起他在金海市时的样子,心里有点难受。

    “好了,吃吧,你不是不挑食么,怎么今天事儿这么多。”她给景坚倒了杯水:“再挑毛病下次不给你做了。”

    景坚连忙讨饶。

    一餐饭吃得很是别扭。

    老头子不停地给儿子剥虾,挟菜,把盘子移过来再移过去,讨好之情溢于言表。

    戴琛全程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林子矜却清楚地看到,有几滴液体掉落在他的饭碗里,被他和着饭吃了。

    其实这几年来,他也很难过吧。

    景坚被这心酸的气氛弄得难受得不行,索性不看对面,不停地给林子矜挟菜:“子矜,你吃这个。”

    “子矜,你尝尝这个。”

    “张开嘴,吃一个虾。”

    “尝尝看这藕脆不脆……”

    林子矜:“……”对面的父子正在上演悲情剧码,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地秀恩爱!

    盘子里只剩最后一只虾,景坚抢在戴国梁筷子过来之前挟了起来:“最后一只给我媳妇!”

    林子矜终于忍无可忍:“景坚你行了啊!”

    戴国梁哈哈大笑,放下筷子,擦了擦眼睛,问林子矜:“你们的事,跟老林说了没?”

    林子矜也笑:“还没呢,也不知道景同志的态度,万一人家嫌我是小地方来的呢?”

    景坚立即举起一只手:“冤枉啊,小林同志这么优秀,我还怕岳父岳母对我不满意呢。”

    戴国梁哈哈一笑,没理他耍宝:“小坚别耍宝了,子矜,要不我来给你们当介绍人?”

    n省那边的习俗,即使两人是自由恋爱结婚的,也得找个介绍人。

    结婚之前,女方家里有什么要求,男方家里能做到什么程度,都是由介绍人来沟通,两方家长不用亲自出面。

    这么做实际上的好处就是,在面对彩礼钱的多少,或是家具要有多少条腿儿,或是自行车的牌子要永久还是凤凰这一类的问题时,两方家长不用当面锣对面鼓地吵起来。

    另外一种好处就是,介绍人的社会地位,也证明了男方的实力。

    林子矜也没扭捏:“好呀,您能当我们的介绍人,我父母一定很高兴。”

    ……

    金海市。

    林家这边果然很高兴,京城的大干部要给林子矜当介绍人,这是很光彩的事情。

    何况景坚还那么优秀,几年前他陪同戴国梁参加林子舒婚礼的时候,可是有好些个大姑娘和家长都看上他,跟林家明打听来着。

    当时戴国梁就婉言谢绝了,原以为景坚要娶一个帝都本地女孩子,没想到最终他要娶的是林子矜。

    当然,林子矜现在也有帝都户口,也算半个帝都人了嘛。

    “子矜都有帝都户口了,你这么急着让她出嫁干嘛啊,反正她也不愁嫁,留在家里还能给你多挣几年钱。”

    郑老太戳了郑桂花一指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咋这么没脑子,子矜结了婚,她的钱不是就都带到婆家去了,哪还有你的份!”

    郑桂花有点茫然:“娘,那个小景他是个孤儿,子矜嫁过去就当家,没有什么婆家。”

    “那也不行!”郑老太断然道:“女人没结婚的时候,心都是向着娘家的,一结婚,就算不向着婆家,她也先考虑自己的小家,肯定要把钱都收回去,到时候你花不上她的钱就不说了,卫国的厂子也泡汤了,子矜那丫头心那么黑,肯定要把厂子收回去!”

    郑桂花听着她娘说自己的小女儿心黑,心里有点不痛快。

    但她原本就是个没主意的,被死老太婆这么一说,想想好像也对,立刻就点头答应:“对!我得想想看怎么办。”

    郑老太如果知道,女儿的想想看,就是回去跟丈夫儿子商量的话,肯定会哭着喊着让她别想了。

    林家。

    林家明上下打量郑桂花,简直不能理解妻子的脑回路:“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近一年多来,郑桂花在丈夫面前老实听话了很多,被林家明这么一说,登时有点心虚:“我这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为了卫国着想嘛。”

    林卫国立即就恼了:“妈,你可不要这么说。我可不是那种要吸妹妹血生活的男人,我好好的有手有脚,还是新时代的大学生,和梅林都有自己的工作,用不着妹妹牺牲自己的幸福来帮我。”

    她一切都为了儿子打算,儿子反倒不领她的情,郑桂花一肚子的火气:“我这不也是为你好,你妹一结婚,肯定心就向着她的小家,还说什么农机厂,怕是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

    林卫国就无语了:“妈,我要妹妹的钱做什么?农机厂的事,她愿意带我,我家里也有点钱,就一起放进去,她要是不愿意,我就给她白帮忙也行!反正我单位下了班也没事。”

    郑桂花一听这话就炸了:“感情就老娘一个人是坏人啊,你们都是好人,一个好爸爸,一个好哥哥!”

    郑桂花早上还好好的,出了一趟门就变成这样,林卫国不知道原因,林家明却知道,一定是岳母又给妻子出歪主意了。

    “老郑,你好好想想,小景那孩子你也见过,那人品是没得说。他原本就是团长,这次又立了大功,说不准还能升职,难得他和子矜合得来,咱们为这点小算盘耽搁了女儿的婚事,不是丢了西瓜拣芝麻嘛?”

    “可那厂子,子矜结了婚,万一小景要收回去怎么办?”

    “那就收呗,厂子原本就是妹妹的!”林卫国回答得毫不含糊:“妈,咱不能为点子钱耽搁子矜!”

    其实心里已经认可丈夫和儿子的话,郑桂花嘴上却还不肯服输:“好了好了,不要就不要!”

    她很认真地叮嘱两人:“你们可不要在景坚面前把他夸得太好,别让他真觉得自己了不得,到时候看轻咱们子矜。”

    郑桂花小声嘀咕:“不就是个团长么,我女儿还是大学生,还是医生呢!我们子矜肯嫁他,就是他老景家烧高香了,你们还把他抬举得这么高!真是的,一个两个的,就好像生怕我女儿嫁不出去似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手术(写手术的,可以不买)

    听得出郑桂花已经改了主意,林卫国缓了口气,景坚那人确实不错,张弘前几天来信,还特意夸他来着。顶 点 X 23 U S

    毕竟有郑老太这个爱出夭娥子的长辈搅和着,林卫国真怕他妈这没主意的,会因为钱或者别的原因干预林子矜的婚事。

    郑老太可没有把宝都押在女儿身上,她知道郑桂花是个没脑子的,谁说什么她都听,万一林卫国和林家明不愿意,郑桂花肯定做不了他们的主。

    郑老太其实也想不通,以前那么听话的女儿,怎么现在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老太婆是个实干的人,从来不去多想为什么,这一年多来,她在老二和老三跟前碰了钉子,便转向老大那边寻找同盟。

    就算阻止不了林子矜结婚,也得想办法跟姓景的多要点彩礼,这些钱握在郑桂花的手里,将来慢慢的,总有一天能变成郑有志的。

    这老太婆,想让郑有志离婚回家的念头,已经把她折磨得魔怔了。

    她已经老了,不可能挣到足够多的钱,女儿郑桂花也是个没本事的,唯一还能指望的,就是从林子矜的身上刮点钱。

    ……

    林子矜并不知道她的好姥姥正打着她婚事的主意,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程信才的手术难度极大,极为复杂,手术方案已经定好,由赵主任主刀,另外一名副主任张宁做一助,林子矜做二助。

    凌晨五点,患者做好各项术前准备,被推进手术室。

    几名医生早已严阵以待。

    因为手术涉及肝脾肾三个位置,需要的术野较大,因此使用的是“奔驰切口”。

    经过入腹探查,发现诊断与术前的估计相符,赵主任稍微松了一口气。

    首先切脾时就遇到了困难。

    “超声刀。”

    “静脉需要切断,结扎。”

    “分离脾膈粘连。”

    “你看他这个脾周韧带状态不错,分离起来还算简单。”

    “脾血回收量750毫升。”

    手术室里极其安静,除了器械相互碰撞的声响,和赵主任偶尔的提示,章副主任偶尔的感慨,再也没有其它的声音。

    因为脾周血管性粘连,还有脾周静脉曲张的缘故,脾蒂的显露极为困难,再加上患者的脾比正常人大得多,光是开腹和切脾的手术就做了将近六个小时。

    下一步,就是脾肾静脉分流了,而且根据右半肝的萎缩情况,还需要切除右半肝,林子矜不禁担心地看了看赵主任。

    估计这台手术做下来,至少要二十小时以上,老主任毕竟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下来。

    赵主任扭过头,护士帮他擦去额头的汗珠。

    一方面,汗水落到眼睛里,会影响到术者的状况,另一方面,如果汗水滴落到手术台上,更会造成术中污染,因此,在术中及时清理汗水是非常必要的。

    下一步是脾肾静脉分流。

    “沙丁钳。”

    这种较为复杂的手术中,器械护士也不是每次都能精准判断所要使用的器械,因此赵主任在伸手之前,都会先叫出所需器械的名称。

    “放置引流管,盐水纱布隔离。”

    这就是助手的工作了,林子矜接手过去,赵主任那边,护士帮他擦了汗,又开始施行解剖性右半肝切除。

    这是最后一项手术,只要坚持做完,手术就算圆满成功。

    林子矜刚做完隔离,就听见赵主任一声闷哼。

    她转头一看,老主任露出的额头上汗水涔涔,白的像纸一样。

    “小章,你接着做。”

    老主任身子晃了晃,一旁的巡台护士急忙把他搀扶下去。

    林子矜顾不得管老主任,章宁主刀的话,意味着她要做章宁之前的工作。

    在分离肝脏的过程中,主割医师需要用左手一直托起右肝,以方便手术的进行,因此其它的许多难度较高的工作,都需要助手来完成。

    因为老主任临时发病,之前这个助手是章宁,现在,就成了林子矜。

    断肝,结扎,切断肝管和门静脉,离断尾叶,缝闭静脉残端……

    林子矜已经忘记了一切,眼前只有血红的术野和错综复杂的组织结构。

    她也不知过了多久,中间护士给她喂过一次牛奶和巧克力,终于把手术的主要部分做完了。

    器械护士清点器械和敷料:“器械敷料清点无误。”

    “关腹就交给林医生了。”

    巡台护士扶着章宁下了手术台。

    站得太久,章宁的腿已经麻木僵硬,一屁股坐在地上揉着腿,林子矜和另外一名助手放置引流管,逐层关腹。

    做完这一切,被人扶着慢慢地下台,她也一屁股就坐在地上起不来了。

    手术历时二十一小时五十八分,失血量600毫升,术中患者生命体征平稳。

    手术成功了!

    缓过劲来,林子矜先去问外面的护士:“赵主任怎么样了?”

    章宁已经先她一步问过:“因为超负荷工作导致的晕倒,好在已经服了药,现在正在休息。”

    他赞赏地看着林子矜:“林医生不错!”

    顿了顿,章宁似乎觉得不错这个词还有点不够,又说:“手术做得非常好!”

    ……

    术后第二天,程信才醒了过来。

    家属还不能进去,程术和程静还有两个男女带着两个男孩,还有几个年龄大些的男女,都眼巴巴地在外面看着,看见赵主任过来,都是急忙围了上来。

    “赵主任辛苦了!”程术感激地道,身后的几个家属也都是感激之色溢于言表。

    从病人被推进手术室,到从手术室推出来,手术进行了多久,家属就在外面等了多久,只不过,他们可以坐,可以站,也可以来回走动,而手术医生却是全神贯注,始终站在台前。

    术中切下来的病理组织,也都会保留下来,给家属过目。

    是以,几名家属都知道,为了自家亲人的手术,几名医生在手术室里紧张地忙碌了将近一天一夜。

    他们也知道,眼前这位古稀之年的老人,硬是累得晕倒在手术台上。

    赵主任摆摆手:“没什么,我进去看看病人情况。”

    林子矜跟在赵主任的身后进了病房。

    程信才刚醒来有点虚弱,还是开着玩笑:“赵主任妙手回春,把我肚子里那些捣乱的家伙都切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胎记

    “切了,有用没用的都切了个干净。m.www.uu234.net”

    赵主任和程信才开着玩笑,一边检查仪器的数据,看了一眼尿袋里尿液的颜色:“各项数据都不错,等出院了,再养一养就好。”

    待检查完了,林子矜跟着赵主任出门。

    “小林,病人就交给你了,这几天多注意些。”

    “好的主任,”林子矜答应着,“主任您快去休息吧,病人状态挺好的,您可别再累着了。”

    老主任笑笑:“唉呀真是年岁不饶人啊,我年轻时,连着做一天一夜的手术,根本就不在话下,现在这身体可真是不行了……”

    林子矜心想得了吧您老,就这您也在手术台上站了十四个小时,不吃不喝不休息,对于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人来说,这已经非常不错了。

    反正当年她四十来岁的时候,都做不到这一点。

    这位老人是国内肝胆外科的大拿,医术精湛,医德更是无可挑剔,林子矜心想,也许终她自己这一生,也做不到老人这种程度。

    程静听到赵主任把病人交给林子矜,脸色不愉想要说什么,被程术一个威慑的眼神过去,不甘不愿地闭上了嘴。

    毕竟,老主任已经晕倒一次,又在程信才刚一醒来就立刻过来查看,他们也真不好再跟这老人提什么无理要求。

    “那,就麻烦林医生了。”程术说。

    一个中年妇女也凑过来,一脸真诚的笑:“谢谢医生!”

    家属态度客气,林子矜也很客气:“不客气,这是我的本职工作,我会尽心尽力的。”

    不远处,程静轻哼一声。

    林子矜懒得理她,转身走了。

    三天之后,程信才恢复良好,出了icu,林子矜亲自去给他换药。

    这次病房里人不多,只有程术在外间守着。

    这几天以来林子矜每天给程信才查房,查看各项数据指标,程术跟她很是熟悉,对这个认真负责的年轻医生很有好感。

    林子矜消毒双手,轻轻地掀开敷料,眼神忽然一凝。

    在“奔驰刀口”的右上角,肋骨下方,一块殷红如血的胎记赫然出现在眼前。

    林子矜拿着镊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程术立即感觉到不对,凑了过来,急急问道:“怎么了?”

    林子矜反应过来:“没什么,刀口恢复得挺好,肯定能按期拆线。”

    程术看看她的眼神,好象也看不出什么,再看刀口也没有红肿或感染的样子,便退了开去。

    换了药,林子矜没有立刻就走,站在床边跟程信才聊了几句。

    程信才也听说了赵主任的事,问了几句赵主任的情况,又说起他自己的病情。

    林子矜给他解释了几句,中间穿插着程术的感叹。

    “爸你不知道,这么大的一个手术,只失血600毫升,赵主任不愧是国内一流的专家……”

    “爸,切下来的脾和肝脏,后来护士都拿给我们看了,静静当时吓得都站不稳,我姑哭得唏里哗啦的。”

    林子矜看看程术,最初的误会过后,待人还算宽厚的程术给她的印象还不错,而且,有一件事,她想问问程术。

    “程同志,你可别说你妹妹了,我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看见你的脸也白得厉害,好像也是扶着墙站着的吧?”

    “是啊,当时我腿都软了。”程术心有余悸地说:“父亲在s县做手术的时候,我们做子女的都没能陪在身边,当时条件简陋,也不知道他多受了多少罪。”

    说着话他眼圈就有点红。

    可以说,程信才后来这一系列的疾病,有一大半都源于当初那两场手术。

    这就是医源性疾病的一个典型例子。

    别说那个年代怪事层出不穷,即使现在,胆囊切除手术中,损伤近段胆管的也不在少数。

    林子矜没跟他们讨论这些,岔开话题,说起程信才刀口上的胎记。

    “……我刚掀开纱布看到的时候,还以为有出血呢。”

    程信才呵呵地笑:“这个呀,是我家祖传的胎记,每个孩子都有,只是位置不同,程术和静静都有,还有程术那个丢了的弟弟……”

    程信才忽然不再说话,程术一时有点黯然,连忙岔开话题:“林医生,我爸的引流管什么时候能取?”

    林子矜刚才已经看过引流袋,这几天也一直关注着护士报上来的记录:“明天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我来帮他取。”

    程术听护士们说过,赵主任晕倒后,由章宁和林子矜继续把手术完美地做完,这个年轻漂亮的医生,医术其实很过硬。

    他很高兴:“好的,好的,谢谢林医生。”

    林子矜目光扫过程信才的脸庞,看向程术,轻声说:“没什么。”

    程术的胎记,又长在什么位置呢?

    这件事,该不该告诉景坚?

    景坚的身上,同样的部位,也长着一个同样殷红如血的胎记,只是比程信才的稍微小一些。

    在前线时,林子矜经常为景坚换药,对这胎记的位置和形状可以说是非常熟悉,所以她乍然见到那个胎迹,才会心神不宁。

    可是景坚不是说,他是被父母卖掉的吗?

    看程家的样子,似乎不像是会卖掉儿子的人家,林子矜能听得出来程信才话里话外的痛苦,他似乎非常盼着小儿子回来。

    如果他真的卖掉了小儿子,那么,是为了什么,在什么情况下卖掉的?既然已经卖掉,又何必假惺惺的盼着他回来?

    林子矜的心里很是矛盾。

    景坚会不会是程家的孩子?她应该寻找答案,然后告诉景坚,还是就这样装着不知道算了?

    林子矜回到病房,再次打开程信才的病历,查看血型。

    两个人的血型对上了!

    林子矜犹豫半晌,不知道现在dna技术发展到哪一步,做起来方便不方便,要不要想办法做一下。

    一直以来,面对程信才时,她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当真认真想一想,却又想不起来,以前什么时候见过。

    有时候林子矜甚至想,程信才也许长得像前世的某一个重要的病人吧。

    现在,林子矜终于明白,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从哪儿来的了。

    他长得像景坚!

    不,是景坚长得像程信才。

    考虑了半天,到最后林子矜也没打定主意,要不要私下里给程信才和景坚做个dna检测。

    最重要的,在林子矜看来,除了那次看《小花》电影时,景坚稍微流露出一点点伤感黯然的情绪,其它的时候,他似乎对他的身世并没流露出太深的感怀。

    对于景坚来说,他已经做为孤儿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的父亲和兄姐,还有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是不是他想要的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确定

    她决定,明天去戴国梁家里一趟,问问景坚身世的详细情况再说。www.uu234.net

    “景坚的身世啊,他没跟你说吗?”

    戴国梁摘下崭新的老花镜,爱惜地放在旁边的镜盒里,抬起头审视着林子矜:“怎么突然来问这个?”

    林子矜犹豫一下:“您先跟我说他的情况,我才能跟您说原因。”

    “哟,小丫头还学会跟我讨价还价了?”戴国梁开了句玩笑,随即神情肃重起来。

    他缓缓地说道:“小坚小时候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以前我妻子在世的时候,曾经问过他,他只说老家在冀南,从小被亲生父母卖给养父母,后来养父母有了自己的儿子,对他不太好,他就逃了出来。”

    戴国梁询问地看着林子矜:“怎么,你家里人嫌弃他是孤儿?”

    老头子想像力可真丰富,可谁能想到,她遇到的事就连想也想不到呢,林子矜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父母回信了,他们都很高兴,景坚他很出色,还有您这样德高望重的大干部给我们做介绍人,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戴国梁呵呵笑:“小丫头学会拍马屁了,说吧,那又是什么事,能让你来问他小时候的事情?”

    林子矜知道今天不给老头一个说法,任由他疑神疑鬼的,说不定还会去问景坚,再说她确实需要跟人商量一下这事,于是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跟戴国梁说了。

    “程信才?他在附院做了手术?”

    戴国梁问,神情慎重。

    林子矜点头。

    “他身上有和小坚一样的胎记?”

    林子矜再点头。

    “程信才这人我也知道,前几年下放到a省,比我早回来几年,在工作岗位上做得很不错,如果不是身体原因,他的位置可能还能动一动。”

    林子矜点头……无语了,我想问的是景坚那边怎么办,要不要告诉他,您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曾经见过他几面,现在想起来,果然跟小坚有点相象,如果再有胎记的事……”戴国梁抬起头来:“他家不可能卖孩子,你有没有问过他们,他们的孩子是怎么回事,孩子身上的胎记又长在哪里?”

    林子矜一拍额头。

    当局者迷,她也是糊涂了。

    不好张口问人家孩子是怎么丢的,但她可以找个机会,拐弯抹角地问胎记。

    哪里还用做什么dna检测,只需要问清楚他家孩子胎记的位置,就能知道景坚是不是他家丢失的孩子。

    可是……

    “等等,戴叔,我都被你带偏了,我跟你商量,不是为了证明景坚是程家的孩子,我有点犹豫,要不要告诉景坚这件事?”

    林子矜神情犹豫不定:“不知道景坚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如何,他想不想找到亲生父母。我和他认识几年了,觉得他对这件事好像不太在乎。”

    戴国梁斩钉截铁地:“不管他想不想,都必须告诉他,他有这个权利知道。”

    林子矜答应着,心里有那么一点点担心和心疼。

    也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伤到那家伙。

    第二天,恰好程信才的引流管该取了,处置室里只有她和程信才两个人,林子矜便再次提起话题。

    “程叔叔,您恢复得很好,相信很快就能出院了。”

    林子矜一边操作,一边聊天似地说:“那天您说家里还有一个孩子,那是怎么回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其实有点内疚这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嘛,如果不是事情关涉到景坚,她绝对绝对不会管别人家里的闲事。

    程信才倒不觉得什么,这件事是他心里的一个疙瘩,这么多年过去,这疙瘩就像他肚子里的病一样,不仅没好,反倒越来越严重了。

    “是啊,以前我还有个儿子,比程静小三岁,今年应该二十八岁了,”提起程静,程信才说:“程静她一向鲁莽,有时候对你不礼貌,林医生你别理她。”

    “没什么,您不要动,这样不疼吧?”林子矜说。

    “不疼,”程信才继续接回原来的话题:“那个孩子可聪明了,两岁的时候就能认识许多字,做什么都有模有样的,可惜……”

    他停了一停,林子矜把引流管拨出来,消毒伤口之后给他换上新的敷料:“您上次说那个孩子丢了?”

    “是啊,就一会儿的功夫,孩子就丢了,孩子他妈差点疯了,静静因为这件事哭了很久,一直都觉得是她的错,因为这个事,静静的脾气和性格都变了。”

    听话里的意思,那个孩子的丢失,跟程静有一定的关系。

    程信才不说具体的过程,林子矜也没去问,她要问的是另外一件事:“程叔叔,您丢失的那个孩子现在多大了,身上的胎记在什么位置,我在医院里,接触的病人比较多,可以帮您注意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林子矜的内疚达到了顶峰,她总觉得,这是在从老人这儿套话,心里决定,如果景坚不是程信才的孩子,她以后给病人检查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着,看有没有同样胎记的人。

    “对呀,除了游泳馆和澡堂子,见到别人肚子最多的,就是你们医生了。”程信才眼睛一亮,这些年他有事没事就去游泳馆和澡堂子转悠,期望能遇到丢失了的儿子。

    “我家程光肚子上的胎迹和我的位置一模一样,当时生下来,他妈就说,生了三个,总算生出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了。”

    林子矜心中狂跳,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丢失的孩子,就是景坚本人了。

    只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误会,导致景坚坚定地以为他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

    将程信才送出去,交到等在外面的程术手里,林子矜急匆匆地回到医办室,心神不定地转来转去,就想着立即请假,跑到营地去找景坚,把这件事告诉他。

    如果说之前她还有点担心,害怕这件事会伤到景坚,那么在确定了景坚就是程家的孩子,而且并不是被卖掉而是丢失的之后,把这件事告诉景坚的心思立即就坚定了起来。

    戴叔说得对,无论认与不认,景坚都有权利知道他的身世。

    一个人,不知道他未来将要到哪里去,但是他有权利,知道他从哪里来。

    做为景坚的爱人,林子矜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没有权力瞒着他。

    而景坚呢,这时候也有一件事在心里憋着,急着想要告诉林子矜。

    就像孩子考了第一,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告诉家里人,让他们也为他欢喜骄傲一样。

    勉强把今天的训练完成,景坚破天荒地没有加训,给林子矜打个电话让她不要乱走,换了身便服便往医院去。

    林子矜放下电话才想起来,她可以打电话告诉景坚的。

    这时候各个单位里边,电话已经普及,只不过一般来说都只能拨固定的内部号码和紧急号码。

    可是医院门口就有公用电话,她完全可以用公用电话给景坚说一声。

    不过这种大事,在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林子矜自我安慰地想着,反正马上就要见面了,等见面再说吧。

    而且,他要来医院,是不是顺便就让他见一见程信才?

    还有程信才,他会是什么反应?

    林子矜从医生的角度考虑,好在程信才没有心脏病,血压也很正常,而且这里又是医院,就算发生些什么意外,也能及时抢救。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弄清楚。

第三百三十九章二十块钱买来的孩子?

    跟景坚就不用拐弯抹角了,中午时分,林子矜见到景坚,两人在医院门口的小饭馆要了半斤饺子坐下来,没等他说话,她就先问:“景同志,我问你一件事。顶 点 X 23 U S”

    景坚眉眼里都是喜悦的笑,伸手把她耳边的乱发拨起来理顺:“嗯,问吧。怎么,是要商量婚期吗?”

    林子矜却是一副严肃脸:“不是的,我要问的是另一件事,景坚,你小的时候……”

    景坚脸上的笑容敛去,肃容看着林子矜,等待着她的下文。

    林子矜肯定不会嫌弃他,那么是不是岳父岳母嫌弃他的身世了?

    “景坚,你小时候,怎么知道你是被亲生父母卖掉的?”林子矜艰难地措着辞:“说不定你还是被人贩子拐卖,或者自己走丢了的?”

    果然来了,他这样的孩子,亲生父母都不待见他,别人就更不会喜欢他了。

    景坚脸色很难看,却是柔声说:“子矜,你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你父母嫌弃我……”

    “不是不是!你想到哪儿去了,我爸妈还有哥哥姐姐,还有嫂嫂姐夫小侄儿他们,都对你很满意呢!”

    如果郑桂花听到她这句话,准得给气得半死。

    叮嘱了半天家里人,让他们不要把景坚抬的太高,免得将来他看不起林子矜。

    没想到自家闺女,自己就把人家抬高了。

    林子矜没想到景坚能想到这方面去,担心他心里不舒服,一急之下把家里所有的人口都报了一遍,以表示没人嫌弃他。

    她这才发现,虽然从来不说,但景坚的内心深处,对于他被亲生父母卖给别人这件事,是非常非常在乎的。

    在乎到,他甚至因为这个而有点自卑。

    “其实我就是,就是……”林子矜想着,该先告诉他程信才的事,还是先问清楚他的误会从哪儿来?

    最终她还是决定,先问清楚再告诉他。

    “景坚,你别多想,我和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咱们都快要结婚了,我就是想知道你小时候的事,如果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小时候的事啊。”

    林子矜故作轻松地笑着:“我家里还有我一岁时候的裸.照呢,等回金海市结婚的时候,我拿出来给你看。”

    景坚被她这勇于自我牺牲的傻样给逗笑了,然而笑容只维持了一瞬:“可我没有,我小时候,养父母没给我拍过相片。”

    林子矜故意用馋涎欲滴的眼神上下打量他:“可是我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啊,模样又俊身材又好,四肢发达,头脑也发达,我的运气可真好,拣到你这么个宝。”

    景坚哑然失笑,知道他的小丫头绝对心里有事。

    她总是在心里藏着事的时候,才会这样插科打诨,用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来掩盖她的真实意图。

    不过,不管林子矜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总之她不会害他就是了。

    景坚一直都记得那一天。

    因为一件小事没做好,景坚都忘了具体是什么事,只记得,养母又一次骂他,打他,说他是没人要的孩子。

    “你说你这死孩子,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连亲爹亲娘都不要你,你就是个累赘,你亲爹亲娘二十块钱加半袋粮食就把你卖了,我们花钱买你来,供你吃供你穿,六零年都没让你饿死,让你干这么点活儿,你都干不好!”

    养母把一盆水兜头泼在景坚的身上:“滚到院子里站着去!要么就索性滚回你亲爹娘家里去,老娘不要你了!”

    初冬的天气里,浑身湿透的景坚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

    他头发上的水滴滴达达地往下落,不多时就结了冰,身上的衣服也很快从外面开始变得**的。

    热乎乎的屋子里面传来养母的歌声:“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

    景坚知道,这是养母唱给弟弟听的,弟弟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他只不过是被亲生父母卖了的,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而已。

    养父母没生弟弟的时候,对他也挺好,养母也曾经哄着他睡觉,还对他说,准备让他上学读书。

    可是这一切的温暖,等弟弟出生,就都变了样。

    父母亲只顾着疼爱弟弟,所有的家务活都丢给了景坚,后来弟弟满一百天了,看着特别可爱,母亲就再也没提过上学的事,让他专心在家照顾弟弟。

    小时候,外面的孩子们打架打不过景坚的时候,就会骂他,管他叫野种,那个时候,母亲听到这种话,就会冲出去,用最恶毒的语言骂那些孩子。

    可是弟弟出生之后,再有孩子骂这种话的时候,母亲也只是装着没听见,有时候还会跟着嫌恶地看他一眼。

    村里的大婶大娘们,对他的态度也变了。

    她们看他的眼神,总是蕴藏着说不出的怜悯,在他饿着肚子,从外面背着装满猪草的篮子,或背着高高的,几乎要把他掩盖住的一大捆柴禾回家的时候,村里的婶子大娘们,总会悄悄地塞给他半个粗面馒头,或一块煮熟的红薯。

    “造孽啊,到底是有了亲的,就不疼这买来的孩子了啊!”

    她们低声地叹息着。

    慢慢地,景坚便知道了,他真的是买来的孩子,是野种。

    随着弟弟长大,越来越可爱,景坚也很喜欢他,尽管家里和地里的活儿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做活儿的时候,还是成天把弟弟背在背上。

    养母的态度却越来越糟,她经常在景坚做事不如她意的时候,对,他连打带骂,骂他野种,是没人要的死孩子。

    甚至有的时候,景坚并没做错什么,只是养母心里不痛快,也会打骂他出气。

    用木棒打,用皮鞭抽,用针插,用开水烫,几乎所有虐待孩子的手段,养母都在他身上用过。

    至于挨骂就更不用说了,什么难听养母就骂景坚什么,骂得最多的,还是那句,亲生父母都不要你,二十块钱就把你卖了!

    “……还白搭了我半袋粮食呢!”她恶毒地说。

    养父是个憨厚老实的汉子,有时候听不下去,也会劝养母几句:“你何必呢,是你自己把他带回来的……”

    这个时候,养父也会跟着景坚一起,挨一顿臭骂。

    “说不定她是在骗你呢?”林子矜听到这儿,心疼地握住了景坚的手,插嘴说:“你怎么就相信他们呢?”

    景坚看得出她的心疼,痛苦地摇摇头:“不是的,她没骗我。”

    有一次,养母带着他和弟弟去市集,特意带他去了集上的一户人家。

    那户人家的院子很大,他们去的时候,院门大敞着,可以看见院子里有几只鸡在跑来跑去,还有一只卷着尾巴的大黄狗。

    一个小女孩坐在院子里玩沙子,另一个男孩子撅着屁股,费力地提着一小桶水。

    “看见没,这就是你亲妈家!人家日子可比咱家好,可人家就是不要你,把你卖给我们,人家又重新生了一个,还是个丫头片子!”

    养母恶毒地说:“你说你有多差劲,多不吉利,你连个丫头片子都不如,人家把丫头片子留下,把你给卖了!”

    那天她一路都在唠唠叨叨地骂,说什么老娘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买下你这么个死崽子,将来还得给你娶媳妇之类的话。

    而小小的景坚,却是咬着嘴唇,死死地看了那大门一眼,牢牢地记住了那家人的位置。

    那里,是他亲爹亲娘的家。

    是卖了他,又生了一个女孩子的家。

    那个玩沙子的女孩子,是他的亲妹妹,那个提水的男孩子看着比他大一些,是他的亲哥哥。

    原本他也可以有这样一个家,一个宽敞的院子,他可以帮着哥哥提水,陪着妹妹玩。

    他力气很大,一次能提很大一桶水,他也很有耐心,一定能照顾好妹妹。

    他可以一个人包揽所有的家务,只要他们把他留下,让他叫他们爹娘,让他有哥哥和妹妹。

    可是没有,他们卖了他。

第三百四十章双喜临门?

    景坚站在院子里,身上的衣服冻成了冰块,他觉得他快要死了。m.www.uu234.net

    他忽然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他的内心深处,只是他从来没有敢于直视它。

    他想,反正要死了,不如去问一问。

    问一问吧?

    问一问,他们为什么要把他卖掉,他们有没有后悔过?

    如果他们愿意让他再次回到那个家里,他可以包揽所有的家务,他可以出去挣钱,把卖他的二十元钱挣回来,不,挣四十,五十,一百元钱,挣很多很多钱。

    把卖他的二十块钱还给养父母,他自己留在亲生父母身边,照顾他们,孝敬他们,给他们养老送终。

    他行的,他一定能做到!

    于是,在初冬寒冷的夜里,孩子穿着冻得发硬的棉袄,摸着黑跑了十几里地,找到了那对亲生父母的家。

    他的养父当天不在家,养母早已忘了还在院子里罚站的景坚,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个举动,才让景坚没有被冻死在院子里。

    景坚到镇上的时候,正是晨光微熹,东方露出一线鱼肚白,天边有几朵彩霞被初升的阳光照着,镶了一层金边。

    孩子不敢打扰那家人,不停地在门口跑着,跳着,等到太阳完全升起,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女人。

    他满怀着期望迎上去,尽量露出自己所能有的最好的笑容,怯怯地叫了一声娘。

    那个女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他又叫了一声:“娘,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南岙村李家的孩子,就是……就是……”

    就是您二十块钱卖给李家的孩子。

    这句话景坚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一方面担心惹亲娘生气,另一方面,面对亲生母亲,他心里痛得根本无法说出这句话。

    那女人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猛地一拍大腿:“你是李半山家的孩子吧?那个……那个……”

    她没有说下去,摸了一把他身上的棉袄,赶紧把他让进了院子里。

    找出那个男孩的一件旧棉袄让他换上,又给了他一个馒头,一碗开水。

    “吃吧,”她说:“怎么,跟李家闹翻,跑出来了?”

    之前养母罚他,并没给他饭吃,景坚已经饿了一天一夜,他却没有吃馒头,只是看着女人,目光殷切。

    “你是我的亲娘吗?我能不能,”八岁的小孩子嗫嚅着:“我能不能回到这里来?”

    他急切地解释:“我很能干,我吃得很少,我会挣钱的,将来我挣了钱都给你,我一定会孝敬你们的。”

    “我会干活,我会爱护妹妹,我帮哥哥和爹干活,我长大了只挣钱养家,不用娶媳妇……”

    女人摇头,脸上神情悲悯:“没用的,李……你叫李什么?”

    这时,里屋传来女孩子娇憨的喊声:“娘,娘,我要穿衣服,你来帮我穿衣服……”

    女人立即站了起来,对他挥挥手:“你还是赶快回李家去吧,我这里不能留你。”

    她快步回里屋去,语气温柔甜蜜:“哎哟娘的小宝贝儿,怎么自己穿衣服了,来,娘帮你穿,想吃什么,今天外面来了客人,娘还没做早点呢。”

    悉悉索索的声音,夹杂着小女孩的撒娇,女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又冷又硬:“李……,那个,你赶快回李家去吧,我不会告诉他们你来过。”

    “客人”景坚望着手里的馒头,到最后,他也没机会告诉他的亲娘,他究竟叫李什么。

    不过,他的亲娘好像也不想知道。

    八岁的小男孩,把馒头放回桌子上,端起那碗温水一饮而尽,像是把人世间最后的一缕亲情也随着水咽进了肚子里,大步离开了这个温暖的,别人的家。

    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凝视着景坚的侧脸,紧紧地握着他冰凉的手,林子矜心里充满了怜惜和酸楚。

    她不知道程家丢失孩子的过程是怎样的,也不知道他的养母和那个女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做了怎样的一个局来骗他相信。

    她只知道,她的景坚,不是没人要的孩子!

    手上微微一紧,景坚反握住林子矜的手,对着她笑了笑,笑容里有苦涩,更多的是开朗和阳光。

    “没什么的,子矜,这些都过去了,你看看我,现在不是很好,还好运气地遇到了你。”

    “不,不,你会更好的,景坚,你值得拥有更好的!”

    这时饺子端了上来,景坚把桌上的醋壶拿过来,给林子矜面前的小碟儿里倒了醋,又问她:“要不要吃蒜泥?”

    “算了,下午还要上班呢,吃了蒜泥难闻。”

    林子矜给自己挖了半勺油辣子,又给他也挖了半勺:“你也不许吃蒜泥。”

    景坚看着她,宠溺地笑,故意使坏似的低声说:“嗯,我不吃,吃了蒜泥你就不让我亲了。”

    林子矜又羞又气,扭了他一把:“和我有什么关系啊,快吃!”

    饺子很好吃,皮薄馅大,辣子炸得也很香,不是特别辣的那种,却很香,和醋调在一起,闻着就很有食欲。

    林子矜一个饺子吃进肚子,问景坚:“你打电话不是要告诉我一件事么,现在说吧,等你说完了,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景坚给她挟了一个饺子,放下筷子看着她:“我宣布,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副师长的媳妇了。”

    “真的?!”林子矜高兴极了,她知道景坚立了功回来,肯定会升迁的,可是又听张弘说过,上面没人的情况下,团长就顶天了。

    现在景坚靠着自己的努力升了,这是不是证明,他真的很厉害?

    “当然是真的,任命书已经发下来了,我先来通知你。人生四大喜啊,林子矜同志,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双喜临门,和我结婚呢?”

    林子矜心里被喜悦充满着,她不假思索地回答:“现在!”

    “啊?”景坚有点诧异:“这个不合适吧,我倒是打过结婚报告了,可怎么也得领了证,才能……”

    他的脸有点红,小声嘟囔着:“领了证才能住在一起,不过你要没意见,我也很愿意,反正那房子里,家具什么的都买好了,咱们随时能搬进去,你要不嫌委屈,明天我就来帮你搬家……”

    “你想什么呢你!”林子矜戳他一指头:“想得倒美,吃饭!”

    她笑眯眯地看着他:“等吃完饭,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我说的喜事啊,和这个人有关。”

    景坚闹了个大红脸,赶紧吃饭,过了一会儿,试探着问:“怎么,是老家来人了?罗布村那边的还是金海市那边的,家里同意咱俩结婚了吧?”

    林子矜笑着瞪他一眼,这家伙简直了,成天就想着结婚结婚,不管跟他说什么,他都能想到结婚上去。

第三百四十一章半个馒头

    不过,结婚啊,林子矜自己想一想这件事,也觉得很期盼,很心动,心里怦怦直跳呢。www.uu234.netwww.uu234.net

    不过,在结婚之前,她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他。

    看着景坚吃完饭,林子矜给他倒了杯温水,才一五一十地,把程信才的事说了。

    “……就是这样,景坚,程叔叔那个胎记,和你的胎记位置一样,形状一样,就是你的稍微小一点点,而且,我也查了他的血型,和你的血型匹配,你俩很有可能有血缘关系。”

    景坚捉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

    林子矜伸出两只手,连茶杯带手握在她的手心里,只觉得那只手冰凉而颤抖。

    “说实话,你长得有几分像他,虽然没做dna检测,可他家里恰好也丢了孩子,说不定……”林子矜顿了一顿:“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林子矜没再说下去,景坚呆坐了一会儿,忽然站起身来就向外走。

    他站得太过匆忙,带倒了凳子,林子矜扶起凳子追出去,跟在他的身后。

    景坚心里很乱,他从小被养父母骂着,被周围的邻居怜悯着,知道自己是不受待见的,被亲生父母卖了的孩子,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他有些消化不了。

    沿着医院绿化区里,鹅卵石砌成的小路走了很久,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件事。

    林子矜默默地跟着,最后看看时间,再不去上班就要迟到了,她握着他的手,柔声说:“我去楼上请个假,你不要乱走,就在这里等着我,好不好?”

    转过脸看着林子矜,景坚艰难地说:“子矜,带我去见他。”

    不管事实怎么样,他都已经长大了,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拥有着自己的事业,拥有着最好的爱人,他,其实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病房里。

    尽管林子矜提前进来,跟程家父子沟通过,才敢把景坚领进来,但在看到景坚的那一霎间,程信才还是张大了嘴呆住,浑身颤抖。

    程术嘴唇颤动着,嗫嚅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景坚反倒不再颤抖,他目光深沉地看着程信才,偶尔把目光移向程术。

    也许亲人之间都有一种奇妙的感应,景坚在见到程信才的第一时间,就知道,自己就是程家的孩子。

    这个老人,这个中年男子,他们同自己,有着血脉相通的联系,不用什么dna测试,也不用看胎记,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有着亲缘关系。

    那是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静室之中,没人说话,林子矜有点担心地看着程信才。

    其它人都好说,程信才年纪大了,又刚做完手术,可千万不要激动之下身体出什么问题。

    好在程信才没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史,看现在的样子,暂时好像也没什么事。

    好半天,程术先说话了:“林医生,这,这是?”

    林子矜不说话,转头去看景坚。

    程术却不再等她回答,颤抖着声音问:“你是小弟,你是小弟吧?”

    说着话,他慢慢地走过来,颤颤地掀起景坚的上衣。

    血一般的胎记霎间烧灼了他的眼。

    程术转向程信才,一个大男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程信才翻身就要下床,林子矜急了,过去按住他:“程叔叔您慢点,刀口还没拆线呢!”

    说着话,林子矜赶紧给景坚使眼色。

    景坚似乎没看懂她的意思,好半天才慢慢地走过来。

    林子矜松开手,程信才掀开景坚的衣服,只看了一眼,像被烧灼了一样,闭了闭眼,又抖着手去解他衬衣的扣子,他手抖得厉害,忙乱半天却怎么也解不开。

    林子矜看出程信才的意图,替他解开景坚的扣子,退到一边去。

    程信才干枯的手抚摸过一道道疤痕,又伸手到景坚后背去抚摸,忽然大哭出声:“这孩子身上这么多疤,你这是遭了多少罪啊!”

    老头子挣扎着要下地,林子矜急了,再次按住他:“程叔叔,刀口,注意刀口!”

    奔驰刀口和普通的横切竖切刀口都不一样,活动幅度太大的话,刀口容易迸开。

    眼看着老头子挣扎不休,景坚终于开口说了他的第一句话:“我没遭过罪。这些伤疤,都是在战场上落下的。”

    程信才停下了。

    林子矜放开他,想起景坚刚才讲的故事,心酸得要命。

    他身上的伤疤,很多都是非常陈旧的伤疤,这还叫没遭过罪?

    那要怎么样才算遭罪?

    心里难受着,嘴上还得跟着景坚撒谎:“对对,景坚他身上的伤疤都是战场上留下的,程叔叔你别激动。”

    程信才看看林子矜再看看景坚,沉默了半天,仰起脸低声问道:“你养母对你还好吧,她,她,她既然偷走了你,肯定会喜欢你,对你好的吧?”

    老头子摇摇头自言自语:“你那么聪明可爱,从小就招人喜欢,她肯定会对你好的。”

    这些年来,程信才每次想起丢失的儿子,心痛得不行的时候,都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现在,他喃喃的,下意识地又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景坚不置可否。

    林子矜旁观者清,知道这是一个解开他心结的好机会,急忙问:“程叔叔,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您刚才说,景坚是被人偷走的?”

    程信才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程术从外面搬了两把椅子让他们坐下,唏嘘着说起当年的事。

    那是景坚两岁多的时候,程信才去上班,顺便把八岁的大儿子程术送到学校,妻子崔蒙在家看着两个稍微小些的孩子。

    当时正是困难时期,邻居过来跟崔蒙说,附近的商店里有带鱼到货,问她要不要去买。

    崔蒙便叮嘱六岁的程静,让女儿看着点儿两岁多的儿子,她出去买了带鱼就回来。

    前后不过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待崔蒙买了带鱼回来,进门时家里是一片狼藉。

    女儿在里屋的床上睡着了,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两岁的小程光也不见了。

    崔蒙吓得要死,把程静叫醒,和崔蒙一起回来的邻居跑去附近的派出所报了警,在警察和父母的盘问下,六岁的程静慢慢地回忆起了事情的经过。

    母亲出门后不久,就有女人在外面敲门,那女人哭得很惨,说自己饿得不行了,家里还有个孩子,如果没有吃的,孩子也会死的。

    “……她跟我说,只要半个馒头。”

    六岁的程静说话已经很有条理,最初的惊恐过后,她明白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让宝贝弟弟被坏人偷走,哭个不停:“我听她哭得可怜,就打开门,给了她半个馒头,后来她说馒头要给她的孩子留下,她只想要口水喝,我,我看她可怜,就让她进来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程静的三连问

    然后,程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糊里糊涂地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时,面对的就是崩溃的妈妈和几个民警。顶 点 X 23 U S

    后来回过神来,程家人慢慢查看,发现除了丢了孩子,抽屉里的二十块钱也不见了,同时还丢了一些粮食和细软首饰。

    从那之后,崔蒙就变得神经兮兮的,经常把大门从里边插着,不管谁来也不给开门。

    而她对女儿程静的态度,也很明显地冷淡了下来。

    之后没过几年,她的身体就垮了,郁郁而死。

    因为弟弟的事,也因为母亲的死,程静性情大变,变得尖酸刻薄,看任何人都觉得对方目的不纯,没安好心。

    直到长大后参加了工作,她才慢慢地好一些,开始能与人进行正常一些的人际交往。

    当然,不招人待见是肯定的。

    “我放学回来的时候,家里乱成一团,母亲哭得晕了过去,父亲跟邻居们出去找你。”

    程术眼晴里泪花直转:“小弟,家里人对不起你,把你弄丢了,让你在外面受了那么多苦,哥哥没本事,这些年一直在找你,可……”

    他忽然朝林子矜鞠躬:“谢谢林医生,不仅治好了我父亲的病,还帮我们找到了弟弟。”

    林子矜急忙回礼:“哎呀不用,一家人团聚就好。”

    按理说在这个时候,林子矜这个外人应当自觉地出去,给人家一家人留下私密空间,说说话儿。

    可看看始终沉默的景坚,林子矜终究有些放心不下,还是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景坚站起身走到窗口,看着外面的景色。

    病房在九楼,从窗口看出去,外面天朗地阔,天空蔚蓝,远处的马路上,自行车汇成一股洪流,慢慢地流动着。

    像积木似的公交车停在站牌口,门开了,吐出许多人,又摇摇晃晃地开走了。

    景坚看着那些像蚂蚁一样小的人,心中无悲无喜。

    原来,那二十块钱是这么来的。

    原来,那半袋粮食是这么来的。

    原来,养父说的那些话,是这么回事。

    “是你自己把他带回来的……”

    “那时候我不是不能生吗?这事都怪你娘,你娘天天念叨着怕你绝后,我没办法才……才把他买回来的!谁能知道我现在又能生了?!早知道这样,谁会要这个野种死孩子啊!”

    女人恨恨地骂:“白花我20块钱不说,将来长大了,还得给他娶媳妇呢!”

    那个女人偷了他家的粮食和钱,偷了母亲的首饰,还把他带离京都,带回那个小山村。

    告诉他是他的亲生父母卖了他。

    卖了二十块钱。

    多么可笑,二十块钱。

    程术怯怯的声音:“小弟,你在那家过得好吗?他们,他们待你还好吗?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如果你不想让他们知道,咱们私下里以朋友论交,我和爸爸尽量不给你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听到这话,程信才眼泪掉得更欢了。

    如果儿子和那家人感情很好,不愿意认他怎么办?如果儿子愿意认他,那家人阻挠怎么办?

    程信才不怕任何人的阻挠,可他害怕伤着他的小儿子。

    “没事的,程叔叔。”林子矜不得不硬着头皮出面,她没有提前了解清楚程家的情况,也没把景坚的情况告诉程家,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

    可越是这样,越显出程家人对景坚的爱护,林子矜眼里噙着泪花,心里却是高兴得不行。

    这下子,景坚就不会再难受了。

    他不是被卖掉的孩子,他也是父母的宝贝。

    “爸你怎么哭了?哥你做什么了惹爸生气?”

    林子矜正要解释的时候,程静进来了。

    今天她一反常态,穿了一双软底皮鞋,难怪走路没有一点声息。

    她看看程信才,再看看程术,一时间有点不好的联想,颤声道:“哥,怎么了,爸的病怎么了?”

    程信才摆摆手,擦掉眼泪笑了:“爸没事,静静,你来,我给你说……”

    “等等,这病房里乱七八糟的哪来这么多人啊,林医生,你上班时间进病房,连白大褂也不穿的吗?”

    林子矜这才想起来,跟着景坚上楼,她竟然没穿白大褂就过来了。

    程静在病房里扫了一眼,先冲着林子矜发作一番,又看着景坚的背影:“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进爸的病房?”

    程术尴尬又着急地:“静静……”

    “哥你别护着他们!我就不相信了,是医生怎么不穿白大褂,不是医生的话,有什么权利进病房?!”

    程静喊道,指指门口对着林子矜:“林医生,请你出去,换上白大褂再过来。”

    “呃……”

    没等林子矜动地方,程信才急了:“静静!你给我静一静好不好,林医生是咱们的恩人!”

    “爸,你不要乱认恩人好不好,”程静一脸不屑:“医生给病人看病,这是她的本职工作林医生,你不用邀功,我们都知道你在我爸的手术中起了作用……”

    林子矜苦笑,知道了程静所经历过的事,对于她的尖酸刻薄也有了些理解。

    任何一个小女孩,出于善良把需要帮助的人放进家里,最后却演变成了引狼入室,害死了母亲,弄丢了弟弟,这女孩子的性格,怕是都会有些变异吧。

    林子矜正打算起身出去,程术已经抓住了程静的手臂:“你别乱说了,林医生帮咱们找到小弟了!”

    程静怔了一怔,发出三连问:“你说什么?真的?在哪里?”

    她看看林子矜,再看看程信才。

    林子矜看向景坚的背影,程信才像个孩子似的擦擦眼泪,也看向景坚。

    程术用气音说了一句:“他就是小弟。”

    景坚抬起头,抬手在脸上擦了一下,转过身。

    程静发出一声尖叫,扑过去抱住了他,放声大哭。

    屋子里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林子矜心想她也不看看景坚身上的胎记,直接就抱着哭上了,也不怕弄错了?

    程静哭了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抹眼泪,端详了景坚一会儿,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真的是我小弟?小弟你还记不记得我?你身上有胎记吧。”

第三百四十三章我这是为你好

    又是三连问。顶 点 X 23 U S

    景坚只是微微点头。

    程术插嘴:“和爸爸的位置一样。”

    程静继续三连:“那个女人在哪里?我去找她,我要告她,我要让她坐牢!”

    程信才和程术同时担心地看着景坚。

    不知道他和那家人相处得怎么样,静静这么说,不会惹恼他吧?

    景坚摇摇头:“没必要,事情都过去了,我八岁那年就已经离开他们,和他们再没有交集。”

    程静兀自不肯罢休,程术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拉到一边,对着她使个眼色,转向景坚:“小弟,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眼看着人家一家人要摆开阵势叙说旧事了,林子矜自觉呆着不便,悄悄地站起身就要出去。

    景坚却在这时忽然抬眼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乞求。

    林子矜心一软,知道他不习惯这场面,又坐了回去。

    屋里的人都看着景坚。

    男子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眉目俊朗坚毅,短发清爽,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他垂下眼睫,低声说:“我的事,子矜都知道,让她跟你们说吧。”

    程静:“子矜是谁?”

    林子矜:“……子矜是我。”

    程家三口人迟钝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子矜就是林医生,景坚对她的称呼如此随意亲密,程信才和程术看向林子矜的眼神,登时有了几分别样的意味。

    很慎重。

    他们同时意识到,林医生对儿子(小弟)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程静倒是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林医生帮忙找到了景坚,以前对林子矜的那小小不满,早就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亲热地拉着林子矜的手:“哎呀林医生,真是谢谢你了,谢谢你帮我们找到了小弟,你可帮了我们全家大忙啦!”

    林子矜:“……这不算什么。”

    程静早忘了先前的问题,坐在床边上,热切地望着景坚:“小弟,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小林医生是从哪儿把你找到的?你过得怎么样?这些年没少吃苦吧?小弟,你回家来吧,让咱爸想办法给你调个好些的单位,以后好好发展,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其实这些话都是程信才父子早就想说的,只是他们一方面顾虑太多,另一方面也没来得及说出来罢了。

    “我在部队……”

    景坚话音刚落,程静便又接了下去:“部队有什么好啊,又苦又累,纪律又严,小弟,你转业吧,让爸爸和大哥帮你想想办法,找个好单位,熬上一两年,先混个科级干部当一当,慢慢地再想办法升迁,这么多年委屈你了,以后可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

    林子矜:“……”

    景坚:“……”

    不可否认程静真的是好意,可是让景坚去当科级干部,他得倒退多少级啊?

    林子矜在心里扳着指头换算着。

    程静还在给景坚计划未来:“到时候啊,你要愿意回家里住就回家,不愿意的话,家里的存款也不少,我和大哥再添点,给你在单位附近买一套房子,嗯,将来上班了,咱们跑跑关系,想办法给你分一套大点的房子。对了小弟,你成家了没?”

    景坚被她搞得很别扭,然而这是姐姐的好意,他能感觉到程静的热情,被动地回答:“……我不打算转业,部队有住的地方,我还没结婚,不过也快了。”

    他看向林子矜,后者像有感应似的,转头看向他。

    程静完全没意识到这两人的互动,沉浸在自己的计划里:“你有对象了啊,小弟,不是我说,你以前的条件不行,找的对象条件行不行啊?如果不行就果断分手,别耽误人家女孩子,将来姐姐在京城的圈子里,给你找一个条件好的对象……哎哟大哥你掐我做什么?”

    程术狠狠地掐了她一下,对景坚和林子矜陪笑道:“静静瞎说呢,你们别在意。”

    程静很不服气:“我怎么瞎说了,哎呀你怎么又掐我?”

    她对上程术尴尬的目光,再转头看看林子矜和景坚,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

    “你俩?”

    林子矜觉得不妙,这个未来的大姑子似乎很麻烦。

    n省那边有句俗话,小姑子都是搅家疙瘩。

    希望这个大姑子不是搅家疙瘩。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刚才还热情洋溢的程静立即变了脸色,犹豫一瞬,还是说了出来:“林医生,你工作很忙吧?那就不麻烦你了,我们一家子想说会儿话。”

    “静静!”程信才怒喝:“你滚出去!”

    程术扑过去捂住她的嘴,对林子矜尴尬地笑:“林医生你别理她,静静在运动那些年受过刺激……”

    程静用力地掰开他的手:“你胡说,你才受过刺激呢,我这是为了小弟好!”

    林子矜苦笑,她帮着景坚找到家人,景坚的心结是解了,可他的家人,却想让她离开他。

    现在还不流行支票,不知道程静会用什么办法来让她退却?

    “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林子矜站了起来,让他们自家人先沟通一下,统一意见好了。

    然而她没走成。

    景坚一把拉住林子矜,用力地握着她的手,郑重无比地对屋里另外三人说道:“我有话要说。”

    在几人或焦急或惊愕的目光中,他说:“首先,林子矜是我的爱人,同时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和她的关系,不接受任何置疑和反对。其次,我不会离开部队。”

    程术狠狠地瞪程静,死死地掐着她的手,程信才气得都快晕倒了,急声说:“孩子你别听静静的,你愿意怎么样都由着你,我们不会干涉你的生活!”

    他说话的声音低了下来,神情黯淡:“让你受了那么多苦,我们也没那个权利管你。”

    “不是,我这是为你好啊,小弟!”

    程术直接捂住了程静的嘴。

    景坚拉起林子矜的手,对程信才微微鞠躬:“您保重身体,好好养病,我和子矜先走了。”

    程信才答应着,脸色难看极了。

    这孩子,从头到尾就没叫一声爸爸和大哥。

    孩子转身的时候明明在擦眼泪,可是好好的气氛,全被这个蠢女儿搞坏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谈一谈

    他怎么能生出这么蠢,这么自以为是的女儿?

    程静兀自在埋怨程术:“你捂我的嘴做什么啊,我也是为了小弟好,你说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找对象的时候,怎么着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对小弟前程有助力才行啊。

    前几天我可听护士们说了,那个小林医生刚从n省探亲回来,她就是一个乡下丫头!”

    “乡下丫头怎么啦?”程信才把茶缸子摔在地上,水花四溅:“你爹我参加革命之前,也是泥腿子!你爷爷奶奶都是农民!”

    程静撇撇嘴不说话了,程术赶紧拿起她的包包塞在她手里,就推着她往外走:“你先回去吧,医院这儿有我呢,咱爸才做完手术,你这嘴没遮没拦的,别把爸给气着了。”

    程静看看程信才脸色不好,当女儿的毕竟心疼父亲,低声道了歉,怏怏地出去了。

    程信才长长地叹了口气:“程术,你去看看你弟走了没,顺便跟林医生道歉。”

    他这才想起来,被女儿这么一搅和,他还没来得及问一问那孩子叫什么名字呢!

    人家愿意回来这个家吗?

    还有小林医生,明明挺好的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就医术高明,女儿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当面就要拆散两个人。

    林医生这会儿肯定记恨上他们了。

    林子矜没有记恨程静,她还柔声劝着景坚:“其实我觉得,程静那人性格爽快,她说的话都是为你好,就是不了解情况罢了。”

    她笑着挺胸抬头,一副骄傲的样子:“她还是不了解我的优秀,等她了解了我,肯定不会劝你分手,说不定反过来还要向着我呢。”

    景坚勉强笑了笑,替她理了理头发:“子矜,我下午还有个会,晚上再来找你。”

    林子矜顺从地点头:“嗯,别多想,这是好事儿不是吗?”

    看看周围没人注意这边,景坚飞快地轻拥她一下,离开了。

    林子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转身回了医院。

    程术已经在医办室外等了她一会儿了。

    见她从走廊里过来,程术急急地迎上来,林子矜说声稍等一下,赶紧先去把白大褂换上。

    程术见她穿了白大褂出来,想到程静刚才嫌她没穿白大褂的事儿,立即涨红了脸,更加窘迫了。

    林子矜故做调皮地笑了笑:“别多想哦,我今天上班本来就迟到了,再不穿白大褂,如果被主任逮住,肯定要收拾我,说不定还要罚我抄一百遍病历。”

    程术知道这姑娘是在调节气氛,然而他实在笑不出来:“对不起,程静她的性格有些鲁莽,不,不仅是鲁莽,她总是以自我为中心,行事只考虑自己,不懂得为别人考虑。”

    林子矜笑了笑:“也不全是这样,我觉得,她为景坚考虑得就很周到。”

    程术一时不知道她这话是真心话还是讽刺,只得不接这个话题,跟在她身后低声请求:“林医生,我爸想跟你谈一谈。”

    终于还是来了。

    到底姜是老的辣,林子矜心想,程静这人比较鲁莽,当面就提出来了,和她比起来,程信才和程术就聪明许多,晓得这事不能在景坚面前提。

    只是不知道,他们打算用什么手段,让她离开景坚?

    威胁,还是利诱?

    然而并没有。

    程信才只是请求她,能不能说一说景坚的情况:“……我看那孩子身上的伤有新的,但更多的还是旧伤,其中还有烫伤,他……”

    程信才颤着声音,老泪纵横:“这孩子,他究竟受了些什么罪啊!”

    等林子矜原原本本把她所知道的都讲完,程家父子都沉默了。

    好半晌,程信才擦了擦泪:“谢谢小林,如果你不告诉我,这孩子他怕是永远不会跟我们说。”

    我的孩子,他遭了这么多的罪,却都自己一个人扛着。

    程术更是羞愧得无以复加。

    程静那个莽货,她都说了些什么呀。

    小弟靠着自己的努力,在部队里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她竟然要让他转业,回地方当一个小小的科长!

    “哦,对了,景坚在医院附近的槐树胡同买了房子,我们准备结婚。”

    林子矜说,用的是语气淡然的陈述句,只是通知他们,不是征求意见。

    程信才连连点头:“好好,好,小林医生,小光,哦不,景坚……他以前受了委屈,以后叔叔就把他交给你了,你有什么需要,就跟叔叔说,叔叔尽力帮你们办到。”

    这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样,林子矜有点不好意思,看样子是她想错了。

    “买房子的钱够不够,家具做了没有,屋里还缺什么?”程术说:“哪天有空的话,林医生带我去看看房子,我看着给你们准备一下。”

    林子矜笑得爽朗:“不用了,我俩都不缺钱,到时候我们会提前通知的。”

    看着程信才有些黯然失落的样子,她忍不住又劝慰道:“程叔叔,您也别难过了,景坚他很重感情,相信你们一定能相处得很好。”

    程信才点头苦笑:“农业部的戴国梁啊,等出院了我得去谢谢他,他替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我有愧啊。”

    这些年来,根据那偷孩子女人的冀南口音,他们找寻的方向重点一直都在冀南,程术几乎每年都要去冀南一趟,没有想到他的小弟就在京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还长成了大树,堪称国家栋梁。

    程信才百感交集:“我在京都这么些年,怎么就没遇见小光呢?”

    林子矜回到医办室,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不过她今天的工作已经被耽搁了许多,根本没时间接待她。

    “对不起,程静同志,我这会儿很忙,如果你找我和病人的病情无关,请恕我不能接待你。”

    程静气势汹汹的:“林医生,躲是躲不过的,我建议你还是面对现实比较好。”

    林子矜手抚额头:“程静同志,我真的很忙,咱们约在星期天再谈好吗?”

    程静看看医办室内的其它几名医生,再看看门口探头探脑的小护士,咬了咬牙出去了。

    旁边的医生看她走远,低声问:“林医生,怎么了,213的病人出问题了?”

    “没有,病人家属有点私事。”

    林子矜烦躁地摇摇头,从敞着的门看出去,看见程静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目光遥遥向这边望过来,看这样子,今天她是躲不过这一场谈判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咳,她要开什么药你就给她开,有什么特殊要求都给她满足喽,反正是全额报销,又不用咱们出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林医生你也犯不着得罪人。www.uu234.net”

    另一个医生也看见程静的样子,低声劝林子矜:“213床好像背景很深的样子,咱们小医生,得罪不起大人物啊。”

    林子矜苦笑着点头,示意自己会考虑的。

    可是,这不是药和钱的问题,这是她的爱情,除非景坚自己放弃,否则她怎么可能让步?

    手头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林子矜一忙开,就忘了程静的存在,把一叠病历放回原处,林子矜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程静不见了。

    林子矜松了口气,说实话她不怕程静,可程静毕竟是景坚的姐姐,而且,这个姐姐是真心为景坚好。

    虽然方法不那么合适。

    程静被出来透气的程术发现,连拉带拽地弄回病房,听完所有的事,一时间有点懵了。

    “那女人竟然那么欺负弟弟?!”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找她:“我去找她!我要让她把牢底坐穿!”

    程术拉住她:“这个你不要急,我会想办法处理的,我说的是小弟的事,你这为人处事的态度也该改一改了。”

    “哦对,小弟竟然是副师职哦,他可真厉害,不愧是咱们程家的孩子,这么说来,那个林子矜就更配不上他了,我得瞅着点儿,看看京都哪家有好女孩子,能配得上小弟的……”

    “住嘴!你胡说什么,你有权利干涉你弟的个人生活吗?”

    程信才被这无脑的女儿气得够呛:“你弟他需要咱们的时候,你在哪里?现在他自己闯出来了,你有什么权利干涉他的生活?!”

    “可,可我也是为他好呀!”

    “为他好为他好,真为他好你就不要管他!”

    程信才刚刚才知道儿子曾经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好容易从前线回来升了职,正准备组建家庭,现在女儿又来搅和,急痛之下他口不择言怒道:“当初如果不是你把那女人放进来……”

    “爸!”程术大喊。

    程静后退两步,眼中迅速盈满了泪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们嘴里说着不怪我,其实心里还是在怪我。

    还有妈妈,她到死的时候,都没再对我露出过笑脸。

    程信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然而这时也不想跟这把事情搅得一团糟的女儿解释,低下头,烦躁地说:“你们都出去吧,让我歇一歇。”

    程术拉着妹妹出去,两人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沉默了一会儿,程术低声说:“爸不是那个意思。”

    程静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我知道。”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积极地为小弟谋划,不就是因为这些年我亏欠了他吗?

    我真的是一心为他好啊!

    凡是欠他的,我都会尽量补偿给他。

    “哥,你进去劝劝爸,我回家了,孩子还在幼儿园呢。”

    程术答应一声,看着妹妹出门,回去里间陪着自己的老爸。

    这边程静出了病房,站在医办室的门外。

    “林医生,现在已经下班了,你可以出来了吧?”她冷笑道。

    林子矜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笔。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两人面对面地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这儿来往的人不多,相对安静一些。

    “你说吧,你要什么条件才能离开小光?”

    林子矜冷笑:“对你来说,他是小光,对我来说,他是景坚,你有什么权利要求我离开他?”

    “王司长和我们家的关系,你是知道的,如果你一定要呆在小光身边,我想你在其它方面,比如说事业上,就要遭受一些损失了。”

    程静知道,想让这年轻的女医生离开小光,可能会很难。

    毕竟她的弟弟既英俊又有本事,年纪轻轻的就是副师职,现在还有了家庭的助力,更上一层楼是很简单的事。

    哪个女孩子会放弃这样一个对象呢?

    程静可以肯定,就凭小弟的个人实力和家庭背景,只要她在京都贵女圈子里放出话,立刻就会有许多门当户对,品貌兼优的女孩子动心,到那时,小弟完全可以选一个对他前途有助力的妻子。

    而不是拴死在这样一个空有长相,却对小弟没有半点助力的林医生身上。

    而且医生的职业听着不错,实际上真的不咋样。

    做医生的要加班,要值夜班,还得跟各种病人打交道,既危险又脏,对家庭和小弟的照顾肯定不够周到。

    林子矜其实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免得景坚将来为难,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无所谓吧,我靠技术吃饭,能有什么损失?”

    程静心里呵呵:你对权力一无所知。

    林子矜心里也呵呵: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她看得清楚,这个时候,或者说不论什么时候,都有铁骨铮铮的知识分子,赵主任和老院长都不是那种会屈服于强权的人。

    “你有没有想过,小弟他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就算以前,他没回到我家的时候,你也配不上他。他是战斗英雄,是副师长,你呢,不过一个小地方的女孩子,运气好考上了大学,你看看你自己,除了长相和可怜的学历,还有什么?我们程家的孩子不可能娶你这样的人,你会耽误他的前程。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该离开他……”

    程静滔滔不绝地说着,感觉自己说的这都是掏心窝子话了,却见对面的女孩神情变了,目光中忽然带上了几分怜悯,看向自己身后。

    ……

    程静回头,看见神情淡漠的景坚。

    “子矜,累了吧,我带你去吃饭。”

    林子矜绕过程静,走向景坚。

    男子随手拥了拥林子矜的肩膀,带着她离开。

    从头到尾,他的目光都没分给程静一丝一毫。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呀!

    程静站在原地,突然感觉委屈得要命,真想原地蹲下来大哭一场。

    她也这么做了。

    女人的哭声瞬间传遍走廊,林子矜不安地想回头,却被景坚揽住肩膀,拉着走了。

    很快地,年晓晓就得到消息找来了。

    医院内部的职工食堂里,两人相对而坐。

    “林子矜,我可听说了,景坚同志找到了他的亲生父母,就变心了?”年晓晓拨拉着面前的菜,看着一点胃口都没有的样子。

    “你听谁说的?”林子矜哭笑不得:“哪儿有这回事?”

    年晓晓怀疑地看她。

    “想哭就哭出来,如果不甘心的话可以去部队告他,我和张弘会帮你的!”

    林子矜无语了:“你究竟是从哪儿听说的,根本没有这事。快吃饭吧,我下午还有手术呢!”

    年晓晓根本没有一点食欲:“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什么都不想吃,成天懒洋洋的睡不够。”

    这下换成林子矜怀疑地看她了。

    “晓晓,你该不会是怀孕了吧?大姨妈准不准?”

    “说起来好像好久没来了哦,不过,我结婚还不到半年,怎么就能怀孕呢?”年晓晓嗔道:“你先操心你自己吧,都被人甩了,还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林子矜笑而不语,忽然冲着门口方向招了招手。

    张弘大步过来,在年晓晓身边坐下来,先看了看盘子里的菜,嫌弃地皱眉头:“晓晓,妈给你做了你爱吃的,你怎么不回家吃饭,在这儿吃这些饭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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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甜婚似火介绍:
带着一身医术,回到七十年代的堂姐身上,林子矜首先要做的就是阻止弟弟前世的悲剧,还有不能让前世的自己嫁给那个毁了自己一生的渣男。可是弟妹不听话,还有极品的姥姥舅舅等着她怎么办?林子矜:没关系,本姑娘战斗力一流!景坚:媳妇不用你动手,看谁不爽我帮你收拾他!林子矜:起开,别挡着我干大事!救过我我就是你的人?啊呸,我研制的药救过无数人呢!别过来,看我手术刀对付你!景坚:媳妇别生气,我不过去,换你过来好不好?乖,过来。还有,那个学术派小奶狗,你离我媳妇远点!男主兵王,女主外科医生,男强女强,不打不相识。重生七零甜婚似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七零甜婚似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七零甜婚似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