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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甜婚似火全文阅读

作者:桃渔     重生七零甜婚似火txt下载     重生七零甜婚似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拉帮套

    “咳咳!谁家有肉不吃吃屎啊,这不都是穷闹得么!谁不想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冯家两兄弟那不是穷得没办法么!”

    林老太咳嗽两声,说话的声音带着一股子沧桑和无奈:“冯家两兄弟都三十多的人了,那猴猴有点半脑子,也没什么坏心,娶不着媳妇他不朋伙怎么办,难不成还像在坝楞一样,给人家拉帮套么?”

    猴在方言中是小的意思,这里的猴猴,指兄弟姐妹中的最小的一个。顶 点 X 23 U S最小的舅舅叫猴舅,最小的姨姨叫猴姨。

    林老太这里说的猴猴,是指冯家兄弟中最小的那个弟弟,今年二十八岁,在农村委实属于大龄青年了。

    白如意撇了撇嘴,难得地有些尖酸刻薄:“他家在坝楞公社呆不下去,不就是因为拉帮套的事么,来咱罗布村他要还敢这样……呸,不对,咱罗布村可不是坝楞公社,谁家愿意让他拉帮套啊!维维他爸当着队长,第一个就不让!”

    林老太耳朵有点背,经常听岔别人的话,这时又一次听岔了话,以为媳妇在说儿子坏话,埋怨道:“胡说甚哩,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咋能第一个上了,他没那毛病!咱们这一家子他还养活不过来,哪能给别人拉帮套!”

    白如意哭笑不得,老太太这是把“不让”听成“上”了。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解释清楚,老太太咧着豁牙的嘴笑了起来:“你说话也不大声点,差点冤枉了我儿子……”

    说着她又转回原来的话题,还是同情的语气:“咳咳,坝楞那家也真是的,拿了冯家的钱,又告了冯家猴猴,也太不地道了。”

    朋伙是什么意思,林子矜不知道,拉帮套是什么意思,林子矜却是知道的,她心里一惊听这话里的意思,冯谦的三爹以前在坝楞给人拉过帮套?而且还被人家告了?

    拉帮套,按字面上的意思解释,是指在马车旁边另外拴一头牲口,帮着主驾辕的马儿拉车,这匹帮着拉车的牲口就是拉帮套的。

    然而它的另外一层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不得不说,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形容起一件事或一种现象来,用的比喻也是极合适的。

    一驾马车就是一个家庭,而那个拉帮套的人,既不属于这个家庭的一分子,却又在这个家庭里出力。

    拉帮套的人把挣到的钱都交给这个家庭,同时也能在家里女主人的身上获得一些不可言说的权利。

    看样子,冯谦的三爹,也就是林老太口中的猴猴,是把挣的钱都交给了他拉帮套的那家。

    但人家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又或者是闹翻了,不仅不让冯谦三爹上家里的炕,反而告发了他。

    接下来林老太的话果然证实了林子矜的猜测。

    “哎,冯家这也是穷得没办法,谁知道那家人那么狠哩。不过朋伙也好,总算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冯家老二和猴猴,对吴霞都挺好的。

    人家吴霞自个儿也看不出不高兴,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猴猴挣的工分和钱都交给吴霞,家里头还宽裕不少,你们外人就不要搀和啦。”

    林老太很是宽容地说着话,一副有感而发的样子。

    林子矜在外面听得目瞪狗呆,她自然知道吴霞是冯谦的二婶儿,只是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

    这是……

    这是冯谦的二爹和三爹共妻了吗?他二婶吴霞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原来朋伙是这个意思,怪不得刚才二婶白如意听到维维问自己朋伙是什么意思,立即就给了维维一巴掌,这事说起来确实不好听。

    而且,自家奶奶这三观,怎么这么感人啊?

    什么叫都是穷闹的,穷就可以如此不尊重女性吗?兄弟共妻,这可以算是乱.伦了吧?

    “这事说起来太难听,我一个当娘的不好跟家亮说,你跟家亮说说,冯家兄弟的事他就不要管了。

    人家兄弟关起门来怎么过日子,和外人也没关系,只要不祸害别人,就让人家自己过哇!”

    林老太还是那副悲悯的样子:“一个羊有一个羊的一滩草,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儿,那猴猴就算是个半脑子,也是个大活人哇,活人总得生活了哇。

    只要吴霞和冯家老二自己愿意,外人就不要搀和了。不管咋说,冯老二和猴猴还是挺孝顺的,那不是对他爹还挺好么!”

    对于婆婆的论调,白如意显然很不以为然,凑近了林老太说:“娘,你看你说的,没老婆的人又不是冯三一个,哪能都像他们家那样……”

    林子矜听着二婶不满地跟奶奶絮叨,试图扳正奶奶的三观,却是想起了前世的事。

    前世的她也是见过冯谦的二爹和三爹的。

    她和冯谦成家后,每次逢年过节回到冯家探亲,都提着礼物挨家挨户地去看过冯谦的长辈,当然也包括冯谦的二爹和三爹家。

    冯谦的三爹,也就是林老太嘴里所说的猴猴,那时还没成家,和他二爹住在一个院子里,冯谦的爷爷也跟着他们在一起住。

    那是一个收拾得很干净的小院子,院子里一排三间半砖半土结构的房子,冯家老爷子在最东边的房子里,其它两家各占一间房子。

    冯谦的二爹和三爹看着都是老实巴交的人,和林子佼说话时有些腼腆,完全没有一点点长辈架子,冯老爷子更是见人只会呵呵地笑,看着就一副善良好说话的样子。

    不管是冯家二爹还是三爹的屋子,也包括冯家老爷子的屋子,都被冯家二婶吴霞收拾得很干净,三个男人身上的衣服不是很新,却干净整齐。

    现在回想起来,冯谦二爹二婶和三爹之间的气氛,果然有点诡异。

    就好像……就好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当然他们本来就是真正的一家人,可是哪有小叔子和成了家的哥嫂那么熟稔亲近,毫不避讳的?

    林子矜忍不住拍拍自己的额头:其实她应当能看出来的,可她当时听冯谦说,他二爹的家里,家庭气氛特别的好,他们家一家子的兄弟姐妹都很亲,所以见到那种情况也没多想。

    林子矜隐约记起,在她和冯谦结婚后的第七年还是八年头上,冯谦的三爹最终好像还是成家了。

第六十二章供销社的真实含义

    那时她已经由县医院调到省医院,一天冯谦接到他二爹的电话,说是三爹被三婶儿砍伤了,住在县医院,让林子佼从县医院找个认识人帮点忙,给冯谦三爹找个好大夫治伤。www.uu234.net

    林子佼不知道冯谦三爹什么时候成的家,也不好多问,只以为是两口子打架动了刀,就找了曾经的同事让帮忙关照下。

    等到事情过去,她再问冯谦时,才知道冯谦的三爹打了大半辈子光棍,前年在村口拣到一个患有精神病的女人,便领回家当了媳妇。

    女人的病情不算严重,不发病的时候,除了反应有些迟钝,家里的事儿,地里的活儿都不耽误,平时不说话的时候,甚至看不出来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冯谦三爹对这媳妇也还不错,两个人的日子过得还挺好。

    那次冯谦三爹被砍,却不是两口子吵架导致的,而是冯谦三婶半夜里忽然犯了病,去厨房里拿了菜刀,将他三爹砍成重伤。

    如果不是二婶吴霞听到动静,两口子过去制住人抢下了刀,怕是光流血就能要了三爹的命。

    这件事的后续林子矜也有印象,冯谦三爹治好伤后,又回去和继续和三婶过上了日子,直到林子矜穿来这个时代,似乎也再没听到过冯谦三婶再次犯病的消息。

    事实上,如果没有系统的治疗,精神方面的疾病是很难自己痊愈的。

    所以更大的可能是冯谦三婶又犯过病,但没再砍过人,或者砍了人林子矜也不知道而已。

    “……我真得跟维维说一说,不能再和冯谦一起玩!”

    白如意的声音把林子矜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听到维维和冯谦的名字,她立即收敛心神,竖起了耳朵。

    “你不知道那个郭翠花,人家私底下都说她开着供销社哩,这种家庭出来的娃娃,那能有个好?别把咱们维维也带坏了!”

    显然林老太也对郭翠花印象不好,这一次她倒没反驳,而是跟着点头附和:“是了,冯家老二和猴猴朋伙,那是穷得没办法了,而且人家兄弟俩对冯老汉也孝顺。

    郭翠花那人,纯粹就不是个正经东西,她从来也没管过冯老汉不说,自家明明日子还过得去,出去勾三搭四做甚了。”

    林子矜听出来了,林老太对冯家老二和老三印象好,其实主要是因为那兄弟俩对冯家老爷子好。

    白如意很满意婆婆的态度,继续说:“娘你不知道,人家村里人为甚叫冯老大家供销社。

    别的不说,就说鸡蛋吧,郭翠花家里头一共才养了三只鸡,她家那鸡蛋多得,每隔几天就拿到供销社一大篮子!就算养二十只鸡也下不了那么多蛋啊!”

    “咱村里好几个妇女都跟我反映了,冯家朋伙的事倒不说了,反正也是自家关上门过日子,她们都要求队里处理郭翠花的事儿。”

    林子矜一惊,她不是很能听得懂二婶的话,冯谦他妈郭翠花怎么了?

    不就是养的鸡比别家的鸡下蛋多么,也值得大惊小怪的?或者郭翠花手脚不干净,偷了别人家的鸡蛋?

    不管什么时候,小偷小摸都是令人讨厌的,何况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

    前婆婆郭翠花确实有小偷小摸的习惯,许多亲戚甚至当面就说她“手不高”,看样子她这是偷出众怒来了,怪不得人家队里的妇女要求处理她。

    “……三蛋他妈都跟我说了,说郭翠花那些鸡蛋都是村里男人去她家时给的,好像每次去冯家,最少都得给郭翠花拿二十个鸡蛋。

    郭翠花拿去供销社卖的鸡蛋,一看就不是三两只鸡下出来的……”

    白如意性子温和,跟婆婆聊这种话题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但不说不行啊,小儿子维维喜欢和冯谦玩,大人又不能详细地对孩子解释这些龌龊事儿。

    她今天因为维维跟子矜说“朋伙”的闲话,打了维维一巴掌,婆婆还护着维维,最关键的,看婆婆这样子,对冯家这些龌龊事儿还并不太反对!

    林家亮是队长,整天忙得要命不着家,白如意自己又要下地出工,在家的时间也有限,能够照料管着孩子的,主要还是林家两老。

    如果林老太不把这事当成一回事,将来万一维维跟着冯谦学坏了,林家唯一的儿子可就毁了!

    白如意一改往常不翻别人家闲话的做法,决定好好跟林老太讲讲闲话,把冯家的情况跟婆婆说说,指望着她不在家的时候,婆婆能管住点维维。

    抱着这个念头,白如意索性把她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娘你成天不出去,碍着维维爸的面子,又没人上门来跟你讲,你根本就不知道。

    人家都说,咱队里分啥,郭翠花家里就有啥,队里杀猪,她家就有猪下水;队里杀羊,她家里就有羊血灌肠。

    时新的瓜菜果子她家里都有,四时不断;那就不说了,就连记工分的,都给她记得比平常妇女高一些。

    自从冯家搬来,村子里的人家都小心着呢,那些女人都把自家男人看得严实,就怕男人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冯家。

    要不大家伙咋都说郭翠花家里开着供销社呢?

    前几天三蛋妈跟我说,她给二铃扯下的花布丢了,后来看见那布做成衣服,穿在冯家那闺女小霞的身上!

    冯家那闺女还穿着新衣服在村里转悠,三蛋妈差点没被气死。

    娘,那块布是我跟三蛋妈一起去公社供销社扯的,咱村就那独一块,冯家根本就没买,却穿在冯小霞的身上,你说这叫个什么事啊!三蛋爹也太不像话了!”

    林老太显然不知道这么多,啊啊地答应着,老眼圆瞪,都有点傻了。

    林子矜则傻得更厉害,冯谦他妈的供销社竟然是这个意思?!

    冯家的闺女冯小霞是她前世的小姑子,为人极度自私,心眼儿阴暗恶毒,表面却装得很是乖巧听话,就连前世的她也被冯晓霞蒙蔽了好些年,掏心掏肝地对她好。

    直到后来她要和冯谦离婚,冯小霞知道再占不着她的便宜,才露出了真面目。

    而郭翠花开着“供销社”的典故,居然是这么来的?

    怪不得别人一提他家开着供销社,不管是冯谦还是郭翠花立即就翻脸呢,原来是这么回事。

    有郭翠花这么个不知检点的妈,以冯谦那种自负的性格,肯定很痛苦吧。

第六十三章冯谦原生家庭的真面目

    想到这儿林子矜忽然有些明白,前世的冯谦在两性关系上,那种混乱甚至变态的心理是从哪里来的。

    看样子,原生家庭和郭翠花的影响在这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

    事实上,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的冯谦,对待女性的态度非常奇怪。

    他对任何女性都有一种从骨子透出来的不信任和看不起。

    老实巴交的女性,冯谦说人家是假正经,这么老实肯定是装的;水性杨花的女性,他对人家有兴趣,会想方设法地勾搭人家,但同时心里又极度看不起这种女人。

    一边像集邮一样,用尽各种手段收集着各种女人,一边又鄙视着所有的女人,甚至有一次冯谦对她说,他连他自己的亲妈都不信任。

    现在林子矜明白了,冯谦为什么不信任他的母亲,郭翠花这种人,原本也不值得任何人信任。

    冯谦对林子矜也不信任,事实上经过无数次的调查盯梢,各种手段的监控,冯谦也知道林子矜并没有外遇,但他还是控制不住地要怀疑。

    有一次,冯谦喝醉了对林子矜说了心里话:“我知道你没有外遇,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你一上夜班,我就忍不住怀疑你在医院里做什么事。

    我每次出差,也觉得你在家里一定不安分,我也半路回来看过你,也去医院查过你,发现你没事,当时我信了,可事情一过去,我又觉得你有问题。”

    当时的林子矜还不知道冯谦在外面的事,她只是觉得冯谦有点心理疾病,太过于敏感多疑,内心深处还隐隐觉得他很可怜。

    可是到后来,冯谦的事暴露,她才发现,他的心理疾病不仅包括多疑和私生活的混乱,甚至还有些变态。

    有一次林子矜要百度个资料,自己手机没电了,借用一下冯谦的手机,冯谦手机里的“丰富多彩”的百度浏览记录让她震惊异常。

    也就是那一次,林子矜才意识到,冯谦的心理可能真的有问题。

    他的私生活混乱,并不仅仅出于很多男人常见的广开后宫的想法,更多的则是他的变态心理。

    她很认真地跟冯谦谈过这事,表示愿意带他去省外,找个没人认识的医院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冯谦却很强硬地表示不行。

    “我承认我有毛病,可我又不害别人,不影响别人的生活!至于你,你现在还在乎我吗?”

    冯谦这么说,林子矜也无语,这个时候,她和冯谦只有表面上的夫妻关系,实际上两人的关系已经冷到了极点。

    做为一个有轻微洁癖的医学狗,在知道冯谦混乱的男女关系之后,林子矜就开始和他分床而睡。

    儿子小璋后来支持她和冯谦离婚,其中也有这事的原因。

    小璋高三的时候,为了保证学习质量,两人和小璋商量着暂时没收了孩子的手机。

    小璋需要查资料的时候,就来借爸爸妈妈的手机,有好几次,林子矜看见小璋对着父亲的手机屏幕,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林子矜猜想,冯谦可能忘了清除他手机里的浏览记录,被孩子看到了。

    她提醒过冯谦几次,可冯谦根本记不住这事,也或者,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事。

    后来,孩子看父亲的眼神就很复杂了。

    再后来,当冯谦的女人之一再次找上门来的时候,小璋很痛快地表态,他支持父母离婚。

    想到小璋,林子矜又是一阵心痛,她可怜的儿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幸好她穿来之前给孩子名下买了房,也幸好孩子已经大学毕业,能独立生活了。

    “子矜你怎么在这儿,你看这外头这么冷,你站这儿做甚了……”

    白如意的声音将林子矜的思绪拉了回来,抬头看见白如意略有些尴尬的笑脸,林子矜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十七岁大姑娘,躲在这儿偷听长辈说的“朋伙”和“供销社”的闲话,确实不妥。

    这种情形之下,不仅她尴尬,白如意和林老太也尴尬。

    林子矜一转念间便决定,反正也尴尬了,不如索性把话说开,身为一名心理年龄四十多的前医生,其实她的脸皮还是很厚的。

    林子矜正色道:“二婶,我有话跟你和我奶奶说。”

    白如意把手里端着的馒头又放回灶台上,拉着林子矜进屋:“来,子矜,进屋来说,外边冷。”

    林子矜也不推辞,跟着进了灶屋,事实上她在外边一动不动听这半天,已经冻得狠了。

    和外面比起来,灶屋里温暖异常,蒸锅上的水气弥漫,给人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这样更好,接下来她要说的话,原本也不必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隔着一层水汽,大家都不尴尬。

    “二婶,奶奶,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

    林子矜话一出口,白如意和林老太便有些尴尬,翻别人家里的闲话,被晚辈听到,说的还是那么敏感龌龊的话题,两人的面子上都有些下不来。

    白如意便要解释:“子矜,你听我说,我们也是担心维维跟着冯榆钱学坏……”

    “二婶,”林子矜打断了她的话,她不想让自己前世的母亲尴尬,索性语速很快地说了出来:“我刚才在打麦场上看见,子佼和冯谦之间,好像也很熟络。

    而且,子佼似乎对冯谦的印象还很好,我提醒她不要多和冯谦来往,她还很不高兴的样子。

    二婶,奶奶,我觉得,你们得多关心子佼,不能让她和冯谦走得太近,毕竟是女孩子,跟这种家庭的孩子来往多了,那以后的名声……”

    没等林子矜说完,白如意先急了:“子佼也跟冯榆钱一起玩?这傻孩子!”

    事实上,乡村中对男孩和女孩的教养要求是不一样的,男孩子稍微淘一点,回家晚一点,一起玩的伙伴杂一点,那都不是大问题,只要他自己品性好就行。

    等孩子将来长大些,顶门立户了,也要跟各色人等打交道,总不能出去办事还挑人吧。

    那个时代的人信奉“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朋友多些,交游广些,怎么说都不是坏事。

    可是女孩子就不同了,别人家的女孩怎么样不说,林家的女孩子是绝对不允许晚归的,至于一起玩耍的伙伴,别的不说,像冯谦这样家庭复杂,声名狼藉的,林家绝对不会允许自家女儿跟他走得近。

第六十四章挨着臭茅房,能长狗尿苔

    就连一直对冯家很是宽容的林老太也急了,事涉自家孙女,她的三观立即不掰就正:“这哪能哩,如意你得管管娇娇,挨着金銮殿,能长灵芝草,挨着臭茅房,能长狗尿苔。www.uu234.net

    就冯家那德行,冯榆钱能长成甚好样子?娇娇跟冯榆钱一起玩,还不得让人笑话呀!再说了,跟上甚人学甚样,跟上巫婆跳大神,万一她跟冯榆钱学坏了怎么办!”

    林子矜松了口气。

    只要二婶和奶奶支持她就好。

    她自己在这儿不能久呆,但是鉴于前世的事,林子佼和冯谦的事又不能放任不管,有这两个家长操心,自然比她远在金海市干着急,却远水解不了近渴要强。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最好还是再加一把火。

    林子矜吧啦吧啦地讲了一通原生家庭对孩子性格的影响,也不管这么做对冯谦公平不公平。

    反正对她来说,保护好林子佼不要被冯谦骗了,才是她最重要的事。

    白如意听得一脸懵,这城里的老师就是教得好,看看子矜这孩子,说起话来大道理一通一通的,有的词她连听都没听过。

    不过,没听过的词并不代表理解不了。

    林子矜讲完了,白老太首先表示赞同,一拍巴掌:“就是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前些年大喇叭上不也常说嘛,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

    老太太也不再话里话外的提冯家老二和猴猴孝顺的事了,只掐着郭翠花的事不放:“有郭翠花那样的妈,冯榆钱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可别让他把咱维维和娇娇带坏了。”

    听到熟悉的娇娇两个字,林子矜心下微暖,前世的奶奶总是很慈爱地叫她娇娇,记得前世的她听着还觉得很别扭,今世听来,心里却是热乎乎的。

    林子矜急急趁热打铁:“是啊奶奶,有的人表面上看着憨厚,实际上心眼儿可多啦,看人可不能光看外表。”

    白如意也回过神来,立即附和:“是了,冯榆钱那孩子看着老实,其实心眼多,咱们尽量不和这种人家打交道。

    维维小子家的也就不说了,子佼女子家的,名声重要,可不能再让她和冯榆钱一起玩了。”

    说着话,白如意做了决定:“今儿夜黑娃他爹回来我就跟他说,平时在学校里,也让子依多照看着点儿。”

    说曹操,曹操到。

    林子依在这时跨进灶房:“娘,让我照看甚哩,哎呀奶奶,这灶屋里烟气大,看把你呛着的,你赶紧回正屋里去,我和我娘做饭,子矜你也回去歇着,这儿有我哩。”

    几句话关照到了在场所有的人,林子依伸手便去端盛着馒头的笸箩。

    林子矜笑了笑并不动弹,挡住她的手:“姐,我们正商量子佼和维维的事了,你成天在学校,也来说说。”

    说着话,她便去看白如意。

    这话由二婶来说,更有说服力。

    冯家的事太过龌龊,女儿又还是个黄花闺女,白如意原本不想跟林子依说这事的,但是看小林子依两岁的林子矜也落落大方的,心里那股窘迫劲儿便也轻了许多,索性跟闺女说了。

    “……就是这么回事,子矜说看见子佼跟冯榆钱关系也不错,有点担心,她说那个原生家庭甚的,我也不太懂,反正就是不能让两个娃娃跟冯榆钱走得太近了。”

    白如意终于说完了,舒了一口气看向林子依。

    这个女儿憨厚又聪明,在人情世故上也做得很好,三个孩子都是她的学生,如果她和她们的意见一致,那么在学校里也就有人管着维维和子佼了。

    林子依有点意外,更多的是赞同:“奶奶,娘,这事我知道,正想着怎么跟你们说,没想到子矜心还挺细的,倒也发现了。”

    这下子好了,家里的老中青三代女人意见统一了。

    站在烟气缭绕的灶房里,四个女人商议起以后怎么办,却都没注意到,外边的窗台边,伏着两个小屁孩儿。

    林子维和林子佼两人躬着身子爬在窗下偷听,林子维一脸我早就知道,却不以为然的表情,林子佼则满脸的愤愤不平。

    “……嗯,就这样吧,以后我在学校会注意的,奶奶,娘,你们在家里也看着些,咱们管不了别人家的家事,不过关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总是做得到的。”

    林子依说着,端起盛着馒头的笸箩往外走:“咱先去吃饭吧,一会儿馒头凉了。”

    窗台边,林子维拉了拉林子佼,小声说:“快走,大姐要出来了!”

    林子佼脸上愤愤不平,带着几分不情愿地跟着林子维快步离开。

    灶屋内的人毫无察觉,只有耳力灵敏的林子矜似乎听到点儿什么,她跟在林子依的身后出来打量四周。

    院子里空荡荡的,几只母鸡在梨树下悠闲地踱来踱去,见有人出来,抬起头看向这边。

    吃饭的时候,两个小的坐在惯常坐的位置上,林子维与平常无异,埋着头哧溜哧溜地喝糊糊,林子佼脸上有几分不高兴,却也没说什么。

    林卫国与林家明两人一起进屋,饭吃了一半,林卫国便提出该回家了。

    林子矜知道离开罗布村是迟早的事,可是真的听林卫国说出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情愿。

    “哥,咱能不能晚点走,我想再住几天……”林子矜想了又想,还是找个理由想争取一下:“我还没跟奶奶学做鞋呢?”

    “就是啊,子路和子矜索性在这儿过年吧,村里过年也可有意思呢!”

    白如意也跟着挽留,她对大哥家的两个孩子极有好感,子路都二十多岁的人了,经常陪着维维玩不说,还很有耐心地给维维讲外面的故事。

    至于子矜,更是把自家的两个孩子当成亲弟妹一样的看待,一点儿都不见外,比她这当娘的都细心。

    林家亮也抬起头看着林卫国。

    “再住几天,等年根儿再回去也行,你爹娘那儿我跟他们说。”

    他说,又看了看林子矜:“子矜明年就高中毕业了吧,上了班单位里管得严,就再没时间回来了。”

    “二叔二婶儿,不了,”林卫国放下馒头,很有礼貌地回答:“家里的事儿还多呢,我们出来的时候,家里过年的东西也没怎么准备。

    我爸妈和姐姐都上班,我俩早点回去,也好帮着准备年货。”

    几个人又挽留一番,但林卫国是个有主意的,决定了要走谁说也没用。

第六十五章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林子矜也知道必须得回去了,她和哥哥已经在罗布村住了好几天,这连小年都过了,再不回去怕是要挨骂。www.uu234.net

    可她就是不放心怎么办?

    如果没有冯谦的出现还好,毕竟现在维维才八岁,他的事还得过几年,她可以慢慢来,等以后寻着机会再回来。

    可现在冯谦出现了,子佼和他的关系还很好,万一……

    林子矜简直不敢想,万一林子佼再重蹈前世的老路,导致一辈子不幸,她该得有多后悔。

    最终谁也没能说服林卫国,事实上所有人也知道,林家兄妹是该回去了。

    林卫国说得对,毕竟那边也要过年不是,他俩回去还能帮得上家里的忙。

    “那明天让你二爹套车送你们,我先去捉只鸡杀了,明天一早吃了鸡再走。”

    不管林卫国兄妹俩怎么劝阻,悬在林家母鸡头上的菜刀还是落了下来,最肥的那只母鸡被白如意捉了起来,林老太亲自操刀将它杀了,婆媳俩就着个大木盆给母鸡开膛烫毛。

    林家明去了队里,下午队上也没什么热闹可瞧,外面天寒地冻的,林家老大家和老二家的几个孩子,便都窝在东屋里聊着闲天。

    炕烧得很暖,屋子里热乎乎的,兄妹几个在炕上躺的躺坐的坐,一派闲适地听着林子依说起林子维的各种故事。

    七岁八岁惹人嫌,人不嫌,狗还嫌。

    七岁八岁的孩子正是人嫌狗厌的年纪,林子维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夏天捅蜂窝,冬天掏麻雀窝,村里所有的狗都吃过他的苦头,见了他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走,邻居家最凶狠的大公鸡,每次见了他,都要把全身的毛都蓬起来,带着一副万分警惕的模样半伏着身子看着他。

    在学校里的故事就更多了。

    上课捣乱,下课打架,夏天堵在教室门口,进门的男生无论哪个年级,都要给他交一把“酸溜溜”(沙漠中一种口味酸甜的野果)才能进去。

    有一次他心血来潮,想挖个泥陷阱恶作剧整人,因为没有水,便把全班的男生集合起来,让他们每人向陷阱里撒一泡尿。

    林子依说得又是郁闷又是好笑,时不时地在林子维额头上敲一下,林子矜听得咯咯笑,想起前世。

    前世里,这臭小子可没少在她被窝里放死老鼠,或刚长出刺的小刺猬吓唬她,还用浸过墨汁的蚕豆,假装屎克螂恶心她。

    那时候她经常被这熊孩子气哭,可现在想起来,那些事却那么有趣。

    林子维嘻嘻哈哈地跟着笑,时不时还厚脸皮地补点别人不知道的细节,和当时他的心理活动,丝毫不觉得丢人,更不觉得被哥哥姐姐们声讨是啥大事。

    不过熊孩子很聪明,并没让哥哥姐姐们的话题一直围着他转,说了一会儿之后,便缠着林卫国,让他讲外面的故事。

    林卫国自然满足了林子维的愿望,他内心深处其实很愿意给二爹家的孩子们讲讲外面的故事。

    孩子们生在农村,户口在农村,这些都没关系,他希望他们将来能够走出乡村,去见识下外面的世界。

    前些年大串联的时候,林卫国才刚上中学,当时他年纪还小,但仗着个子高,谈吐样子也成熟,硬是跟着几个同校的高年级学生,出去转了一个多月。

    他们去过当时的革.命圣地,受到了伟人的接见,之后又跟随着全国各地的革.命小将的步伐,走遍了大半个华夏。

    随着步伐的深入,不知什么时候起,林卫国同其它革命小将分道扬镳,他的目光渐渐从时事上移到了自然风景上。

    祖国或壮阔或秀丽的山川河流,以及或淳厚或奇异的人文风俗,让林卫国的心情由混乱躁动渐渐变得平静安祥。

    这是一个美丽的,有着深厚文化底蕴的国家,她虽然饱经磨难,但终将会在世界之林崛起。

    林卫国坚信自己的祖国终将会变得更加强大起来,他希望能够为这个国家尽到自己的一份力量。

    他也愿意让身边的人都知道祖国的美,还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的力量。

    林卫国的眼界和见识极广,他讲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那些奇特的风景和地貌,使得姐弟几个,甚至经历了后世的林子矜都听得津津有味。

    因此直到林子矜提起冯谦之前,气氛都是融洽又欢快的。

    事实上开始时,林子矜并没打算提起冯谦,只是说着说着,她还是忍不住把萦绕在心头最大的隐忧说了出来。

    “维维,子佼,你们可得好好学习,将来总有一天,你们学到的知识会派上大用场,千万少和那些坏孩子一起玩,最后影响了自己的前途。”

    林子矜不能说出高考马上就要恢复的事,也只能这样委婉地说了。

    但这话落入本就心有不平的林子佼耳朵里,自然就听着很刺耳了。

    “子矜姐,好好学习有什么用,冯谦学习倒好,又听话懂事,可你们不照样看不起他?还不许我和维维跟他玩!”林子佼带着几分怨气说道,小嘴嘟着,很不满意的样子。

    哎呀二姐也太沉不住气了!

    林子维心道,神色一动看向林子矜。

    他并不知道早上林子佼和林子矜因为冯谦吵架的事,只以为林子佼是因为偷听到大人说话,要想办法不许他们和冯谦一起玩,这才发作的。

    偷听的事儿,他可也有参予呢,若被爹娘知道,子佼是女孩儿,最多挨顿骂,他说不定就要受皮肉之苦。

    林子矜神情复杂,她想说冯谦就是太懂事了,那简直不是懂事,而是奸滑,又想说冯谦其实不是外表的样子,你们千万别被他骗了。

    可这些她都说不出来,满打满算地,从今天早上她见到冯谦到现在,才不过半天时间,两人之间更是没有任何的沟通交流,她有什么权利评判冯谦本人?

    前世的教训,终究是不能对人说的。

    没等林子矜想出怎么说,林子依先恼了,她拿出老师兼姐姐的架子斥道:“子佼你怎么说话呢?你姐让你好好学习还有错了?”

    看着林子佼一脸不服气的表情,林子依又放缓了语气:“子佼,你子矜姐这是为你好,你看她怎么不去管别人家的孩子呢?

    那个冯谦,他家里面乱七八糟的也就不说了,他自己的心眼儿也多得跟筛子似的,你跟维维和他一起玩,怕是让他卖了还给他数钱!”

    “冯谦把维维卖了?维维有那么傻吗?姐你倒是说说,你见过冯谦把谁卖了?”

    林子佼满脸的不服气,不管不顾地嚷起来:“有本事你们就说出来,冯谦他做过什么坏事,如果没有,你们就没有权利这么说他,还去奶奶和娘跟前说他的坏话,不让我和维维跟他玩!“

    林子维扯了扯嘴角,一脸苦相,好吧,半脑子的二姐终于把话说出来了。

第六十六章不公平?

    林子矜哑口无言,她知道冯谦以后的性格和人品,可现在却说不出来,毕竟冯谦现在还没做这些坏事。顶 点 X 23 U S

    自己小时候是这么倔的吗?

    看着满脸愤愤然,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似乎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的林子佼,林子矜只觉得心累,前世的她竟然是这个样子,莫不是青春期叛逆提前了?

    林子依同样的气急败坏。

    冯家家里的那些龌龊事儿不能跟林子佼说,冯谦自己也确实没有做过什么不合适的行为,光看表面的话,冯谦甚至还称得上品学兼优。

    可那孩子的人品确实不怎么样啊!

    没办法,林子依也只能试着劝服林子佼。

    林子依是冯谦的老师,和孩子们的接触自然比家里的大人要多一些,她对冯谦的坏印象倒不全来自他的家庭。

    她注意到冯谦,是因为冯谦对班上另外一个孩子的态度,让她觉得有些心惊,便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留意他。

    时间长了,她才慢慢发现,冯谦是个有城府有心机的孩子,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引起这事的孩子名叫张留柱,今年上四年级。

    张留柱几乎是学校里除了林子维之外,唯二对冯谦好的人。

    张留柱的舅舅在县城里做电工,家庭条件很是不错,经常给张留柱带些城里的吃的玩的,这些村子里没有的东西,让张留柱在班里很出风头。

    张留柱是个大方的小孩,经常把玩具贡献出来和同学一起玩,其中冯谦沾光最多。

    张留柱和冯谦的关系极好,除了把自己的玩具给冯谦玩之外,有稀罕的吃的东西,张留柱也给常给他分一份。

    别的孩子欺负冯谦,张留柱会帮他打架,上学和放学的时候,两人经常一起走,好得形影不离。

    半年前,张留柱的舅舅在工作时出了事故,截去了两条胳膊。

    消息传来的时候正在上课,张留柱在教室里放声大哭,其它的学生娃背地里议论纷纷,幸灾乐祸者有之,觉得张留柱很可怜的孩子也不少。

    张家失去助力,张留柱也不复之前的风光。

    没有了城里舅舅的好东西,张留柱周围不再有那么多的孩子簇拥,但冯谦却是一如既往地跟他一起玩,甚至对他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好些。

    可是林子依却在偶然的机会里,不只一次地听到冯谦背地里嘲笑挖苦张留柱,幸灾乐祸地说起张家的事儿,甚至撺掇着同学去找张留柱的麻烦。

    然而过后冯谦和张留柱在一起的时候,林子依再观察冯谦,却发现他依旧对张留柱极好,只是目光中多了几分很难看出来的轻视和幸灾乐祸。

    林子依惊讶于冯谦心思深沉的同时,也想起了自家弟弟林子维。

    现在维维和冯谦很要好,可是若是维维万一遇到点什么事,冯谦会不会也像对待张留柱一样对待维维呢?

    这真的很难说。

    冯谦这孩子的心思太过深沉,根本就不像一个十二岁的孩子,不是好朋友的人选。

    “……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子佼,哪怕冯谦跟张留柱打一架,或者从此不理他,我也不会管着你和维维跟他来往,可他这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你们跟他打交道迟早要吃亏。”

    林子依语重心长的总结道,林子矜连连点头她和冯谦做过二十多年的夫妻,自然知道冯谦的人品,他有着典型的恨人有笑人无的性格,几乎乐于见到任何人倒霉,不论对方有没有得罪过他。

    林卫国微微蹙眉,听了这话,他也觉得这孩子心性不好,更危险的是城府太深,而林子维则有点呆,冯谦竟然是这种人?

    大姐是为了不让他们和他玩而编出来的吧?

    只有林子佼却更加恼怒了。

    “张留柱自己就不是个好东西,仗着他有个城里的舅舅,平时就咋咋呼呼目中无人,说起来,冯谦对他已经很不错了!”

    林子佼怒道:“你们这是偏见!不公平!还有,”她怒视着林子依:“大姐你在哪里听到冯谦跟别的同学说张留柱坏话,你当老师的怎么可以偷听别的同学说话?”

    林子依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我的办公室窗户正对着那颗槐树下面,夏天打开窗户,那边的声音都听得到,你总不能不许我开窗吧?”

    夏天的时候,同学们是很喜欢在那棵槐树下玩……林子佼哑口无言,脸上仍是愤愤不平的神情。

    林子矜面色不善,她真的觉得妹妹有问题,前世的她也没有这么糊涂啊?糊涂得她恨不得揍这死女子一顿!

    看样子林子依也有这种想法,她的手扬起来又放下,若不是顾忌着有林卫国兄妹在场,怕是早就动手了。

    最终还是机灵的林子维出面解围。

    “好啦好啦,”林子维小大人似的说:“咱们不值得为了外人吵架。”

    他偏着头冲着林子佼悄悄地眨眼:“咱们以后离冯谦远点,少和他玩就是了。”

    林子维隐晦地眨着眼睛,他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林子佼不要跟两个姐姐生气,以后阳奉阴违,继续跟冯谦玩就是了。

    以前林子佼和林子维姐弟俩也没互相打掩护,在大人面前捣鬼,他以为林子佼这次也一定能明白的。

    然而这一次,小姑娘虽然领会了弟弟的意思,却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炸毛道:“凭什么啊!他们几个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维维,冯谦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由着他们胡说,也不替冯谦说句公道话?”

    我替冯谦说甚公道话哩,两个姐姐说的事都是真的啊!

    林子维苦着脸,用力地冲自家蠢二姐挤眉弄眼地使着眼色。

    林子佼却是不为所动,怒道:“少来这套,你这么做,对得起冯谦吗?”

    林子维也有点怒了,别人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跟你是眼睛挤坏也不管用!

    好脾气的小屁孩沉下脸说:“姐,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说姐姐她们胡说,别的我不知道,冯家人的人品确实不行!”

    和小姑娘林子佼不同,林子维周围的伙伴们可是经常说起冯家的事,虽然孩子懵懂,对许多事情一知半解,但林子维也知道,冯家的家风和名声,的确不怎么样。

    只是他同时也认为,大人的事不该牵扯到孩子的身上,所以他对冯谦的态度倒是一直不错。

第六十七章一个羊有一个羊的一滩草

    小少年阴奉阳违的打算被拆穿,有几分恼羞成怒,索性便也扯开了说:“二姐,我觉得姐姐他们确实是为了咱们好不过,大姐和子矜姐,我觉得你们这样也有不对的地方。m.www.uu234.net

    林子维转向林卫国,很是信赖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求助的意味:”子路哥,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的,看一个人不能只看他的家庭出身和成份,老子英雄儿好汉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你不是说,还要看他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周围环境对他的影响,咱们应当影响他,而不是让他的家庭和爹妈影响他。”

    林子依立即面露怒色:“胡说,怎么能不看家庭和成份?地富反坏右分子和贫下中农能一样吗?何况冯谦家里的情况比黑五类更糟!”

    林子维探头朝屋门口看了看:“大姐你别胡说,当心被娘听到!”

    林子依这才想起,自家姥爷成份就是地主,娘是地主家的女儿,若被娘听到这话,肯定会伤心的。

    这么想着,她又有点动摇:也是啊,姥爷虽然是地主,可他平时为人和气,村子里谁家有事他都愿意帮忙,自家娘虽然是地主的女儿,也是一样的和气,从来没没有害人的心思。

    熟知后世发展的林子矜,却是想到了其它方面去。她内心巨震,心下对自家哥哥既有埋怨又有佩服。

    那场运动才刚刚结束,许多事情还没有定论,自家哥哥竟然敢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言论。

    哥哥的这种言论,若被有心人听了去,可是要惹大祸的!

    林卫国倒没有会惹大祸的自觉,被林子维问到脸面上来,林卫国沉吟着,想着该怎么跟林子维解释。

    他并不知道冯谦家的具体情况,但两个妹妹同时说了不行,又听子依扯到女孩子家的名声上,便知道这冯家肯定有大问题。

    正斟酌间,林卫国听到林子矜的声音,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埋怨:“哥,你不该跟弟弟说这些的,太危险了!”

    林卫国缩了缩脖子,这才有几分心虚这事他确实有错。

    这几天他经常和二爹谈论当下的局势,表达一些自己的看法,而林子维多数时候,就在他们旁边玩耍。

    谁也没有想到,这八岁的小家伙竟然把这些话听了进去,还当成一回事,现在又拿来问他。

    对于林子矜的抱怨,林卫国没有解释,心里后悔的的同时,更多的是欣慰。

    维维这孩子特别聪明,难得的是看事透彻又大气灵活。

    刚才姐妹几个取笑他,他丝毫不恼,遇到事情既能酌情妥协,也能坚持自己的看法。

    小屁孩儿刚才冲着林子佼使眼色,其它三人都是看到了的,也都知道那眼色是什么意思。

    “维维,哥哥那天说的那些话,你知道就好了,千万不能到外边去说。”林卫国说道,摸了摸林子维的小短毛。

    “至于你们的小朋友,咱们不能以出身论英雄,但是家庭对人的影响也是很重要的,尤其你们生活在村子里,多少还是要顾忌着村里人的看法。”

    这话说得中肯,算是照顾到了各方的情绪,林子佼冷哼一声别开头不说话,林子维乖乖点头,决定要查一下冯谦和张留柱的事。

    他看不惯张留柱,张留柱经常仗着有个城里舅舅和他别苗头,但这不代表他就支持冯谦的做法。

    晚上的饭菜很是丰盛,一方面今天是小年,一方面林卫国兄妹要回家,这顿饭算是为他们饯行。

    兄妹几个几天来朝夕相处,除了冯谦的事情之外,其实关系很是融洽。

    因此饭桌上的气氛也很和乐,两个老的不停地给孩子们夹肉,林家亮还打了半斤酒,爷俩跟林卫国一起喝了两杯,林老头看着桌旁的林子维,心情一好,顺手给他也倒了一杯。

    对这不着调的行为,除了林子矜娇嗔地喊了声爷爷别给孩子喝酒之外,其它人都习以为常地笑了笑,根本没当回事。

    小家伙喝酒已经是常态,林子维刚满月的时候,林老头儿就用筷子头儿蘸着酒喂他喝。

    林子维赶在林子矜抢走前把酒喝完,心里很是不舍得哥哥姐姐离开,却顾忌着自己小男子汉的面子,不肯表现出来。

    他飞快地吃完了自己碗里的肉,放下筷子抹抹嘴,笑着恶心林子矜:“子矜姐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到时候我想办法给你多逮几窝小老鼠,咱们照你说的办法吃三吱儿。”

    说着话,他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打个寒噤,在挨巴掌之前跑了出去。

    满桌子的人都被逗笑了,林子佼放下筷子骂道:“臭小子你给我回来,好容易吃顿肉你敢恶心我们!”

    白如意不知道“三吱儿”是个什么东西,笑呵呵地问女儿:“子佼快吃饭,别听你弟瞎说,他说的三吱儿是什么意思,怎么吃?”

    “就是小老鼠……咳,娘你问这个做甚!”林子佼是真被恶心到了,捂着胸口看着碗里的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饭吃饭,二爹二妈,我们明天得早点走,年根儿底下坐车的人多,不好买票。”

    林子矜赶快打岔,万一林子佼这叛逆的小姑娘说出来“三吱儿”的事,怕是全家人都吃不好这顿饭。

    林家兄妹走的时候,依旧是二爹林家亮套了队里的车去送。

    林子矜坐在车上,用被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伸出一只胳膊冲着林家人挥手。

    “子维子佼,子依姐,明年暑假到我家去玩!爷爷奶奶你们回去吧,外边冷!”

    林家二老穿着大棉袄大棉裤,并排站在院门口,笑着看着两兄妹;林子依姐弟三人站在他们身边,林子维跳着脚喊:“姐,等我暑假去了,你带我去矿上看挖煤!”

    林子依给了他一下:“没出息!看啥不好要看挖煤!”

    白如意把几个热乎乎的煮鸡蛋塞到林子矜的怀里:“拿着路上吃,现在先放棉袄里面,还能暖身子。”

    鸡蛋是用布包起来的,放在怀里,烫得心口热乎乎的,林子矜脸上笑着,忍不住就想掉眼泪。

    “爹娘你们回屋去,我送他们到车站,下午就回来了。”林家亮又在腰里系了根麻绳,给林卫国头上扣了个毛茸茸的狗皮帽子,跳上了车。

    “驾!”

    骡车踢踢踏踏地走起来。

    林子矜用力地挥着手,感受着胸口传来的热度,听着林子维的大呼小叫让她暑假再来,眼睛湿湿的,脸上却是笑意盈盈。

    真好。

    一切都没发生。

    车子驶出村口,摇摇晃晃,大黑骡子打了个响鼻,渠边成排的白杨树笔直地站着,干枯的枝条如利剑般直刺天空。

    林子矜心里充满了温暖和斗志。

    她重生而来,将努力改变已知的命运,迎接未知的人生。

    似乎有一道目光从侧面看过来,林子矜下意识地扭头,正对上冯谦复杂难明的目光。

    她还没来得及想,冯谦怎么在村口,就听见远处传来管牲口院的老黄头沙哑的歌声,悠长而沧桑。

    小河河踏石大河河桥,

    一个羊有一个羊的一滩草;

    城墙上跑马扭不回个头,

    甚时候我能站在那人前头。

第六十八章矿难

    林家兄妹回到金海市时,已是下午四点多,这个年代的公交车车次很少,等两人好容易挤上公交车回到东方红煤矿时,天已经麻黑了。www.uu234.net

    n省的冬季极为寒冷,又接近年根底下,正常情况下天黑之后,路上应该没有什么人。

    可今天却与往常不同,街上不停的有人走过,手电筒的光柱在空中和道路上乱晃,不时有慌张杂乱的脚步声传来,那是有人快步向矿上的方向跑过去。

    整个矿区气氛显得紧张又慌乱。

    路两旁,有人在大声的询问着什么,也有人慌慌张张的一边回答,一边继续向矿上跑。

    矿上的方向灯火通明,有嘈杂声隐隐传来。

    “矿上又出事了!快!”

    “怎么回事?”

    “好像死人了!”

    林子矜听着杂七杂八的对话,忽然感觉手上一紧,林卫国拉起她的手,拉着她快步向前面跑过去。

    她以为哥哥也要拉着她去矿上,没想到林卫国一路疾奔,向粮站大院的方向跑回去。

    身边断断续续的议论还在继续。

    “好像是冒顶了?”

    “不对……是瓦斯爆炸!”

    “我怎么听说是冒顶了?”

    “哪个队的……是几号坑的?”

    “好像是……采煤三队……”

    有声音顺着风飘过来,语气急切而惶恐,带着几分哭腔。

    “我弟就在采煤三队……”

    林子矜只觉得拉着自己的手一紧,林卫国加快了脚步,几乎是拖着她向前奔跑。

    “……哥,咱们应该去矿上……呼……”

    林子矜急了,想要知道最新的消息应该去矿上,可哥哥跑回家里做什么?

    她跑得踉踉跄跄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声喊道:“回家有什么用啊!”

    林卫国喘着气,也大声跟她喊:“先回家,矿上人多进不去!”

    林子矜跟着他跌跌撞撞的跑着,街道上坑坑洼洼的,她一边小心着脚下,一边心里其实很是不解,矿上出事当然不是好事,可是,他们跑得再快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家里也没人在矿上上班啊。

    一进粮站大院,林子矜就听见黑子疯狂的吠叫声,她的心里一跳,家里这是来客人了?

    林卫国也不知道是跑不动了,还是什么原因,这会儿反而慢了下来,两人小跑到自家的巷子口,就见院门大开着,黑子正疯狂地冲着屋子的方向跳跃狂吠。

    林子矜忽然觉得林卫国的手有些发抖,就着邻居家后窗透出来的微弱灯光,她看到哥哥的额头和鼻子上,布满了密密的汗水。

    这时林卫国忽然停了下来,像是不敢再往前走,又像是累了想要歇一歇。

    黑子也发现了兄妹俩,它停止吠叫,转向院门的方向,拼命的摇着尾巴,将身后的铁链扯得哗啦作响。

    “哥?”

    林子矜有些疑惑地问:“咱们回家吧。”

    林卫国犹豫了一下,说:“好,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林子矜总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林卫国这会儿反而不急了,两人慢慢进了院子,就听见隐隐的哭喊声。

    林子矜重生后耳力极好,听到那是郑老太的哭声,似乎是说什么丧良心,黑心肝害死人之类的的。

    这是怎么了?林子矜提着一颗心,跟着林卫国快步进屋。

    一进门,哭声陡然大了几倍,屋子里所有的灯都亮着,西屋的门大开着,郑老大歇斯底里的哭声尖锐刺耳。

    “坏了良心啊……这是故意把我儿子往死路上推啊……姓林的你造孽啊……”

    郑老太哭得声嘶力竭,涕泪俱下,两手用力地拍打着地面,将红砖地面打得啪啪响。

    家里的几个人都挤在屋子里,站的站坐的坐,俱都大气不出地听着郑老太骂人。

    炕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衣服上糊着大片的血迹,佝偻着腰,似乎浑身都在颤抖,郑桂花坐在他旁边,哭哭啼啼地扶着他的肩膀。

    林子矜觉得,林卫国绷紧的身形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林家明和林子舒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对上林卫国询问的目光,林子舒冲着母亲的方向努了努嘴,作了个没事的手势。

    这男子是郑桂花的二弟郑有才,恰好也在采煤三队上班,知道他没事,林卫国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二舅没事就好。

    林子矜是第一次见这位二舅,直到这时她才想起来,怪不得矿上出事林卫国会这么焦急,郑家二舅现在正在矿上上班呢。

    这个年代矿上的设备还很简陋,经常发生大大小小的生产事故。最严重的一起是前几年,东方红煤矿发生过一起重大的瓦斯爆炸事件,死伤三十多人,影响极为恶劣。

    也不知这一次情况如何?

    郑有才在采煤队上班,在矿上说起来也算是最为高危的职业。

    当初林家明给郑有才安排工作时,原本是让他去掘进队,比起采煤队,掘进队的活儿轻些,危险也小些。

    然而生性要强,一心不想拖累姐姐姐夫的郑有才却是另有打算。考虑到采煤队的口粮和工资比别的工种都要高得多,郑有志还是坚持着去了采煤队。

    没有想到才上了一年多的班,就赶上井下出事了。

    郑有才是真的被吓坏了,他抑制不住地哆嗦着,鲜血和眼泪糊满了整张脸,嘴里却还在低声说着:“娘,你别怪我姐夫,我姐夫让我去掘进队,我自己要去采煤队的。”

    “你放屁!”郑老太怔了一下,拍着大腿放声哭嚎:“不得了了,看看这孩子都被吓傻了,人家把他当傻子耍,他还把人家当亲人啊!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姓林的祸害完我家有志还不算,这又祸害上了我的有才,我们老郑家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害人的女婿啊!”

    “娘,真不怪……姐夫……”郑有才抖个不停,却仍是极力为林家明辩护。

    没等郑有才说完,郑老太抓起旁边的小板凳,就冲他扔了过去,也不知老太太是不是故意的,打人的准头差得太远,板凳砸在离郑有才老远的炕边上,发出铛的一声大响。

    郑老太大声骂道:“你闭嘴,你个没脑子的傻狍子,人把你卖了,你还给人数钱,这出事咋没把你砸死,砸死你就知道人心黑了!”

第六十九章狗子,你听我解释

    这话说的恶毒,连一直在旁边乖乖听教训的郑桂花,也忍不住开了口:“娘,你咋能这么说有才呢?”

    郑老太正拿自家一根筋的傻儿子没办法,闻言立即找到了发泄的对象,抓起另一只小板凳冲着郑桂花扔了过去:“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差点把你弟弟害死,老娘算是白养了你一场!”

    这一次她的准头不错,小板凳直直地向着郑桂花飞过去,眼看着就要砸在郑桂花的头上,如果落实了,那就是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林卫国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伸手去拦板凳,奈何他离得太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板凳飞过去。

    刚才还哭哭唧唧,抖索得不成样子的郑有才却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侧身替自家姐姐挡住了板凳。

    一声闷响伴着一声闷哼,板凳砸在郑有才的背上,郑桂花心疼地抱紧了弟弟哭了起来,郑老太下意识地想要起身,看看周围,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大声号哭起来。

    “造孽啊,我这是养了个缺心眼的玩意啊,瞎眼的驴啊,命都快丢了还护着人家啊!”

    没人理会她,林卫国过去扶着郑有才,低声问:“二舅怎么样,没事吧?”

    郑有才吡牙咧嘴的,显然被砸得不轻,他摇摇头:“没事,我穿得厚,不疼。”

    林卫国伸手在他背上抚摸,郑有才疼得一哆嗦,倒吸了口气道:“真没事,卫国。”

    林卫国也看得出来他没啥大事,随手将两张小板凳都拿起来,递给一旁默默站着的林子舒。

    林子舒接过板凳转身放到院子里,那边林子矜也聪明地将其余几个小板凳搬到院子里藏起来。

    两个女孩子一通忙碌,将屋子里可以做为武器的东西都收拾起来,这才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郑老太的哭声又拨高了一个档次,简直能把屋顶震破,这一次却是将老林家的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上了。

    林家明被骂得焦头烂额,一脸的无可奈何,却碍着对方是自己的丈母娘,不能当真和她争吵,郑桂花是被母亲骂惯了的,这时听她骂得恶毒,也忍不住低声争辩了几句。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郑老太一拍大腿,想找个东西打女儿,却发现屋里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她索性从地上爬了起来,打算亲自动手教训女儿一番。

    郑有才看出自家老娘的意图,满脸紧张地挡在郑桂花前面:“娘,你别打姐,你要打就打我吧!”

    这个被矿难吓得抖个不停的男人,在自己的偏心老娘要打姐姐的时候,终于不再发抖,挺直腰杆护住了姐姐。

    “是啊,姥姥,你该打我二舅,当初我爸妈让我二舅去装卸队或者掘进队,是他自己要去采煤队的。”林子矜的声音响起来,冷静而清冽。

    “对啊,姐夫说采煤危险,让我去装卸队,可装卸队和采煤队一样的累,挣得还少,掘进队的班中餐没有采煤队的好,我想多挣点钱,吃得好点,就去了采煤队。”

    外甥女帮他说话,林有才表示很高兴:“我要不去采煤队,咋能娶到秀娥哩,娘,你要打就打我,正好我这会儿还有点犯糊涂,你打我两下,我看看疼不疼!”

    “……”郑老太无语,她就奇怪了,她是这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养了个这么个傻儿子呢?

    毕竟有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郑老太也偏心得厉害,没法和自家傻儿子计较,便转向林子矜:“你个臭丫头片子,长辈说话你插什么嘴?!”

    林子矜淡淡地看她:“姥姥,你也听我二舅说了,这事不怪我爸!”

    “是啊,真不怪姐夫!”郑有才急急跳出来作证。

    林老太简直无语了,看看自家傻儿子,再看看神情淡淡的林子矜,恼羞成怒之下,轮圆胳膊就给了林子矜一巴掌。

    林子矜没想到她这么快动手,躲已经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地低头,抬起胳膊护在脸前。

    “啪”的一声,预想中火辣辣的巴掌没打在她的脸上,而是落在林卫国的身上。

    林卫国拉开林子矜将她护在身后,就那么看着郑老太。

    或许是这几年当知青锻炼的原因,林卫国肃着脸站在那儿,倒颇有几分威严。

    郑老太怔了一下,真被他这气势慑住了,一时不敢上前动手,愣在原地几秒钟,猛然一拍大腿:“这小崽子们翅膀都硬了,连姥姥也不认了啊,动手打起老人来了!”

    说着话,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便向林家兄妹磕下头去:“我给你们老林家磕头,你们别祸害我儿子了,一个个的没安好心,连小崽子们也欺负人了……”

    林卫国立即没了刚才的气势,慌了手脚,他想扶郑老太又不敢,只得也跪下来磕回去:“姥姥,子矜年纪小,有什么错您就提出来,您别对她动手,我也没别的意思……”

    一直在旁边扮木头人的林家明终于发话了:“卫国你跟你姥姥道歉,领着子矜回那屋去,大人的话你孩子家插什么嘴!”

    又伸手去扶郑老太:“娘,您也别生气,卫国就是护着他妹妹,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郑有才也回过神来,急忙去拉他娘:“娘,你这是干甚呀,子矜说得对,这事原本就不怪我姐夫。”

    摊上这么个半脑子的儿子,郑老太真是觉得心累,她瘫在地上不肯起来:“我起来做甚了,我哪儿对不住你们老林家,外孙连我这个姥姥也不认了,还给我气受……”

    “娘,谁又让你受气了?”

    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阵冷风吹来,进来的是郑老太的大儿子郑有德,他拎着行李包,一身的风尘仆仆,看样子是刚刚赶到的。

    郑有德放下行李包,不理屋子里的其它人,看看地上的郑老太,沉着脸看向林家明:“姐夫,这是怎么回事,我娘怎么跪在地上?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郑老太抬头一见自家大儿子,立即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起来,委屈得两手拍地放声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家明既尴尬又无可奈何,郑桂花脸一僵,立即道:“狗子,你听我解释……”

第七十章只照别人不照自己的手电筒

    狗子是郑有德的小名,他考上中专之后嫌小名难听,就再也不许别人叫他的小名。m.www.uu234.net

    也只有郑老太和郑桂花两人叫惯了,一时改不过来,见了他还狗子狗子的叫。

    郑有德听到这两个字就心烦:“姐你有话说话,别狗子狗子的,不嫌难听啊。”

    郑桂花反应过来,想起弟弟不喜欢别人叫他小名,立即陪着笑脸改口:“大弟,这不矿上出事了,恰好在二弟那个矿坑里,倒是二弟命好没什么事,不过娘被吓着了……”

    “我没法活了啊!”郑老太一声嚎叫打断了她的话:“你们害了我家有志,现在又要害我家有才,林家的小崽子连姥姥也不认了……”

    郑有德看看郑有才,后者立即活动胳膊腿,又拍拍身上示意没事,郑有德转向林家明,语气低沉中带着几分质问的意思:“姐夫,这是怎么回事?”

    林家明一脸的无奈,和郑桂花一个说辞:“这不矿上出事了,幸好有才没事……”他也吓得够呛,小舅子若是在矿上出了事,岳母非把他生撕了不可。

    郑有德不耐烦地打断林家明的话:“不是这个事。”

    他环视着林子矜兄妹三个:“是谁惹你姥姥生气的?怎么连长辈也不孝顺了?还有,这半天了,你们见了舅舅连个招呼都不打,你们眼里还有长辈吗?”

    郑桂花急急地拍了林卫国一巴掌:“快跟你舅和你姥姥道歉!还有你,子矜,快道歉!”

    林卫国无可奈何地说了声对不起,站起来去扶郑老太。

    郑老太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子矜这死丫头片子,连姥姥也不认了,我就说几句实话,她还跟我顶嘴!”

    郑有德看着林子矜,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屑,声音不高却很威严:“子矜,你这是翅膀硬了,连长辈也不尊重了?”

    一顶大帽子扣在头上,林子矜并没害怕,打量着这个便宜舅舅。

    郑有德三十多岁,中等个子,眉毛稀疏眼睛细长,嘴唇很薄,面相刻薄。

    郑有才长相憨厚,随了死去的郑老头,郑有德的容貌随郑老太多一些,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

    此刻他细长的眼睛居高临下冷冷的看着林子矜,带着几分恼怒不屑。

    这目光杀伤力极强,在姥姥舅舅多年积威下,林子舒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轻轻扯了扯林子矜的袖子,对郑有德道:“大舅,子矜她不是故意的,她已经知道错了。”

    说着话她又扯了扯林子矜的衣袖,低声说:“快跟大舅和姥姥道歉。”

    林子矜掰开姐姐的手,直视着郑有德。

    “大舅,我没有不尊重长辈,”她平静地说:“我只是说了句实话,二舅工作的事,的确不能怪我爸,我姥姥因为这事骂我爸,骂我们老林家的祖宗,确实不对。”

    女孩子的声音清冽,语气平静,似乎只是说出一个简单的事实而已。

    郑有德一怔,重新打量这个外甥女。

    这孩子,看来是真的翅膀硬了。

    自家娘是个什么德行,郑有德都知道,姐夫和姐姐为自家做出的牺牲和奉献,他也都清楚,只不过,他总觉得这是应该的,而且姐姐姐夫做得还远远不够。

    姐姐一家孝顺老人,拉扯兄弟都是应当的,没听说过百善孝为先嘛!

    至于老娘的蛮不讲理,郑有德觉得也没错。

    谁家的老人没点儿脾气,老人把你生下来养大,打死你你也没话,何况只是冲你发点脾气,那不是应该的嘛!

    郑有德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所谓的强光手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宽以待己,严以律人,挑别人的毛病他是一把好手,轮到他自己身上么,那做什么怎么做都没错。

    他自觉是老郑家的长子,也是这个家里文化最高的人,平时行事说话总带着一股子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气势。

    这些年来,姐夫和姐姐照顾郑老太,供他读书,他娶媳妇时姐姐也没少给他花钱,郑有德对于这些都心里有数。

    可他觉得,这些都是他姐应该做的,自家老娘有时候是有点不讲理,可是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老人再不讲理,你们也应该孝顺着,哪能随便顶嘴呢?

    “不管你姥姥说什么,你也不该跟长辈顶嘴,这是不孝!子矜,你现在就跟你姥姥道歉!至于舅舅这儿,就不跟你追究了。”

    郑有德说着话,扶起自家老娘坐在炕沿上,等着外甥女儿来道歉。

    民间俗话说,没老人的爱夸孝顺,没孩子的爱夸干净。

    这话真是说到了实处。谁都会说便宜话,只要难处没落在自己身上。

    老人跟着谁,谁就操心受累最多,因为做得多,落下的埋怨也多。

    郑桂花照顾郑老太将近八年,八年来各种埋怨落下一大堆。

    郑有德先是离家去读中专,毕业分配到林水市,成家后也没离开林水市。

    郑老太一直跟着郑桂花一起生活,几乎不用郑有德操什么心,因为离得远,平时接触少,郑老太烦他的时候也少,娘俩的感情倒还真不错。

    每次逢年过节时,郑有德回来呆几天,郑老太也不怎么磋磨他,只一个劲儿地向他告女儿和女婿的状。

    每次只要郑老太告状,也不管她有理没理,郑有德都要联合着他娘和他三弟郑有志,用孝道两个字整治林家明夫妇一番,

    林家明也不敢在这事上犯错,不管怎么说,天底下无不是的父母,郑老太再不讲理,都是郑桂花的母亲,磋磨他们也是理所应当。

    这不郑有德刚一进门,连情况都不问,就又把不孝的大帽子端了出来,扣在了林子矜头上。

    只不过,经过一场大病,这个林子矜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林子矜了。

    林子舒怕妹子犯倔,扯了扯林子矜的衣袖,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子矜,快道歉!”

    林子矜顺势上前一步,目光从郑老太身上扫过,直视着郑有德:“姥姥,舅舅,对不起,我不该跟姥姥顶嘴。”

    郑老太喘了口气儿,刚要骂她两句解解气,却听到小姑娘继续说道:“可是我姥姥她不该骂我爸,更不该骂我老林家的祖宗。不说这事姥姥不占理,就说我爸生我养我,也是我的长辈,我也要孝顺我爸。”

第七十一章哪儿疼就戳哪儿

    你不是要拿孝道来压人么,你要孝顺你娘你自己孝顺就好了,凭什么就该让我爹挨欺负?

    郑老太一口气噎在嗓子眼里,差点没呛过气去。

    “咳咳……”郑老太咳嗽起来,郑桂花和郑有德同时抢上去拍抚着老太婆的背,好半天郑老太才缓过来。

    “你个死丫头片子,你这是想害死我啊!”老太婆拍着大腿喊了起来:“桂花,有德,你们看看,这死丫头不孝啊,不光顶嘴,还敢指摘长辈的不对!她这是要反天了啊!”

    郑有德目光阴沉,依着他的想法,他是真想扇这死丫头一巴掌的,可毕竟林家明夫妇还在跟前,他再怎么是长辈,也不能亲自动手打人家的孩子。

    “姐夫,这女子可越来越没个规矩了,这走出去,可要被人笑话的,我当舅舅的也不好亲自动手管她,这要是我的孩子,我早就一巴掌……”

    郑有德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郑有才打断了:“子矜说得对,我这事儿确实不怪姐夫,是我自己要下井的。”

    郑有才说得又快又急,抢上前抓住了林家明扬起的巴掌:“姐夫,这些年你们照顾着娘和我们兄弟几个,我心里都有数,娘岁数大了,这次矿上的事把她吓糊涂了,说错了话你也别在意,更别打孩子。”

    林家明正准备打林子矜的手,顺势便缩了回来。

    郑有才又转向郑有德,一副大包大揽的气势:“大哥,这事都怪我,是我不想拖累大家,急着想多挣点钱才要下井的。娘也是急糊涂了才胡说,你别信她的。”

    郑老太和郑有德看着自家这个傻儿子(弟弟),一时无语。

    究竟是谁糊涂了啊!

    郑有德恨恨地瞪着弟弟,满肚子的恨铁不成钢又无可奈何。

    他这个弟弟就是个半脑子,没有一点儿远大志向,枉费了有才这个名字!

    郑有才当年的学习成绩也还算不错,郑有德让郑有才考个中专,反正郑桂花肯定会供郑有才读书,等过几年他中专毕业挣上钱,也能帮衬着点弟弟。

    可郑有才这个糊涂的,说什么姐姐姐夫供着郑有德上中专,家里还有三个儿女,还要照顾两边的老人,负担已经够重了,他不能再给姐姐一家增加负担。

    因着以上原因,郑有才硬是没去考中专,直接来矿上上班了!

    而且为了多挣钱,还硬是进了最危险的采煤队!

    有才这哪是半脑子,这简直是没脑子!

    面对这样的傻弟弟,郑有德已经无话可说却又不得不说,他转了转眼珠子,一副息事宁人的样子对郑有才说话。

    “算了,我让你念书你不念,为了帮姐姐一把非要上班,你说你帮就帮吧,还不说想办法去粮站之类的单位。”

    他满脸都是担忧的表情:“可你也不想想,矿上多危险啊,这次这是侥幸没事,要是有事的话,咱娘怎么办?”

    郑有才根本没抓到这段话的重点,也心有余悸连连点头:“这事是我不对,不怪姐姐姐夫。我以为只要能多挣钱就行,吃苦不算甚事,忘了采煤队还危险了。”

    郑有才是个实心眼儿的,根本没意识到自家哥哥话里的潜台词,郑老太却比他机灵百倍,立即意识到儿子话里关于粮站工作这几个字的重点,立即又嚎哭起来。

    “天啦,你们俩口子就是个黑心的,自己在粮食单位呆着,不说拉扯兄弟一把,就省得自己享福,看看你们害得我有才下井差点出事,有志去当知青,也不知吃了多少苦。”

    郑老太想起小儿子,更是恶向胆边生,悲从心中来,难得地哭得竟也颇有几分真心实意。

    小儿子郑有志嘴最甜,最会哄人,在郑老太身边的时候,把她哄得高高兴兴,每天都能多吃几碗饭。

    可惜这个最孝顺的儿子,也因为女儿和女婿不肯帮忙,被弄到外地当知青去了。

    “我不管,林家明你得想办法把我有志弄回来,安排到粮站当个正式工!还有有才,也不能再下井了,也得安排到粮站!

    你看看你家卫国都回来了,跟在你们身边吃香的喝辣的,我的有志差点丢了命,可怜我的有才当了知青,眼看着过年了,还在乡下回不来。”

    郑老太说得轻巧,林家明一脸为难。

    粮站又不是他家开的,说安排就安排啊?

    “姥姥,我哥也当知青了,乌林旗比七原县要艰苦得多……”林子矜淡淡的声音再次传来。

    这孩子说话声音不大,却每句话都戳在人心窝子上。

    而且哪疼戳哪。

    郑老太和郑有德一怔,郑老太立即拍着炕沿骂了起来:“卫国那是犯贱,放着大集体的工人不当,自己要去当知青,那指标还不如给了有志!”

    林子矜神色平静地继续阐述事实:“姥姥,人家粮食局有政策,大集体的指标只能给职工子女,只有职工没有子女的情况下才能给其它亲属。”

    “那你家几个崽子咋不死了呢?死了正好把指标给我有志!”郑老太下意识地把心里话骂了出来。

    这话一出口,林家明原本尴尬无奈的神情立即变了。

    成了家的人都有双重父母,妻子的母亲也是他的母亲。

    他孝顺岳母是没错,可岳母为了自己儿子的工作,咒他断子绝孙是怎么说的?

    他自认还算对得起妻子的娘家人,这些年来郑老太和两个小舅子磋磨他,他也忍了。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林家明觉得他忍不下去了。

    郑老太左一句要他的儿女去死,右一句死崽子的,这大年根底下的,实在不吉利。

    饶是一心只想着娘家和兄弟的郑桂花,这时也有点不舒服了。

    在她的心里,她和全家人节衣缩食地供兄弟读书,在金海市给老娘盖房子,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可她娘也不能咒她的儿女去死啊?

    郑有德见姐姐姐夫面色变了,知道老娘说错了话,用力地扯了郑老太一下,郑老太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改口。

    “可怜我的有志,现在还在农村回不来,卫国这死崽子倒好,早早地就回来了。”

    “姥姥,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哥是为了保护牧业财产安全,救助知青受了伤,才能提前回来养伤的,我三舅他在七原县的表现怎么样,姥姥就算不知道,大舅估计是知道的。”

    还是林子矜,还是那种平静陈述的语气,话里的意思却让郑老太恨不得打死这个死丫头片子。

第七十二章三好不如一不鸟

    她这是笑话自己的儿子表现不好呢!

    郑有德更是郁闷,说实话他看不上林卫国这种傻乎乎自己申请去当知青的,一点儿主见都没有,跟风赶时髦把自己坑苦了。

    可跟自家那没出息的三弟比起来,林卫国还算是个好的。

    郑有德觉得,整个郑家就出了他自己一个有出息的,不论是眼前这个没脑子的二弟,还是那个好吃懒做,不思进取的三弟,都属于扶不上墙的烂泥。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林卫国却在这时说话了:“姥姥,怎么我三舅还没回来?按说小年之前就都放假了,是不是三舅遇到了什么事,要不咱给他拍个电报?”

    “拍甚电报啊,那死小子……”林老太说了一半噎住,想说什么又没说,哼哼唧唧地再度哭了起来。

    郑有德看自家娘的反应,立即知道三弟的事不简单,他不想在几个外甥面前丢面子,便决定回家再说。

    他哄劝着郑老太:“娘,咱们先回家吧,反正有才也没甚事,这几天矿上出了事也不上班了,等过完年让我姐夫给有才换个地方上班。”

    郑有才也想起今天的正事,懦懦地说:“姐夫,我不在采煤队干了,你想办法把我调到掘进队去吧,今天要不是崔胡子打我一耳光……不是,他拉我一把,我就……我就完了……”

    想到工友血肉模糊的样子,郑有才忍不住话音都有些颤抖。

    林家明跟憨厚实在的郑有才关系最为亲厚,立即点头答应:“好,等过完年姐夫想办法,一定给你调到掘进队。”

    顿了顿他又叮嘱郑有才:“有才你赶快回趟家给家里说一声,你媳妇儿还不知道这事呢,这会儿不知道急成甚样儿了。”

    郑桂花也像刚回过神来似的:“是了,有才你先回家,一会儿和你媳妇过来吃饭。”

    又转向林子舒:“死女子瓷在这儿做甚了,没看见你大舅来了,赶快去做饭!”

    林子舒一言不发往外走,她的心里其实腻烦死了蛮不讲理的姥姥,更讨厌成天拿大道理压人的大舅,可她娘心里只有这几个舅舅和娘家,她也只能忍着。

    林卫国也不想跟这令人讨厌的大舅多说,跟着往外走:“我去帮忙,子矜,你去洗菜。”

    “等等,”郑有德叫住林卫国:“卫国,你今年才多大,怎么倒留上胡子了,看着流里流气的,我这当舅舅的还没留胡子呢?!”

    “舅我这是……”林卫国说了一半,郑桂花的大巴掌已经不轻不重地落在他的背上,骂道:“赶快把胡子刮了!”

    林卫国无奈地点点头,拉了还要说话的林子矜转身出去。

    他的嘴唇上受了点伤,落了个小疤,留胡子是为了遮住那道疤。

    这边郑有德将自家老娘扶起来:“姐夫,我们也不在你家吃饭了,我跟娘回去,再呆下去娘真要气出点毛病来。”

    他满脸上都写着嫌弃二字,对林家明郑重道:“姐夫,不是我说你,你家这些孩子也该好好管教一下,这跟老人顶嘴的毛病可不能惯。”

    事实上,郑有德是急着回老娘家里,再详细问问三弟的事儿,如果是丢人的事,还是别让姐夫和几个外甥知道,免得影响他的威信。

    郑有才也闷着头往外走:“姐你跟子舒说一声,别给我做饭了,我回趟家跟秀娥说一声,别让她着急。”

    “你还知道我着急啊!你身上这血哪来的?”郑有才的媳妇乔秀娥出现在门口,冻得通红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她一把抓住郑有才:“有才你受伤了?”

    “没有没有!”郑有才又是一通挥胳膊舞腿再加拍肚皮:“媳妇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我身上这血是秦骡子的,他被石头砸死了,幸好崔胡子拉了我一把。”

    乔秀娥其实已经听工友说过郑有才没事,但她憋着一口气,要亲眼看见没事才放心。

    这下子确定自家男人没事,悬了许久的心放下来,乔秀娥一下子放声哭了起来。

    “你没事怎么不先回家里说一声,你知道我和宇宇多担心啊!”乔秀娥哭完了,扯着郑有才的衣襟,没好气地怒道。

    郑老太坐在炕沿上,斜着眼睛看她:“有才媳妇,你就知道你担心,我可还在这儿呢,我比你担心多了,有才他不得先来跟他亲妈说一声,报个平安?”

    乔秀娥只管扯着郑有才哭,根本没搭她的茬。

    结婚近两年,郑老太可没少给乔秀娥气受,开始时乔秀娥还经常被气哭,后来同在灯房上班的大婶教了她一招,用上以后就省事多了。

    大婶的说法是:“俗话说三好不如一不鸟。你对婆婆再好,也难免有疏漏的时候,婆婆要挑你的毛病也容易得很。

    最好的办法的就是不鸟婆婆。该走的礼节走到,其它时候离她远点,客客气气的,婆婆找茬你就装着没听见。”

    乔秀娥试了试这法子,嘿,还真管用。

    于是就演变成了这种局面,乔秀娥再也没了刚结婚时对郑老太的亲热,对郑老太倒是尊敬有加。

    但每一次郑老太挑衅或无理取闹的时候,乔秀娥就装聋作哑,或者干脆躲出去。

    反正她又不和婆婆一起住,婆婆总不能一直赖着跟她吵吧。

    今天也是这样,看见婆婆变了脸色,显然是想跟她找点麻烦,乔秀娥索性又装着没听见,只是扯着郑有才哀哀的哭。

    看见自家娘脸色越来越难看,媳妇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郑有才有点尴尬,冲自家娘解释了一句:“娘,我知道你着急,你就别添乱了。”

    郑老太险些气倒,感情我就是添乱,你媳妇就是担心你啊。

    郑有才已经顾不上自家娘,先轻拍着媳妇的背哄媳妇。

    姐夫家离矿上近些,出事后他吓得够呛,下意识地就跑到姐夫家里来,打算跟姐夫说一声,再也不去采煤队上班了。

    没想到刚来没多久,他老娘也听到风声来了,接着就是一场大闹,他还真忘了回家说一声。

    现在看媳妇哭得眼睛又红又肿,不由得心里心疼,伸手替媳妇擦泪:“秀娥你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嘛,你放心,姐夫已经说了,过完年就把我调到掘进队去,再也不去采煤队了。”

第七十三章一个“孝”字压死人

    平时井下的矿工下了班,都先到矿上的矿工专属澡堂子里去洗个澡,把工作服换下来,换上平时穿的干净衣服才回家。顶 点 X 23 U S

    今天矿上出了事,郑有才还穿着工作服就跑回来了,手上也都是煤灰和血渍,在乔秀娥脸上这么一擦,小媳妇红扑扑的脸蛋立即被糊得惨不忍睹。

    乔秀娥自己还不知道脸上啥样,听了这话立即转身面对林家明夫妇,又是哭又是笑地道谢:“哎呀真是谢谢姐姐姐夫了,我就说有才他下井危险,可他不听,多亏有你们照顾着,能给他换个工种。”

    乔秀娥一时还收不住哭声,话声里带着哭音,又有几分劫后余生的喜悦。

    乔秀娥是郑有才工友的女儿,在矿上灯房上班,性子爽利,能干又吃苦,最关键的是她对郑有才极好,特别的知冷知热。

    在郑桂花看来,弟媳妇对弟弟好比对她好都重要。

    郑桂花很是喜欢这个弟媳妇,闻言立即拉住她冻得冰凉的手放在手心里搓了搓:“自己家人快别说这些了,你看你这手冻得,出来也不省得戴个手套。”

    又冲着外面喊:“子舒,给你二妗拧块热毛巾来擦脸,看看这脸上糊擦得。”

    林子舒很快端了热水和热毛巾过来,递给乔秀娥,还顺便拿了雪花膏让她搽在脸上,免得风一吹又皴了皮。

    林家明吩咐林子舒:“多做点儿饭,让你三舅三妗吃了再回去。”

    一家人都围着乔秀娥打转,郑老太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乔秀娥这媳妇很是能干,结婚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郑老太对于这一点还算满意。

    只是自家儿子是个傻的,这媳妇又有自己的主意,完全不像有德媳妇和自家女儿那么听话好拿捏。

    郑有才结婚快两年了,郑老太试过许多次,想要拿捏住这个儿媳妇。

    可一来儿子郑有才是个傻的,一心只护着媳妇,二来这媳妇也是个聪明的,从来不跟她硬扛,有什么事就撺掇着儿子出面,郑老太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从来就没能占到便宜。

    好在乔秀娥虽不受郑老太欺负,倒也没来欺负过她,三五不时地过去帮郑老太做做家务,逢年过节也给她送些吃食。

    郑老太毕竟老了,已经开始考虑养老问题。

    女儿女婿再怎么听话肯出钱,那也不姓郑。

    女婿即便现在对她还不错,要钱给钱要粮给粮,可她觉得林家明从来就没真的为她考虑过,不然的话怎么不把有志安排到粮站去?

    自家有三个儿子,跟着女儿女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日子久了外人也会笑话。

    大儿子有德嘴上说得好听,成天把孝顺挂在嘴上,可他结婚快十年了,从来都没提过一句,把郑老太接到他家里住几天。

    到现在为止,郑老太连郑有德家的饭也没吃过几顿呢,她心里清楚,郑有德的孝道也就仅限于嘴上,用来压制桂花和有才。

    三儿子有志嘴甜,有吃的喝的也舍得给他娘吃,可那是个没志气的,枉费了他爹给他取名叫有志,成天吊儿啷当的不学好,挣的钱还不够他自己花的。

    前几天有志来了信,说他要在七原县安家,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可把郑老太气个半死。

    因着这事,她又怨恨上了林家明,觉得如果林家明给郑有志安排到粮站上班,有志就不用当知青。

    不去当知青,哪来的什么要当倒插门女婿的破事!

    盘算来盘算去,郑老太觉得,自己的养老问题还是要着落在二儿子有才身上。

    有才这小子虽然是个傻的,可能干的很,将来日子差不了,再加上对人心眼儿实,跟着他受不了太大的罪。

    将来她跟着有才,再让闺女和女婿每年出一笔钱,养老问题就解决了。

    只不过,她得先拿捏住这个儿媳妇。

    郑老太看向大儿子有德,他一向是个会说的,娘俩心有默契,这么多年来一起用一个孝字,就把郑桂花两口子压得死死的。

    现如今这一招也可以用在乔秀娥身上。

    郑老太冷着脸,有些愤怒的眼光看着乔秀娥。

    乔秀娥擦了把脸,又拧了热毛巾递给自家男人,看着他擦掉脸上和手上的煤灰和血。

    这才转过脸来,对郑老太和郑有德露出笑脸问好。

    “妈你也在这边,真是的,有才又让妈担心了,大哥啥时候来的,我这光顾着担心有才,也没跟大哥打招呼,大哥可别见怪。”

    郑老太很不高兴地斜眼看她,郑有德拉着脸嗯了一声。

    姐姐一家子人都围着这个弟媳妇转,郑有德很不高兴,觉得他被冷落了,权威受到了挑战。

    可他也不好随便对乔秀娥发火。

    本地风俗,小叔子和嫂子之间没什么讲究,可以随意开玩笑,而大伯子和小婶子之间(哥哥和弟弟和媳妇之间)的讲究就多了。

    别说开玩笑,就连话也不能多说几句。

    除了不吃郑老太撒泼耍赖那一套,在其它方面,乔秀娥做得滴水不漏,一时之间,郑有德还真挑不出她的毛病。

    当然鸡蛋里拣骨头也不是拣不出来,可有才这傻小子不识大局,万一他再跳出来搅和,郑有德可就颜面扫地了。

    郑有德把自己的权威看得比什么都重,现在的不受重视总比颜面扫地要强些。

    乔秀娥看得出郑有德不高兴,却懒得搭理他,只客气地打声招呼。

    她可不是憨厚老实的林家明两口子,由着他们用孝道的名义压着磋磨。

    该给老人的吃和穿她一样也不会少,可谁也别想用孝道压着她,干涉她的生活,吸她的血。

    一个孝字压死人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乔秀娥看着懦懦的大姑姐,心里暗暗庆幸,自家男人憨厚仁义,却不是个傻的。

    别人都说她家有才傻,在她看来,像大姑姐两口子这样,供养着老太太还要受着老太太和郑有德的磋磨,才真是傻。

    屋子里一时冷了场,郑有德沉着脸扶着郑老太:“好了,那你们忙吧,我和娘先回去了。”

    林家明急忙挽留:“可别,这天都这么黑了,在这儿吃了晚饭再回。”

    郑有德没好气:“吃了晚饭天更黑了,冻着咱娘怎么办?”

第七十四章烈女怕缠郎

    郑桂花一把拉住郑老太的手:“娘,吃了饭你们就住下,让几个孩子打地铺就行。www.uu234.net”

    这种天气打地铺,真的是要冻坏人的。

    郑老太皮笑肉不笑:“不了,我还是回自己家省心,好歹我也有个家呢,不用受孩子顶撞。”

    乔秀娥心中腹诽:你那房子也是你女儿女婿给你盖的!

    她侧身让出路来,关心地又问一句:“妈,大哥,要么去我家吃,我妈已经做好饭在家等着了。”

    “算了。”郑有德摇摇头,拎起地上的包,扶着郑老太出门。

    如果不是急着回去向郑有德告状,郑老太原本还想再闹一会儿的。

    一方面有才这傻儿子不配合,有才媳妇又是个奸滑的,再闹下去也占不到便宜。

    另一方面三儿子有志来信,说他要给人当上门女婿,郑老太可是急了好几天,谁都不敢给说。

    有志当知青的事能赖到林家明的头上,可现在他要给人家当上门女婿,这可是有志自己糊了脑子,不能怪别人。

    说出来的话,他们老郑家可就丢人丢大了。

    两个事多的人一出门,几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就连郑桂花都放松不少,挽留着郑有才两口子吃饭。

    乔秀娥连连摆手:“不了姐,我妈在家做好了饭,我这是担心有才才跑出来的,得赶紧回家跟我妈说一声,别让她一着急抱着宏伟跑出来,把孩子冻坏了。

    还有我爸也去矿上打听有才的消息去了,也得去把他找回来。”

    郑桂花听了倒没再挽留,林家明就喊林卫国:“卫国,送送你二妗,顺便去矿上给你乔叔说一声,让他别担心。”

    林卫国答应一声走了过来。

    “走吧,二舅二妗你们先回家,我替你们找乔叔去。”

    乔秀娥也没推辞,自从知道男人没事,松了一口气,她就觉得自己浑身都软了,林卫国能替她去矿上找她爸,她还是很感激的。

    三个人相跟着出门,黑子对血糊拉碴的郑有才很有兴趣,凑到他身边狂嗅不已。

    这边郑有德和郑老太已经回了家,昏黄的电灯下,郑有德看着摊开的信纸,气得嘴唇直哆嗦。

    “有志这没脑子货,我现在就去抓他回来!他要真敢给人当上门女婿,看我不打死他!”

    “可不是嘛,你说有志是被甚么狐狸精迷上了!”郑老太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我都不敢让别人知道,给了那替我念信的娃娃一毛钱,让他别出去乱说。”

    ……

    ……

    几百公里外的七原县。

    胖乎乎的郑有志拎着一刀二指宽的肉,嘻皮笑脸地站在三井村队长家的大门口。

    “那个,美丽,你给我开门呀!我来看看队长,你咋能把我关外面呢?”

    他笑嘻嘻地喊道,又用力地敲了敲队长候勇家的大门。

    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胖子是很少见的,尤其是农村里,像郑有志这样又白又胖的,就更少见了。

    门里面有人说话,声音软糯好听,语气却坚定严厉:“郑有志你滚蛋,我爹不稀罕你看!”

    “不是,美丽,我来跟队长汇报思想,你咋能不让我进门呢?”

    “说甚也没用,要汇报思想滚到大队部去汇报,少来我家晃悠,你快滚!!”

    里面的声音大了些,语气愈发严厉,可惜她的嗓音实在柔糯,再严厉的语气也听不出什么威慑力来。

    郑有志笑得更欢了,被这声音搔得心痒痒,厚着脸皮赖着不走。

    他靠在门上,对着门里面喊:“可队长已经同意了,让我来家汇报思想,还说给我吃猪肉烩酸菜。

    美丽你看,我还特意提了肉来,这肉多肥啊,四指宽的膘呢,肯定好吃!”

    说着话,郑有志得意地扬了扬肉,似乎指望对方隔着门能看见似的。

    “滚!!!”这次门里的人都懒得和他多说了,只咬着牙喊出一个字。

    “美丽你别这样嘛,这样很不利于知青和咱本地乡亲的团结的,你赶紧开门,让别人看见我站在这儿,他们又该笑话你了。”

    郑有志懒洋洋地靠在门板上,毫不气馁地继续磨叨,他还真不信,提着猪头就找不到庙门!

    不对,提着猪肉就进不了丈母娘家的门!

    “你还说,都是你害的!”听到这不要脸的胖子说起别人笑话她,门里的候美丽一阵暴怒,猛地一下拉开了院门。

    “哎哟!”郑有志没想到她突然开门,一下子随着门掉进了院子里,跌了个狗吃屎,手里的肉也摔出去老远。

    好在天寒地冻,肉冻得**的,摔在地上也没沾多少灰。

    郑有志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急急忙忙地把肉拣起来,看看肉脏得不厉害,便又提在手里。

    他涎着脸皮看着面前的姑娘嘿嘿直笑,满脸都是毫不掩饰的喜欢和欣赏。

    嘿,这女子,怎么看怎么带劲儿!看这胳膊,看这腿儿!看这结实粗壮的腰身!

    既然人已经进来了,候美丽也懒得再理郑有志,她气哼哼一地甩手,便走回堂屋里去,有力的脚步声踩得地面咚咚直响。

    郑有志嘻嘻笑着,毫不在意她的态度,跟在她身后进了候家的堂屋。

    他还真不信征服不了候美丽,都说烈女怕缠郎,他郑有志别的没有,缠劲儿可是天下无敌的!

    进了门,郑有志把肉往桌子上一放,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瞅着候美丽嘿嘿直乐。

    妈呀,真好看,这才是他梦中的情人呢!

    候美丽梳着现在时新的齐耳短发,黑色的细发卡把刘海别起来,她坐在桌子对面的凳子上,稍稍捋起右手的袖子,露出健壮的胳膊,带着几分恼怒看向郑有才。

    一副如果你敢不老实,姑奶奶立刻揍你一顿的架势。

    如果她知道这小胖子的心声,估计这会儿就已经动手了。

    候美丽是队长候勇家唯一的闺女,大名美丽,小名招弟。

    同她软糯糯十分好听的声音相反,候美丽个子高挑壮实,胳膊和腿都十分粗壮,胸脯和屁股同样圆鼓鼓的呼之欲出。

    一张大圆脸上浓眉大眼大嘴巴,各方面都随了她那外号“大洋马”的娘,跟美丽两个字几乎搭不到什么边。

第七十六章你脸咋这大呢?

    “那这肉是从哪儿来的?”候美丽斜睨着郑有志,又看看那刀肉,心里还是止不住怀疑,脸上的神情和说话的语气忍不住就透露了出来。顶 点 X 23 U S

    “你别想骗我,这肉绝对不是你分的,咱村杀的那头猪,可没有这么厚的膘。”

    “这不是咱村的肉,”郑有志收了笑脸,诚恳道:“这是我去公社想办法买的高价肉,美丽你就信我一次。

    我说了以后再不胡闹就真的说话算数。不为别的,就为不惹你生气,我也不会再犯浑了。”

    郑有志一向油滑,胖脸上很少出现这种真挚诚恳的表情,看着倒有不像刚才那么讨厌。

    不讨厌了?

    十里八乡有名的铁姑娘候美丽心里跳了一下,自己怎么会看这胖子不讨厌?

    不过她确实有点不好意思,似乎自己有点太不相信人了?

    但这胖子一贯的表现让她不得不努力提高警惕:“那你哪来的钱买高价肉?”

    今年队里收成不好,胖子又是个喜欢偷奸耍滑的,挣的工分和村里的妇女一样低,根本就没分到几个钱。

    郑有志一脸的得意,嘿嘿笑道:“我姐经常给我寄钱和粮票,足够我花的。

    如果不是那边的肉票这边不能用,哪儿用我去买高价肉啊,她一准还会给我寄肉票的!”

    不是偷的就好。

    候美丽放松了一些,又无端地觉得这胖子得意的笑脸很讨厌,鄙夷道:“你姐?”

    说到他姐,郑有志立即精神起来,大声炫耀道:“是啊,我姐和我姐夫对我可好了,我姐夫是粮站主任,管着好些个人,还能弄到粮票!

    我买的这刀肉,就是用我姐给的粮票加钱换来的,光给钱人家还不卖哩!”

    候美丽眼神愈发鄙视,看看肉再看看郑有志白嫩嫩的胖脸:“郑有志,你今年多大年龄了?”

    郑有志愕然,立即想到了别处去,心里立即七上八下,有些欢喜又有些担心。

    “美丽,我今年二十三了,我知道我岁数有点大,配不上你,不过俗话说跟着大男人吃馒头,跟着小男人吃拳头。

    人家都说男人大了才懂得心疼人。

    以后我好好干活,挣钱养家,我姐也会经常给咱们钱和粮票,有我姐帮衬着,咱们的日子肯定差不了。”

    候美丽眼中的鄙视更明显了,浓得简直有如实质,郑有志在她这种目光下,不由得自惭形秽,瑟缩了一下。

    “别老孔雀开屏自做多情,谁要和你一起过日子,”候美丽一点情面都没留,接着说道:“你说你二十多的人了,还打算结婚成家后还靠你姐养活你,你脸够大的啊!”

    原来是会错意了,不过难得美丽和他说了这么多话,郑有志高兴又尴尬地笑:“不是这样的,美丽,我姐她自己愿意的。她还供我大哥念中专了呢!”

    说起自家姐姐,郑有志的话又多了起来:“我姐可能干了,不光是这个,美丽,将来咱们结婚,我娘也不用你伺候,我家万事都有我姐呢!”

    你脸咋这大呢?

    候美丽看他那副样子就觉得讨厌,她是家中独女,一直很羡慕别人家有弟弟妹妹,可惜她娘生不出来。

    可如果像郑有志这样,把姐姐的帮衬当成理所当然,还早早计划着连老娘的养老也交给姐姐,这样的弟弟还不如没有呢!

    “呸!你脸皮够厚的啊!”候美丽怒了,心里很替郑有志的姐姐不值:“我原本以为你虽然偷鸡摸狗的,好歹还能算个男人,可没想到你就是个寄生虫!”

    候美丽沉下脸,挽起袖子露出健壮的小臂,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郑有志,拿着你的肉滚蛋!别看我是个女人,可比你强得多!至少我自己养活自己,不像你拿着别人的东西来哄人!”

    这是怎么说的呢?

    郑有志一下子慌了,他原以为搬出自家的好姐姐,能让喜欢的姑娘高看他一眼,没想到反倒被美丽嫌弃了?

    “别啊美丽,你不喜欢我拿我姐的钱,以后我不要了还不成吗,你不能赶我走啊,以前我也不知道你讨厌这样啊!”

    郑有志急着解释,心里下定决心,以后跟姐姐要东西的时候,可不能让美丽知道。

    候美丽看看胖子着急紧张的神情,还有眼里闪过的一丝狡猾,心里只觉得一阵腻歪,她慢慢地坐下来,抬起穿着四十码鞋的大脚,踩在另一只凳子上。

    她决定给这胖子好好上一堂课,只不过,这次不是用拳头,而是用脑子。

    她要教会这看着聪明实际上蠢得不得了的胖子,什么叫顶门立户的男人!

    “有志。”

    候美丽说话的声音本就软糯,这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郑有志的骨头立即酥了半边,他眉开眼笑地答应:“哎哎,美丽你说,我听着呢。”

    候美丽对自己的嗓音深恶痛绝,觉得这软糯糯的嗓音太不符合她铁姑娘女汉子的形象。

    可这嗓子是爹生娘养的,不管她怎么使劲喊破嗓子,或是悄悄地用一些听来的偏方,都不能让嗓音变粗,也只能这样了。

    好在有气势可以弥补。

    铁姑娘将另一只袖子也捋了起来,露出堪比男人的,晒成小麦色的健壮胳膊,满意地看到郑有志露出害怕和喜欢混杂的神情,这才重新开口。

    “有志,不是我说你,你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你有想过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吗?”候美丽压着声音,神情肃穆地问道。

    然而对面的胖子再次会错了意,郑有志露出欢喜和诚恳夹杂的表情,喜洋洋地答道:“那还能怎么过,当然是对你好,好好和你过日子啦。

    你放心,美丽,我肯定会对你好,肯定不会像村里那些蛮汉子一样,喝醉了酒打老婆。”

    候美丽都要被他气笑了:“呸,你倒是想打,就你这小身板儿,能打得过我吗?我一只手就把你拎起来你信不信?”

    郑有志忙笑:“哎呀美丽,我信我信,我咋能不信呢,你那不是拎过好几次了嘛!我不怕,你尽管拎,将来结婚了,我要犯错你就把我拎起来揍!”

    郑有志想起候美丽把他拎起来的感觉。

    他的人在空中飘飘荡荡的,一颗心也飘飘荡荡的,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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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甜婚似火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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