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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甜婚似火全文阅读

作者:桃渔     重生七零甜婚似火txt下载     重生七零甜婚似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

    林子维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林子佼:“二姐,冯谦他娘是冯谦的亲娘,你说他们有没有关系?!”

    “可是冯谦他做错了什么?”林子佼无法辩驳,却又觉得道理不对。顶 点 X 23 U S

    “我承认我不该拿冯谦家和姥爷家比,可是冯谦他什么也没做错,就因为倒霉生在那个家里,有那样一个妈,就要被人看不起?”

    林子佼的表情十分认真:“子维,如果咱们命不好生在冯谦家,咱们就也应该被人看不起?凭什么?”

    凭什么?

    其实不凭什么,这是这么多年来大家都默认的理儿。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

    在这个时代,唯成份论还是很吃香的。

    林子维沉默了。

    二姐善良,认真,一根筋,她认为没错的事,她就会一直坚持。

    她说得对,冯谦确实没做错什么,他不该因为他妈不好而受排挤。

    可大姐和子矜姐说得也对,如果二姐和冯谦一起玩,对二姐确实不好。

    林子维小小的心灵无法理解,为什么谁都没有错,事情却成了这个样子。

    真正犯错的冯谦他妈,却活得很开心,一点都不难过。

    屋子里气氛沉闷,姐弟俩相对无言。

    林子维摸了摸衣袋里的信。

    子矜姐给他也写了信,信里让他好好学习,说学到的知识一定会有用,让他千万不要去海子边玩,等放暑假,她就来看他。

    他能感觉到堂姐对他的亲热和关切,也不明白堂姐为什么这么固执,坚持不让他去海子边玩。

    嗯,他要回信给子矜姐,要来卫国哥的地址,他要问一问卫国哥,这些事都是为什么,他和二姐究竟该怎么办?

    乌林旗。

    林卫国翻开数学课本,里面夹着一封信。

    初春的阳光照在信纸上很是柔和,草原上已经有了星星点点的绿意。

    远远望去,枯黄的草叶中有一层淡淡的绿铺展开来,到近处仔细看去,绿意反而没有那么浓。

    天空碧蓝,视野辽阔,窝了一冬的羊儿们安静地啃着草,几只小羊羔跪在母羊肚子下面吃奶。

    咩咩的叫声此起彼伏。

    林卫国打开信再次读一遍,坐在他旁边张弘凑过头来看,眼窝和鼻翼两侧还有没洗净的煤油黑。

    “卫国,这真是你妹写来的信?”

    林卫国看着信,嗯了一声。

    张弘语气里又是羡慕又是佩服:“你妹多大了?”

    林卫国犹豫一下:“刚过了年,应该十七了。”

    “看来你家姐妹都很优秀啊,你妹才十七,就这么有眼光有见识,知道知识和学习的重要性,还懂得给你写信提醒你,我咋就没个妹子呢。”

    张弘是真的羡慕,看着林卫国手里的信,眼睛里都是羡慕嫉妒恨,都快冒出火来了。

    他很少收到信,尤其是这种含着温情问候和关心的信。

    虽然运动已经结束了,但他的父母在y省下放还没落实政策回京。

    y省那边条件比n省也强不了多少,就是气候好些,不像这边冬天严寒,那边的缺点是蛇虫鼠蚁极多,习惯了北方天气的张弘父母也很不适应。

    两老偶尔也给儿子写信,信上无非是问些生活和学习的情况,要他好好劳动,不要放松学习。

    其实说起来,林子矜的信里说的话和张弘父母信的内容差不多,但张弘就是觉得妹妹的信比父母的信要温暖得多。

    张弘一向佩服林卫国,做什么事都唯林卫国马首是瞻,看着信,对林卫国这位没见过面,却极具远见卓识的妹妹也很有好感。

    “卫国,下次你回家时候带上我,我要看看这个爱学习的妹妹是啥样的。”

    林卫国苦笑一下,自家妹子爱学习?

    倒也是,自家妹子今年可变了不少,不光爱学习了,还变得勤快了许多,在家里抢着做家务。

    张弘说着话,眼角余光瞟见远处有人骑着马儿过来,便站起身手搭凉棚张望。

    远远的地平线上,一匹白马驮着一个人飞驰而来,因为离得远,只能看到一个小小的白点在移动。

    看山跑死马,草原上也是一样,能看到并不意味着就离得近。

    张弘又坐了回来,想起最近知青们人心惶惶,又问:“大家都说回城呢,你打算怎么办?”

    “我的打算?”

    林卫国的视线从信纸上移开,落在眼前的茫茫草原上。

    他有什么打算?

    “是啊,”张弘语气里有几分遗憾几分羡慕:“其实你没必要呆在这儿的,你和我们不同,嘎查里不是调你去当会计么?还有苏木,去年巴图书记亲自点名,让你去苏木当工会主席,你怎么就死心眼儿不去呢?”

    林卫国看着远处天地交际的地方,喃喃地说:“我来草原是为了锻炼自己,为了做实事,那个岗位不适合我。”

    “林哥你也太死心眼儿了。”

    书呆子张弘评价道,丝毫不觉得以他的死心眼程度还说别人死心眼儿有何不妥:“在哪个位置上不是干工作,工会主席不是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么!”

    他伸出沾着墨水的手指,指点眼前的羊群:“总比你天天跟在羊群后面戳羊屁股强吧?”

    林红卫没说话。

    这件事确实是他想岔了。

    巴图书记找他的时候,运动还没有结束,最敬爱的总理刚刚逝世,外面正是最乱最黑暗的时候。

    那时候他只觉得心灰意冷,连活着的意义都找不到,对于巴图书记的邀请和提拨只能是婉言谢绝。

    当时的他只想躲在这草原深处,和牛羊牧草为伴,任凭外面天翻地覆,和他一介草民又有什么关系?

    可只过了一年,形势便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世界重新变得澄清明朗,草原上也看到了曙光。

    就连他十七岁的妹妹都写信让他不要放弃学习,说祖国的未来需要有文化有知识的人来建设。

    好吧,林子矜写信的时候,特意用心地参考了这个时代流行的词语。

    “……那林哥你究竟打算怎么办?”张弘还在孜孜不倦,刨根问底。

    “别说我了,说说你自己吧,你打算怎么办?”林卫国不想说自己的事,转而问张弘。

    “我?”张弘有些迷茫:“我能怎么办?我爸落实政策的事儿还遥遥无期,我又能怎么办?”

    比起林卫国,张弘其实更需要回到城市里去。

    张弘肚子里的知识放在草原上似乎没什么用,他也不会和牧民们打成一片,对牧区几乎没什么贡献。

    甚至上次因为他和另一名知青的疏忽,还造成了集体财产的损失,如果不是林卫国不要命地去找他,怕是张弘连小命也丢在草原上了。

第九十三章时间和距离会杀死爱情

    “我也这么混日子吧,总之你妹说得对,先好好学习,知识什么时候都是有用的。顶 点 X 23 U S”

    张弘觉得林卫国的妹妹很睿智,她的说辞和父母亲的说辞是一样的,都说知识有用,国家将来会需要有知识的人才。

    如果林子矜知道张弘对她的评价,估计会羞得钻到地缝里去。

    她哪里是睿智了,她只是从后世而来,知道后世的走向而已。

    远处的人影近了,张弘惊喜地喊了一声:“是梅大夫!”

    白色的马儿像一朵云飘过来,马背上的姑娘穿着军绿色的上衣,挎着医药箱,用力地向他们挥着手。

    “林卫国,张弘,你们好啊!”

    张弘跳起来,摘下头上的帽子用力挥舞:“梅林!梅大夫,你好啊!你怎么来了?”

    梅林很快就到了跟前,她翻身下马,放马儿去和另外两匹马儿一起吃草,笑呵呵地走过来。

    “你俩在这儿哪,苏木有文件送过来,我顺便过来看看你俩。”

    张弘虽然是书呆子,在这方面却是聪明又敏感,自从上次发现梅林对林卫国特别好,还经常跟他打听林卫国的事,他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现在梅林说是来看他俩,张弘心知肚明,其实人家梅林大美女就是来看林卫国的。

    张弘笑着跟梅林寒喧了几句,便过去牵起自己的马儿:“你们聊着,我回毡房一趟,昨天卫东找我,不知道有什么事。”

    梅林明白张弘的意思,感激地冲他笑笑,林卫国也没矫情阻拦他,两人看着他上马而去。

    黄骠马儿在远处变成一个小黄点,渐渐融入地平线。

    剩下的两个人互看一眼,彼此都有些生疏和尴尬。

    还是梅林比较大方些,她在张弘刚才坐的地方坐下来,拿起草甸上的书。

    “张弘怎么转回去学高中的东西了?我记得他高中毕业了的。”

    梅林翻着书,看到里面夹着的信封,信封上收信人的名字让她反应过来:“咦,这书是你在看?”

    林卫国笑了笑坐在她身边,很谨慎地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回答道:“是啊,每天闲着也是闲着,看看高中的课本也好,再这样下去,恐怕我连字也不会写了。”

    梅林爽朗地笑了,侧着头看他:“那巴图老书记找你去苏木上班,你还不去?是不是因为我在苏木里惹你讨厌,所以故意躲着我?”

    梅林爽朗大方热情如火,说话也不像一般的女孩子一样躲躲闪闪欲言又止,林卫国被她说得脸红,急忙否认。

    “没有,我怎么会故意躲着你,我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林卫国终究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

    他拒绝巴图老书记的提拨不是因为她,但他确实在故意地躲着她。

    为什么?

    林卫国自己也不知道。

    比起前几年,林卫国自认为现在的自己理智了许多。

    时间和距离是一把看不见的软刀子,再坚固的爱情也会被它不见血地杀死。

    就像他和张楠的爱情,两人之间没什么矛盾,也从没有争吵过什么,就是因为分开太久,爱情才会渐渐消失。

    他和梅林是来自不同地方的知青,将来不管是梅林返城,还是他回到金海市,两人又将面临分别的局面。

    除非他俩永远地留在草原上。

    但是这可能吗?

    梅林愿意吗?

    即使梅林愿意留在草原上,他自己呢,愿意一辈子留在草原上,像张弘说的一样,一辈子戳羊屁股吗?

    林卫国不敢想也不愿想,面对梅林的热情,他只能选择逃避。

    两个人都沉默着。

    初春的风带着几分凉意,轻轻地吹过少女的脸颊,远处的小河已经化冻,弯弯曲曲似一条银色的带子,镶嵌在黄中泛着浅绿色的草原上。

    “林卫国,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是我哪里不好吗?”

    良久,梅林幽幽地开口,她没有看林卫国,而是望着远处弯弯曲曲的河水:“我所在的城市也有一条河,不过它很直,很宽,雨季的时候,河里涨满了水。

    听说要来n省当知青的时候,我很激动,瞒着父母和爷爷奶奶报了名。第一次见到草原的星空,我都快感动死了,它和书上说的一样美丽。”

    梅林掂起一根草,慢慢地转着它。

    “后来,我才知道,美丽的星空下面有叮死人的大蚊子,夜里会有狼在叫,春天有很凶的风暴,冬天还有能覆盖一切的白灾。

    我在毡房里呆了一年就呆不住了,好在我有着一手家传的医术,因此调到了苏木卫生院。

    本来我还打算想办法回城的,可是这时,我遇到了你,因为你的缘故,我又在这儿多呆了两年。”

    她转过脸,大眼睛里波光粼粼,看着林卫国:“林卫国,你为什么总是躲着我?我有那么惹人讨厌吗?”

    被女孩子如此直白地问到脸上来,林卫国又是感动又是尴尬。

    好在梅林似乎也没想让他回答,她再次注视着小河,低声说:“你不用再躲着我,我已经向苏木里提出申请,很快就要回去了。”

    林卫国无言以对,从感情上来讲,他很想安慰这个外表看着爽朗却很娇弱的女孩儿,可是从理智上来说,他不能。

    长痛不如短痛,他已经耽搁了一个女孩儿的青春,不能再耽搁另一个。

    两人都不说话,气压很低,周围的空气似乎都不再流通,羊群的叫声忽然变得繁杂而慌乱。

    羊群骚动起来,不再吃草,咩咩的叫声此起彼伏,带着几分焦灼的味道。

    天空似乎在变黑?

    林卫国跳了起来:“不对,有暴风!”

    远处的半边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似乎有一块黑色的帷幕正在缓缓拉上,转眼之间,气温迅速下降,冷得人直打哆嗦。

    黑云滚滚而来,顷刻间飞砂走石,砂粒打在脸上生疼。

    羊群四散而逃,林卫国脱下上衣丢给梅林:“穿上它,跟着羊群别乱跑!”

    他抓起鞭子跑到马儿旁边,翻身上马,马儿在他的驱使下迅速地跑动起来,他挥舞着鞭子,呼喝着聚拢羊群。

    梅林接住他的衣服穿上,抓起张弘留下的鞭子,跳上她的马儿从另一头去拢住羊群。

    两人费了好大的力气,将羊群聚在一起,又在风暴来临之前找到一片背风的地方,勉强安顿下来。

    暴风带着横扫一切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沙砾随风飞舞,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的疼。

    天色已经全黑,羊儿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两匹训练有素的马儿和羊儿们挤在一起,也不安地挪动着蹄子。

第九十四章风暴和狼

    林卫国和梅林并肩坐在羊群中间,感觉着羊儿温暖柔软的绒毛,两人头上蒙着林卫国的上衣,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

    耳边是狂风肆虐,还有羊群惊恐绝望的嘶叫声,梅林靠在林卫国的身前,他的肩膀很宽很温暖,把她护得严严实实。

    天地之威不可抗拒。

    风很猛,吹得人几欲飞起,林卫国感觉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顺着风向移动着。

    不知什么时候,梅林已经钻进了他的怀里,他尽全力护着她,生怕娇小的她会被大风刮走。

    暴风来得快,去得也快,不知过了多久,风沙渐渐趋于平静。

    羊儿们慢慢恢复了活力,开始活动起来。

    林卫国揭开衣服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上厚厚的灰土,伸手去拉梅林。

    “没事了梅林,暴风过去了。”

    羊儿们在用力地抖着身上的砂土,林卫国和梅林也在拍打着衣服,又转过身,互相为对方拍打着背上和肩上的砂土。

    两人的耳朵和鼻孔头发里全都是砂子,梅林掏出手帕去河边沾了水擦脸,又把手帕洗净,准备给林卫国用。

    林卫国在忙着检查羊群。

    他在羊群中巡视了一圈,发现有一只羊倒在地上,身下一滩脏污的鲜血,已经是奄奄一息。

    这是只怀孕的母羊,一直以来和其它几只孕羊一道,接受着额外的照顾,给它们的草料也比其它的羊要精一些。

    母羊旁边还有一团灰扑扑的东西,仔细看是一只小羊,它的身上沾满了砂土,正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看来这只母羊是在刚才的风暴中,受到了挤压或者践踏,而导致早产了。

    林卫国看了看母羊的情况,发觉它已经没救了,便转向小羊。

    小羊羔儿浑身**的,脐带还连在身上,林卫国拨出随身的蒙古刀,在衣服上擦干净,割断了小羊的脐带,用毛巾擦净小羊口鼻之中的鲜血和泥污。

    接下来,就要看它自己的求生意志了。

    梅林走过来,看到可怜的小羊,惊呼一声,便要去抱它起来。

    林卫国制止了她,把毛巾递给她:“把它洗干净。”

    梅林听话地转身就走,临走时把自己的湿手帕递给林卫国:“你也擦擦脸。”

    林卫国犹豫一下不好不接,便接了过来,看看手帕洗得干干净净,上面绣着一朵红梅花儿,想到刚才她躲在他怀里,那种温暖柔软和馨香,不由得有些窘迫。

    他没好意思用这手帕,将它细心地放在衣袋里。

    湿手帕很快浸湿了他的衣服,湿透的衣服贴在他的胸口,凉丝丝的。

    梅林带着湿毛巾回来,两人合力将小羊擦洗干净。

    这是一只白色的小羊羔儿,身体孱弱,不过三四斤左右,有着黑色的额头和黑色的尾巴,这时候它看着精神了些,嘴巴一动一动地,勉强发出微弱的声音。

    梅林知道小羊这是要吃奶,她的目光转向母羊。

    然而母羊这半天一动都没动,眼看着就不行了。

    林卫国蹲在母羊身边,翻看一番它的身体,一言不发地拨出刀,刺入母羊的脖子。

    母羊微微抽搐一下,彻底不动了。

    梅林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捂住嘴。

    他竟然杀了它!

    他当着小羊的面,杀了它的母亲!

    他怎么能这么心狠?他竟是这么狠的一个人?

    林卫国将母羊拖到马儿旁边放好,抱起小羊用自己的外衣裹着它,他屈起腿坐了下来,把小羊放在膝盖上,用自己胸口的温度焐着它。

    梅林看着他做这一切,已是呆了。

    那个狠心杀死母羊的人,和这个将小羊捂在胸口的男人,是同一个人么?

    好半晌,她才慢慢地走过去,离他远远地坐下来。

    仿佛之前的风暴没有发生一样,天空依然蔚蓝,羊群继续吃着草儿。

    林卫国用自己的衣服轻轻地揉搓着羊羔儿的毛皮,慢慢地将它擦干。

    小羊有了些精神,蠕动着嘴四下乱拱。

    梅林灵机一动,跑到河边,用手帕沾了水,向小羊的嘴里挤了几滴。

    小羊羔儿伸出粉嫩嫩的舌头舔着水滴,似乎有些不满足地又向前拱了拱,睁开眼睛望着梅林。

    梅林瞬间就被它吸引了。

    这是一双清澈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亮晶晶的地看着她,似乎充满了渴望。

    它粉红色的小鼻子又朝着她的方向拱了拱,满身白色的小毛卷儿软乎乎毛茸茸的,看着十分可爱。

    “看它多可怜啊,林卫国,咱们想办法给它吃口奶吧。”梅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柔软的茸毛,对林卫国请求道。

    林卫国:……

    他记得羊群里还有一只带着小羊羔的母羊,便将羊羔儿交给梅林,站起来去羊群里寻找。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忽然发现,靠近河那边的几只羊有点骚乱,紧接着羊群便乱了起来,惊恐的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响起来。

    林卫国眼尖,看见一个灰色的影子一闪,一只灰毛尾巴晃了一下。

    “有狼!”

    他不假思索地掏出刀子跑了过去。

    七十年代,草原上的狼还是很多的。

    它们轻易不敢和人类正面对上,除非饿极了的狼,才敢趁着牧人不备,从羊群中叼一只羊羔儿逃走。

    有牧人在的时候,狼也不敢叼大羊,那会拖慢它的速度,不仅吃不到多少肉,反倒容易丢了性命。

    今天这只狼可能是被暴风刮昏了头,也可能是饿傻了,捕到小羊之后竟然没有逃走,还在原地撕扯吞食着小羊。

    羊群四散逃开,一只母羊孤独地站在原地,拉长声音凄惨地叫着,见林卫国过来,宛似见到了救星,它一声连着一声叫得更响了。

    这可怜的母羊是被拖走的小羊的母亲,它是在向主人求救,求主人救救它的孩子。

    林卫国抓着蒙古刀,大声喊着跑过去,希望能吓唬住狼。

    在没有枪和木棒的情况下,仅凭一把短短的蒙古刀,他不敢保证自己既能保护羊群,又能保护梅林。

    如果能吓走它就最好了。

    那只草原狼看见有人类跑过来,立即试图拖着猎物逃走,然而只跑了几步,它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猎物的重量严重地拖慢了它的速度,同时也束缚了它最有力的攻击武器牙齿。

    嘴里叼着猎物是无法战斗的,狼恋恋不舍地放下猎物,嘴边还滴着小羊脖子上的血,它保持着预备逃走的姿态,转头注视着林卫国。

第九十五章可它还能活下来!

    林卫国速度一点都没减,高高地扬起蒙古刀,冲着狼跑了过去。m.www.uu234.net

    直到他跑到离狼只有几步远的距离,狼才敏捷地一跳,跑开了。

    然而这畜牲并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嘴里咀嚼着,一丝混着血水的馋涎挂在嘴边,狼眼冷森森地看着这边。

    林卫国停了下来,看看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狼,再看看地上不停地挣扎抽搐的小羊,犹豫一下蹲了下来。

    狼试探着往他这边走了几步,做势欲扑。

    林卫国像是头顶长着眼睛一样,头也不抬地随手挥了挥刀。

    刀锋闪亮,在阳光下慑狼心魄。

    狼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似乎想要逃走,然而小羊的血腥气钻进它的鼻腔,新鲜火热的血食对它的诱惑更甚,它瘪瘪的肚皮呼扇几下,又慢慢地站住了。

    今年冬天白灾,草原上的动物大量的死亡,猎物本就不多,狼已经很久没吃过新鲜的血食了,刚开咬开小羊脖子时喝了一肚子的热血,这时候嘴里还回味无穷。

    小羊的脖子上血肉模糊,还在不停地流着鲜血,它努力地挣扎着,屈起四条细细的腿,想要站起来。

    羊群畏惧天敌,躲得远远地不敢过来,只有那只母羊似乎感觉到不幸的降临,走过来站在小羊身边,用嘴拱着小羊,试图帮助它站起来。

    狼又试探地向这边走了几步。

    “小心!”

    梅林抱着小羊羔,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站在林卫国的身边。

    “梅林你站在我后面,别怕。”林卫国声音平和,似乎并不害怕。

    梅林摇摇头,勇敢地说:“我不怕,我帮你看着狼,你这是要救小羊……”

    话音未落,林卫国的蒙古刀扬起来,刺进了小羊的身体。

    小羊脖子上被狼咬得血肉模糊的一片,随着蒙古刀拨出,刀口中有鲜血喷涌,小羊停止抽搐,眼中失去了神采。

    母羊兀自不知发生了什么,一边长声哀叫着,一边用嘴去拱它的孩子。

    梅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捂住了嘴。

    这刽子手!

    他竟然又杀了这只小羊!

    梅林是医生,她当然知道,这只小羊的伤势不算太重,如果用心救治,说不定它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可林卫国这家伙,他竟然当着母羊的面,杀了它的孩子!

    母羊还在悲哀地鸣叫着,锲而不舍地拱着它的孩子,它似乎已经知道孩子已经站不起来,可是它还在努力着。

    狼被林卫国的动作吓了一跳,退后两步,警惕地看过来。

    林卫国向着狼扬起血淋淋的刀锋,大声恐吓它。

    狼又退后几步,却仍是不舍得走,蹲在远处同他对峙着,狼眼里闪着凶残饥饿的光。

    林卫国提起还在滴血的小羊羔,招呼梅林一声:“咱们到那边去。”

    梅林像是不认识他,抢在前面快步而行,将怀里的黑额头小羊羔儿抱得紧紧的,似乎生怕他抢走似的。

    母羊哀鸣着跟在他身后。

    从理智上来讲,梅林知道林卫国的做法是对的。

    可从感情上来说,梅林心里却是很不舒服。

    被他杀死的羊儿们,它们虽然受了伤,可它们同时也是母亲和孩子啊。

    他怎么就能狠下心一刀杀了它们呢?

    拖着死去小羊的尸体回到羊群中间,把一大一小两只死羊一起放在马背上,林卫国一手持刀,一手持鞭子,甩起一个响亮的鞭花,赶着羊群慢慢离开。

    那只狼不远不近地缀着羊群,走了很久之后,不知是发觉无机可趁,还是因为蒙古刀闪亮的刀锋震慑了它,它灰溜溜地走了。

    林卫国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后背上都是冷汗。

    “真可惜,如果有枪,那畜牲就死定了。”

    他说,同时看了看梅林。

    梅林脸色苍白,抱着那只黑额头的小羊羔儿,默默地跟在他的身边,保持着一点距离。

    “梅林,刚才是不是吓着你了?没事的,狼已经走了。”林卫国见她脸色苍白神情不安,有些心软,温声安慰她。

    梅林犹豫了一下,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她不是那种扭扭捏捏的女孩子,心里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

    向着狼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会,见那畜牲果然不见踪影,梅林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林卫国。

    羊儿们似乎忘了先前的危机,低着头啃吃着枯草,失去孩子的母羊还在哀鸣着四下张望。

    “林卫国,你为什么要杀了那只小羊?它明明还有救的!”

    林卫国愣了一下,对梅林咄咄逼人的语气有些不解。

    “它受伤了……”他解释道。

    “可它还能活下来!”梅林打断他,声音缓和了些许:“它也是一条生命,你看它的母亲多可怜啊!”

    林卫国沉默了,随着梅林的视线看向母羊。

    母羊站在羊群之外,也不吃草,凄凄惶惶地叫着。

    为了保护其它的羊,那只小羊必须死。

    而且它的伤势很重,即使救活,它也不会健康,这样的羊活着,对牧业生产没有什么作用,反而是整个羊群的拖累。

    狼还在旁边狼视眈眈,如果不尽快处理掉它,会给狼以可趁之机……

    这些理由一条一条地从林卫国心里掠过,他却一条也说不出来。

    杀死小羊是正确的。

    林卫国知道,在没有枪,身边还有女人和羊群的情况下,杀死受伤颇重的小羊是正确的选择。

    即使老牧人宝音遇到这种情况,多数也会杀死小羊,断绝狼的念头,把精力用来保护羊群和女人。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解释。

    梅林说得对,受伤的小羊也是一条生命。

    他不想解释什么,她对他有误会,这样更好,两人之间原本也不必牵扯过深。

    梅林看着他,神色变幻。

    羊儿们在静静地吃草。

    林卫国看看天空,计算着时间,他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去。

    回去得太早,羊儿没吃饱会掉膘,回去得太晚,天黑了会有危险。

    谁知道那头狡猾残忍的畜牲会不会卷土重来呢?

    梅林则在看着林卫国。

    除了风暴时刮上去的灰土,他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还沾染了血迹,显得很是狼狈。

    梅林看着这样的他,忽然又有些心疼他:“我知道你是没办法,你要保护我,还要保护整个羊群,顾不及受伤的小羊。”

    林卫国愕然看着她,她都懂啊,那还发什么火?

    梅林怀里的小羊这会儿精神了许多,用力地挣扎几下,抬起鼻子拱来拱去。

    梅林轻轻摩挲它的头顶,把它放在地上,又从林卫国胸前的口袋里掏出她的手帕,递给林卫国。

第九十六章她怎么会喜欢他?

    “擦擦脸吧。www.uu234.net”梅林不看林卫国,而看着小羊说:“你是对的,在草原上呆了这么久,我知道牧人们通常的做法。可是它毕竟是一条命啊。”

    林卫国有些尴尬地接过手帕,却没立即用它,而是先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脸,才用手帕重新擦脸。

    小羊儿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步子慢慢地平稳起来。

    梅林从它身上移开目光,看向林卫国:“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受伤的不是羊,而是一个人,你会放弃她吗?”

    林卫国愕然看着她,感觉摸不清这女医生的心里在想什么:“当然不会,人和羊怎么能比?”

    梅林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问了傻话。

    林卫国为了救张弘和另一名知青,差点没在雪夜里冻死,还把自己的皮袄让给张弘穿,他自己穿着张弘的军大衣。

    如果林卫国真的不在乎人命,他是不会那样做的。

    其实她的本意是想问,如果我受了伤,拖累了集体或者拖累了你,你是不是会放弃我?

    可是在他惊诧的目光下,这句话无论如何也问不出口。

    他一定不会的,他能救张弘,能救另一名知青,就能救她。

    可是梅林希望,她在他的心里是与众不同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谁都不说话,就那么沉默着。

    林卫国看看被他用得乌漆麻黑,沾满了灰土和血渍的手帕,到底没好意思就这么还给人家女同志,便随手揣回上衣兜里。

    “那个……等我洗干净再还你。”

    顿了顿,林卫国又说:“梅林你别想太多了,人和羊完全是两回事……”

    一阵突如其来的,小羊羔儿的哀鸣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两人循着声音望过去,见那只黑额头的小羊羔倒在地上,正哀哀地鸣叫着,旁边是那只失去孩子的母羊,正恶狠狠地抬起蹄子低着头,对着小羊做出要践踏它的样子。

    梅林救了小羊羔儿,又一直把柔柔弱弱的它抱在怀里,同小羊羔儿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见此情形惊呼一声跑了过去,一把抱起小羊羔儿。

    小羊羔儿却不领她的情,在她怀里用力地挣扎着,咩咩地叫得凄惨。

    梅林轻轻地抚摸它的背部,低声地安抚着它。

    林卫国却是知道这小羊羔儿怕是饿急了,闻到了母羊身上的奶腥气,想要去吃奶,而母羊却知道它不是自己的孩子,因此对它又是顶又是踢的。

    他想了想,走到那只死去小羊的旁边,拨出刀子,动手将小羊的皮划开,开始剥皮。

    他要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梅林瞠目结舌地看着林卫国行动,这血淋淋的场面使得她心里刚刚升起的,对林卫国的一丝好感消失殆尽。

    她想要阻拦他,可又怕动起手来,怀里的黑额头小羊羔儿被血腥的场面吓着,只得走近几步低声喝止:“林卫国,你要做什么?”

    林卫国袖子挽得老高,动作麻利不停,回答得理所当然:“剥皮啊。”

    母羊叫得凄惨,怀里的小羊羔儿踢腾着,也叫得凄惨,血淋淋的场面还在继续。

    梅林觉得自己之前的两年真是瞎了眼。

    她怎么会喜欢他,并且痴痴地喜欢了两年?!

    没等她回过神来,林卫国已经把小羊的皮整个儿地剥了下来,他拿着羊皮向梅林走了过来。

    “你别过来,我不冷!”梅林以为他剥下羊羔皮是为了给自己取暖,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忽然有几分恐慌,看着那张羊皮,胃里一阵犯恶心。

    林卫国笑了,笑容竟然该死的温暖又爽朗:“这羊皮不是给你的,来,乖,把羊羔交给我,我帮它重新认个妈妈。”

    梅林有些糊涂有些抗拒,但她的身体却是先大脑一步做出判断,果真“乖乖地”将羊羔儿交了给他。

    林卫国将羊皮裹在羊羔儿身上,抱着它,将它送到母羊的身下。

    饿极了的羊羔儿顾不得挣开身上的累赘,无师自通地跪倒,伸嘴去吃母羊的奶。

    母羊抗拒地躲闪了一下,却被林卫国按着它动弹不得,它伸鼻子到小羊羔身上闻了几下,似乎有几分狐疑,却并没再挣扎。

    大部分的哺乳动物都是靠嗅觉来判断事物的,这只母羊也是同样,它在小羊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梅林目瞪口呆地看着。

    小羊羔儿的吮吸越来越有力,母羊的肢体动作也渐渐变得放松柔和起来,林卫国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放开了按着母羊的手。

    母羊低头吃了几口草,又回头看看身下跪着吃奶的小羊,忽然伸出舌头,颇为慈爱地舔了舔小羊的脑袋。

    “好了!”林卫国笑道,拿出水囊递给梅林。

    “干什么?我不渴。”梅林还发着呆,根本没意识他要做什么。

    林卫国哭笑不得地举起双手示意,他的手上沾满了凝固的鲜血和细碎的羊毛:“帮帮忙,我洗洗手。”

    梅林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让她帮着倒水洗手啊。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拨开水囊的塞子,林卫国把手凑到细细的清流下面。

    他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随着血污和泥土被洗去,露出手上厚厚的茧子,还有些冻疮愈合后留下的青黑色的疤痕,没有完全散去。

    洗完了手,林卫国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梅林塞好水囊的塞子,她看看相处和睦的大小两只羊儿,心里想着,这家伙的手生了冻疮,今年得想办法,让来看病的牧人教她做一副羊皮手套呢。

    看看这家伙的手,都冻成啥样子了!

    在梅林的心里,举起刀子杀羊的林卫国,和把羊羔儿焐在胸口的林卫国,终于完美地锲合成了一个人。

    而且,他还是她心目中的那个英雄。

    林卫国洗净了手坐下来,拿出书来翻看,书里同样落满了尘土,他用力地拍了拍,抖得灰尘迎风飞扬。

    那封信也随着风掉落出来。

    梅林拿起来递给他:“林卫国,你的信。”

    林卫国接过来,珍惜地夹在书里,经过这么一番接触,他刻意保持着的,和梅林之间的生疏客气也淡了许多。

    见梅林好奇地看着他,他笑着拍了拍书说道:“我小妹特意写了信,还寄了书给我,让我复习高中的课程。”

    林子矜不知道从哪儿弄了一套很久以前的复习资料,随着课本给他寄了来。

    林卫国虽然不以为然,却也不忍心辜负小妹的一番辛苦,再加上张弘的影响,林卫国便开始在闲暇时间开始复习高中的课程。

    “你小妹多大了,真懂事啊,还懂得给你找参考资料。”梅林羡慕地说,她是家中独女,很是羡慕别人家有兄弟姐妹陪伴。

    “哈哈,子矜也不小了,都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说起自家的两个妹妹,林红卫的话就多了起来。

    梅林凝视着他英俊的侧脸,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她心里颇有几分羡慕,能做这个男子的妹妹,也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啊。

第九十七章努力读书,把青春奉献给祖国

    林子矜看着林子维的回信,觉得最近的日子过得很是轻松,简直称得上有点小幸福了。顶 点 X 23 U S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半年多了。

    她已经适应了这边的生活,一切似乎都在她的掌控中。

    她收到了哥哥的回信,说有空的时候会复习高中课程,信里还给她讲了些草原上的趣事。

    罗布村那边,林子维同她鸿雁往来,家里平安无事,老的健康,小的听话。

    林子矜不知道林子维骗了她,没告诉她林子佼不听话,还在和冯谦来往。

    所以尽管林子佼没给她回信,林子矜还是很高兴,觉得只要两个孩子听话懂事,家里就不会重复上一世的悲剧。

    学校里的生活也还算平静。

    自从上次被那几个混混拦截后,郝南仁就再也没有继续对她死缠烂打。

    林子矜不知道具体的原因,可她对这种结果很是满意,半年来她很用功地学习,前世的知识底子也慢慢地回来了。

    上课铃响起,老师夹着教案走进教室,林子矜把信夹在课本里,抬头看黑板。

    她现在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她前生的那个世界,至少有一小部分大事同前世并不一样,而且有两个军队里著名的领导人,也同她前世里的记忆不一样。

    可是,大部分的事情还是能对得上号的,比如去年那场震惊世界的大地震,比如去年逝世的国家领导人,比如过去十年的运动。

    那么,今年的十一月,会不会像前世一样,恢复运动过后的第一次高考呢?

    不管怎么样,林子矜都要赌一赌。

    林子矜向二舅要了他上学时的复习资料,又翻出之前哥哥的课本,一起寄给哥哥,她不敢直接说有可能恢复高考,只能委婉地提醒自家哥哥,国家一定会重用有知识,有真才实学的人。

    讲台上,矮胖的中年女老师昂着头,旁若无人地边讲边写,对底下学生的小动作和窃窃私语视若无睹。

    半边黑板上列满了密密麻麻的算式,板书不算漂亮却很整齐,一笔一划格外认真。

    “又算错了……”

    林子矜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她垂下眼帘不再看黑板,摆弄着手里的圆珠笔。

    这位老师文化水平不高,不知通过什么途径进的学校,偏偏又不教副课,而是教了最为严谨复杂的数学。

    于是这位老师的课堂上,便经常出现推演了半天的算式,算到最后才发现错误,又还本溯源地重头开始,寻找出错的地方。

    老师很辛苦,底下的学生其实也没几个人认真在听。

    小声说话的,传纸条的,趴桌上睡觉的,双目无神看着黑板,却神游天外的……

    一个本子被推到林子矜这边。

    【又错了……】

    苗伟的字写得很不错,看着是刻意练过的。

    林子矜的座位靠近教室后方,挨着窗户,她看看本子上的字再看看同桌苗伟,对方一本正经地看着黑板,手指轻轻地点着本子。

    他也发现错了啊,林子矜不动声色地在下面接着写。

    林子矜:【从第七步开始就错了】

    苗伟把本子推回来:【你为什么不提醒老师?】

    林子矜看他一眼写:【你不也没提醒?】

    苗伟看看黑板,再看看本子,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手上的笔写个不停,看起来倒像是在本子上同步演算习题似的。

    【我可不想挨批。】

    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发生,有同学当场就指出老师的错误,结果老师倒是当时改过来了,可后来好长时间,老师见着那个同学都没好脸色。

    林子矜写:【我也不傻。你大班长都怕挨批,我更不敢了。】

    林子矜和苗伟两人相处得还算不错。

    在林子矜看来,比起那些幼稚的同学,苗伟算是比较成熟的。

    苗伟又把本子推了回来:【你最近很用功啊?!】

    这话说得,好像她以前不用功似的,林子矜想,不过子矜姐以前用不用功,她还真不知道。

    【当然要用功了,祖国需要有知识的人才,我要努力读书,把青春奉献给祖国,争取早日实现四个现代化。】

    她提起笔来洋洋洒洒地写了一长串,把本子推回苗伟那边。

    老师还在黑板上沿着错误的方向继续演算着。

    苗伟看着这番口号似的言论,几乎要绷不住笑出来。

    这个林子矜最近变了,变得特别的有意思。

    虽然是这么个理儿,可是林子矜一个不听老师讲课,在本子上乱写的人,说这种话不是很假吗?

    他可没能力接上这种话,看着老师已经将大半个黑板都写满了,在错误的道路上越奔越远,颇有收不回来的趋势,灵机一动,便从第七步开始推演。

    写完一步,苗伟将本子推到林子矜那边。

    林子矜来了兴趣,接着写下一步,推了回去。

    本子在桌面上推来推去,两人你一步我一步地解着习题,遇有对对方思路不理解的地方,也把问题写在上面,对方便以公式或其它方式解释。

    同一排的一个女生伸长了脖子频频张望,忽然捅了捅她的同桌,向林子矜的方向努努嘴,眼里的鄙夷不屑压住了妒火。

    “林子矜又跟班长传纸条呢!”她小声说。

    那女生黑黑瘦瘦的,也伸长脖子看:“假正经,”她声音更低地说:“成天劝人好好学习,自己还不是上课不听讲,还勾引班长?”

    “她不是和三班的郝南仁好着呢?”

    女孩子们私底下,用“好着”这个词来形容少男少女之间暖味的情感。

    “脚踩两只船呗!苗伟也是个眼瞎的,咋会看上她?”黑瘦女生斜着眼睛看看那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

    “人家长得漂亮呗!”另一个女生有些愤愤:“看不出来她还有点手段,班长和郝南仁都被她迷得晕头转向。”

    她们周围的几个学生也听到了议论,有人隐晦地撇嘴,也有人看向苗伟和林子矜。

    两个当事人似乎都不太在意同学的目光,还在进行解题游戏,林子矜将最后一步答案写好推过去,脸上露出几分调皮又得意的微笑。

    林子矜听到了那几个女生的议论,但她根本就懒得理她们。

    我是漂亮又有手段,那又怎么样?

    林子矜确实长得很漂亮,而且这具身体耳聪目明,身体和思维的反应都极为灵敏,比前世那具步入中年,开始走下坡路的身体要强得多。

    再加上她知道后世的走向,提前开始用功,自觉考大学有很大的把握。

第九十八章开卷考试

    当然,林子矜最大的倚仗不仅是自己努力,而是这个时代对知识并不重视,大家都提不起精神来学习。m.www.uu234.net

    林子矜真是很庆幸自己重生在这个年代,如果是八十年代的话,高考的竞争极为激烈,以她的水平,还真未必能考得上心仪的大学。

    数学老师在下课铃响时,终于把这道题正确地解了出来。

    老师长吁一口气,抬袖子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拿着教案出门。

    班主任方老师和数学老师打声招呼,进了教室。

    “同学们,明天考试。”方老师站在讲台上,小嘴吐出一个不幸的消息。

    教室里一阵哀嚎。

    在不在乎成绩是一回事,做为学生,其实都本能地讨厌和惧怕考试。

    当然学霸除外,考试是他们名正言顺碾压同学的好机会。

    可即便是学霸,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露出高兴的表情,苗伟同样假模假式地一脸悲痛万分,看着倒像比差生还要伤心似的。

    毕竟像张天生那样,交了白卷反倒还成了英雄的人是极个别的。

    不管学习好有用没用,这时代的人们都很朴实,父母把孩子送来上学,还是希望他们能学到些东西,学生如果考不好,回到家里难免要挨骂。

    方老师笑呵呵地在讲台上站了一会儿,等安静下来些,又加了一句:“这次考试主课闭卷,副课开卷。”

    这个消息并没有慰藉到同学们的心,家长可不看副课,他们只关心主课的成绩。

    “为什么啊,以前不是主课也开卷吗?”有学生在底下喊。

    这个时代,社会对知识的需求也是有侧重的,高中的课程分为主课和副课,主课指语、数,理化三科,地理历史之类的课程一律被当作副课。

    社会环境如此,不仅家长,就连老师也没把副课当成一回事。

    至于外语,之前一直是e语当道,后来和s国关系紧张,便改成了英语,但这时的英语也没列入主课的范围,还是可怜巴巴地挤在副课之内。

    许多学生的副课课本还新崭崭的没动过呢,林子矜也是同样,她的副课课本都没拿回家过,在桌子里放着落了一层灰。

    林子矜很明确地知道,今年将要举行的第一次高考,副课没有列在考试范围内,英语则属于自愿参加,可考可不考,她自然也不会将精力放在副课上面。

    “林子矜,你说咱们以前都是开卷考的,怎么现在又变了呢?”

    不知什么时候,殷秀丽凑了过来,下巴杵在在林子矜的肩膀上,带着几分遗憾地说。

    旁边苗伟笑道:“算了吧,理化和数学就算开卷考,咱们也得找得到答案才行啊!”

    这倒也是。

    殷秀丽呵呵一笑,反正她来学校就是混日子的,她爸妈对她管得不太严,就算考不好,也最多挨一顿骂。

    挨揍是不可能挨揍的。

    丫头片子学习好不好无所谓,如果不是工作不好找,又怕她闲在家里难受,她爸早就不让她上学,让她去上班挣钱了。

    林子矜却是趁机又给殷秀丽洗脑:“殷秀丽,这说明国家需要有知识的人,咱们得好好学习啊。”

    殷秀丽有点奇怪地看林子矜一眼:“你这家伙最近怎么了,成天学习学习的,学习好有甚用,又不能上大学,又不能招工。”

    这时候的大学招生都是招的工农兵大学生,由生产队,工厂和部队在各自所属的部门选拨推荐人才,经过评议,审核,复核等层层关卡,决定上大学的名额。

    能不能上大学跟学习成绩好不好,没有一点关系。

    前几年有一段时间,因为那位白卷英雄的关系,大学里甚至掀起了一股,专门录取成绩平平或者成绩差的学生的潮流。

    苗伟跟着笑:“咳咳,殷秀丽说得对。”

    殷秀丽是个心直口快的,翻他一眼:“对甚啊对,那苗伟你学习这么好是为甚?”

    苗伟有点窘:“也不为甚,反正闲着没事干,上课的时候就学一学呗!”

    这话也对,殷秀丽和林子矜齐齐无语。

    人比人,气死人。

    苗伟确实并不比别人用功多少,他也如他自己所说,只是上课时学一学。

    其它的时候,他要打篮球,要组织班里的活动,放学了也没闲着,还得照顾家里生病的母亲。

    说起来,她们真还没见过他在课堂以外的时候学习。

    林子矜和苗伟同桌,对他的学习水平很是了解。

    不像她有着重生的优势,知道未来的走向,有计划地努力学习,人家苗伟天生智商就高,不用怎么学习就能取得好成绩。

    “不过,我也没甚把握,以前考得好是因为开卷,我翻书比别人快,闭卷就不敢保证了。”苗伟像是知道这两人的郁闷,笑着宽慰她们。

    回答他的是两双大白眼。

    学生们喊归喊,到真正考试的时候,并没有几个人真的把考试特别当成一回事,比起后世考试时那种紧张的气氛,这时候的考场简直不要太轻松。

    监考老师坐在讲台上闭着眼假寐,时不时地出去溜一圈。

    学生们翻书找答案的,互相商量的,歪着脑袋看别人卷子的,还有索性趴着睡觉的,和平时上课也差不了多少。

    苗伟手快,早早地做完,卷子便被人拿走,在教室里暗搓搓地传来传去,林子矜做得稍慢些,卷子暂时还在她的手里。

    考场乱哄哄的像菜市场一样,林子矜暗暗摇头。

    试卷上的题目很简单,她认真答题,苗伟无所事事,便偏着头看她做题。

    事实上,坐在林子矜后边的殷秀丽也时不时地伸长脖子看她的进度她也还等着抄林子矜的卷子呢。

    最后一个字写完,林子矜还没来得及检查一下,试卷便被前面的人抽走了。

    殷秀丽急了,使劲戳林子矜的后背,意思你怎么不给我留着。

    林子矜无奈摇头,苗伟四下看了看,从邻桌把他的卷子拿回来,递给殷秀丽。

    “我的不如林子矜的,你凑合用吧!”

    殷秀丽大喜接过去,有得抄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讲究?

    而且谁说苗伟学习不如林子矜了,他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名好不好?

    林子矜对成绩倒是无所谓,她只想通过考试看看自己的实力。

    对话的本子又被推了过来。

    【你最近很用功啊,有一道题我都不太会,是乱写的,我看你做得挺好。】

    林子矜:【班长大人不必自谦,我再用功也赶不上您啊。】

    这话就有些调侃的味道了。

第九十九章河才过了一半,就抽板了

    苗伟无声地笑了笑,冲林子矜眨了眨眼睛。顶 点 X 23 U S

    他的眼睛很亮,黑白分明,两道淡淡的眉毛微微挑起,嘴角上弯,乍然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惊艳之感。

    旁边的女生立即看花了眼,两眼发直地盯着他,忘了手里的题目。

    下课铃响了。

    老师站起来,挨着桌子收试卷,苗伟早把两人的试卷拿了回来,待老师离开,教室里立即嘈杂起来。

    看到苗伟笑容的不止那一个女生,几个女生在教室中间聚成一堆,叽叽喳喳地低声议论。

    “还考着试呢,班长就对她笑!”

    “班长笑起来可好看,可惜被林子矜骗了……”

    “以前她和三班的郝南仁好着呢!”

    “唉,咱们班长真可怜,被她骗了……”

    “谁知道呢,恐怕班长也心知肚明吧,上次元旦联欢会,班长不是还替她出节目来?三班的郝南仁因为这个还跟咱班叫板呢!”

    那个黑瘦女生说道,她不像其它女生那样有所避讳,说话的声音很大,话里话外还有几分针对苗伟的意思。

    几个女生一齐住了嘴,有意无意地偏头看向苗伟和林子矜这边。

    林子矜也冷冷地看着她们。

    什么时代什么地方都有热爱翻闲话的人,女生扎堆的地方就更是如此。

    这类的闲话林子矜已经听过不止一次,如果她真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可能她会羞愤恼怒,或者伤心害怕,甚至为了表明清白就远离苗伟。

    可林子矜十七岁的身体里面,装着的是大妈的灵魂,这点闲言碎语算什么?

    前世冯谦的风流韵事层出不穷,他在外面的女人找到她单位的也不少,甚至还有那些女人的丈夫,也找到她,让她管好自己的男人。

    当时的医院里闹得沸沸扬扬,如果林子矜的心理素质不够过硬,怕是不被唾沫淹死,也被气死了。

    这些闲话只是小儿科而已。

    她也不会因为这些闲话就疏远苗伟,难得重生回来,遇到一个聪明人,两人在学习上能够互相帮助,就因为这些闲话,让她放弃一个能共同进步的伙伴?

    只要不当面来找她的麻烦,她们说什么都无所谓,她懒得跟这些孩子计较。

    林子矜淡笑一声收回目光,根本懒得理她们,自顾自收拾自己的书本。

    看到林子矜没理她们,几个女生舒了一口气,忽然又有些淡淡的失落之感。

    林子矜眼里的淡然和漠视,大家都看得见,当时心里有些害怕,现在慢慢回过神来,就感觉到有种莫名的屈辱。

    尤其是那个大着嗓门的女生,更是脸露不忿之色。

    以前她们说别人的闲话,对方不是恼怒分辩,被她们合伙一顿羞辱,就是羞愤哭泣,以后见了她们就赶快躲开,哪有像林子矜这样,一副淡然无谓样子的?

    而且很明显的,苗伟也听到了这些话,他收敛了笑容看过去。

    他的目光是凌厉而了然的,似乎看穿了她们心里的小心思似的,几个女生不敢面对这样的目光,低下了头。

    只有那个黑瘦女生夷然不惧,大声道:“知识越多越反动,学习好有甚用啊,还当班长呢,连这么点觉悟也没有!”

    林子矜算是听明白了,这女生主要的火力还是在苗伟身上啊。

    她呵呵一笑,也不去追究这女生为什么要针对苗伟和她,坐下来打开书。

    我的时间可宝贵呢,还有好多正事要做,懒得跟你们撕逼。

    殷秀丽的声音从后座传来:“能不能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明明就是追求别人被拒绝了,扯什么学习好不好的,人家学习好关你甚事!自己不行还爱挑别人毛病!”

    林子矜算是明白了,她这是遭了池鱼之灾啊。

    她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看向苗伟,就见对方的脸腾地红了。

    班里也不全都是那种人,和殷秀丽聚成团的几个女生也跟着打抱不平:“就是,林子矜你别理她们,咱们是学生,到学校来就是学习的,不看成绩看甚了。”

    “是啊,不把成绩当回事,刚才还偷偷摸摸抄什么啊?!”

    这话让黑瘦女生不服气了:“王小红,别光说我,你刚才也抄了!”

    王小红满脸的理所当然:“是啊,我是抄了,可我没说学习好没用啊!我没有一边抄人家的卷子,一边嫌人家不好!”

    “你!”黑瘦女生气得说不出话来,恨恨地跺脚。

    殷秀丽嗤地笑了出来:“河才过了一半,就抽板了?还有三门课没考呢!有本事一会儿别抄啊,说不定也能靠交白卷上个大学!”

    像是在应和她的话似的,上课铃响了,监考老师抱着卷子进来。

    教室里慢慢地安静下来。

    苗伟歉意地笑笑,把本子推到林子矜这边。

    【对不起。】

    林子矜回应他一个没关系的笑容,接过前座递来的试卷,给自己留下一张,其它的发到后面,开始认真答题。

    傻孩子们等着吧,如果不出差错的话,打脸的日子很快就来了。

    ……

    ……

    八月初的天气燥热,林子矜随着人流从学校出来,看看天空明晃晃的太阳,心烦意乱。

    刚才在学校里,郝南仁又来纠缠她了。

    不,也不能算是纠缠,他只是跟着她,没完没了地问她将来的打算,她好容易才摆脱了他。

    “林子矜,等等我。”

    林子矜头皮一阵发紧,急忙加快脚步:郝南仁这厮又跟上来了!

    然而郝南仁的腿比她快得多:“林子矜,你走这么快干嘛,咱俩一起走。”

    周围已经有目光看过来,林子矜虽然不是很在乎同班同学的看法,但她却很害怕很多人的目光同时看着她。

    她默不作声地向前走,任由郝南仁跟在她身后。

    “林子矜,咱们毕业了,你打算怎么办?”

    “……”

    “林子矜,我要去矿上上班了,我爸给我安排了运输队的工作,前几天就开始跟着师傅学开车了。”

    ……

    “林子矜,矿上的大卡车可有意思了,等我学会了,开车的时候把你带上。”

    ……

    “林子矜,你让我好好学习,这次我的成绩也很不错,考了我们班第三名,听说你考了第一?”

    ……

    “林子矜你说话呀,为什么不理我?”

    林子矜一直不作声,当他是空气,郝南仁委屈极了。

    “林子矜,你要学习,不让我打扰你,这半年来我就没再打扰过你,现在毕业了,咱俩的事也该说一说了。”

    林子矜猛然停住,转身,漂亮的眼睛瞪着他:“郝南仁你别胡说,我和你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第一百章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郝南仁被她吓住了,陪着笑脸退了一步:“是是,林子矜,咱们之间以前是没事,可这不是毕业了吗,咱们也该计划一下将来了……”

    “郝南仁!”林子矜的语气严厉,控制不住音量变大:“你和我没有什么将来,我的将来和你没关系!”

    郝南仁如遭雷击,退后两步:“可是以前……”以前好像也没有正式说过什么?

    林子矜怕他说出什么过分的话,声色俱厉地打断他:“郝南仁,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想再和你有任何交集!”

    这家伙死缠烂打的功夫着实厉害,简直像块烤热了的狗皮膏药,粘上了就扒不下来。www.uu234.net

    林子矜知道,如果不给他放几句狠话,怕是他一直都不会死心的。

    八月的天气热得要命,郝南仁却像是被一盆冰水夹着冰疙瘩兜头泼下,身心都是又痛又冷。

    看看林子矜满面寒霜,一副不胜其烦的样子,他失魂落魄地退后两步:“我……我知道了,对不起。”

    林子矜转身就走。

    她心里有几分可怜他,脸上和行动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这位前世的堂姐夫实在太缠人,她怕他顺杆爬上来,不敢对他露出好脸色。

    “林子矜……林子矜……”

    郝南仁又喊她,声音小了许多,带着些许软弱。

    林子矜停下却没回头:“还有事?”

    “咱们以后还是朋友吧?我还能找你玩吧?”郝南仁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痛苦,甚至还有几分乞求的意味:“我也不敢要求别的,就是普通的朋友,像你和殷秀丽,苗伟那种的朋友。”

    林子矜心下一软,几乎就要答应他了,然而想到这位堂姐夫的难缠,她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离开。

    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太阳依然毒辣,林子矜的火气渐渐消散了些,在路边房屋的阴影下面走着。

    前面就是邮电所,再过去就是红房子粮站,想到家里的西瓜和凉开水,林子矜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前面巷口处,戴老头冲着林子矜招手。

    “闺女,这是去哪儿了?”

    林子矜拐了个弯过去,笑着回答:“戴叔,我毕业了,今天返校领毕业证。”

    半年多以来,她和戴老头也算是熟人了。

    矿上没什么外来人口,本地人互相几乎都认识,像戴老头这样儿的,还算有几分知名度。

    戴老头名叫戴国梁,原本是京都城的干部,几年前响应伟人号召,干部要下放到农村、厂矿、基层劳动,下放到矿区支援矿区生产建设。

    和戴国梁同一批来的人共有四个,据说来的时候矿上搞了一个很隆重的欢迎仪式,敲锣打鼓的,还给这几个干部戴了大红花。

    不过几年下来呆得久了,慢慢的也就那么回事,其它几个干部有的在矿上任职,当个小官,有门路的就想办法回去了京都。

    因为身体不好,戴国梁没在矿上上班,也不知是不是关系不够硬,他也没回京都,就这么在矿上住着。

    戴国梁家住的小巷是林子矜上学放学的必经之路,林子矜经常遇到他,一来二去的,两人也熟悉了。

    老头子口袋里经常装着糖果或者花生之类的食物,自己不吃,见了林子矜就塞给她,如果不收,老头就吹胡子瞪眼的,假装生气。

    林子矜不是小气的人,她大方收下,也经常会给老头子带些自家蒸的白面包子或馍馍,或者自家腌的咸菜之类的。

    有几次戴国梁犯了病,还是林子矜跑前跑后地送他去卫生院,又请假照顾他。

    戴国梁说是老头子,其实岁数不大,看着也就是五十多岁的样子,他冲着林子矜伸出手来,手心向上,神态亲昵而随意。

    “毕业证呢,给我看看。”

    林子矜喜滋滋地把毕业证递给他。

    看着很粗糙的小本本,与后世那种精装的毕业证完全不能比,本本上面套着红色的塑料封皮,翻开里面第一页,正中间就是一张一寸黑白照片。

    没有经过美颜的照片上面,女孩子梳着高高的马尾,刘海斜落在额前,下巴尖尖眼睛明亮,看起来娇俏又漂亮。

    “嗯,不错……”

    林子矜以为戴国梁夸自己的照片,正打算谦虚几句,却听他接着道:“这几个字写得不错,你们学校还是有点人才的。”

    林子矜:……

    “戴叔,我以为您夸我……成绩好呢!”

    戴国梁平时看着很严肃,对上林子矜却是爱笑又和气,林子矜和他相处得很是轻松,一老一少相处融洽,有时也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嗯,成绩也好,可惜啊,现在不能考大学了,不然的话,你这成绩一定能考个好大学。”

    戴老头夸她两句,忽然问:“你爸是粮站老林?”

    林子矜同他开玩笑:“是啊,怎么了戴叔,你的粮食不够吃,想找我爸‘走后门’啊?”

    找林家明“走后门”办事的人多数为了买粮,或者是粮不够吃要多买点,或者是想细粮的比例多一点。

    不过下放干部的粮食定量较高,戴老头的粮食应该够吃。

    戴老头果然瞪她一眼:“我想走后门也不能找你个小毛孩子。我是说,你要是想上大学,回去跟你爸说说,让他想办法跑跑关系,推荐你上大学。”

    说到这儿戴老头有些兴奋,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京都那边我有认识人,我也想想办法,能让你去京都上大学。”

    看看林子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明显对去京都上大学不感兴趣,戴老头又蛊惑她:“你想想,京都可是祖国的心脏,那里的大学都是最好的,不比你在这小地方破粮站当个大集体工人强?”

    这个年代的大部分人,对于京都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

    对于他们来说,京都不仅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城市,还是更加神圣的,国家的象征。

    林子矜的目标也是京都的大学,只不过她心中自有成算,却没打算让父亲去帮她跑关系找推荐指标。

    “我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革命工作都一样,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不管是上学还是上班,我都要为祖国做贡献!”

    林子矜说着套话,满意地看着老头儿无可奈何的神情,这才笑弯了眼道:“谢谢戴叔,我这才刚毕业,以后再说吧……”

    话说了一半,远处一个声音打断了她:“子矜!”

第一百零一章幸福的意义在于跟谁一起生活,而不是在哪里生活

    烈日下,林子舒满头大汗地跑过来。www.uu234.net

    “子矜你在这儿呀,让我好找!”

    林子舒对戴国梁没有林子矜那么随意,她礼貌地打声招呼,便将手中沾满油污的报纸递给林子矜。

    “子矜,报纸上说恢复高考了!”

    林子舒掩饰不住声音的兴奋,把报纸展开,指点着上面的一行标题。

    恢复高考了?

    林子矜有点懵,她记得前世这件事情是十月二十一日在媒体公布的,现在才八月初,怎么提前了?

    转念一想她又释然,这个时空本就不是她前世的那个时空,时间上同前世相比错乱得厉害,公布时间提前也是正常的事。

    只是,她的复习计划可能时间上有点紧张。

    “恢复高考了?!真的?!”

    戴国梁比林子矜要激动得多,也顾不得别的,一把将报纸抢了过来,拿得离眼睛远远的,一字一句地细看。

    因为林子矜的关系,林子舒也认识戴国梁,姐妹俩见他着急,相视而笑。

    戴国梁看了几眼觉得费力,拿着报纸回头向巷子里走:“林家闺女,来我家坐一会儿,我戴上老花镜仔细看看,看完再还你。这也真是,今天我的报纸怎么就没送来呢?”

    林子舒笑着说:“不了戴叔,这份报纸就送您了,粮站那边还有,我和子矜去拿那份看。”

    “那也好。”一份报纸而已,戴国梁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回家去了。

    “子矜,这下子你可没白用功,咱老林家说不定也要出一个大学生了!”

    林子舒兴奋得很:“不对,是两个,万一大哥也考上呢!”

    ……

    ……

    八月的草原正是最美的时候,水草丰美,牛羊肥壮。

    前几天刚下了一场透雨,草原绿得像要滴出水来,天蓝得通透,金色的阳光照下来,几片白云的影子投在大地上。

    因为下雨的缘故,河面比平时宽了不少,河水也涨了许多,张弘在河里扑腾着,将一件湿上衣啪地甩到岸上。

    “啊啊啊!哈哈哈!我要疯了!”

    张弘真的像要疯,一向说话都不敢大声的人,这时嗓子都快喊破了,两手用力地向天空撩着水,无数水珠在阳光下晶莹灿放。

    林卫国四仰八叉地躺在岸边,被张弘撩了一脸的水。

    他也躺不住了,好在还有几分理智,脱了鞋子和上衣随意一甩,也扑腾着下了水。

    张弘拖泥带水地扑腾着过来,扒住林卫国的肩膀放声大哭。

    林卫国拍着他干瘦赤的背,忍不住也是眼眶发红,还得尽量安慰他。

    “好了,张弘,不要闹了,小心乐极生悲。”

    话一出口他就想打自己的嘴巴:这是说的什么话!

    不会说话能不说吗?

    张弘满脸都是水,也不知是泪还是河水,他推开林卫国抹了把脸,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不可能!报纸上都登了,哪有那么多的乐极生悲!”

    林卫国苦笑,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每一次遇到好事的时候,都要本能地怀疑这不是真的,或者索性怀疑好运后面埋伏着噩运。

    “卫国,你用力点打我一下……”

    林卫国无语,看样子悲观主义者不止自己一个。

    他用力地给了张弘一拳,张弘一屁股坐倒在水里,扑腾着大声喊了起来。

    “这是真的!卫国,知识还是有用的!”

    在那些无书可看的岁月里,他凑在煤油灯下读着英文版的毛选和资本论。

    在别人打扑克,睡觉的时候,他做着数学和理化题目。

    在无数个漆黑的漫漫长夜里,他以为永远没有希望了,最终还是爬起来,凭着毅力和本能学习。

    张弘扑腾着,好像马上就要淹死在水里一样,林卫国无奈,过去把他拖起来,拉到岸上。

    张弘四肢摊开躺在草地上无声地流着泪,任八月的阳光晒着他的脸和身体。

    来了草原好几年,张弘除了脸黑了一些之外,身体还是苍白而孱弱的,胁骨一根根地凸起,胳膊瘦得跟麻杆一样那些富有营养的奶食和手扒肉都似乎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林卫国坐在他的身边,任阳光把自己晒得发昏,百感交集。

    那只黑额头的羊羔已经长成大羊,温柔地凑过来,用粉红色的舌头舔他的脸,一股草料的气息扑过来,林卫国拍拍它的脑袋推开它。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张弘如梦初醒般坐了起来,看向马蹄声的方向。

    梅林骑在马上,用力地挥着手,喊着什么,被风吹散的话声里,依稀有高考两个字。

    “梅林?她也得到消息了!”两人一起站起来,小跑着迎了过去。

    梅林翻身下马,张开双臂跑过来,扑入了林卫国的怀抱,又伸出另一只手揽着张弘的脖子。

    “你们知道吗?恢复高考了!”

    张弘和林卫国忘了自己还**的,三个人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羊群受惊散开,发现没有危险又聚拢来,奇怪地看着几个像是发了羊癫疯的牧人。

    好半天之后,还是林卫国首先反应过来,松开梅林,戳了戳张弘的光脊梁。

    张弘一怔看他,林卫国对他努了努嘴。

    张弘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还光着膀子,不由得面红耳赤,急急忙忙去草地上找衣服。

    “啊哟,我又在梅林面前丢人了!”

    梅林毫不在意地嘻嘻笑,眼里还含着泪:“没事,你经常在我跟前丢人的,我都习惯了。”

    她的衣服上也有些湿印子,那是刚才和林卫国张弘抱在一起时,被浸湿的。

    她转向林卫国,欣喜极了:“卫国,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复习,咱们和张弘一起去考试。”

    林卫国有些犹豫,他确实打算考试,可是他和梅林的事怎么办?

    经过上次那件事,林卫国和梅林之间亲近了许多。

    在梅林的追求攻势下,林卫国将以前和张楠之间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梅林,也对梅林说了他的担心。

    “梅林,时间和距离会杀死世俗的爱情,咱俩将来终究是要分开的……”

    梅林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眼睛亮晶晶的:“我不会和你分开!我跟着你,你在这儿,我也留下,如果你回金海市,我也跟着你回去!”

    梅林一句话打消了林卫国的疑虑:“幸福的意义在于跟谁一起生活,而不是在哪里生活。”

    而现在,高考就像一道鸿沟横在他们面前。

    如果两人中有一个没考上,该怎么办?

    如果两人都考上,却没录取到一个学校怎么办?

    还有将来……

    林卫国很忧愁,其实他是那种很重感情,又因为重感情,而很怕伤害自己和别人的人。

第一百零二章内定的小媳妇

    还有将来……

    张弘已经穿好了衣服,半干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很是滑稽,他的神情却是郑重严肃的:“梅林,卫国,我们得珍惜这次的机会。www.uu234.net祖国建设需要我们,咱们一起参加高考!”

    ……

    ……

    巴彦县罗布村。

    “子依,听那些知青说恢复高考了,你要不要试着去考大学?”

    林子依有些犹豫:“算了妈,我学过的东西都忘光了。”

    林子依也听说了这事,她考虑得很多。

    一方面,今年刚恢复高考,她不知道考试题目的难易程度。她现在还是村里的老师,如果她去考了却没考上,村里人和学生们会怎么说?

    另一方面,万一她考上大学就不能上班了,家里供着两个小学生和一个大学生,再加上两个老人,父母的负担实在太重了。

    而且,孟长林怎么办?

    孟长林聪明灵巧,可他从没读过书,认得的字也都是她教的,他可考不上大学。

    林子依心里闪过许多念头:“算了,娘,我不考了,估计我也考上不上。”

    白如意嗯了一声,她听到村里的知青们议论说恢复高考,又听其中一个知青说林子依的条件也能参加,才回来问一下女儿的。

    这只是一个形式而已,其实她的心里,也不是很愿意子依去考大学。

    不过她这个当娘的也不会耽搁孩子的前途,如果子依要考,她就是不愿意也会支持,子依自己不想考,那就正好。

    在白如意的心里,对林子依的工作还是很满意的。

    教师的工作体面轻闲,每月有固定的工资可以拿,一年还有两个假期,就算考上大学也未必有这么合适的工作。

    何况上大学还要少挣几年钱。

    白如意盘算着,心里还是有点心疼女儿,她帮女儿顺了顺头发:“子依啊,就是委屈你了。”

    林子依已经下定决心,也不觉得委屈:“娘,没甚委屈的,我这样就挺好,咱们家该培养的是维维和娇娇。”

    说到娇娇,白如意立即不说话了,二女儿简直成了她的心病,因为这事,她心里连林家亮和冯谦的姑父林占海都恨上了。

    如果不是林占海把冯家迁了来,如果不是自家死老头子同意冯家在罗布村落下了户,娇娇哪会变成这样?

    没有冯谦,家里也不用防贼似的防着自家女儿。

    林子依也发愁,心里说不出的忧虑:近半年来,林子佼跟冯谦走得很近,简直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别人一劝她就炸毛,反而变本加厉地对冯谦好。

    现在她只要跟林子佼一张口,林子佼立刻就摔门而出。

    在学校里,她也管不住林子佼,林子佼毫不忌讳地和冯谦说说笑笑,在看到林子依的时候,声音还会故意大上几分。

    有几个孩子跟她告密,说村里大人们之间有传言,说林子佼是冯谦定下的小媳妇儿!

    这些闲话也就林家人不知道没人敢去白如意跟前嚼舌根子。

    子佼今年才十一岁,林子依根本不敢把这闲话说给母亲听。

    真是,这该怎么办啊?娇娇这傻丫头,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

    傻丫头林子佼和林子维放了暑假,两人的手臂上挎着篮子,正快手快脚地摘着枸杞。

    林子维的篮子里已经装了大半篮枸杞,压得他半边身子倾斜着。

    按说他人小,可以先把枸杞倒回去,再回来继续摘,费不了多少事,还能省些提篮子的力气。

    可林子维偏不,他努力地支撑着篮子的重量,另外一只手也不闲着,飞快地在枝头上穿梭,篮子里的枸杞越来越多,已经快要装满了。

    相邻的另一棵树下,冯谦也挎着篮子摘枸杞。

    “林子佼,开学我就要到镇上去读初中了。”

    “好啊冯谦,镇上的初中好,听那些知青说,以后又能考大学了,你好好学,将来也考个大学,给村里那些看不起你的人瞧一瞧。”

    林子佼说着话手上不停,她篮子里的枸杞也快满了。

    林子维眼珠子转了转,哎哟一声,把篮子放到了地上:“二姐,我提不动了。”

    林子佼回头看他,笑了起来:“小屁孩儿的篮子满了,赶紧交到那边去。”

    林子维满脸苦色:“二姐,篮子这么重,我提不动……”

    林子佼看看自己的篮子:“算了,我的也快满了,我一齐交了算了。”

    林子维立即把篮子提过来,一点也看不出重的样子,巴巴地交到她手里:“好哩二姐,两个篮子重,你慢点走。”

    “林子佼,我和你去送吧?”冯谦说。

    “不用不用,我提得动。你快摘吧,别趁机偷懒啊。”

    林子佼没有多想,一手提一个篮子走了。

    林子维看着她走远,立即沉下小脸,看向冯谦。

    冯谦也不摘枸杞了,扭过脸来,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两个半大小子像两只野兽一样对峙着,一个阴沉,一个愤怒。

    冯谦已经是十三岁的少年,个头比起九岁的林子维要高出一大截。

    那种浮于表面的傲气和隐隐的卑微已经不见,面对着比他小四岁的林子维,冯谦露出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讥讽。

    他甚至露出几分讥笑的表情,像是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冯榆钱你别给脸不要脸,惹毛了爷没你好果子吃!”

    林子维没了刚才那股没精打采的样儿,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了起来,压低声音骂道。

    冯谦满脸讥讽的笑:“你能把爷咋样?”

    “爷不动你,是怕打耗子伤了佛像,你当爷不敢动你?”

    冯谦笑得更欢了,脸上直接写着我就是要嘲笑你:“林子维,林子依白当了这么些年的老师,她是怎么教你的,明明是一个成语投鼠忌器,被你说得这么俗。”

    林子维:俗你妈个屁,老子才二年级好不好?!

    “玛的,爷不和你废话,你离爷二姐远点!”

    冯谦垂下眼帘,脸上没了笑容:“我马上就要去镇上念初中,还能对她怎么样,再说我就算在村里,也不会对林子佼怎么样的。”

    她那么善良美好,谁会忍心对她怎么样?

    林子维却依旧警惕不减:“我没说你怎么样,就是你以后离我姐远点,你自己不知道村里人咋说你们家?你不要连累我姐的名声!”

    这话戳中了冯谦的肺管子,他心里出离愤怒,脸上却不显半分,反倒又露出几分讥笑来:“有本事你管住你姐,让她离我远点,跟我说这些有甚用。”

第一百零三章我不仅歧视你,还歧视你全家

    这话伤人更甚,林子维到底年龄小受不得讥刺,跳起来捋袖子要动手:“爷先打你个狍子一顿!”

    冯谦脸上笑呵呵的全然不惧:“你打,你打,你姐马上就回来了,我就说你看不起我,歧视我,你们全家都歧视我!”

    妈的,爷就是歧视你,不光歧视你,还歧视你全家!

    林子维心里这么念叨着,又把袖子放了回去,憋屈得两眼冒火,小胸膛一起一伏的,肺都快炸了。

    如果不是他担负着“卧底”的重任,如果不是他姐脑子出了问题护着这家伙,他早就揍冯谦这狍子一顿了!

    自家姐姐怎么就分不清好人坏人呢!

    这冯榆钱原本看着也还不错,可自从家里不许林子佼和他一起玩,他就变了。

    也不知道冯榆钱在自家那个没脑子姐姐跟前说了什么,林子佼一门心思地就觉得自家人“歧视”冯谦,还嚷嚷着这样对冯谦不公平。

    林子维不知道什么是“歧视”,他查了新华字典,字典上说歧视是指不相同不一致的看待,后来他又问了林子依,林子依说,歧视是对别人不平等的看待。

    可是在罗布村,冯谦和冯家人做的事,本来就跟别人家都不一样,怎么能怪别人不平等!

    以前的冯谦勉强还装个样子,可是现在……

    现在他还在装样子,并且在林子佼面前装得更像了,只不过,他只在林子佼面前装,在林子维面前,他已经懒得装了。

    冯谦装得太像好人,又总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林子佼觉得他受了“歧视”,反倒对他更好,跟他走得更近!

    还有冯谦他妈那个老妖婆,成天打扮得花里胡哨的,嘴唇抹得跟刚吃了死孩子似的,在村里到处说林子佼的坏话。

    她说林子佼跟冯谦是天生一对,林子佼是他们冯家内定的媳妇,还有好多难听的话。

    当他林子维不知道么!

    谁家的女子他妈的要跟冯榆钱一对啊!

    就冯家那家人,谁敢跟冯家沾边啊!

    也就自家二姐是个傻的,才会傻乎乎的相信冯榆钱是个忠厚老实,被家庭耽误的孩子。

    林子维都快憋屈死了,他还不能在林子佼面前表现出对冯榆钱的“歧视”,不然的话,以林子佼现在的智商,怕是连他这个弟弟也不信任了。

    后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还有林子佼哼着歌的声音,两个刚才还斗鸡眼似的半大男孩,立即心照不宣地调整表情,各自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林子佼脚步轻快地走回来,把篮子递给林子维:“维维你别趁机偷懒,这次你可是挣工分的,快摘吧!”

    她觉得挣了工分就不能偷懒,就要对得起这工分。

    林子维接过篮子,在林子佼类似旧社会地主老财监视长工的目光下,简直欲哭无泪。

    以前觉得二姐天真善良是优点,现在么,林子维觉得这不是天真,这是傻。

    整个罗布村,不,整个公社,整个巴彦县也再没有二姐这么傻的人!

    三个人各自摘枸杞,两个少年之间敌对的情绪暗流涌动,“监工”林子佼却傻乎乎的什么也感觉不到,小声哼着歌儿,手脚麻利地把那些红艳艳的小精灵摘下来,放进篮子里。

    不远处传来女人低低的嘻笑声,夹杂着男人压低了声音的说话声。

    冯谦脸色立即变了,手足无措似乎想开口又没说什么,面色阴沉铁青,极为难堪。

    林子维见他的样子,知道不是好事,偏着头听了一会儿,忽然精神一振,伸手在林子佼眼前招了招。

    林子佼停了下来,面带疑惑,目光看向林子维篮子里为数不多的几粒枸杞,看样子对他的偷奸耍滑不干活很是不满。

    后者在嘴前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她不要说话,神色诡异中带着几分莫名的欢欣。

    好像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维维这是又耍什么宝?

    林子佼暂时忽略了某些熊孩子偷懒的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她忽略了冯谦像吃了屎似的表情。

    林子维当了半年的“卧底”,自然不会傻到张口跟林子佼告状如果这么蠢,他早就不被林子佼信任了。

    他只是伸手指指远处,做出一副侧耳倾听的模样,踮着脚尖望向枸杞林深处,脸上还带着几分紧张和好奇之色。

    枸杞林长得茂密,园子里同时摘枸杞的人不少,却几乎看不到别的人。

    到底才是十一岁的女孩子,林子佼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不知不觉地停下手上的活儿,也学着林子维的样子去听。

    枸杞林里似乎忽然安静了下来,远处鸟儿叽喳鸣叫,渠水潺潺流过的声音都变得清楚起来。

    更清楚的是男人女人打情骂俏的声音。

    “嘿嘿,你那供销社的门关得可紧,多会儿让哥去一趟……”男人压抑猥琐的笑声。

    “死鬼,你咋没来过,大前天晚上来我家的是野狗?”伴着手掌击打人体的声音,女人亦嗔亦怒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嘿嘿,你骂哥哥是狗,那你不是被狗……嘿嘿日了?”男人的笑声猥琐而得意:“上次的白糖……甜不甜……,可惜了妹子这脸蛋儿……我家里有一盒蛤蜊油,今晚上给妹子送过去……”

    声音断断续续的,林子佼脸上胀得通红,她听得出这是冯谦他妈郭翠花和本村张本善的声音,羞恼之余不禁有些担心地看向冯谦。

    冯谦他妈这么做,最可怜的是冯谦,有这么个妈,他也够倒霉的。

    冯谦满脸的羞窘和痛苦,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他低着头不敢看林子佼,两只手无意识地抓着篮子柄,攥得指节发白。

    林子维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不全懂,但也知道这两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别的不说,张本善当面骂冯谦他妈被狗日了,就让他很是解气。

    他幸灾乐祸地看看冯谦,再看看林子佼,脏乎乎的小脸上露出得意狡黠的笑。

    二姐这次该明白了吧?人家当面都骂冯谦他妈呢!

    林子佼比林子维大两岁,女孩子本来懂事就早,近一段时间她又对冯家的事很上心,自然听得懂这两人在说什么。

    看冯谦那副痛苦狼狈却要装着坚强的样子,林子佼立即觉得,这少年真是可怜极了也坚强极了,对上林子维傻里傻气又带着几分狡黠得意的目光,立即火不打一处来。

    “走了走了!这边都没枸杞了,还呆在这儿干甚哩!”林子佼大声说道,顺便给了林子维一个暴栗:“臭小子,赶快提上篮子走!”

第一百零四章失望

    林子维不仅没得到原先想要的效果,反倒无缘无故地吃了一下打,心里委屈,声音也大了起来:“二姐你打我作甚?”

    明明是冯谦他妈不好,好像张本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事和他又没关系,他姐凭甚打他。m.www.uu234.net

    林子佼拎起篮子转身就走:“少废话,快走,也不怕脏了耳朵!”

    林子维郁闷又委屈,这真是该倒霉的没甚事,不该倒霉的遭了殃!

    但他也知道女子家家的听到这些话不好,狠狠地瞪了冯谦一眼,拎着篮子跟在林子佼后面。

    冯谦犹豫一下,也跟了上去。

    林子佼的心里对冯谦的家人抱着极大的怨气。

    再没有谁家的父母像他们那样的。

    冯谦这么好的一个好学生,硬生生被冯谦妈连累,不管在村里还是学校都抬不起头来。

    现在郭翠花索性在枸杞园子里跟张本善胡说八道,今天队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摘枸杞,隔着树墙看不见人,可不意味别人也听不到声音。

    果然,林子佼她们往回走的时候,就遇到了好几拨人。

    看见她和冯谦一起,这些人脸上神情各异,探究的,嘲笑的,冷淡的,鄙夷的。

    三蛋妈对着林子佼欲言又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手伸了伸,看看周围的人又缩了回去,那样子恨不得拉住她教训一顿。

    他们爱咋样咋样吧,林子佼自问自己没做错什么,冷着脸向远一点的地方走过去,停在一排没人采摘的枸杞树底下。

    林子维和冯谦也跟了过来。

    林子维怒视冯谦:“你跟过来做甚了,你好好在那呆着,离你妈近点,还能听听她每天做甚了!”

    冯谦不说话,像受伤的狼崽子似的盯着他。

    林子维当然不怕他,一梗脖子:“你看我做甚了,又不是我让你妈跟别人……”

    话没说完,他的脖子上就挨了一巴掌。

    “二姐!你究竟有完没完了!”

    林子维不怕林子佼打他,反正他常挨打,也不怕疼,可她不能在冯谦的面前打他啊!

    这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

    林子佼:“娃娃家嘴少点!”

    冯谦:“林子佼你别打维维,这事不怪他。”

    林子佼和林子维一起看他。

    林子维:“别叫爷名字,爷不用你装好人!”

    林子佼:“这事就是他不对!”

    她缓和了口气,转向林子维:“你还给人称爷,维维,大人的事和咱们没关系!”

    林子维抬头,幽幽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几分失望:“二姐,真的没关系吗?”

    他又看向冯谦:“你也这样觉得?”

    后两者都沉默了,林子佼避开了林子维的目光。

    林子维心里郁闷,本来想离开,看看冯谦赖着不走,又勉强着自己留了下来,转到树的另一边,默不作声地开始干活。

    小屁孩心里有火发不出来,一股子邪火都用在干活儿上,动作麻利非凡,小手在树枝间极快地穿梭,令人眼花缭乱。

    林子佼强笑:“冯谦,你看维维这家伙,他刚才肯定是故意偷懒的。”

    冯谦还在想着刚才的事,低头躲避着她的目光,一声不吭。

    刚才那些人的议论和嗤笑对他而言是常事,他对这些几乎已经麻木了。

    可是让林子佼也跟着他忍受白眼和嘲讽,他的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别人讨厌他,看不起他都是应该的,谁让他有一个那样的妈,还有那样的家?

    他不想让林子佼跟着他受气受委屈,可他也不想失去林子佼的友谊。

    他只有这么一根救命稻草,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她不在乎他的家庭,只在乎他这个人。

    他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林子佼的友谊,他的人生将是怎么样的灰暗。

    就算他学习好,能考上大学,又有什么用?他自己心里知道,他是从什么样的家庭里走出来的,他自己就打心眼儿里看不起自己。

    所有的骄傲和努力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他就是一个破.鞋的儿子,都不知道他的爹究竟是不是冯大喜。

    那个女人,郭翠花,为什么就不能像别人的娘一样呢?

    还有他爹冯大喜,他怎么就不能厉害点,管住自己的婆娘呢?

    ……

    大铝盆盛着金黄的玉米面糊糊,里面混着红艳艳的枸杞,看起来煞是好看。

    到了摘枸杞的日子,一般人家摘枸杞的时候,都会想办法夹带些枸杞回家,好给自家人吃个新鲜。

    冯谦娘郭翠花操着勺子给每人盛了一碗,又拿出糖罐子,给冯谦和她自己的碗里各舀了半勺白糖。

    “吃哇榆钱,”她说,又看了看眼巴巴瞅着糖罐子的女儿冯小霞:“看甚哩看,死丫头片子,有糊糊喝就不错啦,还想白糖?”

    老冯家当家做主的是郭翠花。郭翠花心里,最重要是她自己,其次就是儿子冯谦。

    冯谦就是郭翠花的心肝宝贝命疙瘩,而冯小霞,则是野地里的一棵草,或者干脆是路旁的一泡狗屎。

    她对待冯谦和冯小霞的态度截然相反,简直就像一个亲娘一个后娘似的,有时候冯小霞真怀疑,她是不是郭翠花亲生的。

    冯小霞目光晦暗,从糖罐子上转到冯谦的碗上,她也不说话,低下头大口地喝起糊糊来。

    冯谦的碗里,金黄色的糊糊的中间有一片半透明的印迹,那是已经化了的白糖。

    他想起这白糖的来历,又回忆起今天下午听到的张本善跟他娘的对话,顿时觉得一阵腻歪恶心,将碗推到冯小霞的面前,把她的碗换了过来:“小霞,我不想吃糖,咱俩换着喝。”

    冯小霞当然求之不得,又怕郭翠花抢回去,勺子稳准狠快毒地落在那片半透明的印迹上,狠狠地挖了一大勺。

    一勺接着一勺,小勺飞舞,几秒钟之内,冯小霞已经将还没搅开的白糖都送进了嘴里,得她打了个哆嗦。

    真甜啊!

    等郭翠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她从冯小霞的碗里舀了一勺糊糊一尝,发现死丫头真是精得跟鬼一样,剩下的糊糊里一点甜味都没有。

    郭翠花扬手打了冯小霞一巴掌:“馋哥抛,就省得吃!”

    哥抛是本地人骂人的土语,意思是大姑娘养的孩子。

    郭翠花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骂的其实是她自己,又恨恨地给了儿子一巴掌:“你不喝就提前说话,浪费糖给死丫头吃!”

    冯谦连面前的半碗糊糊也不想喝了,把碗一推,筷子啪的一声摞在桌子上:“娘,你能不能以后别再要这些东西?”

第一百零五章郭翠花的职业道德

    郭翠花的火气正旺,又劈头给他一巴掌,把他的头打得向一边歪过去:“死小子话说清楚,哪些东西?”

    “就是这些白糖啦,蛤蜊油啦,挂面鸡蛋啦的东西,咱们家没有这些也饿不死,你就不能像别人家一样,有甚吃甚,有甚用甚,凑合着过日子不行吗?”

    冯谦憋了很久的话倾巢而出,对面的冯小霞被大哥的勇敢惊呆了,大张着嘴,糊糊从嘴角边流了出来,看着十分恶心。www.uu234.net

    就连从来没什么存在感,只知道吃饭干活的冯大喜都放下筷子,愣怔怔地看向儿子。

    这小子失心疯了吧?

    不怕被他娘打死吗?

    郭翠花还真没有打儿子。

    被亲生儿子当着男人和女儿的面揭了丑,她的眼皮一下一下疯狂地跳动着,嘴角气得直抽抽,看起来面目狰狞又可怖,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冯小霞做为这个家里常年的受气筒,最先回过神来,端起碗三下五除二喝完碗里的糊糊,用手背抹一下嘴,站起来就往外跑。

    “我去给鸡拨草!”

    她娘肯定要生气,跑得慢说不定就会受连累挨打,冯小霞跑出去院子才喊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转眼就没影儿了。

    冯谦没有一点惧怕的样子,满脸大无畏地看着郭翠花,好像他妈今天不给他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就没完了似的。

    “他爹,你看看,你看看,”郭翠花气得手指直抖,指着冯谦对冯大喜告状:“我为了咱们这个家连脸都不要了,他小崽子吃着我的穿着我的,敢编排起我的不是了!”

    冯大喜尴尬得无以复加,重重地咳嗽一声:“榆钱,你娃娃家的不懂日子艰难……”

    冯谦蓦地站起来,打断了他的话:“爹,你能不能有点男人样!”

    冯大喜再怎么绿泥糊顶,哪怕自家院子里夜夜进人都能忍,就是不能容忍亲生儿子这么说自己。

    他的脸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气急之下操起糊糊盆里的勺子,照着冯谦头上就是一勺。

    能动手就不哔哔,冯大喜在冯谦的身上,倒难得地很有男人样。

    一声闷响之后,金黄色的玉米面糊糊和殷红的鲜血混杂在一起,同时从冯谦的头上流了下来。

    冯谦只觉得头上一痛,脸上一烫,一股热流顺着脸就流了下来,这时候他还没想到头上流血,只以为是被玉米面糊糊烫的。

    他随手抹了一把脸,看到手上的血迹,才知道自己受了伤。

    郭翠花一见急了,劈手夺过勺子给了冯大喜一勺:“你咋下手这么狠,他可是你亲儿子啊!”

    冯大喜抬起胳膊挡住勺子,难得地爆发了男人的血性,将桌子一掀转身就走:“妈的,谁知道这小崽子是不是我的种……”

    桌子当啷一声翻了,饭盆打翻在地,金黄的糊糊流了一地,混和着郭翠花的怒骂声,冯大喜声音夹杂在这些声音里,被淹没了一大半。

    然而鬼使神差地,冯谦却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脑袋里嗡的一声炸了锅,就连头上的痛楚都感觉不到了。

    他不是他爸亲生的!

    他不是他爸亲生的?

    冯谦想起冯大喜对他不冷不热的那股劲儿,想起冯大喜看他的眼神,还有每天夜里进进出出自己家的那些男人。

    冯谦立即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一只手捂着头上的伤口,像只狼崽子似的看向郭翠花,那眼神是阴郁而陌生的。

    “死不了的老货!你咋不让狼叼走呢!”郭翠花骂着冯大喜,过来检查冯谦的伤口:“榆钱过来,娘看看伤在哪了,等这老货回来的……”

    冯谦退后两步不让她碰他:“娘,我爹是谁?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

    郭翠花不觉得对不起儿子,于她来说,冯谦是她唯一的儿子,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冯谦和这个家好,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那些男人付出了吃食或者金钱,她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谁也不欠谁的。

    不是有句顺口溜么:你舒服,我痛快,固定资产都还在,各取所需,何乐不为呢?

    郭翠花认为,她自己也是有道德底线的,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跟那些男人们来往,只是她赖以谋生的手段。

    在谋生的同时,她肯定要保证,生下的孩子是冯大喜的。

    对郭翠花来说,这是起码的职业道德。

    “放你娘的狗屁!你爹就是冯大喜那死货,老娘如果不是嫁他这么个穷家破户,不是为了养活这一大家子人,用得着这么丢人败兴啊!”

    郭翠花也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怎么地,话声里带上了哭腔。

    你也知道丢人啊?!

    冯谦看着她,恨恨地想,鲜血从他头上流下来,漫过眉毛,糊住了眼睛。

    郭翠花急了,上前两步扭住冯谦,粗暴地拨开他的手查看伤口,同时有点心虚地为自己辩解,唾沫星子四溅:“老娘这样不是为了给你挣钱念书?你爹没本事,家里欠一屁债,老娘再不想办法,你还念甚书啊?!”

    郭翠花扯了块破布按住冯谦的伤口,听到儿子幽幽地说:“别人家也困难,不是照样过日子,也都没像你这样。”

    “我哪样啦?!”郭翠花终于哭了出来:“我这样不是为了你们,为了这个家?你当我这样是为了我自己?”

    头上的伤口腾腾地跳着疼,郭翠花的声音尖厉地向耳朵里钻,冯谦心烦意乱,知道自己再怎么跟母亲说都没用,忽然万念俱灰,决定破罐子破摔算了。

    不过他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幻想,希望能保得住他心底最珍视的那份友谊。

    他推开郭翠花的手,任由血流过面颊,直勾色地盯着郭翠花,看着十分的狼狈可怖:“那好,别的我不管,我就一个要求。”

    “哎哟活祖宗,按住头,看血流得……你说,你说你要甚了,娘全都答应,只要你按住伤口!”

    冯谦幽幽地看着她,眼神悲伤又绝望:“娘,我只求你以后不要再跟别人提起林子佼,别把她和咱家扯到一起,你不配,我……也不配!”

    眼看冯谦头上的血染红了衣服,别说只是不提别人家的一个小丫头,这时候就是让郭翠花杀人,她都能答应下来。

    郭翠花忙不迭地点头:“行行,好说,你先按住头啊!”

    冯谦这才扯起那块破布,再次按在头上。

    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上发冷,堪堪向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

    郭翠花急急过来,扶着他去找村里的赤脚医生。

第一百零六章牛吃了赶车的没王法了

    罗布村唯一的赤脚医生名叫朱春明,在罗布村也算是个能人,是这个时代农村里典型的“万金油医生”。www.uu234.net

    他的卫生所开在家里,外面是处置室,里面放了两张小床做为病床。

    朱春明是家传的中医,前几年又参加了县上的培训班,学了些基础的西医手段,勉强算是中西医结合。

    事实上,直到今天,在基层乡村的卫生系统里,多数都是类似朱春明这样的“万金油”大夫,限于医疗条件和自身能力,他们什么都懂点,又什么都不精,处理些普通的小病小痛,缝合小型的,不太复杂的伤口,遇到治不了的病,就把病人送到县医院去。

    朱春明这个赤脚大夫也是同样。

    他在队里拿着工分,大病小病内外妇儿都能治,有时村里的牲口病了,他也能临时充当兽医,给凑合着治一治。

    总之,朱春明什么都能来两下,又什么都不精通。

    农村里干活经常有人受伤,处理个小伤小痛的,朱春明还是很拿手的。

    朱春明把冯谦伤口附近的头发都剃了,看看伤口挺长,便歪歪扭扭地缝了两针,在上面洒了点消炎药粉。

    又在伤口上面按了块白纱布,看看位置不好包扎,便用白胶布凑合着将白纱布粘在头上。

    “伤口上挂两针就好了,过几天过来拆线,伤口不要沾水。你在这儿躺一会儿歇一歇,喝点水再走。”朱春明端给冯谦一缸子水,自己到外面去了。

    冯谦晕晕乎乎地躺下,也许是失血的缘故,他很快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等冯谦醒来时,有那么几分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茫然四顾,直到头皮上的疼痛提醒了他。

    冯谦渴得厉害,爬起来端起桌上的水咕咚咕咚喝个干净,正要出门时,听到外间传来郭翠花的说话声。

    “……还能因为甚哩,臭小子还没娶媳妇呢,就知道护着人家闺女。你说那老林家的闺女,天天和我家榆钱混在一起,她自己都不讲究,榆钱这娃娃咋还不让我提她哩!”

    朱春明敷衍的声音:“他婶子,你家榆钱说得对,你在外面乱说一气,让娃娃们以后咋一起玩哩……”

    “咋就是乱说哩,就他老林家的闺女,将来要想嫁给我们榆钱,我连彩礼都不用给她,她家还得给我家多准备嫁妆!”

    郭翠花觉得林子佼对冯谦好,是一件很给她长脸的事,得意洋洋地炫耀道:“那闺女成天缠着我们榆钱,我家榆钱是个老实娃娃,这要换成别人家娃娃,非得把她先……”

    “娘!”

    郭翠花口沫横飞,正说得起劲,被一声厉喝打断,她心虚地回过头去。

    本来睡着的冯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正站在门口,用一种愤怒得要吃人的眼神看着她。

    “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说话不算数?!”冯谦又是愤怒又是失望,这就是他的娘,他的亲娘!

    他顾不得还有外人在场,大声地喝斥着,脸上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似的。

    郭翠花眼珠转了转,难得地涨红了脸,在朱春明面前被儿子喝斥,让她有点下不来台。

    按照对郭翠花的态度来划分,罗布大队的男人可以分为三种。

    第一种是对郭翠花有色心也有色胆的,这部分占了少数,也是郭翠花的“供销社”能维持下去的基础。

    第二种是有色心没色胆的。这种男人通常不会光临她家,却也会在做农活或田间地头相遇的时候,跟她调笑几句,偷偷摸摸地看她,逮着机会或多或少地揩点油。

    这种人是最让郭翠花讨厌的,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当面总想占她便宜,转头就在背后说她的坏话,笑话她。

    第三种就是赤脚医生朱春明和大队长林家明这类人。

    他们对待她与对待其它的妇女同志别无二致,客客气气地保持着应有的距离,无论当面背后,都没表现出看不起她的样子。

    可对她也绝没有哪怕半点亲近的意思。

    郭翠花心里,最敬重的也是这类人。

    如今当着朱春明的面,被自家儿子顶嘴喝斥,饶是郭翠花已经把不要脸当做理所当然,此时也不禁有点脸红。

    她不敢看朱春明,目光巡逡着四周想找个趁手的家伙打儿子,终究是没敢动桌上雪白的诊疗盘,便脱下鞋子没头没脑地冲儿子砸了过去。

    “小崽子翅膀硬了,牛吃了赶车的没王法了,你咋和老娘说话哩?光嫌老娘牵扯那死丫头,有本事你自己不要和那死女子来往!让她不要犯贱缠着你!”

    臭哄哄沾着泥土的鞋子冲着门面而来,冯谦抬手一挡,鞋子落在地上,他又是悲哀又是恼怒,气得直哆嗦,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妈!

    十三岁的孩子在乡下已经算是半个大人了,该懂不该懂的也都懂得差不多了,何况冯谦做为郭翠花的儿子,成天不知道要听到多少半荤半素的取笑。

    他知道他娘刚才想说什么,如果不是他及时喝止,他娘还会说出更难听更恶心的话!

    她当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不知羞耻么?

    郭翠花恼羞成怒,踮着脚跳着过来,拾起鞋子没头没脑地抽了冯谦两下:“你看你这贱样,还说不让我牵扯她,有本事你不要跟那女子来往!”

    冯谦一动不动地任她打,两只通红的眼睛只是仇恨地瞪着郭翠花。

    在冯谦的心里,已经不再把这个女人当做娘,只当她是一个毫无廉耻的女人。

    郭翠花倒是知道他的软肋,知道他珍视这份友谊,就拿这个来捅他的心窝子。

    不,郭翠花根本不认为这是友谊,她真的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她用她的龌龊心思去猜度林子佼!

    冯谦头上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胸口憋闷得喘不过气来,他双手握拳,用了极大的力气,才没有动手打面前的女人。

    他还小,他才十三岁,他需要这女人供他上学,现在恢复高考了,他要参加高考,离开这个家!

    眼看着冯谦头上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朱春明看不下去,急忙上来劝阻。

    郭翠花的名声太坏,朱春明不敢也不愿跟她动手,只得拉扯着冯谦,将这半大孩子护在身后:“大喜家的你这是做甚,看把娃娃打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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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七零甜婚似火介绍:
带着一身医术,回到七十年代的堂姐身上,林子矜首先要做的就是阻止弟弟前世的悲剧,还有不能让前世的自己嫁给那个毁了自己一生的渣男。可是弟妹不听话,还有极品的姥姥舅舅等着她怎么办?林子矜:没关系,本姑娘战斗力一流!景坚:媳妇不用你动手,看谁不爽我帮你收拾他!林子矜:起开,别挡着我干大事!救过我我就是你的人?啊呸,我研制的药救过无数人呢!别过来,看我手术刀对付你!景坚:媳妇别生气,我不过去,换你过来好不好?乖,过来。还有,那个学术派小奶狗,你离我媳妇远点!男主兵王,女主外科医生,男强女强,不打不相识。重生七零甜婚似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七零甜婚似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七零甜婚似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