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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水碧     自带锦鲤穿六零txt下载     自带锦鲤穿六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八十八章 耍狮子灯

    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要是”和“如果”,徐秋荷心里想得再多,也活不成尽欢。

    她心绪难平却也没有别的办法,挖了一眼对面正在和猞猁打闹的尽欢。

    尽欢也不是第一次嫉恨眼红,这种毫无杀伤力的眼神,她压根儿就不会在意。

    但伊万却气不过,回了徐秋荷一个白眼,当谁的眼睛不会干事还是咋地?

    “好了,你撒娇卖萌也有个限度,”尽欢拍了两下猞猁的大脑袋,“时间不早了,带你的同伴回去吧!”

    猞猁蹭着尽欢的腿小声呜咽,仿佛在诉说它的眷恋和不舍。

    “回去吧,以后少到有人的地方晃悠,看到人也要记得躲开,逃不过猎枪,就只能被做成肉菜和大衣!”尽欢煞有介事地叮嘱。

    猞猁嗷呜嗷呜地叫唤,就算是听懂了吧。

    它又在尽欢神身上蹭了几下,然后跳上了小路旁边的小山坡,站在山坡上冲高鹏那个方向吼叫了一声。

    原本还围着高鹏团团转的那几只猞猁,立刻撤离,一只接一只地跳上了山坡。

    尽管那只猞猁响像一只家猫一样,又是撒娇又是卖萌,但它在群体里,的的确确是领头地位。

    这颠覆了尽欢之前的认知,说好的猞猁是独居猫科动物呢,而且这些猞猁的组织纪律性,未免也也太强了吧。

    领头一呼唤,它们连送到嘴边的猎物都能立刻放弃,领导力和服从性都是妥妥的呢。

    尽欢带着困惑,冲山坡上的猞猁摆手,猞猁嗷呜地回应了一声,之后就带领别的猞猁窜进灌木荒草中,很快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猞猁跑远了,生命威胁不见了,徐秋荷这才迈着崴上的脚,一瘸一拐去查看高鹏的情况。

    趴在地上的高鹏面姿势僵硬,脸色青白发乌,像一具不折不扣死尸,还是凶杀现场的那种。

    徐秋荷深呼吸几次,才大着胆子把手伸向高鹏的鼻子。

    “还有气儿,”徐秋荷转头冲尽欢喊道:“还没死,徐尽欢你快过来救他!”

    冲谁呼来喝去呢,尽欢连个眼角都没给,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徐秋荷气急败坏拽住尽欢的裤脚,“你不能走,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咋办?”

    “没死还有气儿,你就自己想办法啊,拽着我姐干啥?脑壳有毛病啊!”伊万拉开徐秋荷抓在尽欢裤腿的手推开,顺便还帮尽欢扯皮裤子上的褶皱。

    徐秋荷愣愣地看着伊万,高鹏的死活在这个二毛子眼里,还比不上徐尽欢裤脚的平整重要。

    “我想啥办法,我又不会医术!”

    伊万翻白眼,“你是猪吗?没闻到尿骚味儿吗?他躺着不动是他太怂蛋,被吓昏了而已,掐两把就能醒的事儿,也配得上我姐出手?”

    徐秋荷简直难以置信,“掐两把就能醒,就这么简单?”

    “不然你以为呢。”伊万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儿。

    徐秋荷没办法,将信将疑把手伸向了高鹏鼻子下边,之前有人在地里中暑也是掐的这个位置。

    她用指甲掐住了高鹏的人中,掐了一小会儿都没反应,她手上又下了几分力气。

    高鹏突然翻身弹坐起来,把徐秋荷推倒在地,“嗷~好痛!徐秋荷,你干嘛呀?”

    “我还能干嘛?当然是救你啊!”徐秋荷被掀翻也不生气,慢悠悠从地上坐起来,“高鹏,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你可别忘了之前你的承诺!”

    “就算是救我,你也用不着下死力气吧,看看,我都出血了!”高鹏嘶嘶吸着冷气,摸了一把人中,手上一片鲜红。

    徐秋荷可不管这些,“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反正救你的命我办到了,商品粮户口的事情你也得给我办到!”

    “放,放心,我肯定说到办到,”高鹏神情紧张地左右张望,“那些大猫呢?”

    徐秋荷看尽欢他们三人已经走远,以为没人在场就含糊其辞,“唔,被赶跑了,不过应该还没走远,你要没事了就起来,我们赶紧下山去!”

    高鹏想起猞猁追着他围着他的样子,就心有余悸,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动作比徐秋荷还利落。

    两人紧赶慢赶,很快就下了山,到了村里的晒场。

    晒场里乌泱泱全是人,现在就算是猞猁追来了,也不用怕了,高鹏和徐秋荷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人多就是热闹,铿铿锵锵的乐声热闹喜庆,两头穿红挂绿的“狮子”上蹿下跳,人群里不断爆发掌声和叫好。

    受破四旧的影响,“狮子灯”销声匿迹了几年,今年好不容易又开演,村民们怎么可能不来看表演。

    怪不得之前高鹏在村子那头喊救命没人应,村里人都都跑来晒场看狮子灯,现场这么嘈杂,谁还听得到他的呼救声。

    高鹏心里恼得很,暗恨这舞狮队哪天来不好,非要赶在今天。

    搞得他现在欠了徐秋荷救命的人情,要用一个商品粮户口来换,他哪有那么大的能量,随便就能给徐秋荷办一个商品粮户口。

    就算是徐秋荷跟他结婚,也不一定能把农村户口转成城市户口。

    那么多农村姑娘嫁到城里,照样转不了户口手续,名额有限,赶着排队的人却源源不断。

    别说徐秋荷的户口了,他自己的户口关系都还没搞定呢。

    回去探亲落实工作的事情,是他情急之下胡诌的,他爸妈只是在信上说在想办法帮他找工作,至于能不能落实,暂时还没有把握。

    要是工作落实不下来,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妈从厂里退休他去接班。

    可就这个接班名额也不实在,家里他嫂子没工作,他小弟和小妹今年夏天也要毕业,都盼着他妈退休,环能不能轮得到他还两说。

    高鹏想到这些就头大,晃了晃沉重的脑袋后,正想拨开人群穿过晒场回知青院,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光着腿被猞猁追得跑出了几身汗,又在地上躺了那么久,冷热交替之下被惊吓刺激,感冒也不奇怪。

    只是他这个大喷嚏打得不凑巧,刚好打在舞狮的音乐停下来那一刻,立刻来了别人的眼光。

    “光屁股!光屁股!老汉儿,你看,有人打光屁股了!”一个骑在大人脖子上的男娃娃,率先惊奇地拍着巴掌叫起来。

第六百八十九章 未来野望

    他不喊不知道,一喊出来,所有人都把视线投过来,高鹏恨不得想掐死他。

    可这男娃不是甜水村的,应该是别的生产队过来凑热闹看舞狮表演的,高鹏就算是想掐死,也找不到正主。

    更何况现在几百双都盯着他,对他指指点点,他还能把所有人都掐死不成。

    “嗨呀,还真有人光屁股啊!”

    “这是去干了啥啊?弄得裤子稀烂?”

    “干啥能把裤子弄这么破?”

    “干啥大家都懂,嘿嘿,这趟咱还真没白来!”

    “这小伙子才有意思嘞!打光胴胴看狮子灯!”

    “新年八节的打光胴胴?”

    “你高兴个啥?”

    “我呸!死鬼你不要乱说,老娘要看的上这样的青沟子娃娃,还会跟你这个死鬼过半辈子?”

    “嘿嘿,对嘞嘛,你看还是老子好好嘛,这么多年,哪次不是给你伺候得巴巴适适舒舒服服的!”

    外围这些人,基本都是从别的生产队来的,都不认识高鹏,但看高鹏红着脸遮前挡后,就找到了乐趣。

    年轻点的大姑娘小媳妇,没好意思正大光明看,暗戳戳用眼角偷瞄,男人不管大小,都兴致勃勃看热闹。

    还有些人直接没了顾忌,肆无忌惮地开起了黄腔。

    不仅看热闹开黄腔,一个个还不嫌事大地把高鹏围在中间,不让他越过人群回知青院子。

    双颊滚烫得能煎蛋的高鹏,被嗡嗡的人群围着,脑子也嗡嗡作响。

    后面这么大声的喧哗,前面甜水村的人听到动静,也跟着挤过。

    “这不是高知青吗?怎么不穿裤子站在这里?”

    “哎呀,这么多外村人,回去还不知道怎么嚼舌根呢。”

    “是啊是啊,真是不嫌丢脸的!”

    “平时干活不知道上进,丢分失格的事情,他高鹏倒是干的挺溜,还带累咱们甜水村的名声。”

    “知道名声不好听,你们还愣着干啥?还不赶紧把人疏散开,把他弄回去!”徐家俊黑着脸呵斥,“都散了散了!大小伙子光个腿杆而已,有啥子好稀奇的?”

    人群里有人不嫌事大,大声调笑,“怎么不稀奇啊?这腿杆子,比女娃子的都白!”

    “甜水村的水就是养人,女娃子出落得好也就算了,怎么连大小伙子都长得这么细嫩?”

    “嘿嘿就是,女娃子的腿杆儿看不到,这腿杆儿白白嫩嫩,瞅两眼也过瘾啊!”

    “再白再嫩也是男人,能过啥瘾?”

    ……

    听着这些越来越露骨的荤话,引来大家哄笑的同时,也让高鹏的猴屁股脸隐隐有发紫的趋势。

    之前被调笑的时候,他虽然觉得难为情,但在农村里,哪个男的夏天的时候没光着下过河?

    这些人笑的这么大声,真是乌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

    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心一横就当没听见,可这群人越说越过分。

    他高鹏现在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首都的干部家庭出身,这群农村人居然敢把他跟男妓相提并论!

    简直是岂有此理!

    这群人乡巴佬欺人太甚!

    高鹏咬紧后槽牙克制,额头都迸出青筋,才压下了破口大骂的冲动。

    别说他是一个外地来的知青,就是土生土长的甜水村人,在这种情况下,也是一张嘴难敌百口。

    这些乡下人说话荤素不忌,要是吵起来,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就让这群乡巴佬说去吧,也就吹牛逼过过嘴瘾,话说得再难听,他也掉不了一块肉。

    嗫嚅了几下嘴唇,高鹏最后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过几天他就要回首都探亲,要是能走关系顺利留在首都,他就结束了下乡知青生涯,跟甜水村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彻底没关系了。

    到时候他是前途光明的干部子弟,这些乡巴佬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刨食,一辈子都上不了台面。

    想到这里,他又咬牙切齿恨起尽欢和贺重九来,要是他们不叽叽歪歪早点出手,不就没这些多余的事儿了吗?

    跟他谈了半天条件,才肯开口求救的徐秋荷更可恨,他都承诺会结婚了,徐秋荷还磨磨唧唧,半天搞不定徐尽欢。

    要不是当时性命堪忧,他能承诺跟徐秋荷结婚?

    就徐秋荷这种条件,在农村里算是矮子里面拔高个,进了城里就没法看,跟首都那些女孩子比起来,更是土到掉渣。

    出身不好土气也就罢了,有了城市户口,在穿衣打扮上费点功夫,就能淡化土里土气的村姑味儿。

    关键问题徐秋荷是脑子不灵光不会来事儿,未婚夫这么难堪的场面,徐秋荷就傻了吧唧站在哪里,由着别人议论看热闹,连句辩解的话都不帮他说!

    嘴笨不会说话,脱一件衣裳给他遮羞也行啊!

    徐秋荷把脸转向一边,全当是没看到高鹏的眼神暗示,她是不知道高鹏的想法,要是知道估计会吐高鹏满脸唾沫!

    啥未婚夫?既没有过明路摆酒,也没有扯证结婚,高鹏就想让她在这么多人面前,陪着一起丢脸,未免想得太美!

    要换成以前,说不定她还真舍得下脸,但之前高鹏在山上是怎么对她的?她付出的真心怕是喂了狗。

    不!喂狗一口吃的,狗还知道摇尾巴呢,高鹏吃她喝她使唤她几年,到头来却白眼狼推她去死!

    要不是为了商品粮户口的条件实在诱人,她才不会低声下气去求徐尽欢。

    等商品粮户口拿到手,她真正成了城里人,高鹏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让她多瞧一眼,她估计都嫌恶心。

    到了那时候,徐尽欢又有啥好了不起的,一样是商品粮户口,谁也不比谁高贵。

    徐尽欢能活得这么好,享受的是老革命的余荫荣光,等哪天当靠山的祖祖不在了,说不定过得还不如她呢!

    后槽牙咬紧又松开,脸色也随之变化,谁也不知道她对未来信心满满的野望。

第六百九十章 两败俱伤

    人群中已经劈开一条通道来,徐家俊走了两步回头,看到高鹏居然还愣在原地,火气就直线飙升。

    “还愣着干啥?光着腿很凉快?”

    高鹏被徐家俊斥了一声,这才愣过神来,埋头捂着根本遮不住走光的破裤裆,赶紧顺着徐家俊在人群中开出来的缝隙开溜。

    好不容易回到知青院子,高鹏也顾不上徐家俊的黑脸,冻得麻木的他,就想赶紧进屋穿上棉裤。

    房门上一把铁将军把守,习惯性摸裤兜,却只摸到冷冰冰的大腿,钥匙早就不知道在哪里丢了。

    冷得发抖打颤的高鹏,还张不开求人的嘴,让人去找跟他同屋的陈跃进回来开门,四处寻摸着趁手的家伙想要砸门撬锁。

    徐家俊看不惯这种败家子行径,让人去把陈跃进找了回来,才保全了门上的铁将军。

    晒场上叠罗汉正是惊险时刻,突然被拉回来开门,高鹏还丧着脸怪他回来的太慢,陈跃进脾气再好,心里也会有意见。

    高鹏也顾不上满身泥水不干净,翻出新棉裤就往身上套,觉得还是冷,就干脆躺倒裹进了被窝。

    等着问话的徐家俊,见高鹏换个衣服半天换不好,心里就起火,得知高鹏窝床上挺尸,更是火冒三丈。

    当着那么多外村人,把甜水村的脸面都丢光了,要是还懂点儿规矩,高鹏就应该主动找他说明前因后果,在屋里闷不吭声算怎么回事?

    高鹏浑身都冻透了,裹着被子也暖不起来,陈跃进还进来告诉他,徐家俊在外面等着他要说法,心里压着一股火。

    但他又不得不乖乖从穿上爬起来,回京城的介绍信还得从徐家俊那里开,他不想这时候得罪徐家俊。

    高鹏慢吞吞从屋里出来,面对这徐家俊黑得能够拧出水的脸色,还有站在院子离低头桥脚尖的徐秋荷,心里就咯噔一下。

    看这阵仗他就知道,今天的事情,可没那么容易揭过去。

    “徐支书,我不是有意丢咱们甜水村的脸面,是在山上遇到了山猫群,被撵了一路,还不容易才逃脱捡回一条命。”与其被徐家俊审犯人一样呵斥,还不如主动坦白交代,高鹏盘算过后就开了口。

    徐家俊对这套说辞将信将疑,“新年八节的,山上还积着雪,你没事上山干啥?”

    “想去山上捡点蘑菇野菜啥的,过两天我要回家探亲,下乡好几年好不容易回一次家,也不想空着手!”高鹏理由是张嘴就来。

    徐家俊也不是不经事的小年轻,两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能糊弄,“这么说,你的裤子是被山猫撕烂的?”

    把裤子撕得赤条条,身上却没有什么爪痕爪印,山猫可不是野鸡野兔那种没有杀伤性的野物,正面遭遇还能完好无损,是高鹏运气太好,还是说山猫嘴下留情?

    “有被山猫抓坏的,也有在荆棘刺上挂的,还有我摔跤的时候不小心撕扯的,当时只顾着逃命也没在意,没想到下山碰上耍狮子灯。”

    高鹏也知道难以置信,但也只有硬着头皮点头,他也不敢把尽欢和贺重九扯出来作证。

    见识过尽欢匪夷所思的驯兽本事,要是惹急了招来一群野兽,他还要不要活了呀?

    还有贺重九,身上随着配武器,就知道职务不低,还有强悍的功夫,也是惹不起。

    再说他也不敢赌,当时他和徐秋荷在山上是什么情况,想必也被两人看得清楚,要是被抖落出来,他一个流氓罪妥妥跑不了。

    徐家俊不相信高鹏的话,尽管听上去没有明显漏洞,但他觉得里面还有隐情,看那边一直拿鞋尖碾泥地的徐秋荷,冷不丁发问。

    “高知青说的都是真的吧,秋荷?我听人说,早上看见你们是一起上的山!”

    高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徐秋荷,生怕徐秋荷说出啥不该说的话来。

    而被点名的徐秋荷,也的确在心里犹豫,该不该趁此机会,把她和高鹏的关系落到实处。

    她现在是真的不稀罕高鹏这个人,她想要的只有商品粮户口而已。

    要是她有十足的把握能从高鹏那里弄到户口,她甚至不想跟狼心狗肺的高鹏,再有一丝牵连。

    可见识过高鹏的说一套做一套,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德行之后,她不确定她的把柄能拿捏得住高鹏多久。

    如果现在把婚事落实,那高鹏对她承诺就算是反悔,婚姻绑在一起也甩不脱!

    “支书爷,我跟高鹏同志上山,其实是……”徐秋荷抬起头话还没说完,就被高鹏大声打断。

    “秋荷,话要想清楚再说!”高鹏咬字很重,他简直快要疯了,徐秋荷这是准备干啥,想整死他再毁了自己?

    要是他们山上干的那点事曝光,诚然他肯定脱不了流氓罪,但徐秋荷又能落下什么好?

    流氓罪不只是男的才有,乱搞男女关系,女的也是破鞋流氓罪。

    男人流氓罪过一阵还能淡化,女人沾上了破鞋的名声,真的可能一辈子都洗不清。

    两败俱伤的后果,他能承受得起,徐秋荷能承受得起吗?

    “高鹏,你这是在威胁秋荷不说实话,还是不让我这个支书问话?”徐家俊瞪着眼呵斥。

    这姓高的小子平时蔫不拉几的,地里那点活儿都靠徐秋荷帮忙,这会儿还敢呼来喝去,不知道是吃软饭把脾气吃涨了,还是觉得把甜水村的地皮子踩热乎了敢造次了。

    面对横眉竖眼脸色黑沉的徐家俊,高鹏不再敢吱声,想着过两天回首都的介绍信,他也不敢把徐家俊得罪太死。

    “秋荷,你继续说,在山上到底出了啥事?”

    “支书爷,”徐秋荷突然哽咽,眼泪夺眶而出,“我们在山上,我我……”

    徐家俊本就是个急性子,见徐秋荷哭哭啼啼半天都不出一句话就很上火,“在山上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我,我……”徐秋荷仍旧很磕巴。

    倒不是徐秋荷小白花发作,受时代限制,让一个未婚姑娘说出与人发生关系的事情很难启齿,哪怕那个人是自己正大光明的对象。

    眼看着徐家俊就快没了耐性,知青院的大门突然被拍得砰砰响。

第六百九十一章 浸猪笼

    高鹏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脸色瞬间煞白,拍门的不会是徐尽欢和贺重九吧?

    这两人虽说没亲眼看到他和徐秋荷在山上办事,但贺重九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要是多事跑来作证,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就会被坐实。

    徐秋荷的心也被砰砰的拍门声,弄得咯噔一跳,她也以为门口的人是贺重九和尽欢。

    但她倒不像高鹏,很怕尽欢和贺重九的到来,反正她也想破罐子破摔,把跟高鹏的婚姻关系绑结实了。

    婚前发生关系,的确很丢人,被人知道也会骂她不检点,但这跟商品粮户口切实好处比起来,实在太微不足道。

    等她拿到商品粮户口,成了真正城里人,过上了好生活的时候,那些嚼舌根的人,还不知道会怎么眼红呢!

    唯一不爽的一点,无非就是在尽欢面前丢脸,之前在山上已经低头开口求过尽欢一回,但反复在尽欢的面前没面子,是另外一回事。

    门被陈跃进打开,进来的却是徐秋荷她妈李芳华,以及她大哥徐春生,两人都面色铁青,明显来者不善。

    可高鹏却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来的不是徐尽欢和贺重九,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妈,大哥,你们来——”徐秋荷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李芳华抡圆的一巴掌。

    “妈!你打我做啥?”徐秋荷捂着被掌掴的右脸尖叫。

    回答她的是另外一边脸上,又一记清脆的耳光。

    李芳华气得七窍生烟,下手可没有省力气,这样两巴掌扇下去,徐秋荷的脸肿得立竿见影。

    “为啥打你,你心里真没点数?”徐春生居高临下看着坐在地上捂着脸的徐秋荷,“两耳光算是便宜你了,要换成旧社会,这是要被装进猪笼沉塘的!”

    他这话一出,之前帮高鹏开路的三个小伙子,个个都满脸震惊。

    陈跃进见他们脸色变了,还好奇地问猪不是养在猪圈吗,怎么会用笼子。

    北方河流少,也不会用水路运生猪,陈跃进没见过猪笼,也不知道浸猪笼是对女人偷情或不守妇道贞节的私刑。

    类似的情况,北方用的“骑木马”的方式,比浸猪笼的行为更残忍,也更有侮辱意味。

    徐秋荷恨恨地盯着徐春生,这就是她一母同胞的大哥,就这么见不得她好?还想让她浸猪笼?

    “春生——你给我闭嘴!”李芳华声音尖利。

    徐秋荷再怎么丢人现眼,她也不舍得让徐秋荷浸猪笼,毕竟是亲生女儿,她就算是再爱面子,也不能让徐秋荷去死。

    “家俊伯,给你添麻烦了,春生秋荷两兄妹都不懂事,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李芳华只觉得气短,根本不敢直视徐家俊的眼睛。

    徐家俊皱紧双眉,怪不得徐秋荷之前支支吾吾,高鹏急赤白脸打断,原来是心虚。

    其实高鹏和徐秋荷本来是对象情侣,就算是婚前逾矩发生了关系,那也不是啥不得了的大事,只要摆个酒扯张证就能掩盖。

    徐秋荷想把事情公之于众,借此来坐实婚事勉强还能理解。

    这种事说到底,最后吃亏的是女方。

    徐秋荷和高鹏有了实质性关系,不赶紧结婚办酒,要是大了肚子,被笑话说嘴都是小事,被挂上破鞋游街示众,那样的羞辱一般人可承受不起。

    可徐春生是徐秋荷一母同胞的嫡亲大哥,嫌徐秋荷丢脸不帮忙遮掩就算了,还大声嚷嚷着要浸猪笼算咋回事?

    要是徐秋荷真被浸猪笼沉了塘,难道会给徐春生颁一个铁面无私揭发有功的奖状不成?

    徐春生这脑子和行事,真是令人一言难尽,怪不得抢了徐夏苗的工作名额,在县城里也没混出个名堂来。

    “这是你们家的家事,本来可以关上门商量着解决,徐春生喊得这么大声,恨不得让三里外的人都听见,你说现在怎么收场?”

    “家俊伯,求你帮忙想想法子,”李芳华顿时两条腿都软了,“秋荷她的毕竟是女娃子,要是闹大了,她以后还咋活啊?”

    “不想闹大,徐春生还大声嚷嚷?”徐家俊冷哼,“自家人都不知道遮掩,你还想让我去帮你去堵别人的嘴不成?”

    堵嘴是不可能的事,嘴长在别人身上,他拿啥去堵?

    况且流言这种东西,从来是宜疏不宜堵,越不让议论,越是勾起人的好奇心。

    “家俊伯,求你消消气,我家的情况你也晓得,没个男的顶事,我一个妇女家又没见识,要是你不管,我真不知道咋办了!”李芳华说着就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她这么一跪,徐家俊更为光火,“你干啥?赶紧起来,现在破四旧不兴跪拜磕头这一套,想让我犯错误被调查啊!”

    “我没想害家俊伯,只是求你帮忙想想办法,不然秋荷她,可真没活路了啊!”李芳华眼泪哗哗往下流,声泪俱下的模样的确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的就是李芳华这种人。

    她守寡多年,一个女人家独自拉拔三个儿女长大,的确很不容易,但要说家里没男人顶立门户,那就真的言过其实。

    徐春生难道不是男丁?

    二十好几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在城里有正式工作,还娶了个年轻漂亮的知青,这条件别说在农村,就是在城里都有人会眼红。

    可条件这么好的徐春生,偏偏就一无是处。

    养家扛事干啥啥不行,找事裹乱第一名。

    要让徐家俊说,那是因为挨的打太少,徐春生才会这么欠收拾。

    对比一下亲弟弟徐夏苗就知道,徐夏苗性子跳脱调皮,从小没少被李芳华抽打,但徐夏苗分得清好歹知道轻重,早早懂事学会了自立。

    不同意他上学,他能割猪草挣工分换口粮,能挖草药捡山货挣学费,靠自己一双手读完初中拿到文凭。

    只是李芳华偏心徐春生,逼徐夏苗让出用一条腿换来的工作,最后名额是让了,徐夏苗失望之下,也把关系断了个干净。

    徐春生拿到了工作名额,娶了城里女娃,成家立业后却一直没能在城里混出头。

    别说是接李芳华去城里享福了,反倒经常回来找李芳华拿粮要菜,啃老啃得心安理得。

    村里人谁不笑话李芳华,说她放着真佛不拜拜泥胎。

    和真有孝心有出息的徐夏苗脱离关系,以后靠徐春生这个啃老的窝囊废养老,恐怕是晚景凄凉。

    不过这些都是人李芳华的家事,也不关别人的事,就像是现在,徐家俊最多只能帮李芳华出主意,而不是替她下决定。

第六百九十二章 口水战书

    “赶紧把徐秋荷和高鹏的婚事办了,之后就算有点风言风语,最多也就是说嘴两句,毕竟旁人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两口子的房事。”

    李芳华嘴角扯出一丝很勉强的笑意,讨好地对陈跃进和几个小伙子说道:“给大家添麻烦了,等秋荷结婚的时候,你们早点过来耍,我准备好多多的喜糖喜烟等大家!”

    幸好陈跃进和几个小伙子,都不是那种碎嘴爱找事的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点头接受了封口的暗示。

    “你们出去看狮子灯吧,不然一会儿就结束了,”徐家俊摆手把几人打发走。

    几人很快走了,还贴心把大门关严实,李芳华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回落到胸口。

    看着捂着脸的徐秋荷,站在一边不知道想什么的高鹏,还有表情恼怒鄙夷的徐春生,李芳华就觉得脑壳痛,但还是要打起精神安排。

    “高鹏,你明天去把结婚用的烟酒糖买回来,后天就办喜酒。”

    “后天?会不会太赶了!”高鹏小声嘟囔,“连个准备的时间都没有。”

    徐春生冷着脸嘲讽,“这会儿嫌赶了,你解裤腰带用你那玩意儿的时候,只怕是嫌不够快吧?”

    “你——”高鹏一张脸涨的通红,解裤腰带慢吞吞的,那还是男人?不过这样的糙话他可不敢说出口。

    李芳华瞪了徐春生一眼,黑着脸说:“你都跟秋荷有了关系,还不办婚事,是想吃干抹净不负责?”

    高鹏的确不想负责,特别是请到探亲假之后,虽然工作的事情并没有落实,但他就没想过再回甜水村。

    不想负责,已经打算好一去不复返的人,怎么又在山上跟徐秋荷胡天胡地缠绵悱恻?

    或许是等待探亲假太焦躁,或许是在异地过年太寂寞,更或许想用特殊的方式来一场单方面的告别,高鹏自己都说不清。

    见他半天不表态,徐家俊也有点不耐烦,“现在婚姻自由,你要不想结婚,谁也强迫不了你,但不以结婚为前提的处对象,都是耍流氓,高鹏你最好考虑清楚!”

    耍流氓的罪名都搬出来了,高鹏哪敢说不负责,弱弱地辩解道:

    “我没说不结婚,就是觉得只是烟酒糖这些东西,平时就很紧俏,过年的供应更紧张,我就是有钱有票,供销社没货也买不到啊!”

    李芳华脸阴沉沉的,“我没收你一分钱彩礼,也没要求你置办三转一响和三十六条腿,就让你买点喜事上用的烟酒糖,还推三阻四!你难道还想我把一应花销全包了?”

    高鹏还没说话,就被徐春生截过话头:

    “也不是不行,当上门女婿嫁给秋荷,以后生的娃姓徐,占了添丁进口的便宜,理所应当花钱办喜酒!

    现在男女平等了,妇女能顶半边天,谁嫁谁娶其实都一样,那换成你嫁到我们家也没啥,是吧高鹏?”

    屁才没啥!

    高鹏气得脸都黑透了,之前在晒场上被乡巴佬起哄“兔儿爷”的折辱感再次席卷了他。

    上门女婿都是啥玩意儿,古往今来,那都是窝囊废的代名词,但凡是有一丁点儿办法,哪个男人会甘心倒插门,入赘到女方家里做牛做马?

    他高鹏再不济,也是正经的干部家庭出身,答应娶徐秋荷这个村姑,已经很纡尊降贵了,徐春生居然还想让他当上门女婿!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咬紧后槽牙,心里恶狠狠地想,等他回首都恢复了干部子弟身份,到时候一定要让徐春生好看!

    心里问候祖宗十八代,脸上还不能表露出来,形势比人强,就怕徐春生一个气不顺,脑子犯抽把他给举报了,那可一切都完了。

    “烟酒糖我会想办法,不会耽误办喜酒,上门女婿还是算了,我家也只有两兄弟,我不可能入赘!”

    徐春生鼻孔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其实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让高鹏当上门女婿,也只是过过嘴瘾而已,要是高鹏吃软饭吃顺口了,连男人的脸面都不要了,真让他们家办喜酒,他一个兜比脸干净的耙耳朵,也掏不出钱来。

    说完了喜宴用的烟酒糖物资,接着就是商量结婚当天的仪式和流程,基本都是李芳华和徐春生在制定商量。

    徐秋荷和高鹏这对新娘子新郎官,反而默契地一言不发,好像后天的婚礼跟他们无关一样。

    男女主角都不说话,婚事就被李芳华和徐春生三言两语敲定,婚礼流程草草交代一遍,就算是商量好了。

    “家俊伯,今天给你添麻烦了,后天办酒你早点来耍!”李芳华语带惭愧。

    她本来想请徐家俊当主婚人,却怎么也张不开嘴,幸好她没开口,不然徐家俊指定会喷她狗血淋头。

    前几年徐春生结婚的时候,她那个作天作地的儿媳妇吴晓燕,喜酒当天嫌弃徐家俊这个主婚人,级别不够高资格不够老,不仅把徐家俊弄得很没面子,还无形中把别的村干部都得罪个干净。

    徐家俊这个村支书都不够资格,其余的村干部还是徐家俊的下属,哪还敢给她家的事情伸手?

    其实证婚人,找徐家一姓的那些族老也行,刚想到这茬,李芳华就否决了这个念头。

    别说求族老当证婚人了,她都不敢登那些族老的门。

    那些族老因为徐春生当初顶替徐夏苗工作名额的事情,对她就已经有很意见。

    要是知道徐秋荷婚事的内幕,那些迂腐的老头,别说是当证婚人,不把徐秋荷装猪笼里沉塘就阿弥陀佛了,她这个当妈的,也免不了教养失责的罪过。

    李芳华虽然恼恨徐秋荷丢人现眼,但到底还是盼着女儿好,为了让徐秋荷能体面风光地出嫁,她也算是操碎了心。

    乡下办喜酒,其实本来没那么讲究,没有正式的证婚人,牵线搭桥的媒人也可以兼任,可徐秋荷和高鹏是自由恋爱,连个媒人都没有。

    其实李芳华的心是白操了,婚事的风光体面与否,不光在于喜宴场面的隆重,还在于主角新郎新娘的表现。

    新郎官高鹏心不甘情不愿,折腾了两天,就弄来了一瓶酒两包烟半斤糖,别说婚事办喜酒,就是过年待客,也不止这点东西。

    要不是村里过年前杀猪分了肉,李芳华今年还多备了一点年货,这场喜酒真办不出来。

    徐秋荷婚宴上也全程黑着脸,没有一丝新嫁娘的喜气,她觉得用一场不如意的婚姻换一个商品粮户口的买卖,其实还是划算的。

    在火车上遇到尽欢的那一刻,徐秋荷就越发觉得她的想法没错。

    要不是和高鹏结了婚,她连出远门的机会都没有,坐火车去首都,这辈子都不要想!

    “你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过的比你好!”跟尽欢擦肩而过的瞬间,徐秋荷低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正在放置行李的贺重九,不悦地看着徐秋荷,尽管徐秋荷刻意压低声音,但又怎么瞒得过他极佳的耳力。

    徐秋荷那天在山上,是怎么求尽欢的,他还记得一清二楚,才隔三天就翻脸跟尽欢叫板?

    真是可笑!

    尽欢不置可否地勾了下唇,相比较装可怜的白莲花和阴恻恻的刻薄鬼,她其实更喜欢徐秋荷光明正大下战书。

    不过她却一点也没把这份战书放在心上,不是尽欢刻意看低对手,实在是徐秋荷行事风格手段,尽欢实在看不上眼。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徐秋荷和高鹏处对象,当做商品粮户口的敲门砖,把婚姻跨越阶层的跳板,尽欢没觉得有错。

    现在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之间,确实隔了一道又深又长的鸿沟,没有文化没有技术,女孩子想跳出农门,就只有用婚姻改换身份。

    但徐秋荷明明已经把高鹏看得透透的,还要一条路走到黑,忍着恶心也要和高鹏结婚就有点蠢。

    再说,她也不用脑子想想,要是结婚就能弄到商品粮户口,高鹏还用得着在村里一熬就是好几年?

    光嘴上硬气有什么用,却没有足够的手段和清醒的头脑做支撑,徐秋荷的战书也就是口水话,想让尽欢认真对待,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时间跟徐秋荷浪费口水,她不如多研究一下资料病历,到京城还能派上用场。

第六百九十三章 英雄气短

    锦城到首都的直达车提速,全程只需要36个小时,卧铺可以睡觉,也不算难熬,尽欢和贺重九聊聊天下下棋,说说笑笑也就到了。

    另一边硬座的徐秋荷和高鹏就没有那么和谐了,昨天才办过婚礼的两人,没有新婚的甜蜜气氛,反而相看两厌。

    徐秋荷第一次出远门,对火车上一切都很好奇,坐在座位上这里摸摸那里看看,在高鹏看来就是乡巴佬进城,让高鹏感觉很丢人。

    高鹏觉得徐秋荷丢人,徐秋荷又何尝待见高鹏?

    虽然她看透了高鹏,没把婚宴仪式放在心上,但高鹏准备那么点儿喜糖喜酒喜烟,难道不是故意寒碜人?

    他们俩冷着脸,谁也不搭理谁,吃饭又是一起吃,弄得邻座周围的人都好奇,到底他们是什么关系。

    其实高鹏也不想看徐秋荷的脸色,但高价的烟酒糖和两张火车票,已经掏空了他的口袋。

    干瘪的钱包,自然撑不硬腰杆,他也没有为了争口气饿肚子的觉悟,只有忝着脸吃徐秋荷带的干粮买的饭菜。

    徐秋荷看在商品粮户口的份儿上,也不吝啬这么一点吃食,但心里对高鹏更看不上了。

    之前口口声声说不当上门女婿,结果办婚礼不出力不出钱,买点烟酒糖还抠抠搜搜,烟酒糖没一样准备充足,闹得喜酒上那么尴尬丢人。

    现在也是,既然看不上她,就别吃她的东西啊!吃她的用她的还要摆脸色,又当又立的姿态,真是令人恶心。

    两人忽远忽近的距离,让旁人觉得迷惑,但好歹相安无事到了首都,好巧不巧出火车站的时候,又碰上了尽欢和贺重九。

    尽欢只背着一个小挎包,空着手大步走在前面,她的药箱子斜跨在贺重九身上,行李也是贺重九负责打理。

    贺重九单手拎着两个大行李包,另一只手虚揽着尽欢的肩背,小心翼翼明显是怕她被别人碰到撞到。

    看看两人的高挑的背影,再瞧瞧自己身旁,空着手都被挤得东倒西歪自顾不暇的高鹏,徐秋荷就觉得心塞。

    相比较徐秋荷的心塞,高鹏的心情就轻快了许多,夹着雪花的西北风,都不能减慢他激动的脚步。

    他已改之前的拖拖拉拉,拎着行李走得飞快,徐秋荷差点赶不上他。

    徐秋荷步履匆匆跟着高鹏的同时,还不忘一边打量周遭的一切,心想首都就是首都,就是比别处热闹气派。

    穿过车站外的广场,在停车场看到尽欢上了一辆汽车,贺重九正在给她关车门,徐秋荷激动好奇瞬间跌落冰点。

    她忍着恶心跟高鹏结婚,赌上她的婚姻,就只为了一个商品粮户口,可以说为了当上城里人,她已经押上了她现在最好的东西。

    而徐尽欢却生来就是城里人,就靠着家里有个老革命的祖祖,从来就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潇洒又惬意。

    她在公交站台等着坐车,眼睛不停打量着刚刚涉足的京城,周遭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心情有趣,而徐尽欢却有小汽车接送,同时还享受贺重九这种出类拔萃男人的殷勤体贴。

    这样的对比反差,顿时沮丧得连嫉妒眼红的力气都没有、

    人比人,气死人,命比命,气成病。

    但徐秋荷一向掐尖要强不认命,她上车前才放过狠话,更不可能现在就低头认输。

    她才二十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等拿到商品粮户口成了城里人,她就有了跟徐尽欢一样的.asxs.,未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

    心理建设了半天,徐秋荷终于压下了不甘不平的心绪,作为刺激她羡慕嫉妒恨的导火线,那辆吉普车也没开几条街,很快停在了三零五医院的大门口。

    贺重九是想把尽欢送回首军大院来着,但他有紧急任务在身,不然他的联络员也不会专程从冀省开车来接他。

    去冀省的出城路往东,首军大院却在西郊,完全不顺路,尽欢不愿意耽误贺重九的时间,干脆让贺重九把她让在三零五医院,先去看看她师父拜个晚年,顺便可以打探一下培训班是个啥章程。

    “……徐宝儿,那你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休假就来看你!”贺重九低声叮嘱了一番,才把行李递到尽欢手里,又整理了一下她肩膀上拧巴的药箱背带。

    “嗯嗯,我知道啦,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重九哥你快走吧,小心耽搁了任务!”尽欢点头说道。

    对于贺重九就是把她当小孩子看,每到分别的时候,总要事无巨细交代嘱咐一回的事儿,已经习以为常。

    但在驾驶室焦急等待的联络员就不一样了,这位小同志惊讶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想不到贺队居然也有话多到啰嗦的一面,对人家姑娘像春天般温暖,哪有平时在单位一副随时散发冷气的阎王样子。

    就是不知道贺队跟这姑娘是啥关系,联络员在心里暗暗猜测,作为联络员,对领导的亲属关系肯定是有一定了解的。

    他知道贺队只有一个双胞胎大哥,没有直属的亲姐妹,堂妹表妹的话倒是有可能,但贺队那温温柔柔的态度,明显不像是一个单纯的堂哥或表哥。

    如果不是堂妹或表妹,难不成是贺队的对象?联络员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

    对呀!要不是未来媳妇儿,贺队这块冷冰冰的百炼钢,也不会化作现在这样的春风细雨的绕指柔啊!

    瞧这温柔黏糊的状态,说不定贺队黄金王老五榜首位置,马上就要换人啰,就是不知道贺队结婚成家之后,能不能稍微软和点,不整天黑着脸,以虐他们玩为乐?

    联络员沉浸在八卦的联想中,连贺重九上车都没发觉,“砰“的一声车门响,才把他拉回现实,“贺,贺队……”

    “开车!”贺重九扔出俩字。

    得!还是那个惜字如金的黑面神!

    什么春风化雨,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果然统统都是幻想!

    联络员点火离合油门一气呵成,车飞快飙出去,吉普嘈杂的引擎和呼啸的北风中,似乎有谁低微地叹息了一声?

    他转头看向副驾驶,贺重九双手抱胸,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果然是他幻听了!

    贺重九不到二十就能拿大比武冠军,还能蝉联连续称霸好几届第一,凶残度不言而喻,现在在整个单位系统内,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冷面煞神的存在。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叹息?想想就完全不搭噶嘛!

    联络员只看到贺重九闭目眼神,没看到他之前一直注视着后视镜,直到那个纤细修长的身影完全消失。

第六百九十四章 陈年狗粮

    只可惜尽欢并没有被人牵肠挂肚的自觉,她一边在来访名单上登记信息,一边跟看门的大爷说话。

    “小姑娘,你叔都给你送门口了,怎么不把你送到里面,你自己一个人,会挂号找医生吗?”

    尽欢噗嗤笑出来,她虽然面嫩,但将近一米七的身高,怎么看也不像是随时需要照看的小朋友,而贺重九板着脸再严肃再面瘫,好像也没当她叔的年纪吧?

    岗哨端着家伙的那个小同志,大概也觉得大爷眼神不好,别以脸板得一本正经不动声色,抽搐的嘴角已经出卖了一切。

    虽然是个大误会,不过尽欢也没想多解释,只拍了下身上挎的古董药箱,“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找齐寅桐医生!”

    “哟喝,小姑娘看着年轻,原来你也是医生啊?”大爷看到药箱子上的弹痕笑容深了许多,“你找齐教授,听说齐教授收了个小关门弟子,不仅聪明有天分,人还特孝顺,说的就是你吧?”

    尽欢虽然皮厚,但被人这么直白当面的夸赞,还是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的,“您过奖了,我师父今天没出去出诊吧?”

    “没,齐教授今天上早班,这会儿应该在查房!”大爷一边递回介绍信,一边乐呵呵说道。

    别看他一把岁数,业务能力可不见得比身边荷枪实弹的小同志差,作为一名老侦查员出身,到了新地方,照例还是摸排入手。

    医院作息和人员关系的基本情况,他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却还不断完善扩张中。

    齐寅桐可是肩负着几位大领导的诊疗任务,行踪自然在他的重点观察范围之内,要不来个领导他一问三不知,那不是丢脸,而是严重失职。

    尽欢收好介绍信,也笑呵呵拎着行李往里走,心里不由得想,姜还是老的辣啊,大爷看似八卦闲聊,一点也没耽误盘问她信息,三言两语把她的底儿摸得一清二楚。

    门岗比之前多出一个看门的大爷,让尽欢感觉到有些不寻常,放开精神力她就发现住院部的守卫人员多了,巡逻的频率也比之前高了。

    这还只是明面上,医院里的肯定还有不少便衣,尽欢的精神力固然锐,但有些便衣的化妆伪装技术,显然很有进步的空间。

    就拿小花园鱼池旁那个中年汉子来举例,红光满面状态极佳,一看就不是病号能有的精气神,就算是没病单纯来疗养的干部,也没他看起来健康。

    不在化妆上下功夫就算了,毕竟现在提倡艰苦朴素,化妆品也很匮乏,是舞台文艺人士独享,一般人想打扮也没那机会。

    但其他方面,还是能再细致点,比如找一身合适的病号服。

    一身的铁疙瘩肉,袖管裤管都快要撑破了!

    就这样的外形条件,还扶着长水池旁边的长椅咳嗽装虚弱,让人有种张飞拿了林黛玉剧本的既视感。

    演技辣眼睛就辣眼睛吧,但能不能不要佝偻着五大三粗的大个子,后腰上别的家伙,轮廓形状完全暴露了呀。

    尽欢在心里疯狂吐槽,不过幸好后面的情况就正常了,门诊楼陆续碰到了几个脚步轻盈呼吸绵长的人,扫一眼就知道是练家子。

    这些人估计也发现了她有身手,一个个对她都警惕着呢,直到她进了齐寅桐的办公室,探寻的视线才少了一些。

    齐寅桐见到小徒弟很是高兴,“我以为你要等过完年才会进京呢!”

    “京城这么冷,我倒是想在家里留到过完年,但您老人家发话,还说是老首长的意思,我哪有胆子抗旨啊?”尽欢委屈地撇嘴。

    齐寅桐拿过桌上的一把木尺,“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能让老首长亲自开口过问的人能有几个?去培训班学习,你最好认真对待,不然小心你的手板心!”

    “又是打手板心,您老就没有别的招儿?”尽欢嘻嘻笑道。

    齐寅桐要真是舍得打手板心的严师,尽欢这个当徒弟的,哪敢这么造次?就像现在,木尺却还是高高拿起,却半天落不下来,吹胡子瞪眼地骂道:

    “臭丫头,就知道嬉皮笑脸,这次的医务培训班不同于以往,学员都是经过层层选拔的佼佼者,你要比不过别人,我颜面扫地就算了,我看你到时候咋给老首长交代!”

    对于正当的学习竞争,学霸一枚的尽欢,啥时候认怂过?

    她就差没指天发誓,“您老人家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我肯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保证力争上游,不会给您和老首长抹黑的!”

    嘴上说得干脆,但尽欢对这个开没开学的培训班持保留态度,学员层层选拔估计不假,但用什么方法选的说不准,选出来的的是不是佼佼者,那就更不确定了。

    谁知道这个培训班是不是工农兵大学一样,选一些成分根正苗红,却没有一点专业知识的人来。

    学员水平基础不一样,到时候培训从哪里开始展开?教学进度怎么安排?学习考核又用什么什么标准来算?

    如果学员里再有几个无心学医看诊,一心搞批评斗争,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搅屎棍,那情况就更不妙了。

    不过现在离开班都还有好长一段时间,所有的担心忧虑都显得多余,尽欢也没跟齐寅桐细说,平白惹他老人家担心干嘛?

    “你少给我灌**汤,最近的医案笔记呢,你就不能自觉点,主动拿出来,非要让我追着问你要!”齐寅桐可不担心没影的事儿,他老人家实在着呢,师徒见面的温情没两分钟,就开始催债一样收作业。

    平时尽欢皮归皮,却不敢在这种时候赵惹齐寅桐,不然齐教授分分钟变喷火龙,喷得她体无完肤。

    交作业的同时,顺便还把葛多慈的信一起奉上,但齐寅桐并没有立马看家书,而是拿起尽欢的医案,细细检查起来。

    “医案病历的数量都不多,我看你最近没少偷懒吧?”齐寅桐对尽欢的成果还是很满意的,但为了不让尽欢得瑟,还是敲打了一句。

    尽欢连呼冤枉,“天彭一共就那么大点地方,我又不是固定的坐堂医生,哪里有那么多病号?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天彭没病人,你就不知道到别的县看看啊?你都能骑车去十方灌县、郫县新都几个县城闲溜达,怎么?四处乱窜就有劲儿,让你出诊看病就嫌累了……”齐寅桐是舍不得动手体罚小徒弟,但嘴上念叨起来却毫不留情。

    尽欢欲哭无泪,她是去隔壁几个县溜达了,但好几百里的距离,全靠骑自行车,腿都能瞪断好么?

    但她能说她出了天彭县,全是易了容骑马开车吗?

    不能!就只能乖乖低头当鹌鹑,不就是师父被念即便紧箍咒嘛,她皮厚习惯了就好。

    齐寅桐喷了尽欢一顿,心情颇为顺畅地拆信看家书。

    而尽欢则把准备的东西拿出来,除了从家里带来米粉油茶面,泡菜腌菜之这些吃的,还有一条围巾摆在最上面。

    围巾的羊绒线的,线是好线,就是手工一言难尽:上下松紧不一致,头尾锁边不到位,跳针漏针的地方还多。

    齐寅桐拿在手上兴致勃勃欣赏了一番,才围到脖子上,还连声问尽欢好不好看。

    能好看才怪!

    不说尽欢上辈子的专业水准,就是她没有一点裁缝基础,也看得出这条围巾惨不忍睹。

    但这是葛教授爱心出品,拆拆织织一个多月才成型,瞧齐寅桐溢于言表的幸福劲儿,她敢说不好看吗?

    这把香醇的陈年狗粮,酸得倒牙也得往下咽啊!

    除了桌上这些给齐寅桐的东西,尽欢又从行李袋里摸出几瓶桃子酱,拜托齐寅桐带给先生。

    “东西我会帮你送到。”齐寅桐点头并不多说,就算是尽欢是他最喜欢的徒弟,该保密的情况还得保密。

    他不露声色不透口风,不代表尽欢不知道,就算精神力没查探过病房,医院的外松内紧层层递进的高度警戒,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虽然对历史早就悉知,但尽欢还是很难过,那是先生啊,被无数人爱戴敬仰的先生。

第六百九十五章 留守儿童

    办公室的门被笃笃敲响,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语带焦急,“齐医生,院长让你马去大会议室开紧急会议!”

    齐寅桐立马站起来,本想嘱咐尽欢几句,“小鱼儿你……”

    “您忙您的,不用操心我,我去我舅舅那儿!”医院的紧急会议,一般都是人命关天,尽欢也不想耽误齐寅桐,干脆利落拎行李包走人。

    幸好她走得及时,要是晚到大院一会儿,她可能连沈云旗的面都碰不上。

    “小鱼儿,我出差最早要下周才能回来,你一个人在家还能行吗?”沈云旗整理着公文包。

    尽欢脆声说道。“行!怎么不行?我又不是小孩子,您不用担心我照顾不好自己。”

    “这些钱和票你拿着,花完了写字台抽屉里还有,到时候你自己去取,有啥处理不好的事情,就去对门找你马叔马婶帮忙……车也给你留下,不过最近下雪路况不好,开车要注意安全……”

    不管尽欢长多大,在沈云旗眼里,那也是需要看顾照料的小姑娘,出门前多交代嘱咐几句没毛病。

    沈云旗走了,尽欢带来给沈云旗改善生活腊肉干菜,也没了用武之地,扔到厨房了事。

    反正她一个人是不可能做饭的,大院吃食堂,出门下馆子,留守儿童的生活也能过得有滋有味。

    除了吃吃喝喝,她没少去旧货市场和黑市溜达,别看现在年还没过完,外面又刮北风又飘雪的,旧货市场和黑市的人却不见少,甚至比平时还要热闹几分。

    没办法,华国就这传统,忙忙活活一整年,过年总得吃顿好的,就算自家可以牙缝里省,正月里待客总不能太寒酸吧。

    卖粮食的摊子前人头攒动,粮食肉蛋的摊主也很傲气,根本不给还价,一口价爱买不买,反正东西抢手不愁卖。

    门可罗雀的是老物件的摊子,这些摊位平常生意就清淡,有欣赏古玩旧物眼光的人毕竟是少数,能买回去安全藏下来的人就更少了。

    但年过不下去,总要不少人拿老物件出来换钱变现,其中不乏压箱底珍藏的精品。

    尽欢易容流连在各大旧货市场和黑市,几天下来自然收获颇丰,其中最得她喜欢的是一批清宫内庭的物件。

    是的,确实是一批,成规模成系列出自造办处的东西。

    卖家是个两鬓风霜的老人,面容沧桑穿着落魄,但谈吐不俗举止文雅,出手的东西也是精致不凡,尽欢干脆把他的摊子包圆了。

    老人见尽欢识货又爽快,银货两讫之后,还跟尽欢约好了第二天还在黑市碰面接头,用粮食钱票各一半的方式交易。

    接连几天都这样,尽欢最后用1200斤细粮和2650块钱的代价,收了近六百件东西,瓷器摆件、文房珍玩、古籍字画、首饰头面……

    不过东西的体量都不大,属于小而精的类型,如果是那种厚重大型的扎眼东西,交易也不会那么顺利。

    第五天尽欢给完钱后,老人说他东西已经卖完了,交易彻底结束,尽欢有些遗憾。

    老人卖给她的物件保存完整品相极佳,最重要的是成批次规模,时间如果往后几十年,把这批东西拎出来都能直接成馆展出。

    这次能顺利收到这么一批,尽欢已是大有缘分,奢望还是不要太高。

    尽欢在旧货市场,就像是如鱼得水,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周末,胡君澜终于跟她对上了时间。

    别看现在是过年,革命化春节又不放假,工作再清闲也得上班,不管是抽烟喝茶看报纸,总之人得照常搁办公室泡满一天。

    胡家人丁兴旺,亲戚也很多,过年去家里走动拜访的人也多,胡君澜再不乐意也自得回家帮她妈招待亲友。

    周末几个嫂子回老宅,这才能把胡君澜解放出来,这不就全副武装出门赴约,刚一跟尽欢碰面就被调侃。

    “大小姐,你这帽子围巾大棉袄,捂的这么严实,不知道咱们去东风市场涮羊肉的,以为你这是要上北方边境站岗呢!”

    胡君澜拉上车门,才扯下脸上的围巾翻白眼,“你丫也不瞅瞅,这么冷的天,谁不是穿大棉袄军大衣?就你丫臭美穿大衣,一会儿下车看冻不死丫的!”

    “这不是还有你嘛,冷我就搂住你不撒手,你现在跟个刚出锅的大包子似的,宣呼呼圆滚滚,铁定暖和得很!”

    “我呸,你少臭贫,赶紧地开车,涮羊肉还吃不吃了?一会儿晚了可就没桌子了!”

    涮羊肉肯定是要吃的,除了涮羊肉,这个时节的京城,还真找不出更有滋味的吃食,铜锅往桌子中间一放,周围再摆上羊肉和烧饼和素菜,慢慢调好蘸碟,锅里水开就可以下羊肉开涮。

    “一沉、三岔、上脑、黄瓜条儿”这些精品部位不用想,服务员上给你上啥你就吃啥呗,挑剔肉的部位,信不信服务员能给你撵出去?

    现在的国营饭店的服务员,可不缺撵客的底气,国家给发工资的铁饭碗,就是这么牛气。

    谁不知道上脑和黄瓜条儿好吃,但一头羊身上才有多少,来个顾客把好肉都挑走了,后面来的人还吃啥?

    像胡君澜这种生活条件能碾压全国99%人口的大小姐,不也挥舞着快着吃得挺欢乐吗?

    同样欢乐的还有尽欢,她喜欢牛羊肉胜过猪肉,在家时可不能经常吃上羊肉。

    天彭不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地,没有清真的国营饭店,副食品站除了年节,也基本不会供应牛羊肉。

    尽欢空间里倒是不缺牛羊,但经常往外拿也不像话,哪有那么多摔断腿或者老死的耕牛?

    就算有,她还能次次都碰上?所以能正大光明吃羊肉的时候,就要抓紧机会好好解馋嘛!

    正大快朵颐之时,突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君澜,今儿怎么有空出来涮羊肉?”

    声音的主人是个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笑着冲胡君澜亲热寒暄,还熟稔地埋怨胡君澜不好约。

    娇嗔的语气自然得不得了,让尽欢都以为胡君澜跟她关系很亲近。

    可胡大小姐扯了下唇角,勉强算是回应,这样的冷淡的态度。

    对方愣是一点不尴尬,仍旧笑意盈盈地自说自话,经常自诩脸皮厚的尽欢也是自愧不如。

    后来还是有人找来,那姑娘才告辞离开,走了几步还恋恋不舍回头看了胡君澜一眼。

    这黏黏糊糊的态度让尽欢不由得打趣,“君澜,这姑娘不是看上你了吧?”

    “你呀别胡说,”胡君澜撇嘴,“她看上的人是我七哥,打算跟从我这儿拉关系。”

    原来这是打算走未来小姑子的门路呀,尽欢笑道:“那她脑子倒是不笨,知道走迂回路线,先搞定你这个小姑子,和胡君泽同志的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半!”

    “那她的算盘打错了,我七哥是很疼我不假,但却不会我的喜好来决定妻子人选,就算我七哥同意,家里也不会放任他犯糊涂。”胡君澜左右划筷子涮着羊肉摇头。

    尽欢听出了话外之音,“她想通过讨好你来获得你七哥的好感,是有点小心思也不算错。”

    “用点小手段无伤大雅,但你别看谢玉玲端庄大方,私下里不好评价,整个谢家更是一言难尽,”胡君澜哼了一声,“你参加的那个培训班,听说谢玉玲也会去,你稍微留点儿心,到时候就知道了。”

第六百九十六章 孽缘很深

    培训班估计不会风平浪静,尽欢在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就像跟齐寅桐保证的那样,去了培训班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呗,她之前跟培训班估计不会风平浪静,尽欢在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跟着齐寅桐学习,义诊也有了不少实践经验,但总归说来少了个正统出身,现在没用到没啥,真要到用到的时候,总觉会觉得不方便。

    这个培训班毕竟是上面牵头,涉及到的人不少,来授课的老师不说个个都像齐寅桐一样的重量级,至少不会随便找人来糊弄。

    要是肯下功夫学,潜下心多请教多专研,还是能学到不少东西。

    除此之外尽欢打算少说少错,私下那些所谓的学生活动,能少掺和就少掺和。

    扯着正义大旗干铲除异己勾当的人,尽欢看不惯,但谁让现在斗争思想是主流,她无力扭转大势,但总有权利选择不与之为伍。

    跟工农兵大学一样,培训班开课在3月初,2月27、28号是报名时间,沈云旗吩咐联络员王大鹏开车,准备带尽欢出门。

    尽欢一头黑线,“舅舅,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真不需要送!”

    现在教育主流就是放养方式,除了育红班和幼儿园这种年龄过小的子,小学生都是独自上学的好吗?

    唯一需要被护送的时候,可能是开学报名,家长怕孩子把学费搞丢,亲自去学校交学费,送孩子只是顺带。

    徐祖爷对把尽欢培养成文化人就够有执念了吧,从尽欢读小学开始,到高中毕业,也没去接送过呀。

    沈云旗拍着尽欢的脑袋哈哈一笑,“美得你,我要出去开会,送你只顺带!”

    得,还是她自作多情了。

    沈云旗真的把尽欢放到华清门口就走了,尽欢顿时后悔没有骑自行车来。

    华清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百年名校,占地面积自然不小,报名的地方离大门口好长一段距离,全靠腿着去也要小二十分钟。

    要搁几十年后,在环境清幽的校园里散散步,打望一下美女帅哥,感受感受青春飞扬,那肯定很美妙,但现在嘛,尽欢宁可骑车匆匆而过。

    四处都贴着标语大字报,比牛皮藓还牛皮藓,本该朝气蓬勃的学生们也没啥青春气息,被禁锢在黑灰蓝绿的衣服里,显得暮气沉沉。

    哦不,操场上喊着口号的那些学生还是挺有激情,尽欢路过时还被发了几张革命宣讲的传单。

    尽欢对这样学生活动敬谢不敏,捏着传单飞快溜了,所幸报名整个流程还挺顺利。

    跟一般学生报名大同小异,班主把花名册和介绍信的信息,核实准确之后,进行登记报名。

    报名不用交学费,培训班还给学员发粮票安排宿舍。

    粮票的数量不多,且绝大部分是粗粮,但要伙食要求不高的话,一个月也够用了。

    培训班晚上不排课,尽欢也就没申请住校,每天坐公交或骑车来回跑,也比挤集体宿舍强啊。

    安排完这些,班主任就撤了,剩下领书发书打扫卫生之类的琐事,全部都由助教安排。

    跟几十年后一样,助教如果不是专业的老师,就是高年级的学生。

    这名助教叫秦鸣镝,是华清二年级的工农兵学员,看着比大多数参加培训班的学员年纪都小,最多不过二十来岁,戴着一副金丝边眼睛,人也长得白净斯文,处事世故油滑得跟长相年龄完全不符。

    在选班干部的时候,秦鸣镝就亲自点了尽欢的名,“我推荐徐尽欢同志,徐同志是革命干家庭出身,真正的根正苗红,完全能胜任团支书这一职务!”

    教室里顿时炸锅,学员们都东张西望,四处查探哪个是尽欢?

    这些学员的出身都不差,成分有问题的,根本通不过层层推选核查,能到这里参加培训,谁比谁差了?

    更何况班上有大半的人,都是参加过几年工作的老油条,来培训班不少人是冲着挣表现攒资历来的,培训完能留在首都最好,留不下来回原单位,档案履历也更好看不是?

    被迫出风头的尽欢站起来,教室里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嘿!这妞盘可真亮,刚说她叫啥来着?”

    “确实盘靓条顺,不是京城人吧,要是京城人,名声早就响了。”

    “要我说,长这样还来学啥医,直接去文工队不是更好,妥妥的台柱子啊!”

    “学医科是要戴口罩的,这张脸埋没了,荧幕上的电影演员都没这么好看。”

    “可不仅是长得好,家庭出身也好,哎,咱长得普通家世还一般,比不过人家也正常。”

    “没听秦助教说吗,人家是革干出身,真正的根正苗红,推举她再正常不过!”

    “切,谁知道秦助教说的是真是假,别不是出身成分好,而是两人私下关系不一般吧!”

    ……

    有单纯欣赏尽欢长相的,也有羡慕她家庭出身的,还有说酸话过度解读她长相和出身成分的,最过分的就是怀疑她跟秦鸣镝有不正当关系。

    尽欢顿时觉得脑壳痛,还没正式开学,就惹了这么一摊事,以后还能愉快地上学吗?

    “秦助教,非常感谢你欣赏推选我,但以我的资历能力,估计胜任不了团支书的重任,不如还是主动竞选,大家投票表决?”

    秦鸣镝不可思议,他给现成便宜都不捡,非要把事情搞复杂,徐尽欢怕不是有毛病哟!

    不求进步不攒资历,徐尽欢来京城上啥培训班啊?真是朽木不可雕。

    算了算了,既然徐尽不当团支书正好,省得以后还要在团组织打交道。

    班上的学员们意外又好奇,到底尽欢是真的谦虚不想当团支书,还是有自信竞选也能上?

    团支书竞选尽欢没上,也没竞选班长,大家都快失望的时候,尽欢上台竞选了学习委员。

    也不知道大家是同情票还是看不上跟“白专”沾边的学习委员,尽欢几乎以全票的优势当选了学习委员一职。

    尽欢原本是啥班干部都不想当,但转念一想,来都来了,为了不丢齐寅桐和老首长的脸面,她是真打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习委员跟老师接触的机会多,她正好可以趁机多请教多学习。

    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尽欢也算是松了口气,在劳动委员的安排下,打扫完卫生,她抱着新课本准备回家。

    刚出教室一个人影飞快窜出来,尽欢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两步,人影趔趄两步摔倒在地。

    “哎哟好痛!摔死我了!”对方惨兮兮叫唤了一声。

    痛还不是自己作出来的,教室外的走廊就这么宽,没事跑那么快干啥?难道指望她英雄救美扔掉手里的课本,给来个公主抱?

    不好意思,尽欢自认为性取向很正常,没有怜香惜玉的爱好,她都怀疑地上这位是故意碰瓷。

    “那个谁,能不能拉……”碰瓷的人抬起头来,委屈的神情瞬间转为惊喜,“哎,你不是那天跟君澜一起涮羊肉的那位同志嘛!”

    尽欢心里暗骂胡君澜乌鸦嘴,碰瓷的不是别人,正是涮羊肉那天不请自来自说自话的谢玉

    “你没事的话,可以起来让一让吗?”尽欢懒懒扯动嘴角,“我赶时间回家!”

    谢玉玲错愕,正常反应不是应该拉她起来问候伤情,然后在你来我往的交谈中熟悉起来吗?

    殊不知尽欢见过多少碰瓷的套路,就谢玉玲这种青铜,演技稚嫩完全不够看。

    “你是君澜的朋友,那也是我朋友,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谢玉玲,京城人,现在在医务二班,以后有事儿没事儿,都可以来找我玩儿!”谢玉玲调整策略,从地上爬起来就侃侃而谈。

    尽欢面无表情,撂下一句赶时间,错开谢玉玲就跑了,跟这种有心机的自来熟,她无法沟通也不想打交道。

    但事情不是她想怎样就怎样的,谢玉玲跟她的孽缘,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培训班,可深的很呐。

第六百九十七章 土豆妙用

    培训班的课业不重,理论知识教的不算多,教材也就那么寥寥几本,讲课的教授可发挥空间不大,照本宣科的话太简单,但也不可能发散太多。

    一来学员们水平参差不齐,讲太深入很多人根本听不懂,他们被戴上白专的帽子就不好了。

    二来时间也不够用,跟工农兵学员一样,培训班一半时间在教室上理论课,另一半时间同样要去学农学工学军。

    跟以前尽欢上学时打酱油式的学农不同,这次的形势格外严峻。

    把学校的学生带到郊区的农场,以班为单位分派任务,不能完成的班级,公开批评少不了,而且真的会被返工,死磕直到保质按量完成任务。

    尽欢在家没真正下过地,连家务活都很少沾手,这下子也真的挽起袖子干农活,学农时候老班总被分配施肥的活儿。

    比起施肥这种生化场面,尽欢其实更愿意去挖地,她又不缺力气,挖地至少鼻子比较好受,但几次申请都被老班拒绝。

    老班名叫周锁住,今年三十五岁,是大家名副其实的老班长,为人处世公正厚道,对同学们很是照顾。

    像尽欢这样跟他女儿一般大的小姑娘,他更是说不出一句重话。

    “现在地还没化冻,挖地连我这样的大男人都吃力,你一小姑娘怎么吃得消?”老班语重心长,“我知道施肥是脏臭了些,但真的比挖地轻松,你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不能干重体力活,会亏损身体底子。”

    话说到这份儿上,尽欢也不好多说什么,跟只有继续去施肥,还不能捏鼻子的那种,真是一把辛酸泪。

    好在学农的阶段很快过去,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大事,不会让他们这些门外汉去地里瞎折腾,工农兵还有农学专业,春耕是农学专业学员的主场,尽欢他们辗转去工厂学工。

    就这样折腾了一个半月之后,培训班终于有了跟专业相关的实践课。

    由于大家水平参差不齐,行医习惯也各有不同,上实践课的时候没少闹笑话。

    在演示打针注射的时候,老班周锁柱同志四处张望,“我土豆呢?谁把我桌上的土豆拿走了?”

    土豆?尽欢盯着手上半成型的牡丹懵逼。

    针剂注射这么基础的课程,在她这里真的不用再学,所以才会拿被同桌递过来的土豆雕花玩。

    可老班不是要上台去演示打针的方法吗?满教室找啥土豆?

    “那个,老班,土豆在这儿呢!”尽欢弱弱地举起手上的土豆雕花。

    周锁柱笑着接过面目全非的土豆,“小徐同志,你这手活儿可够细的的啊,下午缝合演示就交给你啦。”

    “好嘞,保证完成任务。”尽欢应得爽快,她怎么说都是动过手术的人了,缝合伤口自然不在话下。

    周锁柱拿着那朵土豆雕花上台,然后直接拦腰切开。

    “老班,你切土豆准备给我们做饭哇?”有学员大笑问出来,“不过教室里没火,生土豆我们可不吃啊!”

    周锁柱也不生气,“有点出息啊,别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我这土豆是用来消毒的!”

    消毒?尽欢实在不解,不解的也不只是尽欢,大家都很好奇土豆跟消毒能有啥联系。

    只见周锁柱在充当实验对象学员的臀部,用手比划了一个十字,然后用土豆切面在臀部右上角来回擦拭。

    嗯?这是啥操作?

    用土豆擦出一小块干净的皮肤后,周锁柱夹出酒精棉球,才在这块皮肤上进行正常的消毒流程。

    “先用土豆把皮肤擦干净,可以节省不少酒精棉球。”周锁柱飞快地把针扎进皮肤。

    充当实验对象的同学红着脸,“老班,我每个星期都上澡堂来着……”

    潜台词是说他爱干净,身上不脏,用不着反复消毒。

    被选中当实验对象被全班观摩,虽然不好意思吧,但医生严眼里无男女性别之分,硬着头皮也就上了。

    但要是让全班误以为他不讲卫生,那脸就真的丢大发来了,培训班出挑的女学员不少,他打算培训完顺便捞个媳妇回家来着。

    “夏同学爱清洁讲卫生,但不是每个病人都有这个条件,我们大西北缺水,别说是每周,能一个月洗上一回都算讲究,几个月不洗澡的人比比皆是,所以接手的病人卫生条件,你们能想象,足足用了五酒精棉球,才勉强擦出一块两公分见方的下针位置吗?”

    这说法绝对不是夸张,对于常年干旱的西北来说,洗澡绝对不属于日常必需品,喝水煮饭都要省着用水,再爱干净也只能减少洗澡次数,想痛快洗回澡,光挑水都能累掉半条命。

    不光西北,其他地区也没那么方便,就像是气候湿润水源丰沛的锦城,想每天洗澡也不容易。

    洗澡不光要用水,热水是要烧煤烧柴的,是煤不要钱还是捡柴太轻松?

    所以还是不要穷讲究,不怕脏不怕累艰苦朴素才是美德,像尽欢这种天天洗澡洗头的,还要藏着掖着,就怕被人说是资产阶级臭毛病。

    尽欢义诊时,也遇到过不少个人卫生不合格的病患,好在她在沪市采购了很多药品,酒精棉球不紧缺。

    “老班,用土豆消毒能卫生吗?”也有人对周锁柱的方法表示质疑。

    周锁柱气定神闲,“土豆主要是起最基础的清洁作用,要用酒精进行二次消毒,我管这个方法叫做分层消毒,是在药品物资紧缺情况下不是办法的办法。

    你们别不信啊,我还见过吐口水,然后随便用袖子一擦就下针的呢,我用土豆总比吐口水讲究吧?”

    台下的学员们都觉得难以置信,别说大医院的医生护士,就是农村的赤脚医生,也该有最起码的卫生常识。

    用口水消毒,老班你真没开玩笑?

    周锁柱苦笑着摇头,“我们那儿比较艰苦,不是需要必须住院的大病,都是开了针剂回家找人打,会打针的人不一定有正确的清洁卫生常识。

    用口水消毒都不算啥,还有人边抽烟边打针,烟灰掉落烫了屁股,病人带着针就蹦起来抖烟灰,最后针头断在肉里的事儿。”

    他是笑着把荒唐的医疗事故讲出来,但大家还是听得很唏嘘,就算是来混资历镀金的学员,这一瞬间都觉得作为医务人员,肩膀上有沉甸甸的责任。

    扎针的位置不出血后,周锁柱把擦拭过的土豆片切面切去,又削下薄薄一层土豆片,摁在阵眼处,“剩下的土豆也不浪费,针眼处容易结肿块,敷上土豆片还可以消肿化瘀,镇痛的效果也不错。”

    他这个说法,大家就都没意见了,就算之前没有医学基础的人,可能都听说过土豆片加上毛巾热敷针眼的土法子。

    法子是土,但管用就行啊。

第六百九十八章 澡堂八卦

    学最基础的针剂注射就闹了这场一场小插曲,后面的实践课就更难了。

    学员基础不一,老师教学难度很大,学员也很难真正跟上进度。

    不过除了那专门来攒资历镀金一小撮人,大部分人的认真和坚韧程度,完全超出尽欢的想象。

    基础差甚至没有一点基础的人,学习确实很吃力,跟不上进度都是轻的,完全听不懂都大有人在。

    实践课漏洞百出,甚至根本无法上手,急得满头大汗原地打转。

    就算是这样,轻言放弃的还真是一个都没有。

    下课放学后没少用功使劲儿,没有基础就从最基础的学起,班里有医学基础有行医经验的人,也是请教的好对象。

    尽欢也没少被拽着问问题,她在学习方便一向不藏私,又担着学习委员的名头,就更不可能对大家吝啬,答疑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奈何每个人基础薄弱的地方不一样,班里少数几个底子好的人,光回答问题都忙得够呛。

    课间那十分钟,别说开学前打算的那样,跟老师交流请教了,尽欢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一次两次没什么,天天这样,尽欢也扛不住。

    她干脆跟周锁柱就提议,由班干部牵头,在课后成立学习互助小组,大家取长补短共同进步,以减轻几个答疑主力军的压力。

    班里的互助小组开展得有声有色,成果也很显著。

    那些没有基础的同学,课堂上不再是坐飞机听天书,最起码能把老师讲的啥跟教材页数对上号。

    实践课遇上打针那样的项目,眼一闭心一横也能下手,至于手下惨叫的同学,只能说声抱歉啦,大不了下次调换医患角色的时候,我叫得不那么大声嘛。

    他们一班如此明显的进步,隔壁的医务二三班也眼热,两个班的班干部都过来拉关系,想打听一班的学习小组。

    于是几个班的班干部集中在一块儿开会商量,尽欢一向不太喜欢应付这些活动。

    假大空的车轱辘话说了一大堆,半天说不到正题上,简直腻歪透了。

    偏偏这些人一个个发言都是开口闭口语录,还不能开口打断,不然被怀疑思想有问题咋办,尽欢抱着灌满开水的水壶昏昏欲睡。

    “周锁柱同志,一班成立的学习互助小组成效这么显著,藏着掖着就太小气了。

    把经验拿出来跟我们大家一起分享,虽然大家不是一个班,但学的是一个科目,就是一个大集体,你们藏着经验不分享,脱离大集体只顾小集体的思想要不得!”

    三班的团支书讲了一通长篇大论,嗓子都清了几回,这才提到开会的主要目的。

    就是这话听着不舒服,明明是请教经验,凭啥架子连消带打,明里暗里埋怨批评?

    是官腔打惯了不会说人话,还是觉得周锁柱厚道和气,老实人就能随便欺负?

    就算是周锁柱随和厚道,那也不是任人拿捏的理由。

    他本人就算是不计较,不见得一班其他人乐意,这是当一班没喘气儿了?

    别说尽欢这种帮亲不帮理的,就连竞选班长失利,最后勉强屈居之下的副班长杜国伟,现在脸色也很难看。

    他是对周锁柱不爽,平时在班里跟周锁柱别苗头,那是同学之间内部矛盾,出了一班教室在外面,那大家就是一个整体,怎么可能眼看着周锁柱被外人欺负?

    他可以随便找周锁柱的茬,不代表别人可以,谁来找不自在,就别怪他不留情面。

    “李清泉同志,你之前本来也看不上我们班的课后互助小组,现在又阴阳指责我们不大方分享经验,前后态度不一,我实在想不明白,你究竟想干啥?”

    三班团支书李清泉被这么扫面子,自然很不爽,顾不上拿腔拿调,连家乡口音都出来了。

    “胡咧咧啥,我啥时候看不上你们互助小组?”

    “上星期你不还说我们是草台班子上不得台面吗?说啥搞学习互助小组只是幌子,是我们班干部挣表现的面子工程,为了期末评先进。

    你看不上也好,误会也罢,我也不想解释,原本我们班搞互助小组是为了学习,也不是为了让谁认同看重,但你一边埋汰我们,一边又想让我们分享工作成果,这才是大大的不地道!”

    杜国伟不急不躁地陈诉着,端着一副我很讲道理我大度不跟你计较的范儿,就是他那白眼啊,快飞到天花板上了。

    看着他翻白眼的小动作,尽欢就特别想笑,第一次觉得这个经常阴阳怪气的副班长还怪可爱。

    尽欢觉得可爱,正被阴阳怪气攻击的李清泉,却恨不得一口咬死杜国伟,但嘴上还是不肯认输:

    “互助小组的经验不想分享就算了,可杜同志你不能因为误会我,就随便给我扣帽子啊!”

    “要说扣帽子,我哪里比得上李清泉同志你啊,”杜国伟冷哼一声,“你可没编你的瞎话,你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也在澡堂,就在你隔壁的隔壁那个水龙头,当时在场的也不是我一个人,需要我找人来对质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尽欢刚好在喝水,一口水没喷出来,却差点把她呛死。

    澡堂里雾气朦胧的,根本看不清人,可连站位都记得那么清楚,杜国伟同志你确定是去洗澡,而不是专门去打望别的啥?

    呃~不行不行,光想想尽欢都觉得这个行为猥琐!

    不过尽欢觉得李清泉这也是活该,就不知道谨言慎行吗?

    澡堂和厕所一样,都是八卦信息的集散地,别说在里面高谈阔论大放厥词,就是压低声音交头接耳几句,说不定隔壁都有竖起耳朵的有心人。

    别说现在本就是特殊时期,言论格外敏感,容易惹祸上身,李清泉平时那么热衷于组织各种学生活动,不难看出以后想走行政路线的。

    可干行政工作,大嘴巴可是第一忌讳,连自己的嘴巴都看不劳,还能守得住工作的机密?

    李清泉当然不敢找人对质,真要追根究底,难保更难听更不堪的话不会被翻出来,事情真闹大了,那才是真的覆水难收。

    可要主动认错吧,他又拉不下面子,一时之间竟骑虎难下。

    二班的团支书跟他关系好,见他尴尬就站出来打圆场,“都是革命同志,一时意见不同,也不用搞得太紧张,以后大家打交道的日子还长嘛。

    我看就各退一步,二班三班的学习小组就不劳烦一班了,我们各自回去琢磨思量。”

    “郑同志说话倒是挺公道,就是有点赶不上趟,关于办互助小组的经验,我们班从来没想过保密。

    你们说开会讨论互助小组的经验,我们班不也积极响应来了。

    可我们尚且还来不及表态,李同志就急吼吼给我们扣帽子,这就很不讲道理了。

    合着我们应该一边贡献自己劳动成果,一边还要乖乖默认他的指责诽谤?”

    要论耍嘴皮子,尽欢啥时候怂过,无理她都能诡辩出三分来,何况她还占着理。

    她语气不咸不淡的,就把二班的郑支书脸红。

    阴阳怪气说他公道赶不上趟儿,比直接指着鼻子骂处事不公拉偏架更难堪。

第六百九十九章 看走了眼

    郑支书很想为自己辩白两句,张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

    虽说尽欢接的是他的话茬,但到底大部分火气不是冲李清泉去的,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可不想引火烧身。

    之前他判断形势失误,看周锁柱厚道好说话,就理所应当觉得在周锁柱的带领下,一班的班干部都走温和路线。

    现在回头想想,真的太大意了,其实领导搭班子,道理跟男女结婚搭伙过日子是一样。

    如果两口子都是软和脾气,一熊熊一窝,被别人欺负那是活该,长得像肉包子就别怪狗惦记。

    要是夫妻俩都是炮仗一点就炸,那三天一小吵五天干一架,日子自然会过得鸡飞狗跳。

    找对象要找性格互补的,家庭关系才会和谐,组织的领导班子,也不能都是一个脾气,不然没有外忧就有内患。

    周锁柱是不爱计较,可手底下这几号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杜国伟记仇嘴损,小心眼偏偏还沉得住气,要换了别人在澡堂听到李清泉说酸话,当时就能跳出来干仗,但人家偏偏当时不吱声,等到现在才捅破,给李清泉当头一棒。

    李清泉那些话是不妥,但事情可大可小,说到底不涉及思想问题,也不触犯学校规定,他出来打圆场无非就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可徐尽欢得理不饶人,干脆直接把事情给掀了个底朝天,把盖子给揭了把事情摊开来说,他们的心思目的可不就现行了吗,连劝架说和的他下不来台,就更别说李清泉了。

    这两个人一个尖酸刻薄,一个不阴不阳,就已经很不好对付了,一班剩下的几个人还嫌场面不够热闹,摩拳擦掌蓄势待发,谁要再说点啥不中听的,这些人能一哄而上撕个痛快。

    郑支书怕场面失控,冲周锁柱递了一个又一个的眼色,示意周锁柱出来讲句话,把事情揭过去。

    可周锁柱呢,不知道是真没注意他的眼色,还是故意装没看见? 反正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

    他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看走了眼?

    难道周锁柱的憨厚随和只是表象,扮猪吃虎? 他自己不表态,也有一班的人却争着帮他抢着为他出头。

    如果是真的? 那周锁柱心机城府也太深了,伪装得未免也太好了些。

    郑支书顿时觉得脸疼得厉害,他来培训之前? 他爸耳提面命说首都卧虎藏龙? 让他凡事低调,不求表现好但求不惹事。

    培训班开学之后学习顺利,在班里在团委顺风顺水? 春风得意之下,还腹诽过他爸胆子小缩手缩脚,没想到这么快就应了他爸那句话,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脸疼的郑支书不说话? 惹事的祸头子李清泉不吱声? 二班三班其余人心里着急,却没人马上站出来调节气氛? 就怕求和不成火上浇油。

    他们的确眼热一班? 学的是同一专业? 谁又比谁差了,被隔壁班甩太远,班干部也会觉得面子挂不住。

    至于学习互助小组,他们其实已经开始筹备,真正要搞起来不是难事,多费点工夫,又或者最后效果差点没有一班好而已。

    现成的好处摆在那里,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谁想费心费神从头开始?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可没有李清泉那样,一边占便宜,一边还要踩人的想法。

    李清泉就是个搅屎棍,本来好好一个会议,给搞得臭不可闻。

    现在好了,别说让一班教学习经验了,大家都下不来台。

    不是不想打破尴尬的气氛,但看看李清泉和郑支书的脸色,就都歇了心思,就怕撞到一班一致对外的枪口上。

    不过总有英勇无畏迎头而上,谢玉玲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准备当做那只身先士卒的出头鸟。

    “徐同志,我们郑支书发言是晚了些,但他也没有坏心,只是想说和说和,缓解紧张气氛,可能说话方式方法没用对,让你们不高兴了。

    但话说回来,他说的也是事实,医务三个班都是兄弟班级,关系搞得太僵,以后也不好相处,你说呢?”

    尽欢不置可否,连表情都欠奉。

    谢玉玲也没指望尽欢会轻易表态,于是接着说下去:

    “之前会开得有些不顺利,是个别同志态度没摆正,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真心想请教怎么办好学习小组。

    如果一班能传授经验,二班三班把学习班一起搞起来,三个班成绩整体提升,可以减轻老师的压力,教学进度也能加快,这对大家都有利……”

    话说到了点子上,尽欢觉得这人除了脸皮厚,还是有别的本事,终于撩起了眼皮。

    她肯拿正眼看谢玉玲了,谢玉玲却突然卡壳,之后就跑偏了,“我们在学习班开课之前就见过面,现在又是同学,你看你能不能卖我个面子,把矛盾放一边儿先把正事给解决了再说。”

    谢玉玲在尽欢这里有面子?是东来顺影响食欲的面子,还是报名那天碰瓷套近乎的面子?

    这么会攀关系,谢玉玲这是属爬山虎的吗?

    尽欢敢笃定,要是她现在勉为其难回应了,谢玉玲保证以后会死死贴上,撕都撕不掉。

    如果说谢玉玲巴结胡君澜,是肖想胡君泽不成,讨好小姑子走迂回路线,可跟她这个不沾边的人拉关系有啥用?

    一不能帮谢玉玲牵线搭桥嫁进胡家,二不能变性成男人娶了谢玉玲,有啥关系好拉?

    啊呸呸呸!尽欢在心里连啐几口,她是经常以女汉子自居,但到底不是真汉子,它为啥要为谢玉玲变男人,谢玉玲这朵奇葩简直有毒。

    不管谢玉玲怎么样,横竖尽欢都不待见她,就不会惯着她自说自话的臭毛病。

    脸都伸到手边儿,哪有不打的道理?尽欢准备一次性解决谢玉玲,给个让谢玉玲难忘的教训,以后再也不敢往前凑。

    “谢同志,你也说了我们几个班是兄弟班级,既然是班级集体的事情,那就不应该拿个人情分出来说事儿,我记得星期一开大会,你还在演讲台上反复强调要斗私批修,怎么现在又把私人情分排在集体意志前面?”

第七百章 打完巴掌发甜枣

    尽欢的语速不快,语调也很平缓,话音里甚至能听出一丝笑意,可就是令人胆寒。

    谢玉玲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脸色煞白灰败,嘴唇哆嗦着,“不是,我,我没……”

    最终也没抖落出一句囫囵话来,无从反驳也无力辩白,前前后后的事情都有这么双眼睛呢。

    会议室也鸦雀无声,尽欢这个说辞太辛辣,呛得他们根本不敢开口,涉及到思想作风问题,谁也不想掺和,左右跟自己没关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如果说这些人视而不见的话,郑支书和李清泉就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了。

    郑支书之前被尽欢怼两句,还觉得很没面子,没想到更没面子的人在这里呢。

    李清泉情绪上升了许多,比起谢玉玲的思想路线问题,他的事情明显要小得多嘛。

    “小徐……”周锁柱喊了一声又哽住,手在后脑勺挠了又挠,还是不知道该说啥。

    现在这个局面,当然不是尽欢的错,不管是尽欢和杜国伟,起初都是为他打抱不平。

    如果深究是谁的错,他觉得李清泉肯定是祸头子无疑,郑支书属于就是拉偏架的从犯,这两个人的错误可大可小,是可以认错挽回的类型。

    谢玉玲站出来说项,本来还好好的,非要往情分上扯,一不小心就把局面扯失控了,说一套做一套是有问题,但要上升到思想问题,周锁柱又觉得好像有点过火。

    周锁柱没郑支书想的那么心机,他是真的厚道随和,不想起纷争也不想谁遭难,更不想责怪帮他说话出头的人。

    尽欢看周锁柱欲言又止,也不忍心为难,她也没真想事情闹到可不收拾的场面。

    她不喜欢谢玉玲,威胁震慑一下谢玉玲,再不敢往她面前凑,但要说让谢玉玲被批评斗争翻不了身,她也没狠辣到那个地步。

    再说培训班这才开班多久? 她还想愉快地学习呢? 要是谢玉玲一句话不对就揪着不放? 那以后学校还有谁敢跟她来往?

    她是不想掺和到的那些学生活动中,但没想过被所有人疏远孤立,耍独脚板的滋味可不好受。

    没见整个会议室噤若寒蝉,大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吗?她想震慑谢玉玲的目的已经达到? 就不用再节外生枝搞事情了。

    “谢同志?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针对你? 作为革命同志? 我们都有相互督促的义务? 你的错误我指出来了,你有不同的意见吗?”

    尽欢希望谢玉玲反应能灵敏一点,有了台阶就赶紧下。

    谢玉玲平常就会钻营? 也有些急智,立马抓住机会? “没有意见,谢谢你的批评指正? 我会好好反省,保证以后不犯同样的错误。”

    “希望你积极改正,这里这么多人,也会一起监督你!”尽欢突然甩锅给大家。

    她厌烦谢玉玲,意思意思教训一下就罢了,真没有把人往死里整的想法,但至于这场这么多人,会不会借今天的由头为难谢玉玲,那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趁着大家心思浮动,二班的班长站出来作保证,“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好好督促谢玉玲,也加强二班的思想教育,杜绝再犯类似的错误。”

    “那如果没有别的事,那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三班长从善如流提出散会。

    尽欢却在这个时候举了手,本来松了一口气的人,心又被提起来,就怕她又揪着谁的错误不依不饶。

    “正事还没办呢,怎么能散会呢?”尽欢笑着扬扬手里的笔记本,“我们班学习小组从筹备到成立,还有中途遇到的问题和调整措施,我都有写纪要笔记,可以给二班三班做参考。”

    本来已经有人站起来准备走了,听到这话又坐了回去,看着尽欢也不知道该作何表态。

    之前不留情面怼李清泉,讥讽郑支书也不含糊,后面又揪着谢玉玲的痛处使劲踩,他们见识过本以为事情彻底闹崩了,已经不报任何希望了,尽欢却笑眯眯主动拿资料给他们,简直闹不明白尽欢的意图。

    能有啥意图,巴掌打完了发甜枣呗!

    只要枣子够甜,那巴掌的疼很快就能淡化,再说也不是每个人都挨巴掌了,能白分到好处就是占便宜。

    自认为占便宜的班干部们,一边传阅着尽欢的笔记,一边还小声讨论。

    “筹建学习小组是我提出来的,但能办起来是一班所有班干部齐心协力的结果,其中出力最多的又数周锁柱同志和杜国伟同志,要是有疑问可以多咨询他们两位!”

    对于大家的称赞,尽欢可不敢揽功,只说是大家共同努力的效果。

    着重推崇周锁柱和杜国伟,也不是无的放矢,二班三班的咨询问题的人冲这两人去了,尽欢正好抽空出厕所。

    从厕所出来,却在门口迎面碰上了谢玉玲。

    尽欢还以为闹了这么一场,谢玉玲已经长教训了,没想到还敢伸手拦路。

    “为什么?”谢玉玲红着眼睛抖着嘴唇。

    幸好厕所附近没人,不然瞧见谢玉玲这副尊荣,指不定以为她在厕所把谢玉玲怎么着了呢。

    尽欢嗤笑一声,“为什么你自己真不知道?”

    “我自认为没得罪过你,你为什么非要在那么多人面前给我难堪?”谢玉玲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可尽欢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我跟你私下压根没有往来交情,你心里没点数?现在还敢来质问我,是觉得刚才雷声大雨点小镇不住你,还是打量着我心慈手软好欺负?”

    “我没有,”谢玉玲被尽欢的冷锐的凤眼一扫觉得腿软,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我真心想跟你做朋友,你不愿意就算了,何必这样咄咄逼人?”

    “呵——真心?是想拿我当接近君澜跳板的真心,还是利用我去游说胡家的真心?”

    “你胡说八道!”谢玉玲指着尽欢的手指都在颤抖。

    君欢嘲讽一笑,“被说中了就恼羞成怒,啧啧,养气功夫差了点,不过你真的该庆幸我现在才说破,不然当众说你为了嫁进干部家庭到处钻营,你优秀学生干部的面子能挂住?”

    谢玉玲更气了,指着尽欢你你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你最好能识相点,夹着尾巴做人,别来我跟前找不自在,不然别说是个人主义,更多更严重的帽子,我都能给你找来!”尽欢说完也不等谢玉玲反应就大步走开。

第六百八十五章 保持自尊

    尽欢拍了拍猞猁的脑袋站起来,“我要回家了,你也该去找你的同伴了!”

    猞猁直立起来,前腿扒拉着尽欢的手臂不放,见尽欢迟迟没有动作,在尽欢身上又蹭了两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爪子放下地。

    “嗷呜——”猞猁仰着脖颈大声嗷叫了一声。

    粗犷响亮的声音在林间山路荡开,立马就响起了另外几道叫声,另外几只猞猁在回应。

    声音里突然混入急促尖厉的呼救,听这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高鹏。

    呼救声和嗷叫此起彼伏,而且还越来越近。

    没一会儿就看到高鹏气喘吁吁的朝这边跑过来,后面跟着一串不紧不慢的猞猁。

    “姐,你看!”伊万兴奋地抓着尽欢的手臂喊道:“高鹏不是往村里跑了吗?咋又撵回来了?”

    几只猞猁在高鹏的后面呈半圆型的阵列,高鹏这是被这群猞猁给包围了。

    话说猞猁不是独居动物吗,这几只猞猁合作捕猎,讲究策略不说,配合也很默契。

    “救命!救命啊!徐同志——”高鹏看到尽欢就跟看到救星一样,大喊着就奔着这边冲过来。

    尽欢正想闪开,后面突然伸出一双手,一只捂住她的眼睛,一只拦腰抱住她往后一转。

    “别看!”贺重九低沉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徐宝儿,别看……脏!”

    脏,的确是很脏,高鹏身上不是泥就是水,找不出一块干净地儿。

    但贺重九捂住尽欢的眼睛,显然不是指个人卫生,而是不想尽欢被比之前更为暴露的高鹏污了眼睛。

    他不知道的是,该看的不该看的,尽欢之前就已经全看到了,不仅看完了,还给了个“没肌肉没看头”的结论。

    不过高鹏为了逃命,还真是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顾了。

    他的棉裤早就被山坡上的荆棘五马分尸,前后左右几片撕裂,一丝一丝分开在风中飘舞。

    里面的裤衩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但也比之前破烂,破洞和裂口布满,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儿,不打折扣地露点。

    冷风中狂奔着遛鸟的滋味,有多尴尬多羞耻,高鹏最清楚,不过现在的他也顾不上。

    之前猞猁追他的时候,就已经兵分三路,一路从侧面绕到前面去堵他,一路在后面紧追不放,另外两只则在他的左右两侧夹击。

    明明他眼看马上就能进村,他还来不及欣喜,前面的路突然窜出来一只猞猁,就是中途跑不见了的那只。

    当时他还以为那只猞猁跑岔了道,不可能再追上来,那曾想猞猁居然在在进村的口子上等他自投罗网。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进退两难的高鹏迅速盘算,他觉得对付一只猞猁,总比对付后面三只要容易。

    说是要对付拦路的猞猁,但高鹏一点也不敢正面刚,只会伸长脖子,朝村子呼救求援。

    他喉咙都快喊破了,没一个来救他,反倒是把拦路的那只猞猁给惹毛了,弓背龇牙作势就要向他扑过来。

    高鹏还能咋办,转身就跑呗!

    之前还能动脑子规划一下路线,这会儿来不及,只能拼命往前跑。

    慌不择路的狂奔后又回了山上,高鹏心里也是绝望,下了山都没有活路,往山上跑那不更是死路一条?

    不跑也不行,他也没有受死的勇气,只能抱着侥幸的想法往前跑,万一猞猁跑累了不追他了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高鹏越来越吃力,他清晰地感觉脚步越来越沉,腿肚子不由自主的战栗发抖。

    几只猞猁呢,跟他完全相反,别说是累得主动放弃了,比之前还精神,跑得更快了。

    就在高鹏快要坚持不下去,想要彻底放弃的时候,转过山头突然发现,尽欢一群人正朝这边走来。

    高鹏顿时狂喜,只要能巴上徐尽欢,他不就得救了吗?

    最大的那只猞猁,正跟徐尽欢并排走在山路上,像一只撒娇的家猫,只在徐尽欢的腿上挨挨蹭蹭,并没有攻击其他人的意思。

    “徐同志,救命!”高鹏尽欢被贺重九转身,顿时急了,“徐同志,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伊万板着小脸儿呵斥,“你说谁见死不救?高鹏,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那个,伊万小同志,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高鹏笑得战战兢兢,“是我说错话了,求你们帮帮我吧,不然我真的……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背后的猞猁猛地扑倒在地。

    “啊——”高鹏叫声颤抖得厉害,“徐同志,求你你行行好,只要你救了我,我一定铭记你的恩情,我爸妈都是干部,你救我,我一定会让他们报答你。”

    高鹏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连让当干部的爹妈都拿出来许好处,这时候的干部作风,可比任何时期都严格。

    可尽欢却不为所动,一直背对着高鹏,连转身的意向都没有。

    那些猞猁只是把高鹏扑倒,并没有下口撕咬的意思,既然一时半会不会出人命,那就不用着急。

    要是太容易捡回性命,高鹏这种不安分的人,难免不会出幺蛾子。

    多晾他一会儿,多受点惊吓,也能多长点教训!

    尽欢没应声,贺重九更没有反应,剩下的两个人,显然都记着高鹏的仇,看热闹的看热闹,幸灾乐祸的幸灾乐祸。

    高鹏被一只猞猁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也根本不敢动弹,几只猞猁围着他打转,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像是在考虑从哪里下口。

    当猞猁龇着牙凑近他的脖子,他觉得他的心跳都快停了,努力咬紧牙关,克制住上下牙齿打架。

    尽欢没理会他,贺重九和伊万看样子对他施以援手,他没有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到站在最后面的徐秋荷身上。

    “秋荷,你帮我说句话,让徐同志救救我吧!”

    “凭什么?”徐秋荷笑容讽刺,“高鹏,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帮你?”

    其实就算是没有之前,高鹏推她去死的事情,她也不见得愿意跟尽欢求情。

    在别人面前怎么丢脸,她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在尽欢面前,拼了命地想保持她的自尊。

    对于之前的事情,高鹏自知理亏,但他不得不继续低声下气,“秋荷,求你了,就看在我们感情的份上,替我跟徐同志说句话吧!”

第六百八十六章 绵里藏针

    徐秋荷没说话,脸上的嘲讽的表情变得冷漠阴沉。

    感情?高鹏还好意思提感情?

    高鹏推她去死的那一刻,他们之前的感情就已经玩完。

    没有了感情,她管高鹏去死!

    高鹏见徐秋荷阴着脸不说话,就知道了徐秋荷已经死了心,不过仍旧没有放弃游说。

    “秋荷,我知道你很恨我,你不承认我们的感情,那商品粮户口呢?也要放弃了吗?”

    “商品粮户口?”徐秋荷眼里的亮光转瞬即逝,“你连自己都弄回不去,还说帮我弄商品粮户口,吹牛不打草稿!”

    她跟高鹏在一起,喜欢高鹏斯文白净的外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高鹏城里干部子弟身份。

    就想着高鹏能回城,以她几年如一日的付出,总有资格以高鹏对象跟着一起回去,那商品粮户口、城里人身份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惜,今天她的美梦惊醒,高鹏在生死关头,抛弃她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推她去死当垫脚石,真到了回城那一天,也会毫不犹豫一脚踹开她。

    见徐秋荷不相信,高鹏急忙给解释,“真的!这次我真的能回城!我爸妈已经安排好了,这次我回去探亲,就是回去落实工作的。

    你这次跟我一起回去探亲就结婚,你上了我家的户口粮本,不就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了吗?”

    听高鹏这么说,徐秋荷又恼怒又心动。

    恼怒的是,高鹏对她真的没有半分真心,落实工作的事情没跟她透一点风,这明显是打算探亲之后一去不回,把她彻底甩开。

    心动的是,这似乎是个机会,要是真像高鹏说的那样,只要婚姻关系确定,那她商品粮户口跑不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犹豫,她怕高鹏说话不算话,要是她跟尽欢低声下气求了情,高鹏顺利脱险后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徐秋荷心乱如麻,尽欢则背对着她一片悠闲,小声跟贺重九聊着天。

    “重九哥,你说高鹏说的是真的吗?”

    “已经落实了工作,直接从单位开介绍信,就能办调动手续,不用特意请探亲假。”

    “那要是工作没落实下来,探亲假过完,再灰溜溜回来,那丢脸就丢大发了。”

    “丢脸是以后的事情,前提是留下一条命,才有机会丢脸!”

    ……

    徐秋荷原本还想赌一把,听了尽欢和贺重九的对话之后,冲动的心又平静下来。

    高鹏的心随着徐秋荷的脸色起伏,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对“五味杂陈”四个字有了深刻体会。

    “秋荷,我说的都是真的,”高鹏不甘心继续劝说,“我可以给你立字据,要是我没有办到,你可以拿字据去告我,你看行不行?”

    徐秋荷双眼发亮,对呀,立字据,她怎么没想到?

    有了签字画押的字据,就抓住了高鹏的软肋,要是高鹏撕毁承诺,她不仅要拿字据去告高鹏,还要把高鹏背信弃义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就不信她堵上自己所有的一切,还斗不过装斯文假清高的高鹏。

    徐秋荷拿定主意之后,就把脸转向正在揉猞猁脑袋的尽欢。

    光看带着雀跃的希冀眼神,尽欢就明白徐秋荷的心思,不过她没有开口。

    她没那么善解人意,会主动成全徐秋荷。

    倒不是跟徐秋荷想的那样,记恨着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矛盾怨恨,更没有非要徐秋荷对她低声下气的报复心。

    看看徐秋荷和高鹏热闹就够了,她可不想掺和到两人的是非当中。

    “徐尽……不,”徐秋荷咬着舌尖顿了下,艰难地改了口,“小姑姑,求你,求你帮帮忙。”

    尽欢惊讶地挑眉,她没想到徐秋荷真的会跟她开口。

    自从徐秋荷撕下白莲花那层楚楚可怜的伪装,就一直以强势尖锐的态度示人,跟尽欢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是打照面也不会有好脸色。

    就像是今天,她尾随着尽欢下山,也算是间接被尽欢救了一回,徐秋荷也没跟尽欢说过一句客气话。

    为了商品粮户口和城里人身份,徐秋荷也是下血本了,明明最不想在尽欢面前示弱,还是咬牙低了头。

    只是她脱了白莲花这层皮之后,就一直放飞自我,装可怜扮无辜的表面功夫早已退化,心里的不甘和屈辱根本藏不住,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

    徐秋荷的低头,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尽欢都不感兴趣,她一点也不想跟徐秋荷往来,更别说掺和徐秋荷和高鹏的感情纠葛。

    “小姑姑,求求你了,”徐秋荷见尽欢一直不说话又开了口,这次之前要诚恳多了,至少脸上的不甘屈辱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卑微的自省和悔悟。

    “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眼皮子浅,眼红嫉妒小姑姑你,我知道错了,求小姑姑看在我们顶着同一个姓的份儿上,帮帮我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尽欢也不好再不表态,刚想开口拒绝,就被伊万抢先了一步。

    “哟!这会儿你知道跟我姐顶着一个姓了?前几个月不还吵着闹着要去告我姐,说她收留坏分子吗?”伊万毫不留情地揭短。

    “求我姐的时候,知道我姐是你小姑姑了,别以为我没看见,几分钟之前你拿眼睛瞪我姐。”

    “我又没说瞎话诬赖你,你瞪我干啥?比眼睛大啊!”

    “要真比眼睛大,在场所有人,你就只能勉强比高鹏的眯缝眼好那么一点儿!”

    伊万撇嘴叭叭个不停,湛蓝的眼珠子也快飞出上眼眶,牙尖毒舌技能点满,把徐秋荷堵得死死的,一句话都反驳不了,谁让他吐槽的全都是事实呢。

    徐秋荷说不过伊万,还是把话头递给尽欢。

    她看得很明白,伊万嘴皮子虽然厉害,骂人也难听,但最后下决定还能指挥动那些猞猁的人,不是伊万,而是徐尽欢。

    “小姑姑,以前是我做得不对,高鹏也得罪过你,你不想救他也正常,

    但不看僧面看佛面,高鹏的关系只要一天不转走,就一天是甜水村的知青。

    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村干部从上到下,没一个人能脱得了爪爪,你家跟支书家的关系那么好,也不想他为难吧?”

    尽欢挑眉笑起来,比起假模假样低声下气的示弱,还是这样软中带硬绵里藏针的威胁适合徐秋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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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然一身的徐尽欢一朝飞机失事,成了六十年代萌萝莉。六十年代物资匮乏、条件艰苦?怕啥?鲤珠空间在手,吃饱喝足乐淘淘!成了小娃手小腿短、身单力薄?怕啥?全能曾祖在侧,家里家外一把抓!从小学医练武,定能让自己鲤鱼跃龙门!尽欢:人生得意须尽欢呐!某男:我离人生得意的巅峰,就差一个叫尽欢的老婆!自带锦鲤穿六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自带锦鲤穿六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自带锦鲤穿六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