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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水碧     自带锦鲤穿六零txt下载     自带锦鲤穿六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三章 神仙打架

    贺重九一样接一样地往外拿东西,尽欢没觉得惊讶,她平时也没少收贺重九寄来的包裹,吃喝玩乐无所不包。

    可贺重阳就激动了,他指着桌上的牛肉干说道:“好啊,贺小九,之前我都快饿死了,车上明明有这么多吃食,你都不给我吃。”

    不仅不把车上的东西给他吃,还拉着他赶路,连去国营饭店吃顿饭的时间都不给。

    这真是他的亲弟弟?贺重阳深表怀疑。

    “这些都是给徐宝儿带的,你好意思抢小姑娘家的吃食?”

    贺重九一脸嫌弃拍掉贺重阳想要伸向牛肉干的爪子,洁癖属性重新上线,

    “你身上的牛粪洗干净了?就想拿手抓东西吃?”

    “重阳哥,快把你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洗!”伊万刚好倒好水喊道。

    贺重阳不好意思让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帮他洗衣服,何况伊万还受伤吊着胳膊。

    他也没那个胆子,伊万是他老爸贺行之的爱徒,要是知道他让伊万带着伤给他洗衣服,不知道会怎么骂他!

    “小九,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啊,”何重阳冲贺重九挤了挤眼睛,“你看我这衣服……”

    贺重九很无辜,“你衣服跟我有关系吗?我怎么记得,鞭炮也不是我扔的啊!”

    “怎么没关系,要不是你推了我一把,以当时我站的位置,根本不会被渐上牛粪啊!”贺重阳瞪眼。

    “这是我托人从天山带回来的羊肉脯,徐宝儿,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贺重九不理贺重阳,转头语气柔和地冲尽欢说话。

    被忽略彻底的何重阳,努力寻找着存在感,“小鱼儿,你闻着味儿,能吃得下吗?”

    “吃不下,”尽欢模样狡黠,“但我可以拿到一边儿去吃。”

    说着尽欢就拿着羊肉脯果断开溜,在牛粪味笼罩的生化的现场,羊肉脯再好吃,她也没办法下嘴啊。

    再说他们兄弟之间,看来还有的磨,这种内部斗争,尽欢可不想卷入其中。

    她给不嫌事大,在井边围观神仙打架的三个熊孩子,一人投喂了一块羊肉脯。

    教养很好的陈家双胞胎,礼貌地跟尽欢道过谢,才接过巴掌大的羊肉脯开啃。

    川省除了冬天的年节上,副食品站很少有机会卖羊肉,但兄弟两羊肉却没少吃。

    他们两的父母都在西南边防任职,高原上的肉食基本都是羊肉为主,隔几个月就会寄一些风干的牛羊回来,给家人改善生活。

    不过风干的羊肉制作方法粗放,需要蒸煮加工后才能吃,可比不上加了各种香料制作的,可以当做零食吃的肉脯。

    兄弟俩大口朵颐地啃着肉脯,伊万的吃相也不遑多让。

    肉脯刚入口,伊万觉得那股浓郁的香味,从他的口腔直冲到到脑门,令人食欲大开。

    别看伊万平时还挺喜欢酸甜口的菜,但其实他骨子里是个浓油赤酱的重口味。

    他一直在用要药膳食补方子调养身体,怕冲了药膳的药性,辣椒花椒都要尽量少吃,就更别说孜然这种味道浓烈的香辛料了。

    肉脯的香料味虽然浓,却也没完全盖过羊肉本身的鲜。

    羊肉脯的口感也很适中,不干不柴有点筋道,在嘴里越嚼越香。

    尽欢本想进灶房给徐祖爷打个下手,结果下手活被李素芳给包了,根本没有尽欢的用武之地。

    菜全部炒好了,就剩下一个汤还没烧,尽欢能做的只有摆碗筷上菜,还有吆喝大家开饭了。

    贺重阳软磨硬泡了半天,也没把他那身脏衣服成功赖给贺重九。

    最后也只好认命地拿着换下来的棉袄罩衫,慢吞吞走到井边,撸起袖子准备自己动手。

    衣服刚放进在盆子里,都还没来及加水浸湿,他就听到尽欢在喊开饭。

    听到有饭吃,还洗什么衣服啊?

    贺重阳把手里舀水的葫芦瓢一扔,跳起来直奔饭桌。

    刚尽欢给他那包饼干,分量其实并不少,但对于一天一夜没进食的他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都不够塞牙缝。

    他跑到桌子旁边,看到上面摆的菜色,顿时感觉肚子更饿了,忍不住咽口水。

    腊肉香肠合蒸、椒麻鸡、豆瓣鱼、家常豆腐、凉拌三丝、豌豆尖酥肉汤。

    五菜一汤,可以说是相当丰盛了,菜的分量也很可观,盛菜全都用的是海碗和搪瓷小盆。

    饭就不说了,满满一大甑子,徐祖爷怕人多不够吃,还在锅里热上了一笼屉粽子叶儿粑。

    大家纷纷落座,尽欢拿起碗筷准备开吃,一大早起来就去出诊,到现在也就吃了几块曲奇饼干,她是真心饿了。

    “小鱼儿,你是不是忘了啥?”陈大海突然问道。

    突然被点名的尽欢有点懵,桌子上人齐了,她也没落下谁的碗筷没摆啊。

    陈大海冲尽欢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尽欢这才反应过来。

    她不喝酒,饿了一早上没吃饭,到了饭桌上,哪还想得起酒的事情。

    “陈大伯,你应该早点提醒我呀,我这就给你拿酒去!”说着尽欢就起身进屋拿酒。

    李素芬埋怨道:“老陈你差不多行了啊,小鱼儿一大早到现在都没吃饭,你还使唤她,桌上的五粮液不够你造还是咋地?”

    “平时我兴许就能将就了,”陈大海振振有词,“可到了这里,别说五粮液,就是茅台也比不上小鱼儿酿的桃子酒哇!”

    李素芬瞪了陈大海一眼,看把这人给飘得,还瞧不上茅台五粮液,平时在家里散装二锅头,不也喝得挺欢?

    陈大海没敢去接李素芬的眼神,转头跟贺行之说话,来掩饰一个隐性耙耳朵的心虚。

    尽欢抱出两个坛子,大些的坛子是陈大海要的桃子酒,另一小坛是米酒。

    桃子酒被陈大海接过去,立马启开坛盖塞,酒香和果香的馥郁香气弥散开,伊万和陈家的双胞胎都忍不住嗅鼻。

    可桃子酒太烈性,小孩子可不能喝,米酒却刚刚好。

    米酒度数低不醉人,口感醇甜甘洌,还有一定的强身健体的补益效果,跟伊万的食补方子也不冲突。

    尽欢大方地给伊万和陈家双胞胎倒了半碗,用来做蒸菜的土瓷碗很小,半碗的分量充其量也只有二三两,不过就这点酒,就已经把三个半大小子乐得喜笑颜开。

    倒不是酒有多好喝,主要是能跟大人一样,能在桌子上正大光明地喝酒,小孩子有了一种长大成熟的错觉。

    倒好了酒,大家正举杯,突然门外有个脆生生的嗓音在喊:“小姑姑,小姑姑,你们家来客了!”

    尽欢跟徐祖爷迅速对视了一眼,这个时间点都过了中午,会是谁呢?

第六百七十四章 醉翁之意

    不过不管来人是谁,有客人上门,主人总是要接待的。

    尽欢站起来正准备出去迎接,一道洪亮的声音随即而至。

    “妹妹,快看,我带你儿子来给你拜年了。”

    儿子?在座的人闻声都很惊讶,尤其是贺重阳,刚猴急扒了一口饭,差点没喷出来。

    “小鱼儿,你啥时候生的儿子啊!我咋一点风声也听到?”

    贺重九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啥。

    贺重阳无辜地眨了眨眼,不是外面有人说,他才顺嘴问出来的吗?贺小九至于这么瞪他吗?

    兄弟两眼神你来我往,嗓音的主人已经迈进了院门,来人正是之前尽欢撞门关撞到的干亲徐志鸿。

    徐志鸿今天倒是没把婴儿襁褓挎在胸前,抱着婴儿襁褓是个体态丰腴的年轻女人,应该是徐志鸿老婆。

    虽然之前留下了地址,但尽欢没料到徐志鸿真的会上门。

    现在倡导破四旧,其实不允许拜干亲,尤其是撞门关这种具有迷信色彩的事情,绝大部分人都是避之不及。

    不过人家都不怕,敢带着孩子上门拜访,尽欢也没有不热情待客的道理。

    “徐大哥,嫂子,快请坐!”

    尽欢把徐家夫妻引到饭桌旁,不用她开口,伊万添上了两副碗筷和酒杯。

    把徐志鸿夫妻介绍给大家,还顺便把当初撞门关的趣事讲了一遍,惹得大家都乐不可支。

    “撞到谁,谁就当干爹,这么有意思的事儿,我咋就没这运气?”贺重阳把啃完的骨头放到桌上。

    贺重九抿了口酒,“等你哪天能准时起床,再来想这么问题吧!”

    “这不是没机会嘛,工作任务那么重,领导前辈都那么忙,我就更不可能闲着玩了。”贺重阳耸了耸肩。

    他的研究属于保密性质,平时基本没啥机会外出。

    到了实验关键期,常常废寝忘食,白加黑连轴转都泡在实验室,连宿舍都回不了,实在累了就在办公室眯一会儿。

    要是没有实验,总是尽可能补眠睡懒觉,不到上班前十分钟,绝对不起床。

    短短几年时间,贺重阳从特别爱面儿的俊小伙儿,变成了不修边幅不收拾的糙汉子。

    陈大海打趣道:“咱们小鱼儿啊,这运气简直不要太好啊,出门都能撞个干儿子回来。”

    “妹妹,谢谢你能答应收东东为干儿子,托你的福,自从东东拜了你为干大,还真是平顺了不少,这两个月还真没生过病。”徐嫂子高兴地说道。

    李素芬笑着说道:“咱们小鱼儿,从小身子骨就硬朗,没病没灾平安顺遂,是个小福星不假。”

    “徐嫂子,大伯娘,你们也太夸张了,”尽欢逗了逗襁褓里的东东,“身体好长得壮,咱们东东得记头功,你肯吃肯睡,才能把身子骨养的这么棒,是不是?”

    东东“啊啊”叫着,回应了尽欢一个流口水的笑。

    尽欢没忍住手痒,摸了一把东东肥嘟嘟的小脸蛋,东东笑得更欢了。

    徐嫂子是典型的小女人,性子略微有点腼腆,但有尽欢热情地劝菜添饭,又有爽朗大气的李素芬陪着说话,很快也放松下来了。

    徐志鸿那边有徐祖爷招呼,陈大海和贺行之作陪,他还不忘给尽欢敬酒,要实现之前要跟尽欢喝个痛快的诺言。

    尽欢也不能光喝不回敬,几个回合下来,桃子酒霸道的酒劲儿,很快就升腾起来。

    酒精的热气翻涌,让她的双颊浮起粉霞,气色显得比平时红润了几个度。

    丹凤眼上翘的眼尾,也染上微醺的红晕,原本疏冷锋锐的眼神,也变得格外迷离娇软。

    贺重九见状,不动声色地向徐志鸿举杯,“徐大哥,我敬你!”

    说完贺重九就一口干掉了杯中的酒,徐志鸿笑道:“小九兄弟爽快,我干了!”

    连续喝了几杯,徐志鸿的注意力,就彻底从尽欢身上转到了贺重九身上,两人谈天说地推杯换盏。

    贺重九本来话不多,大家都以为是徐志鸿和他格外投缘,也没有阻拦他们,让他们喝了个酣畅淋漓。

    后来上的一坛两斤重的桃子酒,被两人瓜分得一滴不剩。

    徐志鸿直接趴下了,抱着空酒坛嚷嚷,“小,小九兄弟,来,咱哥俩再干一个。”

    贺重九没趴下,但也有些扛不住酒劲儿,用手支着下巴,微微歪着头,看着尽欢在躺椅中间的茶桌上煮解酒茶。

    “小九,喝醉了?”贺重阳凑到贺重九身边问道。

    贺重九没回话,继续歪着头,看着忙活的尽欢一眼不眨。

    “哎~醒醒!”贺重阳准备把贺重九扶起来,“喝醉了就去睡觉,在这儿发什么呆?”

    手还挨到贺重九,就被贺重九一巴掌拍开。

    贺重阳看着手背上立竿见影的巴掌印,“贺小九,你不去睡觉就算了,你冲我来什么劲儿?看把我手打得!”

    贺重九挥了挥手,“不要挡视线。”

    贺重阳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尽欢窝在躺椅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指挥伊万给炉子加木炭。

    “煮茶有什么好看的?”贺重阳念叨,“我说你喝醉了你还不承认,等着!我去吧醒酒茶给你端。”

    煮茶是没什么好看的,但煮茶的人好看不就行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贺重九眼巴巴的,自然不是火炉上的那壶解酒茶。

    “还没煮好,你急个啥劲儿?我都说过来帮你端!”贺重阳没拉住贺重九,只能跟在后面唠叨,“平时也不见你多喜欢喝酒,今儿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还会拼酒了!”

    贺重九脚步虚浮,但大长腿还是很明显,几步就走到了茶桌旁边,坐到了剩下的一张躺椅上。

    尽欢看贺重九脸色酡红,关切地问了一句,“重九哥,你很难受吗?要不要眯一觉缓缓?”

    “让你去屋里躺着,你还不乐意,”贺重阳点头说道:“你看,小鱼儿也觉得你喝醉了。”

    贺重九在躺椅上摊平,“你沾了牛粪的衣服,还在那儿放着?”

    “先泡着呗,”贺重阳在内务方面是个不折不扣的拖延症患者,“等会儿再洗,衣服又不会长脚跑了,我还是先扶你回房去。”

    贺重九撩了下眼皮又很快阖上,“衣服是不会跑,但你也别指望扶我回屋,我睡醒能洗衣服还你人情。”

    “嘿~贺小九,我好心扶你回屋休息,你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总是乱想,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么?”贺重阳气得撸袖子。

    贺重九眼皮都懒得抬,“不小肚鸡肠,就是太懒。”

    “哪壶不开提哪壶,”贺重阳踢了贺重九一脚,“揭短最在行了你!”

    “重阳哥,”伊万把木炭都倒进了炉子里,站起来说道:“你的衣服还是我来洗吧,毕竟也是我弄脏了你的衣服。”

    贺重阳连忙摆手,“算了,还是我自己洗吧。”

    真让伊万吊着一只胳膊洗衣服,就算他爹不抽他,他都想抽自己。

    最后贺重阳还是叹了口气,撸起袖子认命去水井边自力更生。

    伊万看着贺重阳耷拉着肩膀的背影,正抿着嘴偷着乐,就被一蒲扇敲在了头上。

    这孩子瞎嘚瑟啥?当谁看不住他是在卖惨装可怜?

    不说把他性子摸得门儿清的尽欢,闭眼养神的贺重九,包括去自力更生的贺重阳,哪个不知道伊万刚才打的小算盘?

第六百七十五章 懒倦不羁

    伊万自知小心机被看穿,趁着大双小双叫他,果断脚底抹油溜了。

    现在就剩下尽欢和贺重九,一人占着一张躺椅,以各自最舒服的姿势歪着。

    此刻的贺重九,让尽欢觉得有了一种从未有过别样的新鲜感。

    平常少有表情的脸有了醉意,眉宇之间少了那份严肃稳重,表情变得生动了许多。

    标准到刻板的举止,也变得松弛,不仅双手交叠垫在脑后,双腿也架了二郎腿。

    整个人看着懒倦又不羁,倒有一种消沉的美感在里头。

    “徐宝儿,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贺重九突然侧过脸问道。

    尽欢摇头,“没有啊。”

    “那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贺重九笑着问道。

    尽欢完全没有偷窥帅哥被抓包的自觉,语气很是理直气壮,“看你长得好看啊。”

    贺重九觉得长相美丑对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区别。

    男人想要建功立业,跟长相皮囊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在工作上干出成绩,他凭的出色的业务素质和不断积累的经验。

    这张脸可没帮不上一点忙,反而还招来了不必要的麻烦。

    但听到尽欢直言不讳地夸赞他的皮相,他也心情愉悦之余,又难免生出危机感。

    这世上长得好看的人何其多,尽欢又是个贪新鲜的性子,遇上皮相更出众的男人,估计很快把他忘到九霄云外。

    他想在尽欢在心目中立于不败之地,只有确定实实在在的名分,才能让他有不可磨灭的地位。

    可让贺重九现在表白心意,他又着实有点难以启齿。

    长久以来他们都是用兄妹相处,尽欢是真心把他当兄长,他的心思却不像尽欢那么纯粹简单。

    要是让尽欢知道,在几年前他就生出爱慕之心,估计不会惊喜,而是惊吓。

    毕竟尽欢今年才十六,几年前更小,很容易让人误会他有恋童的不良癖好。

    相比较突然惊吓式的表白,在相处中渐渐渗透表露心意,是更好的选择。

    朝夕相处中培养感情,是个美好的理想,不过现实往往很骨感。

    冀省处于华北,川省偏安西南,在地图上都要画一条长长的对角线,实际距离更是相隔几千里。

    抛开距离不说,关键是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休假时间不多,而且自由度也不高。

    遥远的距离和特殊的作息时间,决定了他不是想见尽欢,就随时能见到。

    书信当然也能联络感情,现在分隔两地的亲友恋人,基本都是靠写信联系。

    但对他和尽欢目前的情况来说,光靠书信,肯定是行不通的。

    他和尽欢还停留在世交兄妹上,这样的关系可近可远,并没有确切的名分。

    纸短情长,信笺上只言片语,不足以诉衷肠,更突破不了现在关系。

    他跟尽欢平常也不是没有书写往来,但这些年留存下来的信件数量并不多。

    平常寄包裹,尽欢耐心充足时,可能会留下一张写有大名的纸条,有时候干脆连纸条都懒得留。

    写信就更敷衍了,两句话说清楚的事情,绝对不会写第三句,比邮电局的发报员都会精简语句。

    说到底,还是得经常见面,不然他跟尽欢的关系,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进展。

    “徐宝儿,你有没有想过……”贺重九突然开口。

    他话还没说完,火炉上的解酒茶煮开扑着盖子溢出来,茶壶外壁上的茶汤,被炭火烤得嗤嗤作响。

    “烫,我来吧!”尽欢的手被贺重九拦住。

    解酒汤要趁热喝效果才好,最需要醒酒的人,自然是已经醉得不知所云的徐志鸿。

    被他老婆灌了一大杯解酒糖之后,他嘴里还嘟囔着“好,好酒,再来干一杯!”

    虽说他是醉话,不过这葛花酸枣汤的味道真心不错,没有苦涩的药味,反而酸甜可口。

    所以解救汤不仅可以给醉鬼喝,喝了酒没醉的人也都分一碗。

    大家围着火炉,啜着解酒汤闲聊,气氛热闹又闲适。

    陈大海想起县医院王院长的嘱托,便问起了尽欢。

    “小鱼儿,你整天在外面风吹日晒跑义诊,也挺辛苦,县医院的王院长托我请你去他们医院坐诊,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请尽欢坐诊,镇上的煤矿厂和卫生院都邀请过她,徐家俊还提议过专门为她在村里设立一个小卫生站。

    县医院的医生尽欢也打交道,之前送过一个外伤大出血的病患去医院做过手术。

    当时县医院的麻醉剂没了,可病人又拖不到调麻醉药或转院的时间,尽欢果断出手用了针灸麻醉,还辅助做了手术缝合。

    尽欢高超的针麻技术和利索的缝合手法,不仅让手术室的医生护士惊叹,后面还惊动了医院的领导。

    外科主任和内科主任抢着邀请尽欢,到县医院上班,并竭力把他划拉到他们的部门。

    天彭虽说离省城并不远,但总得来说,还是属于比较偏远的小县城,县医院也分不到啥好的医疗资源。

    尽欢这样内外科都拿手的全科医生,实在是太难得了,所以她还没答应到县医院上班,他们各个科室部门的负责人,就要先争得打起来了。

    当时王院长就开出了优厚的待遇条件,见尽欢不同意就下血本,说只要尽欢答应去上班,立马就给尽欢分房,还是条件最好的套间。

    尽欢最后还是以还没有出师为由婉拒了,她就不是能那种按部就班的性子,天天朝九晚五地坐诊,她实在是坐不住。

    县医院就算是县城最大的医院,但病患数量其实也不多。

    主要是能享受公费医疗全额报销的人是少数,大部分没条件的人,小病全靠硬扛,大病放弃治疗。

    走街串巷义诊,风里来雨里去,确实没有在医院固定坐诊来得轻松,但会接触到更多病人,累积经验提升医术都会更有利。

    还有一点尽欢也是尽欢最忌讳的,现在的集体生活,都有一定风险。

    现在这个年月,试问哪个单位,不开政治思想会议?

    要是只是学习思想理论,也就罢了,最多就是花点时间,过程无聊一点罢了。

    县医院的医生护士比病人多,也有医生护士对思想理论学习的热情,比本职工作热情高的原因。

    他们医院分管思想教育的高主任,就不是盏省油的灯。

    芝麻绿豆点儿大事儿,都要上升到批评斗争的地步,医术拿不上台面,背后整治人却很有手段。

    尽欢成分好,医术水平高,并不怕人找茬刁难。

    不过有了高主任这颗老鼠屎,县医院这锅汤注定不能入口,尽欢可不想勉强去尝试已经馊坏的汤。

第六百七十六章 没胆抗旨

    “陈大伯,之前王院长邀请我的时候,我就观察过了,现在能有钱上医院看病的人并不多,但医生护士的数量却不少。

    我要是去上班,估计闲着的时候比忙的时候多,整天呆在诊疗室无所事事,还不如现在走街串巷来得充实自在。

    最主要的是,我师父还没说让我出师,我还是想再多学习一段时间再说。”

    尽欢的话有理有据,陈大海点头说道:“你的打挺好,我回去就给王院长回话,说你不去。

    不过我看你医术挺不错的,你师父没说你啥时候能出师吗?”

    “八月份我去首都看他老人家的时候,他说我还需要再多磨炼磨炼,估计短时间不会让我出师。”尽欢把齐寅桐搬出来当挡箭牌,完全没有一点负担。

    说一千道一万,尽欢就是不想出去上班。

    出去义诊走街串巷可以到处溜达,休息时上山下河随便浪。

    没人干涉不受管束,要多自在就多自在,尽欢暗自得意。

    贺重九突然开口,“说到齐老师,我突然想起,齐老师还让我给你带了信。”

    “我师父是出事了吗?”尽欢表情微变。

    腊月二十几她才收到过齐寅桐的信,她的回信可能都还没到首都,齐寅桐这么着急给她来信,难不成出了事?

    贺重九看尽欢脸色都变了,赶紧摇头,“徐宝儿,你先别急!齐老师把信给我的时候,脸色精神都很好,不像是出事的样子。”

    “信呢?”尽欢仍旧不放心,胡乱点着头,“重九哥,快把信给我看看!”

    贺重九拎过行李包,从内层里拿出了两封信递给尽欢。

    上面的一封的信封上写着“葛多慈”,尽欢稍稍松了口气。

    齐寅桐的性格,要是出了事,也不会写信告诉葛多慈,就怕葛多慈跟着担惊受怕,这估计就是普通的家书。

    尽欢迫不及待地拆开自己的那封信,内容很简短。

    医务卫生系统在首都开设了一个培训班,让尽欢3月份到首都参加培训。

    这种由部委牵头,自上而下的大型项目,只要文件下发到地方,报名的人和单位趋之若鹜。

    这么好的镀金机会,谁不想要?

    尽欢的医术水平不低,但她没有单位,按道理说,这样的培训轮不上她。

    但信上说,尽欢参加培训,是老首长亲自点的名。

    尽欢突然想起,九月份从园子里走的时候,老首长说了一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原来老首长早就想好了法子,治尽欢不思进取的毛病。

    正值暗潮汹涌的时期,这个医务人员的培训班,到底会是什么情况,现在也不好说。

    尽欢是真心不想去首都,呆在家里多自在多舒服?

    可老首长发了话,她也没胆儿抗旨啊。

    尽欢看完信,把要去首都参加培训的事情说了。

    没说是老首长点明让她去的,但大家还是都高兴地恭喜她。

    在大家看来,尽欢义诊虽说是利民积福的善事,但还是脱离不了赤脚医生的范畴,缺少正统来历,也埋没了她高超的医术。

    到首都参加卫生部牵头的培训,这对尽欢来说,简直是瞌睡碰到枕头的好事。

    培训不仅能增加见识累积经验,尽欢的医术从此也有了正统来历,以后的前途会更光明。

    至于首都复杂环境,虽有一点隐忧,不过也不用太担心。

    有齐寅桐这个师父帮助,又有舅舅沈云旗托底,尽欢在首都就算遇到麻烦,也不会孤立无援。

    尽欢要去首都参加培训,在场最高兴的人,非贺重九莫属。

    相比较川省,首都离冀省的距离,对他就友好太多了。

    从他单位到首都,也就三个小时车程,他想要见尽欢,也容易很多。

    见面次数多了,就算一时半会儿突破不了关系,至少在尽欢那里存在感也少不了。

    关于培训的讨论告一段落,尽欢去堂屋收拾了一些年货,准备连同信件一起送到牛棚。

    贺重九自发拎起桌上的东西,和尽欢一起出门。

    葛多慈看了家书后满脸笑容,尽欢也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葛多慈没说,但尽欢知道她心里很忧虑,不仅怕齐寅桐的平反出岔子,又担心齐寅桐一个人在首都没人照顾。

    “师娘,你这么高兴,师父给你写了啥甜言蜜语?”尽欢揶揄了一句。

    葛多慈用信封拍尽欢的头,“去!你这个臭丫头,啥话都敢往外说,没大没小!”

    “我看不是我没大没小,是根本就是我说中了嘛~”尽欢嘿嘿一笑。

    葛多慈这下子更窘了,老脸一红,捞起桌上刚送来的粽子,作势就要砸。

    “死丫头,越说越不像话了!信不信我真抽你!”

    “您就算舍得抽我,估计也舍不得抽信使啊,”尽欢表情戏谑地说道:“您回信回啥甜言蜜语都行,怎么肉麻怎么来,我保证安全送到我师父手上。”

    “亲自送到你师父手上?你要去京城?”除此之外,葛多慈也想不到别的可能。

    “师父信上没跟你说吗?我三月份要进京参加医学培训?”

    “没有,你师父也是,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跟我说一声!”葛多慈语气带着埋怨。

    她觉得尽欢的语言天分极高,本来她有很多东西想教尽欢,立案年后的教学计划都想好了。

    没想到器寅桐一声不响,就要把尽欢给安排走了,她一腔教学热情就此泡汤。

    尽欢凑到葛多慈的耳旁小声说道:“哪是我师父不说,我看是他忙着跟你写贴心话,不想在我身上浪费笔墨。”

    “你,你这个臭丫头,咋就这么口无遮拦?”葛多慈红着脸拍尽欢一巴掌,“要被人听见,我跟你师父还见不见人了?”

    尽欢笑嘻嘻地辩解,“您跟我师父都是留过洋的人,咋还这么害羞,我看那些外文小说,语言对话只有那么热情外放了。”

    “留洋怎么了?就一定要学外国人那么奔放?”葛多慈瞪了尽欢一样,“你这孩子也不看看现在这氛围,说错一句话就是万劫不复,低调做人懂不懂?”

    “懂!我当鸿雁,让您直抒胸臆诉衷肠的机会不多,您可要好好把握哟!”尽欢冲葛多慈挑眉。

    葛多慈终于把手里的粽子扔出去,“你这个臭丫头,越说越不像话!”

    粽子被尽欢接住,抛回了桌子上,然后撒腿就跑。

    她冲正在屋里,和崔英广、方守望聊天的贺重九大喊一声,“重九哥,我先回去了哈!”

    再待下去,难保她不会被惹毛的葛多慈,用粽子砸得满头包。

    贺重九看尽欢满院子已经跑出了院门,就跟崔英广提出告辞,追着尽欢出了牛棚。

第六百七十七章 劝退红娘

    徐志鸿醉得一塌糊涂,解酒汤的作用微乎其微,直到下午五点多,他才清醒过来。

    徐祖爷留他们吃了晚饭,给陈家双胞胎发了拜年红包,还一家给了不少吃食作为回礼,陈大海一家和徐志鸿夫妻俩,才骑自行车回了县城。

    他们走了之后,基本就没有人上门做客了。

    上门拜年的人少,不代表过年气氛冷清。

    今年家里人多,人气旺,年味儿就足,也更有佳节团圆的气氛。

    伊万从陈家双胞胎那里分来的鞭炮为数不多,小心翼翼地计划着一天放多少,才能把年过完。

    贺重阳看不得那个抠抠搜搜的可怜劲儿,便找来材料,折腾了一大波土爆竹。

    常年泡在实验室贺重阳,搞的是现在最高精尖的弹星研究,做土爆竹那是小菜一碟,简直杀鸡用牛刀。

    他做出来的土爆竹,威力比伊万之前的鞭炮大多了。

    伊万在院子里玩的时候,把菜地里的白菜萝卜炸烂了一片,被徐祖拎耳朵教训了一顿。

    耳朵疼也没阻挡伊万对爆竹的热情,跟在贺重阳屁股后头,央求再给他做几个。

    贺重阳也不想拒绝伊万,但时间来不及了,他的假期余额已经严重不足。

    初五一早,他就让贺重九开车送他去县城坐火车,回京之前,他还得去凉州出趟差。

    贺重九的假期也不多,不过碰巧遇到兄弟单位,过几天有川省到首都的飞机,就省下了回程坐火车的时间。

    多出来的三天假期得来不易,他舍不得浪费,整天跟尽欢黏在一起,两人孟不离焦。

    尽欢过年也免不了被叫出去出诊,贺重九抢了伊万的拎药箱的活儿,自告奋勇给尽欢当了自行车司机。

    至于为什么把吉普车停在晒场不开,要骑自行车出诊。

    难道是贺重九觉得骑自行车兜风享受二人世界,气氛更浪漫?

    浪漫个鬼啊!

    尽欢二六的女式自行车,把车座调到最高,贺重九骑上去都很勉强,无处安放的大长腿憋屈又滑稽。

    天气转晴,几乎每天都能出太阳,见了太阳,田间地头的积雪就开始化了。

    化雪天比下雪天更冷,顶着冷风骑车,还要时刻警惕车轮打滑摔跤,滋味那叫一个酸爽。

    但尽欢出诊的村子路况很差,羊肠小道过牛车马车都很勉强,四只轮子的大吉普就更过不去啦。

    所以没得选,还是得骑自行车,总不可能走路腿着去。

    认识尽欢的人,看贺重九脸生调侃她,“哟~小神医,你换司机啦?你那个洋娃娃弟弟呢?”

    尽欢大大方方地回话,“快要开学了,我弟在家写作业呢!”

    “那这个小伙子是谁啊?”过年都闲得很,没有娱乐活动,不吹牛不八卦,简直对不起假期。

    尽欢被八卦还是笑眯眯的,“我哥!”

    “你们爹妈可真会生啊,家里的娃娃个个都长得好还出息,”说话的大娘以前也是尽欢的病患,没花一分钱治好了病,心里感激得紧,好听话一句接一句,不要钱地往外倒。

    看贺重九精神的长相和不凡的气度,想起自己城里的外孙女,她还起了做媒的心思,“你哥长得这么精神,有没有说媳妇啊?”

    尽欢促狭地睨了贺重九一眼,颜值即正义,这话一点不假。

    贺重九面瘫脸表情很少,但架不住他长得好看,颜值还有点老少通吃的味道。

    他那张刀削斧凿的脸已经够招风了,身上这种生人勿近的冷酷劲儿,更让姑娘少女们的喜欢着迷。

    个性腼腆些的姑娘,看他的俊脸一眼就羞红小脸,慌慌张张低头,然后又忍不住撩起眼皮偷看。

    外放的姑娘眼睛盯着他不放,嘴上却跟尽欢套近乎,说白了就是拐着弯来搭讪他。

    中老年妇女也吃他这种阳刚冷毅的颜,一路上跟尽欢打听他情况的妇女的人数,已经不下一只手指,话里话外都是说媒拉纤的套路。

    “谢谢各位的好意,我现在没有处对象的想法。”贺重九没被红娘大军唬住,被尽欢戏谑的眼神瞧得有些脸热。

    揶揄归揶揄,看戏归看戏,尽欢还是出面帮贺重九挡下了大妈们过度的热情。

    “各位大娘大婶嫂子,多谢你们费心,我哥在保密单位上班,私下谈恋爱处对象,他要受处分,跟他处对象的人也要受牵连。”

    红娘大军瞬间熄火了,贺重九是长得一表人才,听尽欢的意思还有正式工作,但谁敢跟政策法规作对啊?

    别到时候费力不讨好,媒没保成,反而害了自家亲戚,自己还跟吃挂落。

    大部分红娘大妈被尽欢的话劝退,但也有人对牵红线这件事情格外热衷执着。

    有个脑子特灵光的大妈,瞬间找到了尽欢话里的漏洞,“耍不耍联系也无所谓,看对眼了,直接结婚不也挺好?”

    不处对象不谈恋爱,直接原地结婚?

    大妈这波操作简直666啊!

    闪婚,原来不是21世纪的潮流,早在几十年前,就有人贯彻落实。

    其实也不是大妈们思想前卫,主要是她们就是那样过来的。

    大妈们年轻的时候,还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战乱年代,活命是第一要紧事。

    那个年月的相亲,比现在更简单,择偶观也更朴素。

    只要对方长得过得去,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基本就点头了,要是有劳力有活计,能养家糊口就是很好的条件了。

    面都没见两次,就匆匆忙忙张罗着结婚,紧接着就是财迷油盐过日子,压根儿就没有谈恋爱处对象这个程序。

    婚后两口子的日子过得好,培养出感情来,就是先婚后爱,皆大欢喜。

    要是婚后处不好,三天两头吵嘴闹架,也很少有人会离婚。

    不选错都已经选错了,连孩子都生了几个,将就着过呗,将就着将就着,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尽欢秉承着随缘的婚恋观,她不肯将就,所以上辈子至死都还是单身,她也不愿意看身边的人因为婚姻潦草一生。

    贺重九有颜有钱,不说是这个时代的钻石王老五,至少也是年轻有为前程远大。

    这样的有为青年,配一桩潦草的婚事,可以说是暴殄天物。

    贺重九有个偏心的妈,童年少年时期过得不愉快,要是婚姻再不幸,那整个人生也太惨淡了点。

    尽欢冲那个执着的大妈说道:“大妈,不打报告偷偷结婚是犯法的,要是被组织发现,我哥受处分都是轻的,女方说不定还要坐牢呢!”

    听到“坐牢”二字,执着大妈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话。

    这波红娘军团算是彻底劝退了,尽欢只觉得心好累。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为爱发热真勇士

    过年的伙食格外丰盛,腊肉香肠、酥肉排骨、板鸭咸鱼……各种食材好料轮番上次,让大家狠狠饱了口福。

    再好的东西吃多了都会腻,尽欢现在看到满桌子的肉菜就上头,就想吃点新鲜蔬菜来刮油解腻。

    院子里菜地仅存的蔬菜,被伊万的爆竹祸害得一片狼藉,只剩下一堆烂菜叶子。

    早上吃完饭,尽欢换了身旧衣服,在背篼里装上小锄头和镰刀,准备上山去寻摸点野菜回来,让大家换换口味。

    贺重见尽欢收拾好东西,便自觉背上放在地上的背篼。

    这会儿正在练大字的伊万,也飞快撂下毛笔,“姐,等等我,我也去!”

    他的手腕已经痊愈,今早尽欢刚给他拆了手上的夹板和纱布。

    好不容易解脱了束缚,他怎么可能还在家坐得住?

    “你今天的字练完了?”尽欢扭头问道。

    伊万麻利蹬掉脚上的棉鞋,换上雨靴,“等回来再写!”

    在家宅了快一个月,再不出去放风,他都快要长毛了。

    尽欢没点头允准,伊万有点底气不足。

    腊月里他在悬崖上把手腕摔脱臼,尽欢怕他落下后遗症,没少为他的伤操心。

    他眼珠子一转,拍胸脯保证:

    “姐,我保证上山一定听你的话,绝不离开你的视线,你就带我上山去嘛?”

    尽欢看伊万祈求的表情可怜巴巴,知道让他夹板拆了,就是不让他跟着上山,估计也在家里坐不住。

    “行,那你记住你的保证,要是在山上再瞎跑,摔得缺胳膊断腿儿,我就专门给你开最苦的汤药,一天三顿让你喝到饱。”

    苦药汤子的滋味不堪回味,伊万缩着脖子不停点头。

    尽欢在家里说一不二,伊万知道要是真把人惹毛了,有的是整治他的法子,徐祖爷和贺行之都不会替他求情。

    伊万说不离开尽欢的视线,就一路上黏着尽欢。

    贺重九原本打算的单独相处,也彻底没了戏。

    不过爱屋及乌,贺重九对伊万也是照顾有加。

    虽然尽欢和伊万,没有血缘关系,但看尽欢对伊万的态度,就知道伊万的分量不轻。

    要是他跟尽欢突破关系,那伊万就是唯一的小舅子。

    八字还没一撇,但谋定而后动,贺重九已经打算好跟未来小舅子处好关系。

    不说笼络过来当助攻,至少不能结梁子。

    贺重九在单位升职快,凭的当然不止是的体能,谋略城府、组织沟通和性格魅力一样都不缺。

    伊万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大都有英雄情结。

    贺重九讲了件单位的趣事儿,就把伊万给吸引住了,蓝眼睛里崇拜就快漫出来,就差没拽着贺重九的袖子喊“再来一个”了。

    两人关系拉近的速度,都让尽欢咋舌。

    伊万心思敏感,对人的戒备心很强,贺重九话少面瘫,一看就不是好接触的那类人。

    原本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怎么就过了一小会儿,关系就突飞猛进,变得亲密好像无间了?

    尽欢没来得及深究,注意力就被山间路旁的春色吸引住了。

    天生天养的草木,对春天的感知力,比动物的感知力要敏锐很多。

    大部分冬眠的动物还没苏醒,植物已经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

    长势茂盛的荠菜和蒲公英,嫩生生的香椿、花椒叶。

    蕨菜也刚开始冒头,一根根嫩苗卷曲,像猫儿揣爪子一样可爱。

    随处可见野葱野韭菜,水芹菜和茼蒿也一蓬蓬挤在一起。

    折耳根的苗杆还没长出来,只有一两片紫红色的叶片贴着地面,看着极其不起眼。

    不起眼也逃不过尽欢的眼睛,她最爱吃这个时候的折耳根,藏在泥土下的那一截根茎白胖脆嫩,挖出来洗干净后,放点调料随便一拌就是美味。

    竹林里的春笋不多,少量先破土的笋也细小幼嫩,还不能采摘。

    海拔高气温低的高处,却还有最后一波冬笋可以挖,滋味比春笋还好。

    循着竹林地上泥土细微的痕迹,尽欢就能知道笋的准确位置,伸手指挥贺重九下锄头。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挖一个准儿,不一会儿就挖了七八个。

    七八个就够吃了,挖多了会影响竹子的生长,把这几个冬笋吃完,再过大半个月就可以采春笋。

    “姐!快看!我抓到了什么?”伊万大叫着从竹林深处窜出来,手上拎着一团毛绒粗壮的东西,还发出“呼呼”的警示声。

    那毛绒短粗的一团还使劲儿蹬腿挣扎,看清楚了才知道是一只竹狸子,尽欢皱眉说道:“伊万,把它放了吧!”

    “姐,为啥啊!”追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抓到,伊万舍不得放生,“你别看这竹狸子长得不咋地,肉吃着老香!”

    竹狸子跟老鼠是近族,鼠眼长牙的长相,确实有点磕碜猥琐,但尽欢让伊万放生却不是嫌弃它长得丑。

    “它肚子里有小崽子了,眼看着就要生了,”尽欢顿了顿说道:“你要想吃肉,晚上让祖祖给你炖腌笃鲜。”

    徐祖爷做的腌笃鲜,汤汁浓白,咸鲜可口,深得江南菜的精髓特色,伊万每次都吃得停不下筷子。

    腌笃鲜是挺美味,竹狸子难道就不香了吗?

    凡是肉都好吃,根本不存在鄙视链。

    上次伊万和他的小伙伴们就逮到过竹狸子,在河边架火烤了,虽然缺油少盐,还烤得有点焦,大家还抢了个精光。

    怀着崽儿又怎样,肚子里揣着蛋的母鸡炖好端上桌,也没见谁不下筷子啊,伊万心里嘀咕。

    猎杀怀孕的动物一尸几命,赶尽杀绝的行为实在有伤天和,在尽欢看来,跟焚林而猎竭泽而渔是一个道理,都不符合可持续发展的原则。

    不过“自然资源的可持续利用”和“自然保护”的说法,跟现在的主流思想和“人定胜天”完全不符。

    ”有伤天和”这句话也有点迷信色彩,完全是跟“破四旧”对着干嘛。

    尽欢觉得她跟伊万讲道理,其实也不一定讲得通。

    伊万的童年过得太苦,在他那个没良心的爹和继母手下讨生活,在东北农场,忍饥挨饿都是常态。

    饿肚子的记忆已经深入骨髓,尽管现在不缺吃不缺喝,可他仍旧觉得,吃食是活命最重要的本钱。

    别看竹狸子还在活生生挣扎,但对于伊万来说,这已经是他的盘中餐了。

    肉都已经送到了嘴边,哪有不吃的道理?

    所以他拎着竹狸子的手,一直没舍得放开。

    贺重九看尽欢没说话,想开口劝伊万。

    先不论事情对错,听从命令服从指挥,才是明智之举。

    伊万也注意到尽欢眉头微蹙,像是不太高兴,只好把竹狸子放在了地上,眼睁睁看着竹狸子跑远。

    竹狸子劫后余生,扭着粗胖的身子蹬着小短腿,飞快地往竹林深处逃窜。

    把的冬笋装好,野菜也一把一把归置整齐,背篼就已经装得满满当当,尽欢招呼贺重九和伊万回家。

    伊万走在前面,心情有点忐忑,虽然尽欢刚才没骂他也没吼他,但看尽欢不高兴,他心情也好不起来。

    早知道就该听话,早点把那只竹狸子给扔了,不然也不会惹他姐冷了脸。

    伊万暗自懊恼,想着回去要怎么认错道歉哄尽欢,一路上绞尽脑汁想办法,一直没开口讲话。

    贺重九看他心不在焉,开口提醒,“伊万,看着点儿脚下的路,小心摔了!”

    伊万哦了一声,还回头偷瞄了一眼尽欢的表情。

    尽欢心里叹了口气,伊万心思还是太敏感。

    她之前都没发火,更没打算回家后秋后算账,伊万这小心翼翼察言观色的态度,着实令人心疼。

    不过道理还是要讲清楚的,不能因为心有不忍,就把教育搁置一旁。

    尽欢正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在不违背主流思想的前提下,科学系统地跟伊万讲人与自然的关系,需要和谐相处,才有可持续的未来。

    人与自然和谐的思路,都还没想清楚,耳朵就率先听到了男女和谐深入交流的身边。

    山上雪都还没化完,就敢“天为被地为席”?

    面对冰雪严寒,为爱产能发热,真特么勇士!

第六百七十九章 逃命送命

    尽欢心里还没腹诽完,伊万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姐,重九哥,你们听,是不是有野猪?”

    伊万的话问得脆生生的,尽欢却一脸黑线。

    为爱鼓掌的动静,和野猪哼哼的声音,虽然都是原始的冲动,但还是差很远好不?

    不过误会就误会了,尽欢没想去指正,更没想公布正确答案。

    在一个夫妻出门在外,住招待所开一间房,都需要出示结婚证的年代,给一个八岁的孩子,普及生理知识和x教育,不是思想开明,是不要脸耍流氓。

    这样超纲的难度,尽欢不打算挑战。

    至于怎么把野猪这个话题避开,远离是非之地,她还没想好。

    只要事情跟吃食挂钩,伊万这个熊孩子,就特别较真,不能敷衍搪塞,要好好想个招儿。

    尽欢头疼的时候,贺重九也微微皱眉。

    贺重九师承少林弟子,学的是地道的内家功夫,耳力非常人所及。

    他不仅把林子里苟且的声音听得亲切,甚至还能判断出大概距离。

    但他没有去惊飞野鸳鸯的打算,好不容易攒着假期来川省,可不是为了抢着革委纠察队的活。

    他要是真把林子里的人揪出来,难免会污了尽欢和伊万的眼睛。

    还是当啥呀没听见,赶紧下山算了。

    贺重九轻轻推了一下伊万的肩膀,“听到有野猪,那你还不走快点?赶紧下山去!”

    “别呀!重九哥!好不容易碰上的野猪,”伊万不假思索地说:“一头野猪能杀那么多肉,我们就这样不要了多可惜呀。”

    “那你去抓呗,”尽欢没好气地说道:“我跟重九哥,就先下山去了。”

    伊万这下子急了,“姐!你跟重九哥走了,我咋办啊?我一个人也弄不过野猪啊!”

    不仅弄不过野猪,他这小身板,要是被野猪撞了踩了,小命当场就交代都说不清。

    “我管你咋办?”尽欢不客气地说:“家里那么多肉还不够你吃,你非要馋野猪肉,那就自己去打!”

    虽然野猪子虚乌有,但伊万这个想法有问题,就别怪尽欢不留情面那他开怼。

    伊万在学功夫上没有天分,练了几个月拳脚,没学到一点实质性的东西。

    没有一点身手,就敢发话打野猪,不就是仗着尽欢贺重九在场吗?

    上下嘴皮子一翻,就想指挥别人干活,尽欢就不说了,毕竟和伊万占着姐弟的名分。

    可贺重九上门是客,为什么要为了轻飘飘一句话冒险?

    说到底,不过是慨他人以慷。

    这样的臭毛病,尽欢可不会惯着。

    伊万见尽欢不同意,巴巴儿的眼神看向贺重九。

    “听你姐的话,赶紧下山!”贺重九表示爱莫能助,“我们只有镰刀和锄头,怎么对付成群结队的野猪?”

    伊万顿时被泼了盆水,心里对野猪的浓厚的热情,瞬间凉透了。

    镰刀和锄头看着能见血,但用来对付凶猛的野猪,实在太鸡肋了。

    既不能像弓箭子弹那样远距离发射攻击,近身搏斗不好使,还容易误伤自己。

    贺重九看伊万的表情蔫了,拍了他的肩膀一把,“听你姐的,趁着野猪还没过来,赶紧下山回家!”

    伊万并没有抬脚就走,转头对最后面的尽欢说:“姐,山上有野猪可不太平,你走我前面,我给你断后!”

    “你打前锋好了,”贺重九一本正经地糊弄,“野猪的声音,好像是从前面传来的!”

    伊万信以为真,立刻抬头挺胸大踏步地往前走。

    尽欢抿住扬起的嘴角,好不容易才把这小子糊弄过去,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可天不遂人愿,老天爷有时候偏偏喜欢开玩笑,或许皮一下很开心吧。

    他们还没转过山头,林子里传来几声惊恐的尖叫,凌乱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贺重九耳朵微动,辨别清楚声音的方向,把伊万拉到身后护着。

    “姐!看来真的有野猪啊!”伊万两只蓝眼睛亮闪闪,兴奋明显比害怕多。

    都啥时候了,这臭小子还惦记着吃!尽欢也是无语,甩了他一记凌厉的眼刀。

    被尽欢眼神警告,伊万立马低眉顺眼作乖巧状。

    精神力一散出去,尽欢很快就发现,林子里有人正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往外跑。

    后面还跟着几只膘肥体健的猞猁,都不约而同地龇出尖锐的牙齿。

    精神力掠过领头那只猞猁,鼻子上赫然是一道醒目的疤。

    尽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只猞猁,自从上次交换过猎物之后,已经很久没见过它。

    最近几年村子民兵队长盛不衰,捕猎技能也是日渐娴熟,对山上的野生动物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威胁。

    山上野物要不沦为盘中餐,要不就转移巢穴居所,搬迁到人迹罕至的深山。

    这只猞猁也不例外,幼崽期在尽欢家里呆过一阵,虽然对尽欢也亲密,但仍旧保持着野生动物的警惕性,最近几年很少踏足人类活动范围。

    今天也是奇了怪了,它不仅到浅山上活动,还带着同伴一起出动。

    猞猁可不是群居动物,一般离群索居,对体型比自己大的动物,基本不会主动起冲突,对人也是能避则避。

    被追击的两人,也不知道是做了啥事儿,惹毛了这群猞猁。

    刚不还席地幕天为爱鼓掌吗?如胶似漆激情四射的,一小会儿的时间,怎么就搞得这么狼狈。

    生死攸关的时刻,其他的也顾不上。

    男人裤头都没系上,一手攥着裤腰带,一手拽着后面的女人,惊慌失措跑在前面。

    后面的女人,裤子好歹是提上了,不过上衣却没扣,鞋子还跑掉了一只,一边跑还不忘尖叫。

    尽欢心里忍不住骂蠢蛋,转身就跑把后背留给猞猁已经很不利了,尖叫更是让他们的处境雪上加霜。

    这种情况下,像这两个人这样,没有一点策略地跑,不是逃命是送命。

    先不说两条腿儿能不能跑得过四条腿,单单就说这跑的方法就不对。

    在猞猁这样的野生猫科动物面前,猎物露出后背逃跑,意味着最佳的伏击时机到了。

    尖叫着呼救,除了死得更快,根本没有一点别的作用。

    凄厉尖细的喊声,在猫科动物这里,是求饶屈服的信号,这能刺破耳膜的尖叫不是在找死是什么。

    就在两人快要被猞猁追上的时候,女人的那只赤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还是崴了脚,脚下拌蒜身体失衡,眼看就要摔个狗吃屎。

    男的也被吓得魂飞魄散,要不是手上被拽得生疼,压根都不会发现后面的人摔了。

    回头看她摔了,想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但刚一转头,就发现上面黑压压的一片阴影压过来。

    是为首那只猞猁,腾空跃起扑下来的身子。

第六百八十章 真心喂了狗

    两人停下来,尽欢的精神力,这才看清楚这男人的长相。

    这不是前一阵怀疑伊万出身来历的高鹏么?

    尽欢的精神力,没在第一时间把他认出来,因为他没戴眼镜,少了眼镜这个标志物,他的辨识度低了很多。

    那能跟高鹏在山上幕天席地激情,此刻披头散发的女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徐秋荷。

    除了徐秋荷这个中了高鹏毒的恋爱脑,估计也没有其他的姑娘,会在这么冷的天,在山上跟高鹏胡天胡地。

    不过此时两人的情况很不妙啊。

    高鹏和徐秋荷两人都被在猞猁扑下来的阴影,给吓得不知所措,两人一瞬间都愣在原地。

    谁都不是生死看淡圣人,死亡到来的那一刻,很少有人会表现得从容坦然。

    正常人的本能反应,还是会选择垂死挣扎,哪怕挣扎是徒劳。

    高鹏显然觉得,他可以再抢救一下。

    至于身边还跟他有过深入交流的徐秋荷,不好意思,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了。

    生死存亡面前,小情小爱根本不值一提。

    大难来临,还是各自飞比较好。

    高鹏猛地挣脱徐秋荷拽着的手,然后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徐秋荷声音颤抖,却眼疾手快地拽住了高鹏棉袄的衣角,“鹏,鹏哥!快,快拉我一把!”

    其实她不确定,刚才高鹏是被吓傻了手抖不小心放开了她,还是真的想在这个生死关头,要扔下她独自逃命。

    这两种设想,无论哪一种都不会让她满意,不过第一种明显比第二种让她心里舒服。

    第一种最多就是她选的男人胆小懦弱,关键时刻掉链子,第二种就是男人薄情寡义,她以往的真心感情喂了狗。

    不过事实证明,人性往往经不住考验,徐秋荷曾经对高鹏的感情幻想,一瞬间完全幻灭了。

    高鹏不仅如愿没有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反而还残忍掰开衣角上的手指,然后干脆利落地顺势一推。

    “你,你坚持一下,我下山就找人来救你!”高鹏撂下这句话转身就跑。

    原本半跪着的徐秋荷,被推得往后仰了一下,她的手还维持着往上伸的姿势。

    她难以置信,人也有些迷茫,对头上那一大片阴影仿佛无知无觉,眼看着高鹏的背影越来越远。

    高鹏推开她转身而去的动作,在她脑子里不停回放,匆忙撂下的那句话,也在耳朵里反复回响。

    徐秋荷绝望,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想象中被啃咬撕扯的痛,却迟迟没有出现,徐秋荷睁开眼,只见落在了她的前面。

    猞猁死死盯着她,却没有扑倒她下嘴的意思。

    不过没有行动,并不代表解除危机。

    随即追上来的另外几只猞猁,可没有领头的那只平静,一个个朝她龇牙咧嘴,还发出低沉粗粝的吼声。

    徐秋荷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呼吸声大了,会惹到这群凶悍的家伙。

    她被高鹏抛下后,其实都做好必死的准备,但不是没死成吗?

    连一点伤都没有,心里难免有了活下去的期许。

    领头的那只猞猁围着她转了一圈,好像是查看从哪里下嘴比较好。

    其余的几只也有样学样围着它们的“午饭”打转,带着倒刺的舌头饶有兴致地舔嘴,还发急促的低吼、

    作为盘中餐的徐秋荷,竭力把呼吸放到最轻,却遏制不住胸膛里面的心七上八下跳得飞快。

    在生的希望和死的绝望中间反复煎熬炙烤,心能不跳得厉害吗?

    那些猞猁龇牙咧嘴靠近,她都要吓到心脏骤停了,这几只猞猁还对着她闻来闻去。

    难道这些畜生不吃活肉,喜欢死的猎物?

    家养抓耗子的猫,好像是要把老鼠玩腻之后再下嘴,这些大猫难道也是想把她吓死再吃?

    虽说都是猫科动物,但猞猁跟家猫的习性可不一样,可以说大相径庭。

    野外生存不易,猞猁这样的野生猫科动物,捕猎的杀手锏是锁喉,撕碎礼物的喉咙,让猎物一招毙命。

    猞猁没一口咬断徐秋荷的脖子,是尽欢用精神力,还在她的周围设了一道厚实的屏障。

    要不是精神力拦了一下,猞猁那自上而下的第一扑,也不可能落空。

    近在咫尺的食物,能看到却吃不到,猞猁们才会围着徐秋荷舔嘴,急得团团转。

    猞猁很快变得焦躁起来,猞猁退后几步,伏低身体四脚积蓄发力,对徐秋荷的方向来了个猛扑。

    “啊——”徐秋荷闭着眼睛尖叫。

    猞猁狠狠撞上精神力屏障,像一摊饼黏在玻璃上往下滑,最后摔回了委屈地嗷呜叫了两声。

    野生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很强,眼看进攻屡次失败,很快就有了放弃撤退的意思。

    猞猁在这一片山的生态链中,就算不是金字塔尖的荣耀王者,也是仅次于塔尖的最强的那一拨。

    天彭山冬天常有积雪,但地理位置在那里,注定不会冷到绝大部分动物会冬眠,这也决定了猞猁猎物的选择面很广,完全犯不着跟一个怎么也吃不到嘴里的猎物较劲。

    几只猞猁纷纷转身,准备往山上撤退,领头的那只猞猁却耸动了几下鼻尖,高高地嗷叫了一声,然后快速往山下跑去。

    原本已经转身的猞猁见状,也迅速掉头跟上。

    一群猞猁在林子里跑起来的场面很壮观,但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画面带来的是木灭顶的惊悚感。

    最起码让已经自认为逃出虎口的高鹏,再一次感受到肝胆俱寒的滋味。

    刚徐秋荷的尖叫,他听得清清楚楚,跟自己有过亲密关系的女孩子凶多吉少,高鹏觉得心里也不是不难过。

    只是这种难过的心情,跟自己的生死存亡比起来,实在太不足道。

    要是他刚才选择跟徐秋荷一起同生共死,估计这会儿跟徐秋荷的下场一样,已经成了大猫肚子里碎肉和污血。

    算了算了,女人如衣服,没有了这一件,大不了重新再做一件新的。

    更何况,在高鹏看来,徐秋荷这件衣服,布料质地差也就算了,样式也是土得不行。

    他高鹏再怎么说这样的城里来的干部子弟,穿徐秋荷这样又土又丑的衣服,已经很委屈了。能纡尊降贵穿这么久,他已经很对得起徐秋荷了。

    本来以为徐秋荷这么大个人,怎么也能让猞猁吃饱喝足,那曾想猞猁的胃口这么大,还特么吃得挺快!

    这么快就解决完徐秋荷,然后追上来打他的主意。

    “难道这次真的要死了么?”高鹏心里惊恐仓皇,显然也不能坦然面对死亡。

    明明心里一片乱麻,偏偏还想起他前两天批到的探亲假,原本半个月后,他就可以回京城探亲。

    之前他还打算着,回去让他爸妈给他弄个病退证明,再也不回天彭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现在居然要死在这里,还是以死无全尸的方式。

    他一边卯足了吃奶的力气往前跑,一边在心里自言自语:

    “不!我不能死,不能死得这么凄惨!”

    “当了几年人不人鬼不鬼待的知识青年,就乡下窝囊了这么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不!我不甘心!”

    “要死也要回京城去死!”

    “对!回京城吃饱喝足,收拾得妥妥当当,交代好后事之后再体面去死!”

    不用回头看,光听后面树丛雪地的动静,都知道猞猁离他的越来越近。

    此时此刻的高鹏,也顾不上他标榜的进步积极的知识青年人设了,更不管做法封不封建迷不迷信,病急乱投医,把满天的神佛和他家的祖宗十八代依次祷告个遍。

    求的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就求能逃过一劫。

    猞猁已经追上他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两只粗壮的前腿擦着右手袖子而过,他条件反射往右边一闪,右边肩膀就被猛烈一撞。

    三魂已经被吓掉了两魂半的高鹏,哪里经得住这么猛烈的冲击,一个站不稳被掀翻在地,然后就像是一颗球一样,骨碌碌往山下滚去。

第六百八十一章 马杀鸡滚滚滚

    凄惨的呼救声此起彼伏,贺重九不好不闻不问。

    搞破鞋有伤风化也很可耻,但他的职业守则,决定了他不可能对遇险的老百姓见死不救。

    “你们留在这里,我上去看看。”贺重九说这话,手习惯性往腰间探去。

    尽欢抬了抬下巴,“应该用不找上了,那不是已经下来了吗?”

    只见一群猞猁从山腰往下冲,比不上猛虎下山威武,但还是十分霸气。

    这样的场面难得一遇,伊万盯着这群猞猁,眼睛都不带眨的。

    贺重九还是亮出了腰间的家伙,他觉得情况有点不妙。

    “重九哥,先别动手,”尽欢不想这些猞猁受伤,再怎么说,她跟领头的那只也是熟识,“后面还有人!”

    尽欢指的是滚得骨碌碌转,速度赶不上猞猁的高鹏。

    贺重九这才看到从树丛中,滚到小路上的倒霉鬼,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倒霉,至少还留着一条命不是?

    他垂下拿着家伙的手,却没有彻底收回去。

    伊万看着那黝黑锃亮的东西,冲尽欢眨了眨眼睛。

    作弊!说好的只带了锄头和镰刀呢?

    尽欢摊了摊手表示无辜,话又不是她说的,锅她不背。

    “一会儿我要救人,你们先撤吧!”贺重九不怀疑尽欢的功夫,但伊万人小又手无缚鸡之力,很需要保护,所以现在撤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尽欢摇了摇头,“重九哥,上面的人估计受伤了,我留下来可以帮忙,你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和伊万。”

    猞猁是冲她来的,要不然怎么会连高鹏这个现成的猎物都不要?

    如果贺重九救人的时候,跟猞猁发生冲突,她要是走了,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贺重九觉得尽欢说的也有道理,面对伤员病患,尽欢比他更有发言权。

    “那你们都小心点,要是看情况不对,你们就先撤。”

    尽欢还没点头回应,伊万倒是先想好了撤退的顺序,“姐,要是有情况,你先撤,我和重九哥给你殿后!”

    伊万这小胳膊小腿儿,还不够猞猁拍一爪子,但他这份难能可贵的勇气和决心值得肯定,反正到最后也不会打起来。

    “好!到时候我一定替你和你指挥。”

    猞猁的腿脚粗长,从山腰跑到这里,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贺重九明明挡在了尽欢和伊万前方,可领头的那只猞猁的爪子在山路上一蹬,竟越过了他的头顶直奔尽欢。

    伊万反应很快,张开两只精瘦的小胳膊一马当先,挡在了尽欢护卫,“姐,我挡着!你快跑!”

    尽欢半天没动,伊万都急眼了,冲尽欢吼道:“再不跑就真的来不及了!”

    变声前的男孩子,嗓子尖起来跟女人有的一拼,这样的嗓子吼起来,显得有点色厉内荏,没把尽欢吓住,倒是把猞猁给惹到了。

    猞猁不耐烦地抖着耳朵上的天线,呲着尖牙冲伊万嗷叫了一声,另外几只站在山路上还没下来的猞猁,立马也跟着叫。

    嗷呜嗷呜的叫声此起彼伏,听着就瘆人,贺重九拎着家伙严阵以待,伊万拼命咬紧牙关,不然他也不确定他还能撑多久。

    尽欢握住伊万的肩膀,把他往回拉,“别怕,这只猞猁跟我是老相识,它不会攻击我!”

    “啊?”伊万只听过人跟人是老相识,人和野兽老相识的说法,他是第一次听说。

    尽欢耐心地解释,“这只猞猁还是幼崽的时候,在家里住过,你看它鼻子上的那条疤,还是当年小金留下的!”

    伊万觉得有点难以置信,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不得不信,人跟野生动物之间,真的有老交情。

    他刚试着退后一步,猞猁先是两步直接就越过他,直奔尽欢而去,然后就开始在尽欢的腿上蹭过来蹭过去。

    光蹭还觉得不过瘾,还用前爪抱住尽欢的大腿,用脑袋去顶尽欢的掌心。

    要不是它的体型摆在那里,伊万都怀疑这只猞猁是被家猫掉了包。

    只有那种很亲人的家猫,才会扒拉着人的大腿,撒娇要抱要摸要顺毛。

    尽欢把手放在猞猁的大脑袋上,从额头一直撸到脖子后。

    她用的力气不算太小,猞猁的眼睛都快变了形,猞猁挺享受地发出咕噜声,接着又挠了挠下巴,咕噜声顿时更响亮了,像八缸跑车轰鸣的引擎。

    尽欢挠了几下停下来,猞猁睁开眼睛,眼巴巴看着她,表示别停继续我还要。

    “你已经是一只成熟的大猫了,要学会统领一片山林当大王,怎么能像小猫崽一样撒娇呢!”尽欢恶趣味调侃。

    “嗷呜~”猞猁哪知道成熟猫咪的梗,见尽欢动作停下来,干脆倒在地上翻出肚皮耍赖,让尽欢继续撸毛。

    肚子是猫科动物的软肋,猞猁能把肚子翻出来给尽欢随便揉,可不只是老相识的交情,代表的是绝对的信任。

    尽欢没有辜负这种信任,双手给猞猁的肚子来了个全方位无死角的马杀鸡,猞猁舒服得快要睡着。

    这边马杀鸡还没完,那边山路上的高鹏,结束了一路滚滚滚的旅程。

    那条已经被树枝刮得千疮百孔的棉裤,挂在荆棘丛上,成功让不停翻滚的他停了下来。

    除却生死无大事,成功捡回一条命,也顾不上一向注重的形象了,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撕开缠在荆棘丛的棉裤,光着腿从地上爬起来。

    光腿其实没什么,只要不怕冷就好,问题是他的裤衩也被荆棘丛给喇了一大条口子,还是在最关键的那块位置。

    高鹏还暗自庆幸,刮破了裤子不要紧,要是伤到了,他爹妈给他的本钱可就一次性赔光了,那他下半辈子可都毁了。

    说到底还是怪徐秋荷,人都是他的了,还偏偏口是心非端架子,说什么女娃娃的闺房,男人不能进。

    要不然他能冰天雪地出门,费力不讨好上山来吗?

    要是不上山,怎么会有今天这些破事儿?

    高鹏一边在心里埋怨着徐秋荷,一边把破碎的棉裤往腿上裹,可惜棉裤破得实在太厉害,他一站起来就全露馅了,什么都遮不住。

    “徐宝儿,伊万,把眼睛闭上!”贺重九让闭眼,倒不是害怕他们长针眼,是怕他们被搞破鞋的人脏了眼睛。

第六百八十二章 敢威胁她

    正在整理裤子的高鹏,发现自己被围观,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越是想干部子弟高人一等的形象,手上的裤腰带越不听使唤,半天系不上,后干脆断成了两截。

    棉裤不受控制地滑落,到底是先把棉裤提上来,还是先捂住裤衩破裂的关键部位,还真是个问题。

    反正最后两头都没顾上,棉裤掉下去了,裤衩也没捂好。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高鹏恼羞成怒,手忙脚乱地提裤子。

    尽欢嗤笑一声,谁稀的看啊!

    弱不禁风的白斩鸡,连块像样的腹肌都没有,身材能有什么看头。

    至于他捂住的那块玩意儿,就更别提了,刚好事被猞猁打断,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以后还能不能正常使用都要打问号。

    伊万是伸手捂眼睛了,但指缝张得老大,把高鹏的热闹瞧了个彻底。

    高鹏好不容易把裤子提好捂好,就恶狠狠地剜了伊万一眼。

    伊万可不吃这套,猞猁他都敢挡,还能怕裤子都没穿好的高鹏?

    “我刚还以为是我眼花看错了,原来真是高同志你啊!”要不是伊万表情揶揄,还真像是遇上熟人的寒暄。

    高鹏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僵硬地解释他的情况,“我摔了一跤,从上面滚下来了,衣服被树枝刮破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这小子是在嘲讽他,但偏偏还不能翻脸,就怕这小子回去张嘴胡说一通,那不出半天,他在山上不穿裤子的事情,就会传得满村都是。

    他在这么多人面前露点,脸不丢也已经丢了,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也没那么在意面子了。

    何况他现在有更担心的问题,死了的徐秋荷,像是定时炸弹,随时都能他的未来炸个粉碎。

    虽然他心里不是很满意徐秋荷,但在村里人眼里,他跟徐秋荷是名正言顺的对象关系,要是徐秋荷出事,他不可能不受一点牵连。

    他们上山前经过晒场,很多人都看见了,现在他一个人下山回去,徐秋荷却不知所踪,让人不得不会多想。

    要是再加上一点似是而非的流言,他就真的择不干净了。

    到时候别说是回城另谋前程,要被村里人送到革委,他这条小命儿能不能抗过审讯都是个未知数。

    或许他可以利用一下见过面的事情,反正徐秋荷已经被猞猁吃了死无对证,加上他有伊万和尽欢的目击证明,完全可以清白洗脱嫌疑。

    高鹏脑子转得飞快,想得也挺美,但美梦都是短暂的。

    “高鹏!”这声呼喊再有没有了曾经的羞涩甜蜜的意味,徐秋荷是从牙缝里挤出了曾经爱人的名字。

    高鹏看徐秋荷一瘸一拐走过来,心里惊恐得一比,但心里再害怕,也不得不开口说话。

    要不然让变成鬼的徐秋荷不放过他,那以后能有好日子过?

    徐秋荷在高鹏心里,早就是个死人了,人是他亲自推到猞猁嘴边的,他清楚留下徐秋荷,会面对什么样的残酷。

    人又不是猫有九条命,徐秋荷怎么可能生还?

    “秋荷,你,你别怪我,我不是丢下你不管,我是——”

    高鹏话没说完,徐秋荷扬手就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的确不是丢下我不管,就是推我去死而已,有我这条命殿后,倒是给你逃命的好机会啊。”

    “秋荷,你冷静点听我解释啊,我下山是为了找人来救你,要不然我们要一起在山上等死吗?”高鹏竭力解释。

    “我呸!谁他娘的要哦听你解释,你假惺惺的作派,真是让人恶心!”徐秋荷讽刺,“拿我当你逃命的垫脚石,推我去送死的时候,你怎么不解释?

    现在看我捡回一条命,又想拿话圆回来,老娘告诉你,没这么容易的事!”

    高鹏被徐秋荷噼里啪啦喷了一脸口水,心里却暗暗松了口气。

    徐秋荷还活着,他至少不会牵涉人命官司,心里的压力没了。

    想着不久之后能顺利回京城探亲,如果运气够好,从此之后再也不用回甜水村这个破农村,徐秋荷这个村姑,也可以再也不见。

    这样想的话,高鹏觉得被徐秋荷骂,也没有啥大不了。

    他是有知识有理想的干部子弟,跟徐秋荷这种没文化没素质的村姑,完全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好了,秋荷,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不跟你计较,”高鹏很大度地表示不跟徐秋荷一般见识,“还是赶紧下山为好,要是徐尽欢让那群猞猁再杀回来,我们可不见得会有第二次逃脱的运气!”

    尽欢冷笑,高鹏还真是不折不扣伪君子,玩得一手漂亮的视线转移啊,想拉她垫背,如意算盘打错了。

    伊万忍不住气跳脚大骂,“放你娘的狗臭屁,你们招了猞猁被追赶,关我姐啥事?”

    尽欢捏着伊万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丹凤眼寒光闪闪,“高鹏,你的意思是我指挥这些猞猁来咬你们?”

    “这些畜生跟你这么亲近,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高鹏笑着点下巴,“如果证据还不够的话,你家里那只老雕,可以现成的证据。

    我要是去革委给你宣传一下你的本事,你猜你会不会被请去喝茶?

    这些伤人的猞猁和你那只金雕,会不会像野猪麻雀一样,被当成害兽害鸟处理掉?”

    说到去革委喝茶,尽欢是一点儿也不怵,她知道高鹏是在虚张声势。

    高鹏一没有强硬的身份背景,二没有的可靠的人脉关系,三没有充足的钱票支持,动动嘴皮子就想让革委的人帮他出头,未免也太天真。

    尽欢担心的是小金和这群猞猁的安全,猞猁一会儿撵回深山,找起来可不容易,小金却是在家里搭的窝。

    如果高鹏铁了心要跟他作对,只要编造出一个小金伤人的谎言,镇公社的民兵队为了“业绩”,自然会带着家伙上门来处理“害鸟”。

    尽欢是可以让小金出去躲几天,或者直接把小金收进空间,但谁知道民兵队在扑空离开之后,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尽欢预想着事情的各种可能,也权衡着应对的方法,把细枝末节都想完善,她就能放心收拾高鹏这个始作俑者了。

    事情还没想全,却有人早她一步动了手。

    高鹏正洋洋得意呢,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悄无声息就站在了他的面前,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贺重九站在那里一直没说话,高鹏觉得他没有一点存在感。

    右肩膀上的那只手,告诉了高鹏什么是真正的存在感,由外及内的痛感却层层递进,很快整个右半身都要失去知觉了。

    贺重九嗓音低沉,“诬陷也是有风险的,在举报之前,或许你要先要交代,你们在之前在山上搞破鞋的经过?”

    “你……知道?”高鹏痛得舌头都在打颤,心里惊涛骇浪翻涌。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轻慢她,”贺重九凑近他耳边,声音很低,“你居然敢威胁她?”

    高鹏一是反应过来,这个男人说的“她”是谁?

    看着尽欢那双漂亮的丹凤眼,正冷眼瞧着这边,他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尽欢。

    他本来只是想转移徐秋荷的视线,自以为抓住尽欢的软肋,没曾想他的把柄更致命,还被人捏得死死的。

第六百八十三章 结脑壳婚

    高鹏右边身体痛到发麻,当知觉快要消失的时候,针扎一样的刺痛又席卷而来。

    他使劲儿挣扎过,但却像是被点了穴道,在贺重九手里纹丝不动。

    失去身体的自主控制,又有把柄在人手里,高鹏觉得耻辱又惊恐,但让他低头认输是不可能的。

    最起码也得摸清对方的虚实,再决定要不要认输服软。

    贺重九气场强大又危险,他直觉很不妙,但他还是咬牙坚持,准备再观望试探一下。

    谁让现在是以成分出身论好坏,他干部子弟的身份,还是很占优势的。

    要是贺重九只是个身份来历都很普通的老百姓,他会让贺重九给他的耻辱加倍还回去,贺重九如果真的大有来头背景硬实,他再低头也来得及。

    “说我们搞破鞋,你有证据吗?”高鹏忍着痛叫嚣,“革委要挂破鞋游街示众,也得捉奸拿双,你算是哪根葱,就想给我定罪?”

    高鹏用嚣张地拿话激贺重九,要是贺重九沉不住气,愤怒地辩解或者对骂,必然会说多错多,更方便他抓问题找漏洞。

    这个办法高鹏屡试不爽,在京城读高中的时候,他就是凭这个法子一战成名,给革委贡献了不少战果,后来还成了红臂章的骨干。

    可贺重九根本不接他的茬,直接拿出别在后腰的家伙亮相,“你说我用这个押着你去镇上的公社,革委的人到底会信谁?”

    高鹏近视度数不低,没有了眼镜,需要微眯着眼睛才看能看清,当他看清贺重九手上那黑沉沉闪着寒光的东西,脸色大变。

    现在可不前风暴最激烈的时候,只要是稍有名气的红臂章,就能搞来一把家伙撑门面。

    当初的高鹏也弄到过一把上面跟新换代的淘汰品,虽然连靶都上不了,但也没少拿着到处炫耀。

    正因为那会儿也很多过激行为,现在上面对武器管得特别严,一般人根本弄不到这些东西,就算是私藏,也不会轻易示人。

    敢正大光明亮家伙,这个男人的身份不简单!

    “同,同志,咱们有话好说,”高鹏战战兢兢,“小心走火!”

    贺重九讥笑出声,连膛都没上就求饶了,却敢攀扯威胁徐宝儿,“就这么点胆子,也敢攀扯诬陷她?”

    “我也是开玩笑,跟你们闹着玩的!”高鹏冲徐秋荷递眼色,“秋荷也知道的,是吧?”

    “是个屁!说要去举报的人是你,跟我可没有一分钱的关系,”徐秋荷徐秋荷翻了个白眼,“弄不过别人,干脆地认输投降,还能让人高看一眼,这样把说出去的话又舔回去,和地里的蛐蟮子简直一个样!”

    “蛐蟮子?”高鹏怀疑徐秋荷拿蚯蚓这个恶心玩意儿跟他比,是认真的吗?

    “你跟蛐蟮子能屈能伸啊,”徐秋荷一惊一乍,“哎呀!我说错了,怎么能把你跟蛐蟮子放在一起比较呢!”

    原本怒气冲天的高鹏,心里稍微好受一些,“知道错了就行,我原谅你!”

    “我呸!谁稀罕的原谅?你还当是以前,我恨不得把你当仙人板板的时候啊?我说你跟不能蛐蟮子比,是你不配!

    蛐蟮子拱地还能松土肥田,你除了一天绷着城里干部子弟的架子还能干啥?

    地里的活一样也拿不起来,要不是我帮忙暗里接济,就凭你家里寄来的那点粮票,你早就饿死了!”徐秋荷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喷。

    被喷了一脸的高鹏有点懵逼,他都有点怀疑,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徐秋荷吗?

    以前的徐秋荷,就算谈不上温婉柔顺,但对他绝对是温柔小意的,甚至有点旧时女人的低眉顺眼。

    他说往东,徐秋荷绝不往西,遇到两个人意见相左情况,徐秋荷也会在另外地方加倍补偿他。

    就像今天他没进的了徐秋荷的闺房,之前在山上的时候就可以放软身段,任他摆布为所欲为。

    “秋荷,我知道你气我,”高鹏拼命压制怒气,“之前的事情,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我会改正,以后会尽全力补偿你,你相信我好不好?”

    徐秋荷嘲讽一笑,“你改不改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可没第二条命去冒险,那些不会兑现的补偿和承诺,我现在也不稀罕!”

    贺重九不像伊万喜欢看戏,这两人扯了半天都是感情纠葛,一点也没说到正事,让让他很不耐烦,他把家伙往前递了一截。

    高鹏的脖子侧边抵着冰凉的硬物,大动脉被压在下面,跳动的节奏瞬间凌乱,死亡的恐惧袭来,他也顾不上其他,急急地向徐秋荷哀求。

    “会兑现的,过几天我回京城探亲,你跟我一起回去,见过我爸妈,我们就结婚!”

    听到“结婚”,徐秋荷愣了一下,她跟高鹏的提过结婚的事情,但高鹏一直没松口答应。

    理由是知青回城的政策卡得严,知青一旦在农村结婚安家,想要回城就更难了,就连招兵招工,都是单身知青更有优势。

    高鹏的这个说法,徐秋荷当时也默认了,她也不想高鹏一直回不了城,不然她怎么沾光变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不过“城里人”这个馅饼儿,现在对徐秋荷来说,一点也不香了。

    高鹏还在甜水村的地界,就敢推她去死当垫脚石,那她跟着高鹏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更方便高鹏揉圆搓扁?

    “结婚?结你妈个脑壳昏!”反应过来高鹏算计的徐秋荷,暴躁地口吐芬芳,“你龟儿子为了你这条狗命,真是啥恶心事都能干的出来!

    在你把我推去死的账还没算呢,这会儿又想拿结婚来骗我,别做白日梦了!”

    高鹏又被喷了一脸口水,这下子总算相信徐秋荷真的不会帮他的事实。

    徐秋荷不帮忙解释,高鹏也只有自力更生向贺重九求情,“同志,咱有话好说,你别冲动,小心走火!”

    “想让我不拿家伙指着你也成,”贺重九食指轻轻摩挲着扳机,“除非……”

    高鹏瞟到贺重九的动作,都快魂飞魄散了,“不管什么要求我都答应,道歉也好,赔礼也好,总之你们让我干啥我就干啥,你手上可满着点!”

    贺重九转头往下面看,尽欢低头撸猞猁撸得挺专心,连一个眼角都没往这边分,倒是伊万这个熊孩子兴致勃勃听八卦看热闹。

    “徐宝儿,高同志为了得到我们的谅解,承诺要听从我们的命令,你有什么要求想干啥?”贺重九冲着尽欢喊道。

    尽欢仰着脸想了一会儿才说道:“除了道歉之外,我也没啥需要他干的事!”

    就高鹏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相,能帮她什么忙?尽欢是真的一条也想不出来,

    “姐,你要是想不出来,不如让我替你提要求吧!”伊万自告奋勇,湛蓝的眼睛满满都是兴奋的光。

    尽欢想也不想就点头了,伊万的性格她了解,下不了多大的狠手,最多把高鹏捉弄一顿。

    “既然你认为这些大猫是我姐养的,口口声声说它们追着咬你,是我姐指使命令的,不如试试这些大猫到底听不听她的话?”伊万脆着嗓子说道。

    高鹏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不,不行,这些猞猁这么凶,我会被它们咬死的!”

    “你怕被猞猁咬死太痛苦,是要选更干脆的选项吗?行!刚好我也觉得伊万的法子麻烦。”贺重九面无表情的说道。

    高鹏猛摇头,“不麻烦不麻烦!我觉得挺好!”

    短暂的时间里,他还迅速想好了应对方案。

    这里已经是山脚位置了,离村子最多也就一里路的距离,一会儿出了山路就玩命地往村里跑。

    猞猁再凶猛,估计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大摇大摆地伤人,说不定还会被人反杀做成肉菜,到时候看徐尽欢还怎么得瑟!

第六百八十四章 莫挨老子

    得瑟,尽欢是不会得瑟的,最多有点幸灾乐祸而已。

    高鹏之前不是把徐秋荷推到猞猁嘴里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在他却要走上徐秋荷的老路,关键是这条路还是他为了活命自己选的,真是讽刺极了。

    贺重九退后一步,高鹏立马就做起跑姿势,随时准备撒丫子开跑。

    不过守在山路口子上的几只猞猁,也抖着耳朵上的天线站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高鹏。

    路口有猞猁把持,高鹏就放弃了从路口上通过的想法,他的眼睛看向他左边的小山坡。

    其实相比较于比弯弯曲曲的小路,直接走小山坡距离会更短,说不定能尽快回到村子里。

    高鹏从旁边扯了一根茅草,勉强固定住裤腰带,解放出来的双手,只要捂住棉裤的的重点部位,预备动作就做完了。

    只见高鹏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腿撒丫子就往左边的小山坡冲下去。

    猫科动物最擅长捕猎方式,不是正面硬扛,而是从背后伏击,高鹏慌不择路逃跑留下后背,就别怪猞猁集体出动追击。

    猞猁们粗壮的大长腿发力跳跃,越过小路旁的灌木丛,都冲着山坡而去,除了还懒洋洋享受尽欢马杀鸡服务的这只。

    “你的同伴都去了,你怎么还待着不动?”尽欢用手指戳了戳它耳朵上的簇毛。

    猞猁抖了抖塌成飞机的耳朵,嗷呜了叫唤了一声,然后舔了舔尽欢的手,模样委屈又讨好。

    猞猁长满肉刺的舌头舐过手背,尽欢感到一阵微微刺痛的痒,只好继续给这只无赖的猞猁撸毛。

    “你的同伴,不会真的下口,把高鹏给撕吧咬碎了吧?”尽欢挠着猞猁毛茸茸问道。

    猞猁眯着眼睛,回应尽欢的只有接连不断的咕噜声。

    “高鹏不会有事的,这里离村子本来就不远,他还抄的近路,一旦他进了村,猞猁就不会再追他了。”伊万小声接过尽欢的话茬说道。

    伊万的话很乐观,是为了缓解尽欢的忧虑,他对高鹏生死安危,完全不感兴趣。

    去年高鹏拿他的外貌,揣测他的背景来历,来找尽欢的茬,最后没虽没得逞,但他一笔一笔在心里记着呢。

    要是刚刚知道呼救的人是高鹏和徐秋荷,他肯定劝尽欢和贺重九不要管,干脆让高鹏这种祸害被猞猁咬死吃掉算了。

    那曾想好心当了驴肝肺,高鹏都还没完全从猞猁的嘴下脱险,就想故技重施威胁要举报尽欢。

    贺重九出手教训了高鹏,但伊万觉得对高鹏这种狗改不了吃屎的货色,不给他一点厉害的颜色看看,说不动下次还出幺蛾子。

    所以,他才替尽欢跟高鹏提了这么一个条件。

    高鹏不是说尽欢让猞猁追着咬他吗?那就让猞猁真的去追去咬!

    明明尽欢没做过的事情,高鹏非要诬陷扣屎盆子,那还不如把事情坐实,不然罪名不是白担了吗?

    至于高鹏会不会被猞猁追上被咬,那就看高鹏惜不惜命了。

    看高鹏和徐秋荷吵架的热闹,就知道高鹏为了他那条命,无所不用其极。

    这里离村子里这么近,跑得快的话不过几分钟,高鹏不想死的话,大概是能拿出吃奶的劲儿来逃命吧。

    退一万步讲,要是高鹏真的点儿背,被猞猁追上撕碎吞下肚,那也是他不敢硬刚,做了自认为胜算较大的选择而已。

    伊万看着尽欢对猞猁上下其手搓来揉去,猞猁一点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反倒是尽欢的手一停下来,它就不乐意,把脑袋主动送到尽欢的手里,蹭过来蹭过去。

    看着猞猁自如撒娇的动作,伊万都怀疑这不是山里茹毛饮血的猛兽,而是温顺亲人的家猫。

    论撒娇的水平,村里那些家猫,跟这只猞猁比,估计都要甘拜下风。

    看猞猁对尽欢撒娇卖萌,伊万也有些手痒。

    他有点隐性猫控,碰到谁家养的猫,都忍不住想抱来撸一顿,之前看到一群猞猁下山,他也是兴奋比害怕要多得多。

    看尽欢尽情撸“大猫”,他能不心动手痒吗?

    猞猁那身厚实绵软,油光水滑的皮毛,看起来就很好摸。

    毛茸茸的大爪子看起来也很可爱,爪子下面藏着肉嘟嘟的肉垫,让他很有上前握爪的冲动,如果顺便捏一把肉垫,那就更完美啦!

    心动不如行动,伊万悄悄咪咪把手像猞猁伸过去,想趁着猞猁眯着眼睛,准备摸一把就赶紧撤。

    出师不利,他手还连毛都没挨上,猞猁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咧嘴冲他呲出尖牙,尖锐锋利的指甲像一把把小弯刀伸亮相。

    意思表现得很明显:莫挨老子!

    伊万悻悻然缩回了手,猫不是谁想撸就能撸的,家猫不高兴会挠人,猞猁要是惹毛了,撕了他都不带眨眼的。

    高鹏从山坡那边跑了,贺重九身高腿长,几步就从小坡上跳下来,径直往尽欢面前那边走去。

    徐秋荷崴伤脚,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这会儿正脱力,想让他扶一把,还没等开口,他已经跳下去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尽欢的身边。

    看贺重九弯身屈腿,蹲在了尽欢的身边,和尽欢姐弟俩小声着说话的神态,完全没没了之前的冷漠狠厉。

    徐秋荷黯然,老天爷还真是不公平。

    这天底下的好处,竟全让徐尽欢一个人给占全了!

    徐尽欢在灾荒时出生,能成功养活下来,凭的不是村里人吹得玄乎的福运,而是有背景有本事的祖祖保驾护航。

    平安无恙地活下来,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干活,村里别的女娃,没有一个有徐尽欢过得自在滋润。

    想上学就能从小学念到高中毕业,直到没有学可以上,毕了业没找到工作,还心安理得在家里玩。

    这个别说是村里的女娃了,就是特别受宠的男娃,也不敢像徐尽欢这样心无杂念地上学。

    就像她大哥徐春生,是她妈的心尖尖,初中毕业之后没找到工作,蹲在家里不干活,唠叨数落埋怨,她妈一样也没落下。

    长辈资历和家庭条件,比不了就算了,谁让自家祖宗父辈不敢出去闯荡,没给子孙后辈挣来功勋和家资呢。

    徐尽欢最让人眼红的不是这些外在条件,关键是徐尽欢本人的条件也特别好。

    外貌长相也很出挑,就算打扮得简单朴素,也比别的女娃要亮眼一大截。

    徐祖爷都已经放出“最近几年不议亲”的话,还是有人从旁打听徐尽欢的情况,就连她妈李芳华,也被娘家那边的亲戚打听过。

    当时她妈怎么说来着,“人家门槛都要被媒人踏平了,你和那个姓高的小子处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那不是高鹏说结了婚就不好回城了吗?她还想靠着高鹏的关系做城里人,当然只有忍着把结婚的计划推后再推后。

    推到现在,是彻底结不成了,谁让她没有选男人的眼光,挑了高鹏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呢。

    徐秋荷想到高鹏就堵心,再看尽欢和那个男人说说笑笑的一幕,更觉得刺眼扎心。

    她见过那个男人对高鹏示威耍狠,以为只有冷酷无情的一面,没曾想对徐尽欢那样轻言细语温和周到。

    徐尽欢脸色平常眼神清明,没有浓情蜜意的爱意,就知道两人不是对象关系,最起码现在还不是。

    连关系都没确立,那男人是有多喜欢徐尽欢,才能一言不合就为徐尽欢亮家伙出头?

    徐尽欢不费吹灰之力,就俘获了一个各方面都很出色的男人。

    她全身心付出,换来了高鹏在关键时刻的抛弃和背叛。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这句老话说得一点没错,她不打算也没胆子弄死高鹏,不过在甩了这个怂货之前,得把花在高鹏身上的东西全部讨回来才行。

    徐秋荷心思复杂地盘算着,脚上一瘸一拐,费了好长时间,才从小路上走下来。

第六百八十五章 保持自尊

    尽欢拍了拍猞猁的脑袋站起来,“我要回家了,你也该去找你的同伴了!”

    猞猁直立起来,前腿扒拉着尽欢的手臂不放,见尽欢迟迟没有动作,在尽欢身上又蹭了两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爪子放下地。

    “嗷呜——”猞猁仰着脖颈大声嗷叫了一声。

    粗犷响亮的声音在林间山路荡开,立马就响起了另外几道叫声,另外几只猞猁在回应。

    声音里突然混入急促尖厉的呼救,听这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高鹏。

    呼救声和嗷叫此起彼伏,而且还越来越近。

    没一会儿就看到高鹏气喘吁吁的朝这边跑过来,后面跟着一串不紧不慢的猞猁。

    “姐,你看!”伊万兴奋地抓着尽欢的手臂喊道:“高鹏不是往村里跑了吗?咋又撵回来了?”

    几只猞猁在高鹏的后面呈半圆型的阵列,高鹏这是被这群猞猁给包围了。

    话说猞猁不是独居动物吗,这几只猞猁合作捕猎,讲究策略不说,配合也很默契。

    “救命!救命啊!徐同志——”高鹏看到尽欢就跟看到救星一样,大喊着就奔着这边冲过来。

    尽欢正想闪开,后面突然伸出一双手,一只捂住她的眼睛,一只拦腰抱住她往后一转。

    “别看!”贺重九低沉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徐宝儿,别看……脏!”

    脏,的确是很脏,高鹏身上不是泥就是水,找不出一块干净地儿。

    但贺重九捂住尽欢的眼睛,显然不是指个人卫生,而是不想尽欢被比之前更为暴露的高鹏污了眼睛。

    他不知道的是,该看的不该看的,尽欢之前就已经全看到了,不仅看完了,还给了个“没肌肉没看头”的结论。

    不过高鹏为了逃命,还真是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顾了。

    他的棉裤早就被山坡上的荆棘五马分尸,前后左右几片撕裂,一丝一丝分开在风中飘舞。

    里面的裤衩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但也比之前破烂,破洞和裂口布满,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儿,不打折扣地露点。

    冷风中狂奔着遛鸟的滋味,有多尴尬多羞耻,高鹏最清楚,不过现在的他也顾不上。

    之前猞猁追他的时候,就已经兵分三路,一路从侧面绕到前面去堵他,一路在后面紧追不放,另外两只则在他的左右两侧夹击。

    明明他眼看马上就能进村,他还来不及欣喜,前面的路突然窜出来一只猞猁,就是中途跑不见了的那只。

    当时他还以为那只猞猁跑岔了道,不可能再追上来,那曾想猞猁居然在在进村的口子上等他自投罗网。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进退两难的高鹏迅速盘算,他觉得对付一只猞猁,总比对付后面三只要容易。

    说是要对付拦路的猞猁,但高鹏一点也不敢正面刚,只会伸长脖子,朝村子呼救求援。

    他喉咙都快喊破了,没一个来救他,反倒是把拦路的那只猞猁给惹毛了,弓背龇牙作势就要向他扑过来。

    高鹏还能咋办,转身就跑呗!

    之前还能动脑子规划一下路线,这会儿来不及,只能拼命往前跑。

    慌不择路的狂奔后又回了山上,高鹏心里也是绝望,下了山都没有活路,往山上跑那不更是死路一条?

    不跑也不行,他也没有受死的勇气,只能抱着侥幸的想法往前跑,万一猞猁跑累了不追他了呢。

    随着时间的流逝,高鹏越来越吃力,他清晰地感觉脚步越来越沉,腿肚子不由自主的战栗发抖。

    几只猞猁呢,跟他完全相反,别说是累得主动放弃了,比之前还精神,跑得更快了。

    就在高鹏快要坚持不下去,想要彻底放弃的时候,转过山头突然发现,尽欢一群人正朝这边走来。

    高鹏顿时狂喜,只要能巴上徐尽欢,他不就得救了吗?

    最大的那只猞猁,正跟徐尽欢并排走在山路上,像一只撒娇的家猫,只在徐尽欢的腿上挨挨蹭蹭,并没有攻击其他人的意思。

    “徐同志,救命!”高鹏尽欢被贺重九转身,顿时急了,“徐同志,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伊万板着小脸儿呵斥,“你说谁见死不救?高鹏,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我,那个,伊万小同志,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高鹏笑得战战兢兢,“是我说错话了,求你们帮帮我吧,不然我真的……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背后的猞猁猛地扑倒在地。

    “啊——”高鹏叫声颤抖得厉害,“徐同志,求你你行行好,只要你救了我,我一定铭记你的恩情,我爸妈都是干部,你救我,我一定会让他们报答你。”

    高鹏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连让当干部的爹妈都拿出来许好处,这时候的干部作风,可比任何时期都严格。

    可尽欢却不为所动,一直背对着高鹏,连转身的意向都没有。

    那些猞猁只是把高鹏扑倒,并没有下口撕咬的意思,既然一时半会不会出人命,那就不用着急。

    要是太容易捡回性命,高鹏这种不安分的人,难免不会出幺蛾子。

    多晾他一会儿,多受点惊吓,也能多长点教训!

    尽欢没应声,贺重九更没有反应,剩下的两个人,显然都记着高鹏的仇,看热闹的看热闹,幸灾乐祸的幸灾乐祸。

    高鹏被一只猞猁压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也根本不敢动弹,几只猞猁围着他打转,在他身上嗅来嗅去,像是在考虑从哪里下口。

    当猞猁龇着牙凑近他的脖子,他觉得他的心跳都快停了,努力咬紧牙关,克制住上下牙齿打架。

    尽欢没理会他,贺重九和伊万看样子对他施以援手,他没有办法,只能把希望寄托到站在最后面的徐秋荷身上。

    “秋荷,你帮我说句话,让徐同志救救我吧!”

    “凭什么?”徐秋荷笑容讽刺,“高鹏,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帮你?”

    其实就算是没有之前,高鹏推她去死的事情,她也不见得愿意跟尽欢求情。

    在别人面前怎么丢脸,她都可以不在乎,唯独在尽欢面前,拼了命地想保持她的自尊。

    对于之前的事情,高鹏自知理亏,但他不得不继续低声下气,“秋荷,求你了,就看在我们感情的份上,替我跟徐同志说句话吧!”

第六百八十六章 绵里藏针

    徐秋荷没说话,脸上的嘲讽的表情变得冷漠阴沉。

    感情?高鹏还好意思提感情?

    高鹏推她去死的那一刻,他们之前的感情就已经玩完。

    没有了感情,她管高鹏去死!

    高鹏见徐秋荷阴着脸不说话,就知道了徐秋荷已经死了心,不过仍旧没有放弃游说。

    “秋荷,我知道你很恨我,你不承认我们的感情,那商品粮户口呢?也要放弃了吗?”

    “商品粮户口?”徐秋荷眼里的亮光转瞬即逝,“你连自己都弄回不去,还说帮我弄商品粮户口,吹牛不打草稿!”

    她跟高鹏在一起,喜欢高鹏斯文白净的外表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高鹏城里干部子弟身份。

    就想着高鹏能回城,以她几年如一日的付出,总有资格以高鹏对象跟着一起回去,那商品粮户口、城里人身份也就顺理成章了。

    可惜,今天她的美梦惊醒,高鹏在生死关头,抛弃她也就算了,还落井下石推她去死当垫脚石,真到了回城那一天,也会毫不犹豫一脚踹开她。

    见徐秋荷不相信,高鹏急忙给解释,“真的!这次我真的能回城!我爸妈已经安排好了,这次我回去探亲,就是回去落实工作的。

    你这次跟我一起回去探亲就结婚,你上了我家的户口粮本,不就是吃商品粮的城里人了吗?”

    听高鹏这么说,徐秋荷又恼怒又心动。

    恼怒的是,高鹏对她真的没有半分真心,落实工作的事情没跟她透一点风,这明显是打算探亲之后一去不回,把她彻底甩开。

    心动的是,这似乎是个机会,要是真像高鹏说的那样,只要婚姻关系确定,那她商品粮户口跑不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犹豫,她怕高鹏说话不算话,要是她跟尽欢低声下气求了情,高鹏顺利脱险后翻脸不认账怎么办?

    徐秋荷心乱如麻,尽欢则背对着她一片悠闲,小声跟贺重九聊着天。

    “重九哥,你说高鹏说的是真的吗?”

    “已经落实了工作,直接从单位开介绍信,就能办调动手续,不用特意请探亲假。”

    “那要是工作没落实下来,探亲假过完,再灰溜溜回来,那丢脸就丢大发了。”

    “丢脸是以后的事情,前提是留下一条命,才有机会丢脸!”

    ……

    徐秋荷原本还想赌一把,听了尽欢和贺重九的对话之后,冲动的心又平静下来。

    高鹏的心随着徐秋荷的脸色起伏,这么一小会儿时间,对“五味杂陈”四个字有了深刻体会。

    “秋荷,我说的都是真的,”高鹏不甘心继续劝说,“我可以给你立字据,要是我没有办到,你可以拿字据去告我,你看行不行?”

    徐秋荷双眼发亮,对呀,立字据,她怎么没想到?

    有了签字画押的字据,就抓住了高鹏的软肋,要是高鹏撕毁承诺,她不仅要拿字据去告高鹏,还要把高鹏背信弃义的事情宣扬得人尽皆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就不信她堵上自己所有的一切,还斗不过装斯文假清高的高鹏。

    徐秋荷拿定主意之后,就把脸转向正在揉猞猁脑袋的尽欢。

    光看带着雀跃的希冀眼神,尽欢就明白徐秋荷的心思,不过她没有开口。

    她没那么善解人意,会主动成全徐秋荷。

    倒不是跟徐秋荷想的那样,记恨着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矛盾怨恨,更没有非要徐秋荷对她低声下气的报复心。

    看看徐秋荷和高鹏热闹就够了,她可不想掺和到两人的是非当中。

    “徐尽……不,”徐秋荷咬着舌尖顿了下,艰难地改了口,“小姑姑,求你,求你帮帮忙。”

    尽欢惊讶地挑眉,她没想到徐秋荷真的会跟她开口。

    自从徐秋荷撕下白莲花那层楚楚可怜的伪装,就一直以强势尖锐的态度示人,跟尽欢保持距离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是打照面也不会有好脸色。

    就像是今天,她尾随着尽欢下山,也算是间接被尽欢救了一回,徐秋荷也没跟尽欢说过一句客气话。

    为了商品粮户口和城里人身份,徐秋荷也是下血本了,明明最不想在尽欢面前示弱,还是咬牙低了头。

    只是她脱了白莲花这层皮之后,就一直放飞自我,装可怜扮无辜的表面功夫早已退化,心里的不甘和屈辱根本藏不住,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

    徐秋荷的低头,出于真心还是假意,尽欢都不感兴趣,她一点也不想跟徐秋荷往来,更别说掺和徐秋荷和高鹏的感情纠葛。

    “小姑姑,求求你了,”徐秋荷见尽欢一直不说话又开了口,这次之前要诚恳多了,至少脸上的不甘屈辱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卑微的自省和悔悟。

    “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眼皮子浅,眼红嫉妒小姑姑你,我知道错了,求小姑姑看在我们顶着同一个姓的份儿上,帮帮我吧!”

    话说到这份儿上,尽欢也不好再不表态,刚想开口拒绝,就被伊万抢先了一步。

    “哟!这会儿你知道跟我姐顶着一个姓了?前几个月不还吵着闹着要去告我姐,说她收留坏分子吗?”伊万毫不留情地揭短。

    “求我姐的时候,知道我姐是你小姑姑了,别以为我没看见,几分钟之前你拿眼睛瞪我姐。”

    “我又没说瞎话诬赖你,你瞪我干啥?比眼睛大啊!”

    “要真比眼睛大,在场所有人,你就只能勉强比高鹏的眯缝眼好那么一点儿!”

    伊万撇嘴叭叭个不停,湛蓝的眼珠子也快飞出上眼眶,牙尖毒舌技能点满,把徐秋荷堵得死死的,一句话都反驳不了,谁让他吐槽的全都是事实呢。

    徐秋荷说不过伊万,还是把话头递给尽欢。

    她看得很明白,伊万嘴皮子虽然厉害,骂人也难听,但最后下决定还能指挥动那些猞猁的人,不是伊万,而是徐尽欢。

    “小姑姑,以前是我做得不对,高鹏也得罪过你,你不想救他也正常,

    但不看僧面看佛面,高鹏的关系只要一天不转走,就一天是甜水村的知青。

    他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村干部从上到下,没一个人能脱得了爪爪,你家跟支书家的关系那么好,也不想他为难吧?”

    尽欢挑眉笑起来,比起假模假样低声下气的示弱,还是这样软中带硬绵里藏针的威胁适合徐秋荷。

第六百八十七章 你行你上

    徐秋荷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尽欢是不希望徐家俊吃瓜落,不过徐秋荷被商品粮户口冲昏了头,实在操之过急。

    徐家俊吃瓜落的前提是高鹏真的出事,不过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被猞猁摁在地上摩擦是有点惨,但好歹猞猁没下口嘛。

    尽欢拍了一下顶着她手心的毛脑袋,猞猁立马仰头“嗷呜”出声,围着踩着高鹏的几只猞猁就跟收到了明兰一样,一只接一只地叫起来。

    粗犷低沉的嗷叫声,被寒冷的山风裹挟着飘远,在河谷山壁激荡一圈的,卷回更加刚猛高亢的回音。

    “小姑姑,”徐秋荷抖着发白的嘴唇,“是不是有老虎?”

    老虎?别说,猞猁那失真的回音,还跟虎啸真有的一拼。

    据资料记载,野生华南虎在五六十年代就已经濒危,龙门山深山都不一定有老虎,就更别说离村子这么近的浅山坡地。

    不过虎啸是徐秋荷惊吓听错的,但真要老虎却不难,尽欢的鲤珠空间就像个小星球,别说是华南虎,把东北虎华南虎

    要是徐秋荷要为了商品粮户口没下线,真要死皮赖脸跟尽欢死磕到底,悄悄提溜出一头老虎,对尽欢来说,也不是不可以。

    可惜的是尽欢还没来得及开口表态,高鹏那边就先闪了劲儿。

    被猞猁围着朝不保夕的高鹏,心里那根弦本来就快要绷断了,拜徐秋荷所赐,又把猞猁嗷叫的回声当成了虎啸,心态顿时崩了个稀碎。

    “啊啊啊啊——救——”高鹏扯着嗓子大喊,叫声还没完全喊完,尾音就卡在了嗓子眼。

    本来正引颈长啸的猞猁们,突然集体炸了毛,龇着獠牙逼近了高鹏。

    食肉动物茹毛饮血,呼吸都有一股不轻的腥臊儿兜头而下,高鹏感觉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

    窒息感当然不仅是被熏的,现在他哪有心思端“受不了脏忍不了臭”的干部子弟架子,完全是被猞猁吓的好吗?

    随着猞猁的呼吸的逼近,他的恐惧不断加码层层递进。

    最先开始的的症状是出冷汗,前胸后背湿透,光着冻得要死的两条腿也在出汗,脸上头上的汗更是淌得到处都是,把之前脸上的泥巴印子都湿透成稀泥。

    可怕的不仅是猞猁呼吸的腥味儿,更恐怖的是,当猞猁灼热急促的喘息逼近他脖子两侧的大动脉上时,那种死亡到来的感觉。

    自己心跳慢下来,声音却很大很大,盖过了猞猁的呼吸声,山里的风声,林子里的鸟叫,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切声响动静都模糊消逝,只剩下缓慢的心跳。

    咚——

    咚——

    咚——

    沉闷缓慢的心跳声,好像是绝佳的催眠方式,高鹏使劲瞪眼睛,还是撑不住闭合的眼皮,彻底闭上了眼睛。

    “姐——”伊万失声叫道:“他,他他是不是死了?”

    这么大的咋呼声,都不见高鹏有反应,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面无人色,看上去是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贺重九想过去查看高鹏的情况,尽管在他看来,高鹏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但人命无小事,何况出事现场还有尽欢和伊万。

    他刚抬起脚,就被尽欢拉住了袖子,“重九哥,别去,没事的!”

    “没事啥没事?徐尽欢,你还不赶紧过去救人!”徐秋荷尖着嗓子冲尽欢喊:“要是高鹏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死了,在场所有人,谁也脱不了爪爪!”

    色厉内荏这一套,尽欢可不吃,“喊什么?小心激怒那些猞猁,他别说的没命,就是全尸都保不住!”

    “那咋办?总不能眼睁睁看人就这么凉了硬了?”徐秋荷咬牙忍着火气。

    尽欢摊手没说话,就想晾一下徐秋荷。

    你行你上啊,不行就别瞎比比!

    至于趴地上等凉凉的高鹏,尽欢早就用精神力检查过了,最后凉不了也硬不了。

    既没死也没休克,就是吓晕过去而已,等会儿冷了会自然醒。

    “徐尽欢你什么意思?你还不赶紧过去救人?”徐秋荷被尽欢漫不经心的态度弄得很火大。

    “你要想救高鹏就自己上,冲我来什么劲儿?”尽欢没好气地冷哼。

    “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救?徐尽欢,这里所有人,只有你是医生,你见死不救,就不怕我举报吗?”徐秋荷咬牙说道。

    她大为光火地威胁尽欢,不是对高鹏余情未了,只是害怕高鹏死了,会把她牵连到人命官司里面。

    “你要去举报?”贺重九冷冷瞥了徐秋荷一眼,“之前你们在山上干了啥,心里没点数?到时候我去革委帮你交代?”

    提到山上那点事儿,徐秋荷的气焰立刻萎了。

    要是她跟高鹏在山上胡来的事情曝光,革委还不得立马拿她当典型挂破鞋游街,光想想那个场景,她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我,我只是说大话唬小姑姑,没想真去举报。”半晌之后,徐秋荷才抖出一句解释的话。

    她这么苍白的解释,有人信才有鬼。

    尽欢嘴角擒着冷笑,“我可当不起你的‘小姑姑’,有你这种开口闭口就是举报的侄女,我估计没两天我就得去革委上思想学习班了!”

    “我知道错了,”徐秋荷咬着嘴唇顿了一下,“举报我真的只是说说而已,没想真去干。”

    “你真去举报,我也不会怕,救不救高鹏,全凭我乐意,谁也管不着!”尽欢耸了下肩膀表示无所谓。

    徐秋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不是医生吗?医生见死不救,是要担责任的。”

    “我也不医生啊,我一没在医院挂职坐诊,二没领村里赤脚医生的工分,义诊看病那是我乐意,我要不乐意的了,说也说不出个不是来!”尽欢十分理所当然。

    这下徐秋荷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原以为不管今天的事情怎么样,徐尽欢都会落下一个话柄,到头来她还是太天真。

    徐尽欢见天背着药箱四处跑,义诊看病救人,赚足了风头名声,原来不过只是当消遣,要换成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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孑然一身的徐尽欢一朝飞机失事,成了六十年代萌萝莉。六十年代物资匮乏、条件艰苦?怕啥?鲤珠空间在手,吃饱喝足乐淘淘!成了小娃手小腿短、身单力薄?怕啥?全能曾祖在侧,家里家外一把抓!从小学医练武,定能让自己鲤鱼跃龙门!尽欢:人生得意须尽欢呐!某男:我离人生得意的巅峰,就差一个叫尽欢的老婆!自带锦鲤穿六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自带锦鲤穿六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自带锦鲤穿六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