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8章 故人相助6
胆大包天地干了这么一票，陆江和风轻雪都很兴奋，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他们在附近的点心店里吃东西，没听到什么传闻。
吃完饭后，他们接着在附近转悠，没事人一样，作出找人的架势，等到九点多钟，看到文物部门的大门口突然人来人往，好些公安人员东奔西走，人人神色严峻，四处登门查访。
同时，他们也看到了何红军的身影夹在其中。
等到快晌午的时候，大部分人员逐渐散去，站在路边的陆江朝何红军招手。
何红军擦了额头的一把汗，“两位同志怎么在这里？”
“我们来附近找人，结果没找到人，又赶不上回去的电车，就在这儿住了一宿，马上就回火车站附近原先住的国营宾馆。”风轻雪回答完他问题，下巴朝文物部门一扬，“那里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公安部门都出动了，或是一脸茫然，或是一脸严峻。”
何红军左右看了几眼，低声道：“发生大事了，天大的事，没法解释的事。在这种破除旧世界遗留之物的时候，发生这种事简直骇人听闻。”
陆江和风轻雪就问是什么事。
“文物部门里准备装船送到东南沿海的大批文物一夜之间突然不翼而飞，整个仓库里什么都没有了。哦，不对，仓库里还是有些破旧东西，之前堆放书籍字画的破架子，因为文物都被装在箱子里了。另外现场出现一大盒黄金，古色古香的红木盒子。你们说，能不骇人听闻吗？”
何红军一边说，一边摇头，脸上仍残存着发现这一事实后的惊骇。
风轻雪伸手捂住嘴巴，小声惊呼道：“那不是神仙手段？”
何红军叹道：“一大半的人心里都这么嘀咕着，就是不敢出口而已，太神奇了，不是神仙手段根本不能解释这一现象。不说了，不说了，接下来有的忙了。”
“那你去忙，我们不打扰你了。”陆江开口道。
何红军点点头正准备离开，突然问道：“你们找什么人？跟我说个人名和地址，说不准我能帮你一把。你们不是很快就去首都了吗？”
风轻雪忙道：“对啊，怎么忘了何同志你。巧了，我们找的人和你同姓，叫何清音，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婆婆了。她成分应该不太好，所以我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寻找。何同志，不知你能不能帮我们找到她。”
“何清音？”
“是啊，何清音，在画坛上很有名的。”
何红军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你们找我就找对了，这就是我想说更巧的事。”
“怎么？你认识？”风轻雪十分惊讶。
“我姑奶奶啊！”何红军嘴角上翘，声音虽然没抬高，但语气十分愉悦，“轻雪同志你不会忘了吧？我当初跟你说过，我来上海就是投奔我的姑奶奶。”
风轻雪睁大眼睛，“何清音是你姑奶奶？”
何红军点头，笑道：“不然怎么说无巧不成书？要说画坛上有名的何清音何大师，除了我姑奶奶，世上没有第二个人！”
第0949章 飞往首都1
风轻雪先是为自己找到何清音而感到高兴，随即又因她的成分而感到担心，“何红军同志，这位何清音大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温如玉等人在首都遭受那样的噩运，何清音在上海能避免吗？
何红军叹了口气，小声道：“这种情形，谁能独善其身？我的消息灵通一点，早在出事之前，我就带着姑奶奶把家里所有的书画都捐给了文物部门，哦，全部都在这次失踪的文物之中，也不知道是哪路仙家做的事。www.uu234.net然后，住房主动上交给国家，我又以姑奶奶病重缠身为由，私底下向几位领导求了情，终于网开一面，现在老人家就住在单位分给我的房子里。”
要不是他们仍在路边，风轻雪都想双手合十，念一声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了。
“何红军同志，我们能见见她吗？”风轻雪开口道，“你可以先问问她的意思，如果她愿意见我们，你来通知我们，我们再登门拜见。”
何红军愣了一下，忙道：“那行，我问问，明天给你们回话。”
这位姑奶奶脾气再好，何红军都不敢擅自做主。
风轻雪作势从挎包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递给何红军。
何红军打开一看，上面就写了“风轻雪”三个字，笔走龙蛇，苍劲有力。
“为何把你的名字交给我姑奶奶？”何红军十分不解。
风轻雪微笑道：“何同志，你把这张纸交给你姑奶奶，问她认不认得纸上这个熟人，她肯定会告诉你的。”这可是温如玉亲笔写的啊。
为了取信于何清音，风轻雪特地讨了温如玉的墨宝。
怕写别的内容容易引人怀疑，温如玉直接就把风轻雪的名字写在纸上了，万无一失。
何红军把纸张叠好装进口袋里。
他曾在何清音跟前提过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是，何清音并未表现出认识风轻雪的样子。
所以，何红军对风轻雪的话半信半疑。
因为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何清音对外界充满了不信任，怕自己给侄孙带来解决不了的麻烦，除非必要，否则老人家平时都足不出户。
中午正要以早上剩的饭团子解决饥饿，老人家看到何红军从外面进来。
“红军啊，你中午都在食堂吃饭，今天怎么回来了？”何清音眉清目秀，满脸慈祥。
虽然生活在心惊胆战之中，但何清音的心态依然很平和。
相由心生，心态平和，相貌自然慈祥。
“今儿文物部门出了一件奇事，大伙儿都没心情上班，各处调查去了，我就回来了。”何红军把自己带来的饭盒放在桌子上，打开后传出咖喱牛肉汤的香气，“姑奶奶，您先吃饭，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的救命恩人到了上海吗？他们夫妇想来拜访您。”
何清音喝着自己最喜欢的牛肉汤，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见，不见，我这把老骨头成分不好，别带了晦气给人家。”
何红军掏出那张纸的动作顿了顿，“谁说您晦气的？想见您的人就不会这么嫌您。”
第0950章 飞往首都2
何清音呵呵一笑，不想跟侄孙继续说这些，看着他打开纸，“你拿的什么？”
“我那位救命恩人轻雪同志让我转交给您的，说您见了她的名字就一定认得她。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何红军特别好奇，真有那么灵吗？刚才自己提起风轻雪，姑奶奶都说不见。
“我认得她？这可就奇怪了。”何清音放下汤勺，接过来看了一眼。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老人家看清纸上的书法后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你说这是你那个救命恩人交给你的？”何清音的语气十分急切。
“对啊！”何红军点头，“您认识她吗？”
“认识，认识，当然认识！”就算化成了灰，她都能认出纸上的笔迹出自老师温如玉之手，这说明老师有下落了，“快，快，快带我去找她。”
虽然她不知道风轻雪和温如玉是什么关系，但何清音一分钟都不想耽误。
何红军忙道：“您喝完汤，您先喝汤，喝完后，我带您去找她不好吗？这时候，他们应该在外面吃午饭，因为他们住在国营宾馆，不可能自己做饭。而且，轻雪同志说了，您是长者，他们要来拜访您，哪有您去拜访他们的道理啊？”
何清音用力拍着他的胳膊，“这时候了，还讲究什么？什么长幼有序，在这时候都是狗屁。虽然我一把老骨头了，但是我觉得自己走得动，一顿不吃，饿不死！现在就去，咱们到的时候，说不定他们已经吃完饭回到宾馆休息了。”
何红军能说什么？当然顺从了。
扶着老太太坐上电车，到了国营宾馆，跟服务员打了一声招呼，说明自己的来意。
服务员忙道：“不打无准备之仗。陆江同志和风轻雪同志刚刚回来，不到五分钟，我上去跟他们说一声，你们稍等一会好吗？”
何红军算是当地的一个红人，服务员有眼色得很。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好好好，麻烦你了，同志。”何红军道。
陆江和风轻雪做了那么一件大事，因为太过离奇，官方根本无从调查，所以没有掀起什么大风大浪牵连无辜，除了神仙，谁能让那么多文物消失？
夫妻二人心中感到很痛快，正准备大吃一顿。
忽然听到敲门声，风轻雪赶紧把刚拿出来的食物重新放回空间。
陆江开了门，见到服务员，忍不住道：“团结就是力量。同志，有什么事吗？”
“楼下来了一位何红军同志，他还带了一位老同志，说要见两位同志，两位同志方便他们上来吗？”服务员也不嗦，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找他们的目的。
老同志？难道是何清音？
风轻雪忙道：“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和你一起下去。”
两夫妇下了楼，看到何红军和他身边的老太太，风轻雪快速上前几步，扶着老太太的胳膊，笑道：“走，咱们上楼到房间里说话。”
“好好好！”何清音没有任何反对。
单看他们表现，除了知道真相的陆江，其他人包括何红军在内都以为她们很熟。
第0951章 飞往首都3
走到房间门口，陆江把何红军拉进了自己的房间，“女同志说话，咱们男同志跟着掺和什么呀？走，到我房间坐坐。www.uu234.net何红军同志，你跟我说说上海这边的局势，让我了解了解。”
相比较而言，作为男人，更注意时局变化。
“好！”何红军也觉得跟进去不太适合，自然就听从陆江的意思了。
风轻雪莞尔一笑，请何清音到自己房间中。
她先扶何清音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然后关上门，回身提起热水壶倒水。
“轻雪同志，你别忙，我不喝水，我不渴。这字是谁写的？你可以告诉我吗？”何清音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风轻雪交给何红军的纸，态度十分急切。
风轻雪没有拐弯抹角，笑道：“老师写的，我老师写的，作为我见师姐的证据。”
何清音一愣，“老师？师姐？你是？”
风轻雪恭恭敬敬地把搪瓷缸递到她手里，“老师座下第九弟子风轻雪，见过何师姐。”
文文绉绉的话让何清音惊喜极了，颤声道：“你的意思是老师现在平安无事？”
“是，老师在我们老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老师一直都很担心几位师兄师姐，所以我们来上海，特地叮嘱我们打听一下师姐的下落。”风轻雪叹了口气，“当我知道何红军同志的姑奶奶就是师姐，又得知师姐你安然无恙，别提有多高兴了。”
何清音顿时喜极而泣，“寄出去的信如泥牛入海，我就知道，首都的局势不好，老师的情况不容乐观。可是，我自身难保，红军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保住我一条老命，我不能让红军冒险再去首都一趟，去了也不见得有办法，只能在心里求老天爷保佑，保佑老师和师兄弟们可以平平安安地度过这场劫难，哪怕我知道自己的祈求不过是心理安慰。”
风轻雪安慰道：“现在老师没事，师姐可以放心了。”
“是是是，可以放心了，可以放心了。”何清音握着搪瓷缸，“就是不知道师兄的下落，我心里还是很担忧，当初八个人，折了一半。唉，这个世道，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也不知道上面的事儿和我们这些书呆子有什么关系。轻雪，我叫你轻雪吧，老师在你们那儿住得还好吗？精神怎么样？吃的穿的住的都怎么样？怎么会到你们那儿呢？”
略过崔绍元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风轻雪把温如玉目前的情况粗略地告诉了何清音，“既然我拜了老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老师的衣食住行请师姐不用担心。”
何清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以后，就辛苦你了。”何清音道。
“我也只有两三个月的假期，假期结束后就得回部队了。”风轻雪一声叹息，“所幸我们家乡的父老乡亲都很厚道，家里的孩子都大了，可以帮忙照料老师。我们就住在一起，西边是牛棚，东边是我们家，现在大队正给他们盖房子，也在我们家附近。”
第0952章 飞往首都4
何清音听了风轻雪的话，沉吟片刻，道：“我问问红军，能不能把我安排到你们家乡参加劳动改造。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虽然我年纪也不小了，但是五十来岁的年纪，没到老态龙钟的地步，哪怕平时帮老师洗洗弄弄，我也尽了做学生的心。”
温如玉年过古稀了，这么大年纪能干什么呀？平时写写画画，从来就没干过家务活，农活就更不用说了，只怕给大队拖后腿的情况多一些。
何清音不自觉地抱怨出声，风轻雪忍不住掩口一笑。
“大队支书和大队长是我大舅，他老人家仁义，不会给老人家们安排重活。城里风云变幻，捉摸不透，如果何红军同志有这份本事，师姐到我们那里，对师姐来说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至少不会遇到城中的遭遇，不用活在胆战心惊之中。”
风轻雪说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就是我们乡下生活清苦，全靠自给自足。”
何清音却道：“生活清苦不算什么，对于我们来说，**的折磨远远比不上精神上的摧残。我虽然托庇于红军，没有经历过，但是我见过，听过，感同身受。我这就找红军去想办法，比起在上海保住我，下放反而十分容易。”
何红军听了何清音的意思，不自觉地陷入了思考当中。
陆江低声对何红军道：“只要这边可以安排何清音同志下放到我们那里，接收的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自然会好好安顿何同志。”
市里有程保国，县委有凤华的儿子，王正国在曙光公社和王楼大队也说得上话。
风轻雪也道：“乡下和城里不一样，参与这些事情的学生也少，对于城里下放的干部或者知识分子，乡下人大多都怀着敬畏之心，就算不接近，也不会刻意辱骂责打，因为谁都不能保证他们有没有回去的机会，这样身份的人，一旦得以回城，未来还用说吗？”
她查过相关资料，发现下放到农村改造的人活下来的几率远超其他遭遇的人，因为比起专门看守他们的一些人，乡下人更厚道，没那么多坏心思，顶多就是避而远之。
何清音眼巴巴地瞅着侄孙。
“红军，我在这儿只会给你添麻烦，你既要工作，还要照顾我，忙得脚打后脑勺。不如让我离开这里，省得你受一干小人辖制。”
何红军权衡利弊后，答应了何清音的要求。
“安排您下放到农村改造，对于我来说，不难。姑奶奶离开这里也好，与其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不如到另一个天地，可以博出一条生路。我相信轻雪同志家人的品行，我会按时给姑奶奶寄钱寄东西，这样的话，日子应该不会难熬。”
为了表示自己对革命的一片真心，何红军主动请求把自己的姑奶奶下放到穷乡僻壤，接受劳动改造，改掉身上的旧思想旧文化等等。
他这一请求不仅得到了批准，还被任命为负责人，把一干坏分子统统下放到农村。
何红军怕夜长梦多，立刻着手安排，文件下达后，和两个同事押送几名必须劳动改造的坏分子，其实都是何清音的朋友，让他们各自带着行李，坐上了去淮海市的列车。
同时，把明面上的东西寄回家后，陆江和风轻雪坐上了去首都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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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3章 首都纪事1
首都的形势比起上海更为险峻，倒是故宫博物馆被保护得很好，文物局也幸免于难，大批文物得以留存，所毁损的大概就是从各家各户抄出来的东西。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温如玉、金若初、黄庆红等人家中有价值的文物字画早已在他们面前灰飞烟灭了。
像这样的精品，都不可能挽回了。
所以，陆江和风轻雪所能做的就是游荡于大大小小的废品站，能淘多少文物就淘多少文物，经常改头换面，天天都换废品站，倒也没引起别人的怀疑。
忙活五天，风轻雪整理记录时发现，在首都废品站淘到的文物反倒不如上海的多。
当然，没算上文物部门被他们偷走的东西。
“很正常。”了解过局势后，陆江早有心理准备，“送到废品站的大概都是破铜烂铁家具瓷器之类，金银器皿上交国家，像书籍字画能烧的当场就被烧成灰烬了。”
首都的大户人家特别多，十来万户的家当啊，多么庞大的一笔数目。
风轻雪叹了口气，“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在首都这个地界的废品站里淘不到上海废品站里的文物古董，想到那些文物字画的命运，感到十分可惜。不说了，不说了，走，咱们去黑市和旧货市场转转，然后去部队看看能不能见见天隽。”
就算是新兵，也有休息的时间，不可能每天都活在训练和学习当中。
风轻雪特地看了下日期，明天是周末，他们可以去走一趟。
陆江宠溺地凝视着她，“好，大大小小的废品站算是逛了十之七八，咱们就去黑市看看有没有收货，我带了不少钱，看能不能给你买几件首饰。”
“带些粮食，有人不要钱，只要粮食。”风轻雪对黑市的情况那是门儿清。
就着傍晚的微光，两口子就这么高高兴兴地摸进了附近的黑市。
在首都住过一段时间，风轻雪当然清楚黑市的地点。
无论是买方，还是卖方，基本都是一个人，个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好些人身上都空无一物，显然是打算在这里谈交易，然后换个隐秘的地方进行交易。
陆江低声问风轻雪道：“都是这样进行的？”
他不禁为风轻雪过去在黑市中的交易捏了一把冷汗，遇到歹人之徒该怎么办？
风轻雪想了想，“也不全是，有些人想卖粮食还是会把粮食带在身上，不然谁知道他们有粮食可卖？谁上前和他们商谈啊？”都是有门道的。
她一眼就看透了陆江的想法，低声笑道：“阿江，我没那么笨，交易的时候最小心翼翼了，我很有防范之心的，要么选择年迈的老婆婆，要么选择年迈的老爷爷，大多时候都是我选的交易地点，而且我有时候会躲起来看来人是不是和我交易的人，如果人来了几个壮年人什么的，我就不会出现。不过，大家都是真心想买粮食，所以都很遵守黑市的规矩。”
陆江低声道：“以后不要独自来黑市，旧货市场倒是无所谓。”后者光明正大，而黑市是国家严禁的投机倒把地点，只能在偷偷摸摸中进行，所以人品不能完全相信。
第0954章 首都纪事2
除了点头，风轻雪没别的动作。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因为理解陆江的担忧，所以她才会乖乖听从。
虽然他们两个涂黑了脸蛋，衣衫也很普通，打满了补丁，但是精神饱满，一看就是不缺食物的人，尤其是陆江肩后负着一个背篓。
所以，刚出现在黑市的边缘，他们就被盯上了。
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窜得比兔子还快，瞬间就到了他们跟前，虽然是哀求，但是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卑微的样子，“可以卖点粮食给我么？粗粮就行，粗粮就行。”
他很识趣，声音压得很低。
陆江见他又黑又瘦，皮包骨头的那种瘦，衣衫也是十分破烂，心中不禁一酸，可见困难时期虽然已经过去五六年了，饥荒也得以缓解，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人依然比比皆是。
“你拿什么买啊？”风轻雪声音里带了一点儿温柔的打趣。
少年顿时涨红了脸，嗫嚅道：“三块二毛五，我只有三块二毛五。我听说黑市里的粗粮是三毛钱一斤，我想，能不能买到十斤粗粮以渡过难关。”
风轻雪想了想，塞了十斤粮票给他，“拿着这三块两毛五去粮店买，比在黑市买划算。”
少年一愣，剧烈地颤抖起来，“粮票……”还是军用粮票，是面粉票，属于细粮。
这样的粮票，在黑市里的价格和粮价相等。
现在的粗粮价格是三毛，细粮七八毛一斤，时有浮动，情势不好的时候，可以卖到一块钱一斤，七年前，光是一斤细粮票就能卖到五块钱六块钱的高价。
按照国家规定，十斤粮票可以到粮店买三四十斤粗粮，因为细粮太珍贵了。
“拿着吧，快回去，别在这儿待着了。票不是钱，不是粮食，你也别让我们冠上投机倒把的帽子！”风轻雪温柔地道，不收钱就是发善心，别人抓不到把柄，如果收了少年的钱，那么意义就不一样了，票证、工业券之类的可以送人，交易就犯法了。
“我不能……”
风轻雪拉着陆江走开，回头一笑，“快回家，小孩子家别在这儿游荡。”
少年连跑两步，挡在他们跟前，“我叫邢玉山，我哥哥叫邢敏山，叔叔阿姨，两位尊姓大名？我和哥哥弟弟长大后一定会报答你们，请你们一定告诉我。”
“邢敏山？”风轻雪脱口而出。
“您认识我哥？”
“我不认识你们，不认识你哥哥，但我几年前听过你哥哥的名字。”风轻雪脸上扬起一抹笑容，“我儿子叫陆天茂，小名叫喜宝。”
邢玉山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巴，“小喜宝，给我们包子吃的小喜宝！”
他一手捏着粮票，一手抓住风轻雪的手不住摇晃，欢喜得眼泪都掉下来了，“我记得，我记得，那年冬天，要不是陆爷爷和喜宝给我们钱给我们粮票，还给我们包子吃，我和哥哥弟弟光靠红薯皮烂菜叶子一定熬不了那个月。你们都是好心人，大好人，我们遇到的陆爷爷和喜宝是这样，不求回报地帮我们，阿姨您也是这样。”
第0955章 首都纪事3
风轻雪抽出自己的手，反过来拍拍他干瘦的手背，“走吧，走吧，快走吧，这儿不是久留之地。m.www.uu234.net小孩子嘛，乖乖回家，除非必要，否则别出来冒险。”
邢玉山还想说些什么，风轻雪和陆江已经走远了。
“谢谢，谢谢……”邢玉山眼里含着泪花，原地喃喃了好一阵子才跑开。
他们兄弟天生就有一对极度不负责任的父母，看得到别人有困难需要帮助，经常性地对别人慷慨解囊，却看不见自己孩子从小就生活在饥饿当中。
这次，也是因为他们把工资借给需要结婚的一对新人，只因为对方想买一对大衣柜差了几十块钱，并且在老家来人的怂恿下从自己手里偷走了最近几年一直放在哥哥手里、哥哥又转交给自己收着的粮票，所以在大哥在炼钢厂当学徒工的时候，邢玉山不得不来黑市碰运气。
很幸运，来黑市的第三天，他就幸运地遇到了愿意帮助自己的好人。
有了父母的对比，更加凸显出陌生人的善良和慷慨。
邢玉山深深地记住了陆喜宝，深深地记在心里，发誓在长大后一定报答他和他的家人。
风轻雪没说自己的名字，邢玉山只能把陆志远和陆天茂的名字刻在脑海里。
记住了陆志远和陆天茂，就可以找到今天的恩人。
那年冬天的肉包子，是他人生当中吃过最美味的东西，永远都忘不了。
陆江不知对方的情况，就低声问风轻雪，而风轻雪总不能说自己知道邢敏山兄弟的未来命运和现在饥饿的原因吧？含糊道：“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你可以长话短说。”陆江十分干脆。
风轻雪莞尔一笑，“那年在首都，爹带着喜宝出门买蛋糕还是买包子来着，我记不清了，爹回来说途中遇到哥仨冰天雪地里捡人家丢掉的烤红薯皮和烂白菜叶子当饭吃，喜宝就把包子给他们。后来，爹给了他们二十块钱和十斤粮票。他们中的老大就叫邢敏山。”
陆江格外得意，“咱们喜宝完全继承了咱们家的家风！”
风轻雪斜斜地看了他一眼，“看把你得意的，那是喜宝又不是你。”
“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有那句怎么说的？虎父无犬子。有我这样的爹才有这样的喜宝！”
他们刚刚和邢玉山的一番对话虽然没被人听到，但是邢玉山接了东西就离开黑市，模样透着感激涕零，却被人尽收眼底，片刻之间，就有一个人蹭到他们跟前。
“同志，收东西吗？有粮食就行。”声音压得特别低，态度特别小心。
陆江沉声道：“你有什么东西？”
对方嘿嘿一笑，“放心，都是好东西。”
趁着别人抄家的时候，他溜进去顺手牵羊出来的，可惜生不逢时，看起来那么好看的东西，现在几乎不值什么钱，全看能不能遇到喜欢它们的人。
陆江和风轻雪对视一眼，决定看看东西再决定交易与否。
于是他们就换了个地点，果然是好东西，而且数目不少，有珠宝物件，也有字画。
此时一文不值，将来价值亿万。
对方只要粮食，必须是细粮才愿意交易。
“成交！”他们本就是为文物而来，不会舍不得这点粮食。
第0956章 首都纪事4
交易完成后，陆江和风轻雪立刻换了一身衣服，换了一个地点。
之前用的背篓，这次换了行李包。
不过，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刚摸进黑市里，风轻雪和一个老婆婆刚刚谈妥交易，望风的陆江冲过来就道：“快跑，有人来了！”
话里的人指的是谁，相信经常出入黑市的大家都一清二楚，顿时四散而逃。
老婆婆跑不快，陆江索性背起她，和风轻雪一溜烟地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黑市。
工作人员从南边进入，他们从北边跑，连个背影都没留给对方。
老婆婆老态龙钟，顶多七八十斤，陆江在部队训练时，负重已成习惯，而风轻雪经常参加训练，脚下的速度也不慢，几分钟内就跑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停了下来。
风轻雪一手提着行李包，一手扶着墙，呼呼地喘气，脸颊泛着红晕。
陆江就跟没事人一样，轻轻地把老婆婆放了下来，“对不起了同志，没颠着您吧？”
“没事，没事，谢谢你啊同志，要不是你反应快，我这老胳膊老腿儿肯定就被那些工作人员给抓着了！”老婆婆又不是不知好歹，“两位同志，咱们的交易还能进行么？家里那点东西放在家里我不放心，拿来换点钱和粮食就踏实了。”
风轻雪忙道：“算数，当然算数！”
“那你们跟我来吧，风声紧，东西不敢拿出来。”老婆婆一边说，一边在前面带路，因他们处于一个比较偏僻的胡同里，所以老婆婆说话也就随意了些，“我们啊，生活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当中。本想学邻居老苏把这些东西都撕碎了泡成纸浆倒进河里，实在是舍不得亲自下手，只好这么做，到了有本事的人手里，说不准能保住一件两件，得以留存于世。”
她声音很低，可陆江和风轻雪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风轻雪对陆江道：“全是书画。老婆婆说，当初她丈夫在墙角抠了洞，藏在洞里，才幸免于难。可是，她丈夫被人带走后下落不明，天天有人来查她，没一天能安生，怕那些书画被发现后自己获罪，书画也保不住，所以才有今天的所作所为。”
“你们想要这些，我就知道，你们是有本事又有想法的，一般人可不敢沾这些东西。我手里的那些书画都是顶顶好的，你们好好保存，说不定哪，有一天能见天日。”老婆婆眼里泛着泪光，“只要这些东西在，能传下去，不管在谁手里，我都觉得高兴。”
风轻雪的态度十分恭敬，“还没问您老尊姓大名呢！”
学术界就那么点大，绝大部分的名人都是温如玉金若初等人的熟人，老婆婆别的东西没有，全是书画，绝对和画坛有所瓜葛。
老婆婆看了她一眼，轻轻地笑了，“老婆子我叫欧阳兰。”
听到欧阳兰三个字，风轻雪想起了师兄欧阳墨，在上海见到何清音，何清音光顾着问老师温如玉了，根本没提起和她同在上海的欧阳墨，自己也忘记问她了。
第0957章 首都纪事5
这猪脑子！
风轻雪敲了敲自己的头，看来还得去上海一趟，找何红军打听一下欧阳墨，不管怎样，知道欧阳墨的生死，她才能向温如玉交代。顶 点 Ｘ ２３ Ｕ Ｓ
到了欧阳兰家里，一个小院子，正房就三间，破破烂烂，到处都有打砸的痕迹，地面坑坑洼洼，似乎还发生过掘地三尺的事情。
“院子是当初国家分下来的，我们月月付租金，不是私人的。”欧阳兰解释时叹了一口气，“如果是私人所有，早在这场动荡中被国家没收了。听说，这回一场运动，没收了很多人家的私人房屋，当初把自己家房子租给别人住的都倒了血霉！”
看样子，欧阳兰的家里没其他人了，她关上大门，掏开三个墙角的洞，陆续抱住三个长条形的木盒子和两个小木盒，先打开长条形木盒给陆江和风轻雪看时，全是书画卷轴。
风轻雪仔细数了数，三盒一共三十八卷，长短不一。
欧阳兰拿起一个卷轴打开，竟是徐悲鸿的骏马图！
“你们拿去吧，一百块钱加三十斤粮食，都拿去吧！”欧阳兰合上卷轴放进盒子里，连同另外两个小木盒往陆江和风轻雪跟前一推，“留在我们家就是一个祸害，拿去吧，拿去吧！”
风轻雪没有客气，从行李包里掏出好几袋粮食，又叫陆江掏了二百块钱。
“大娘，这是二百块钱和五十斤米面，您先拿着，十来年后如果咱们有缘再见，您反悔了的话，您再用二百块钱和五十斤粮食把东西赎回去！”经历的越多，风轻雪的私心就淡了一些，对于将来价值亿万的书画古董没那么执着了，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保住文化遗产。
自己买来的就留给自己和孩子，无愧于天地，无论是珠宝玉翠还是文物字画等。
自己不偷不抢弄来的那些价值也很不菲了，她知足。
如果有一部分东西到时候没法物归原主，有价值的文物就挑出来捐给国家，为国家文化传承尽一份力，给家人镀一层金，其他的她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欧阳兰听了风轻雪的话，眼里顿时涌出了泪水。
她明白了风轻雪的意思，不由得喃喃地道：“谢谢，谢谢，谢谢你，同志，你真是个好人。至于赎不赎的，得看我老婆子能不能活到十来年后了。”
“所以说，您得好好保重啊，为了您存放在我这里的东西，您务必保重。”
“好，我保重，一定保重！”
看着风轻雪把盒子塞进行李包中，欧阳兰没有问他们的姓名，因为她本来就没打算赎回来，对方很善良，她不能不遵守交易的规矩。
陆江和风轻雪告别时，突然想起欧阳兰的丈夫，风轻雪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欧阳兰低声道：“唐宋，他叫唐宋，唐宋八大家的唐宋。”
唐宋？那就不是自己夫妻认识的人了，风轻雪心里有些遗憾，趁着门外没人，她和陆江赶紧拎着行李包离开了这里，倒是把唐宋这个名字记在了心里。
第0958章 首都纪事6
接下来，陆江和风轻雪去了旧货市场。www.uu234.net
因为盛行破除旧思想旧文化，所以旧货市场的货反倒比从前多了一些，家里有旧货的人家纷纷拿出来卖掉，省得在家里招人眼。
当然了，也有一部分人直接送到了废品站，而非在旧货市场摆摊。
虽然情况没有去年那几个月的惨烈，但很多事仍在进行中，每个人都胆战心惊，拿出来摆摊不就让人知道自己家里有旧时期的东西了？
陆江和风轻雪不用偷偷摸摸，在旧货市场中逛得很愉快。
逛了没多久，风轻雪就看中一对元青花的小茶罐，保存得相当完美，以带回家当盐罐的名义用两块钱就将其收入挎包中，美得她笑容灿烂无比。
“这么高兴？”陆江没话找话。
成年到现在快五年整了，他们俩到今天才有独处的机会。
他很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话自然就多了一些，至少比以前多。
“当然高兴了！”元青花在后世的价值，还用说吗？虽然只是茶罐，不是鬼谷子下山元青花一类的大罐，但价值也很不一般，因为流传于世的元青花太少了。
最高兴的是，买来的东西完全属于自己，不用受之有愧，不用物归原主。
陆江眼力很不错，紧接着挑了一个花里胡哨的天球瓶，付过钱后放进背篓里。
特别花，色彩绚丽，看得人眼晕。
离开卖家后，陆江小声嘀咕了几句，“要不是有点来历和价值，我都看不上这样的东西。”
“乾隆年间的！”风轻雪捂着嘴笑，乾隆和雍正的审美真的是南辕北辙，雍正年间的瓷器极尽淡雅，而乾隆年间的瓷器花哨到让密集恐惧症之人立刻起鸡皮疙瘩。
陆江耸耸肩，他和喜宝多像啊，爱好也很相似，不知道乾隆怎么和雍正那么不像。
走了几分钟后，两人同时停在一个摊子前，摆满了乱七八糟的旧货，约有二三十件，可打眼一瞧，俩人就知道**成都是好东西，拥有这些东西的人家祖上非富即贵。
“怎么卖啊？”陆江蹲下来和摊主交涉，一个贼眉鼠眼的青年。
小青年直接伸出手掌翻了一下，“一百块，包圆。”
陆江随手拿起一个通体翠绿的翡翠翎管，“这么贵啊？能不能便宜点？”
“不能！”小青年口气大得很，压低了嗓子道：“老大哥，我这东西可是从一家落魄的八旗子弟手里收来的，人家祖上出过贝勒爷！日子过不下去了，几十年全靠变卖家当生活，赶在他们被抄家前，我登门收了这些东西，足足花了我九十块，你们总得让我赚点吧？”
其实他是花了五十块，但这话可不能对买家说。
陆江微微一笑，“不是我说，现在的情况下，来旧货市场的买家可没几位吧？也就家里实在缺个盘子碗或者缺把椅子什么的来这里转转，像你摊子上这些东西都没人关注吧？至少我们一路走来，你这摊子自始至终都没人光顾。”
第0959章 首都纪事7
“八十块，不能再低了。m.www.uu234.net”小青年道。
他这摊子摆好几天了，一直没人光顾，就是因为现在的局势不好，大家都不敢倒腾这些旧东西，人家都往外卖，哪有往家里买的？要不是实在卖不掉，他根本不会出现在旧货市场。
“六十块，六十块我就给你包圆了，拿回家给我小子闺女当玩具。”
小青年转了转眼珠，露出一副很肉痛的表情，“得得得，成交，成交，我可亏大了！”
陆江付了钱，风轻雪就把东西囫囵包起，放进陆江的背篓。
“我手里还有一些旧货，都是从大户人家弄出来的，你们要不要？要的话，我马上回家去拿。”难得遇到这么两个不怕事的冤大头，小青年哪有不抓住的道理？
陆江想了想，摇头，“不用了。”
他们必须适可而止，买的太多，态度过于殷切，容易引人怀疑。
小青年听了，遗憾之意表露无遗。
风轻雪虽然觉得很可惜，但她尊重陆江的意思，她也清楚自己夫妇二人不能太过分，太过分地购买旧货，太招人瞩目了。
所以，他们往前继续逛的时候，只买两件东西就收手回去了。
虽然还有几个黑市地点和别的旧货市场没有出现他们夫妇的身影，但这一次的拯救文物行动基本上落幕了，有时间的话就去逛逛，没时间的话就得起程回去了。
陆江和风轻雪十分敏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也不能老是做这些事引人注意。
好好地休息了一个晚上，次日一早，二人就坐车去陆天隽所在的部队。
陆江和风轻雪一身军装打扮，很快就有人通知陆天隽出来。
“叔，婶！”陆天隽欣喜若狂，一边喊着，一边大步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到了跟前，刷的一声，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好小子！”陆江回了礼，用力地拍了拍大侄子的肩膀。
风轻雪却仰脸看着陆天隽，樱唇微微张开，“几年不见，天隽，你都跟你叔一般高了。”
非得抬头才能看清陆天隽的脸，累得她脖子酸。
在外人看来，陆江和陆天隽几乎就是一对父子，长得太像了，身高腿长，剑眉星目，皮肤同样黝黑粗糙，军人气质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陆江年长，更加成熟稳重，顾盼之际很有高级将领的威势，眼角已有些皱纹了，陆天隽则稚嫩了些。
陆天隽笑道：“婶，我早就长大了！”
“是啊，一晃眼，六七年过去了，当初瘦瘦的少年都变成大男子汉了！”风轻雪十分欣慰，“你今天休息吗？今天是周末，应该休息吧。”
“要不是有叔叔婶婶，我哪能有今天啊？”陆天隽真心实意地道，“我今天不值班。”
“不值班？好，好好，你先把我和你叔为你准备的东西送回宿舍，然后和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风轻雪已计划好了今天的行程。
陆天隽忙道：“叔叔和婶婶一起进去吧？来了一趟，哪能站在门口。”
第0960章 年少慕艾1
陆江摇了摇头，“我们不进去，天隽，又是检查，又是登记，太麻烦了，你出来就行。m.www.uu234.net给，先把东西送回宿舍，赶紧出来，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陆天隽听他这么说，看向风轻雪。
“快去吧，我和你叔是一个意思。”虽然首都军区里的朋友着实不少，上到江云，下到很多医护兵，但现在情况不一样，风轻雪也不想进去打扰他们。
“那行，叔叔，我给你们借两个板凳，你和婶歇歇，”
借来板凳和一搪瓷缸的开水，看着叔叔婶婶坐着歇息，陆天隽背着一个大包裹，拎着两个行李袋地回到了宿舍，立刻引起大家的关注。
“好家伙，陆天隽，你行啊，哪来这么多的东西？又是你家人寄来的吗？”
“看你满头大汗的样子，东西不轻吧？”
“就是，就是，装了啥好东西？”
同宿舍的战友眼里都闪着好奇的光芒，有些贪吃的早露出垂涎欲滴的表情了。
没办法，大家都知道陆天隽的家人很疼他，经常会给他寄一些食物，最好吃的莫过于猪肉脯、牦牛干之类的东西，他们平时都会分到一些解解馋。
当兵了就是兄弟，不管家境贫富，手里有点好东西基本上都是一同分享。
所以，他们已经习惯了现在的说话方式。
陆天隽很大方，有什么好吃的都会拿给他们分享，只不过场面激烈了一些，东西太少，人太多，不抢就捞不着了！
“别急着打什么坏主意啊，我叔叔婶婶千里迢迢给我带来的，还有他们托我交给别人的东西，不光是我的份儿！我得先出去和叔叔婶婶吃饭，等我回来再说！”陆天隽一边放好东西，一边道，可看着大家的样子，心头不禁一软。
新兵的伙食其实比不上他在家里的伙食，顿顿粗茶淡饭，没点油水，当时是吃饱了，一场训练下去肚子就空了，所以他很理解大家对事物的渴望。
这心头一软，陆天隽就打开了给自己的行李袋，看到里面的东西，他一点都不意外。
他捞出两听午餐肉和一大包猪肉脯甩给他们，“你们分着吃，不准抢，是兄弟，就平均分配，其他的等我回来！”
“去吧，去吧！”大伙儿直接把他推到门口，然后挥挥手，“早去早回啊！”
陆天隽想了想，一路小跑到了医护兵的宿舍门口，气喘吁吁地冲站岗女兵道：“麻烦……麻烦帮我通知一下江小月同志，就说我叔叔和婶婶来了，请她吃饭！”
江小月很快就连跑带跳地出来了，“在哪儿？在哪儿？雪姐在哪儿？喜宝来了吗？”
陆天隽莞尔道：“我就看到了叔叔和婶婶，在军区门外。”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啊！”
看到陆天隽和江小月一起出现，别说陆江，就是风轻雪都呆住了，虽说她托江云和江小月照顾陆天隽，但没想到他们俩会这么熟。
熟不熟，看两个人的言行举止就能看出来了。
第0961章 年少慕艾2
要是不熟悉的话，陆天隽不会在江小月跟前这么放松，江小月同样如此。www.uu234.net
别看江小月性情爽朗，常常高谈阔论，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女中豪杰的气势，实际上她进退极有分寸，如果不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她脸上的笑容不会这么灿烂。
陆天隽更不用说了，因为家庭的原因，他很少对外人释放出信任。
目前能让他敞开心扉的人只有陆父、陆江、风轻雪以及关城，下面的陆天智、关域和风轻云年纪小，得到了他的照顾，却不了解陆天隽的想法。
他和江小月虽然没有很亲密的举止，但一看就知道是关系特别好的朋友。
“你们？”风轻雪指了指陆天隽，指了指江小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陆天隽在首都的这段时间，发生她不知道的事情了吗？
江小月露出一口大白牙，“雪姨，你请我们去哪儿吃饭啊？不不不，先别说吃饭的事儿，吃饭的事儿一点都不重要，你们什么时候来首都的？为什么来的？喜宝和福宝呢？我可想他们了。”尤其是喜宝，做梦都能见到。
请他们吃饭？
风轻雪心里直犯嘀咕，她和陆江是叫陆天隽一起吃饭，什么时候叫上江小月了？
有问题！
还有，自己这个雪姐什么时候涨辈分变成雪姨了？
虽然将来江小月嫁给陆天隽一定会改口称自己为婶婶，但现在不是八字没一撇吗？
斜眼看了看一本正经和陆江并肩而立的陆天隽，风轻雪没有拆穿大侄子的谎言，笑吟吟地对江小月道：“我和喜宝爸爸休假，有三个月的假，就来首都转转，看看你们，很快就回去了。至于喜宝和福宝，都在老家，没带过来。”
江小月大为失望，忍不住跺了跺脚，“怎么不带来啊？好不容易来一趟首都。”
“有机会再见吧，以后有的是机会。”风轻雪拉着她的手，“走，走，走，我们去吃饭。我很久没来首都了，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哪里的饭菜好吃，你来定。”
“这么多人，当然去吃涮羊肉了！”江小月一点都没客气。
到了东来顺门口，风轻雪就发现了不同。
原本的东来顺牌匾不见了，改成了民族饭庄，生意倒是一如既往的好。
东来顺在首都是老字号，就算整改了一番，也不影响顾客的到来，毕竟曾是国家领导人和国外友人一起光顾的地方。
陆江一口气点了十盘羊肉，五十串烤羊肉。
风轻雪则叫了羊肉汤，一人一大碗。
除了她和陆江，陆天隽和江小月缺肉不缺菜，生活条件再好的人平时菜多肉少。
“叔叔，婶婶，再点一些烤羊肉，吃不完我带回去给战友打牙祭。”陆天隽笑嘻嘻地开口，态度很自在，反倒让陆江和风轻雪十分高兴。
一家人，才会这么无所顾忌。
“好！”陆江又加了二十串，服务员都对他们侧目了。
七十串烤羊肉，两毛一串，涮羊肉则是两块钱一盘，这一共就是三十四块钱，还不算一人一大碗羊肉汤和涮羊肉的汤底。
第0962章 年少慕艾3
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就这么没了，而陆天隽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结账。
“我一个月的工资居然不够今天这顿涮羊肉！”陆天隽似真似假地露出一丝惭愧，“看来是我不够努力，叔叔，婶婶，让你们破费啦！”
陆江和风轻雪还没开口呢，江小月就出口安慰道：“你刚从军没多久，哪个新兵一下子就有几百块钱的工资啊？我刚从军的时候，比你的工资还要少好几块钱呢！要不是靠我爸和我哥支援，那点工资都不够我吃的。军人的工资都是跟着级别升的，等你到了陆叔这样的级别，从军的年数多了，一个月工资和补助可以吃好几顿涮羊肉。”
陆天隽欣喜地问道：“你觉得我以后能达到叔叔的级别？”
“当然！”江小月一点犹豫都没有，很干脆地道：“我爸都说你和你叔叔一样，都是大将之才。能得到我爸这样评价的年轻人可没几个。”
陆天隽愣了愣，“江老同志夸过我？”
“是啊！”江小月一脸灿烂的笑，“我爸可喜欢你了，说你心性坚韧，智勇双全，不像我和我侄子都是脑子一根筋儿，只会横冲直撞，也不像大院中一些子弟仗着老一辈的功劳就到处耀武扬威，瞎鼓捣一些没用的东西。”
“真的啊？”陆天隽很不敢相信的样子。
风轻雪喝着羊肉汤，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
至于她和陆江，嗯，大概已被眼前这对兴高采烈中的小儿女给忽略了。
陆江眼里透着一点笑意，虽然他和侄子相处的时间不如妻子和侄子多，但他认为自己很了解侄子的想法，这小子的态度，跟自己见到妻子的时候一模一样嘛！
知好色，则慕少艾，正常，正常。
不自觉地吃着陆天隽递过来的烤羊肉串，江小月猛地想起陆江和风轻雪在座，脸蛋儿一下子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道：“羊肉汤太热了，吃得我满头大汗。”
风轻雪忍住心底的笑，点头道：“羊肉性热，我也吃得脸都红了。”
“自从雪姨建议我多吃热性的食物，我一直都很注意，每次出来都会吃一顿羊肉，不一定是涮羊肉，有时候就点一个羊肉汤。”
“你身体好些了吗？大夫怎么说？”风轻雪关切地道。
不等江小月回答，陆天隽就问道：“婶婶，江同志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风轻雪忙道：“没事，没事，你别担心，就是小月身体有些虚寒，早几年请大夫开方子调理，今儿我观看小月气色，应该已经没有大碍了。”
“是啊，我没事！陆同志你不用担心。”江小月跟着开口，眼里闪着一丝快乐，然后对风轻雪道：“用郭大夫开的方子，喝了半年的中药，调理得很好了，郭大夫跟我爸说，幸亏发现得早，趁年轻气血旺盛调理得快，要是十年八年后就不好调理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对于风轻雪当初的提醒，江小月是感激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