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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糖心没有心     浴火王妃txt下载     浴火王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六章 丽妃小产

    朝中云谲波诡,瞬息万变,今日宁王的立太子的呼声高,明日立睿王为太子的呼声更高,立怀王、荣王的声音也有,但与前两位相比就要差了一截。

    只是近来因百姓中毒一事睿王得了些威望与民心,所以一些摇摆不定的大臣又纷纷站在了睿王这一边。

    皇上一日未立储君,朝廷上对于储君的争夺就一日不会停,众人纷纷猜测皇上的心意到底属意哪位皇子,但却无人能猜透。

    本来宁王自以为如今得了一副好牌,却未成想接下来的事情将他打进了深渊。

    宫里的丽妃娘娘小产了。

    也不知道怎么,丽妃本来好好的,突然之间就腹痛不止,等太医来时,血已经顺着大腿内侧流到小腿上了。

    她躺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感觉自己像要死了一般。她看着太医,祈求他帮自己保住这个孩子。只要能保住这个孩子,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但太医也不是神仙,那种情况显然是保不住了。

    五个月,孩子刚成形,从母体流出来后便被扔了。死胎在皇族是不详的象征,是不洁的,要扔的远远的。孩子生出来后丽妃就昏迷过去,还未来得及看一眼,便被拿走了。

    玄武帝大怒,派人彻查丽妃小产的原因,却未曾进房看一眼或是安慰一句丽妃。慕雪芙听说了此事,勾了勾嘴角,轻轻吐出两个字——凉薄。

    只是没想到,这不见面,却成了再也不见。

    是夜,丽妃开始出血,躺在玫红色喜鹊登枝锦被里,如一条上了岸的鱼,因太久脱水而白的透明。太医尽力救治,但终究抵挡不住她如崩了堤一般的流血,人不到后半夜,就无力回天,香消玉殒了。

    听到消息来报,玄武帝正在凝馨夫人的房里,他一时竟愣在当场,半天没有说话。但拓拔馨看着他,却觉得此时的玄武帝像极了一个孤寡老人。

    去年花德妃母子双亡是他造成的,他至今还心有愧疚。而这次,丽妃母子虽不是他的原因,但他却觉得这次的心更堵。

    半晌,他握住凝馨夫人的手,苍老的声音透着一抹疲惫,“你说朕是不是受了诅咒,只要怀孕的妃嫔就都要母子双亡。”

    拓拔馨一时怔愣住,缓了缓气,劝慰道:“皇上您是九五之尊,是天子,怎么会被诅咒哪?况且后宫的公主皇子那么多,又哪里有诅咒之言,皇上想多了。”

    玄武帝带着悲恸的目光注视着她,“那你说为何这两年只要是怀孕的妃嫔就都落得这样的下场?”

    拓拔馨从没见过他如此悲伤的神色,她迟迟疑疑,“许是意外吧,毕竟在宫里生养孩子本就是一件难事。”

    玄武帝眼中有波澜浮动,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穿上衣服就去了华阳宫。

    消息传来时已经是次日,彼时景容和慕雪芙正在用早膳,两人皆停下筷子,对视了一眼。丽妃突然小产,而且连自己都没保住,这确实出乎意料。按理说五个月的胎应该坐稳了,没碰着,没磕着,就这样没了,实乃让人费解。

    慕雪芙是不希望玄武帝再有子嗣,但这一次她并未出手。许是因为花夕昙母子死后她做的那个梦,或许是因为花媚儿被杖毙时满院血腥的味道,或许是因为不想看到皇太后伤心的样子。总之,这一次,她却始终不愿再去杀害丽妃母子。她觉得不是因为她心善,而是因为丽妃不像花夕昙差点让她和景容背负上欺君之罪。她这人有仇就要报,所以才只会对花夕昙出手。

    “小产的原因查出来了吗?”景容心中一动,撩起眼皮看着周成问道。

    周成哈了哈腰,回道:“皇上已经派人追查。”

    景容点了点头,挥手让周成退下,看向慕雪芙,道:“一会儿你进宫去看看皇祖母吧,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现在身体又不好,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一定更难过。”

    慕雪芙颔首,快速将碗里的粥喝掉,急急忙忙换了件衣服就进了宫。

    太后始终缠绵于病榻,丝毫不见起色,知道景容从广陵回来遇到刺客更是严重,如今才刚刚好转,要是听到这个消息,只怕又会复发。

    太后的脸色很差,蜡黄中透着一抹不健康的红色,慕雪芙知道,这还是全靠这药撑着。玄武帝不许任何人将这件事告诉太后,以免加重太后的病情,但消息却还是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

    她手中持着佛串,坐在床上,后背看着软枕,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慕雪芙知道她正在为丽妃母子念《往生咒》,就像是去岁为花夕昙母子一样。

    慕雪芙就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她,心里不自觉随着她的声音一起默念。

    良久,太后徐徐睁开眼睛,看见她来,才放下佛珠,招她到身边。

    “好孩子,是特意来看哀家的吧?”太后的声音嘶哑如搅了沙子一般,微微喘着气,透着虚弱。

    慕雪芙将靠枕放矮,让她半躺着,微笑道:“王爷刚得了一只千年人参,想着给太后入药最好,便嘱咐孙媳拿来。今日看着太后的气色好了不少,人也精神了,许是要大好了。”

    太后牵着慕雪芙的手让她坐下,“所以哀家说啊,说到孝顺还是我们家阿容小两口。难为你们小夫妻还这么想着哀家,有点好东西就往哀家这里送,这段时间,哀家这长秋宫都快被你们送的东西填满了。其实啊,哀家这什么都不缺,皇上也经常派人送补药珍品过来,你们的东西自己留着就好。”

    慕雪芙盈然浅笑,手覆在太后的手背上,她手上的皱纹深深浅浅,纵横分布,记载着岁月的痕迹,“皇上送来那是皇上的孝心,我们送的也是我们的孝心,再说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太后您只管收着就是。”

    太后笑的慈爱,只是笑容中带着继续抹不去的伤感。她微微叹了口气,因为身体虚弱而垂下头,“哀家知道你今天进宫是为了宽慰哀家,丽妃的事哀家知道了。又是母子双亡,这宫里也不知道怎么了,连着两年都是这样。”叹息过后,她长长的喘了口气,复抬头看着慕雪芙。这张脸真是像她家的娇娘,一样的美好。有几次,她甚至隐隐约约从这张脸上看到昔日娇娘的神色,那么相似,但认真去看,又是那么不同。手慢慢抬起,抚摸在慕雪芙姣好的容颜上,太后道:“许是皇上杀的人太多,现在有了报应。我记得当年镇国将军府上有一对儿女,都是死在乱箭之下。现在皇上也失去了两个孩子,难保不是给人家偿命。”

    最后那句话她说的很轻,只有她和慕雪芙能听到。慕雪芙身子一震,直直的看着太后。虽然直视着太后,但那眼睛里却茫然一片,没有焦距。

    不知是心虚还是心慌,慕雪芙一时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本能的握住那覆在脸上的手,然后低下头,将眼中即将涌出的泪水收了回去。

    “太后不要说这样的话,隔墙有耳,要是传到皇上那里,皇上会不高兴的。”片刻,慕雪芙轻声道。

    太后轻轻一笑,额头眼角处的褶纹如一朵千瓣菊一般细细绽开,不过这花却没有散发清然的幽香,而是含着一抹苦涩的气息,“听到又如何?这话就是到了皇上面前说,哀家也不怕他不高兴。哼,他的罪孽还远不如此。”

    许是觉得在孙媳妇面前说这样的话失言,太后轻轻咳嗽了几声,使得慕雪芙不及多想,连忙为她抚顺后背。

    不过话到了耳朵里又怎会不多想,只是太后这样慕雪芙也明白,便仿佛没有在意一般。

    回去后,慕雪芙不断的琢磨太后说的那句话,“他的罪孽还远不如此。”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除了使将军府灭门,他还有什么罪孽是太后不可饶恕的?

    当天,丽妃小产一事有了眉目。经她身边伺候的人说,丽妃事前不但喝了保胎药还喝了贤妃送来的补品。只是不论是保胎药还是补品在丽妃喝剩残渣后都已经扔掉,连盏盅都已经清洗干净。

    为了查清事情真相,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验尸。玄武帝再三思量最后同意了这样的提议,经太医查验,发现丽妃胃里残留了一些斑蝥的痕迹,食用斑蝥会使女性子/宫剧烈收缩,导致大出血和流产,少则半日多则十几日后就会死亡。这么霸道的毒药,分明就是要丽妃的命。

    玄武帝震怒,下令定要将谋害丽妃母子的凶手抓出来。先是抓了给丽妃熬安胎药的宫人严刑拷打,但却没有人招供。虽说这熬药的人最有可能,但在小厨房里出出进进的人那么多,一时也定论不了。

    玄武帝秉承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原则,将丽妃宫里的宫人都抓去审问,甚至连贤妃宫里的人也抓了去。

    一时间,后宫惶恐,人人自危,生怕此事牵连到自己。

    贤妃在自己宫里气的不行,直怪自己不该淌了这趟浑水。如今,连自己宫里的人都拉去审问,不就说明皇上不信任她吗?

    此时她只是怪自己不该与丽妃有牵扯,怪皇上不信任她,却不知更大的阴谋在一点点靠近她。

第二百二七章 勇者为王

    三日后,贤妃宫里的一个宫女招供,说是受了贤妃的指使在给丽妃送去的虫草花煲鸡汤里加入了斑蝥,那宫女叫木棉。www.uu234.net

    贤妃喊冤,说是木棉蓄意陷害她,只是被问木棉为何要冤枉她,她又支支吾吾起来。半天才说,是因为木棉背着她勾引皇上,所以一时气不过便惩罚了她。不想这丫头怀恨在心,竟诬陷于她。

    经她一说,玄武帝才想起自己宠幸过那宫女。虽然只是一夕之欢宠,但是对于德妃这嫉妒的性子,玄武帝却是有些不满。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玄武帝不能凭她们的一面之词做出判断,便将木棉先关进地牢,将贤妃禁足在她自己的宫殿里。

    宫正司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便在贤妃宫里找出还未被处理的斑蝥,再有木棉的指证,贤妃的嫌疑更大。

    在后宫这种地方,谁的手上不沾着血。一旦查下去,就像是衣服上松线的地方被撕开了口子,一些隐藏多年的龌龊事便如扯棉花一般被扯了出来。

    贤妃一直以来在皇上面前都是温柔贤淑的形象,当那些有关她谋害妃嫔的证据摆在玄武帝面前时,连玄武帝都十分震惊。在自己身边多年的温婉女人,原来私底下也有如此狠毒的一面。

    玄武帝派人将她带去龙寰殿问话,她矢口否认,只说是有人蓄意陷害栽赃。如果皇上不相信,她愿意以死明志。

    玄武帝本内心动摇,但不巧木棉死在了大牢里,趁人不备,把吃饭的碗摔成碎片,直接抹了脖子。临死前写了一张贤妃的罪状书,控诉贤妃如何哄骗她给丽妃下毒,还道出去岁花德妃母子俱亡也是贤妃用了同样的法子。只是因为当时皇上以为是自己的缘故才没有彻查,也便不了了之。

    后玄武帝找伺候花德妃的宫女一问才知,确实在花德妃死的那天晚上喝了安胎药,只是那药里有没有毒就不得而知了。

    花德妃的事本就是玄武帝的心结,那段时间玄武帝甚至不敢碰女人,只要一与妃嫔亲热就会想起那晚满眼的鲜血。甚至,直到现在他还是心存愧疚。

    但当有人告诉他并不是他的原因,是有人蓄意谋害,让自己成了替罪羊时,他潜意识里不管是不是贤妃做的,他都会认为是。他的心底一直都想为自己开脱,此时有了这样的说法,他从心底也便认定是自己替人受过。

    他是皇帝,还要为人受过,他怎么会咽得下这口气。而贤妃,便是出气的人。

    即便贤妃再哭着喊着冤枉,一旦帝王的心里认定,那便是认定她有罪。

    贤妃被带回宫殿囚禁,只等着皇上最后的处置。文贵妃本想去龙寰殿为她求情,幸而身边的嬷嬷拦住她,劝她说贤妃谋害妃嫔皇嗣的罪名大局已定,若是贸贸然为她求情说不定会开罪皇上,那就得不偿失了。相反,不但不能去求情,还要去揭发贤妃的罪行。

    这一年多,文贵妃和德妃走到很近,要是德妃获了罪,难保不会牵连到她身上。所以,为了自保,唯有落井下石,踩上一脚,以示自身清白。

    “臣妾前几日去贤妃的漪兰宫时,正好瞧见贤妃给了木棉一包东西,但那里面到底是什么,臣妾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臣妾看着她们的样子有些鬼祟,特别是木棉,接过东西整个人白的和白纸一样。只是臣妾当时离她们远,所以也没听见她们在说什么。这几日臣妾一直坐立不安,实在想不出贤妃竟如此狠毒,再一联想那日的事,便大胆猜测贤妃给木棉的那包东西便是害死丽妃母子的毒药。”文贵妃还是去了龙寰殿,但并未是去求情,而是去证实木棉的话。

    有与她交好的文贵妃证实,贤妃的罪名开脱不了。谋害皇嗣是大罪,看在宁王的面子上,皇上没有杀她,却将她贬为庶民,打入冷宫,这对她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贤妃得了皇上的嫌,宁王的地位岌岌可危。况且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没有母妃在后宫做靠山,宁王仿佛独自走在刀锋上,如履薄冰。

    谁会选择一个母妃获罪的皇子当皇帝哪?原本那些支持宁王的人眼看着偃旗息鼓,甚至倒戈相向,投靠睿王或是其他王爷去了。

    眼见着大势已去,怀王在此时爆出宁王收买冥阴阁杀手杀死发妻,并将宁王买凶杀人的证据呈给了玄武帝。

    冥阴阁买卖都是有账本的,清楚的记着每一笔生意的明细,而且还要买凶者亲自画押签名合同才能生效。怀王便是将一张有宁王亲笔书写的合同展现在朝堂之上。

    至于这合同书是如何得来了的,慕雪芙在背后也是出了一份力。

    不但如此,怀王更将服侍在钟碧柔身边的流莺带到大殿之上,流莺将如何杀害继王妃的过程一一阐述。

    怀王在前,慕昭霖在后,一份熊匡留下的有关宁王勾结其母娘家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的罪证公布于众。熊匡死时有人看到是冥阴阁的幻梦仙子所为,再加上怀王爆出宁王与冥阴阁有生意来往,更是坐实宁王杀害朝廷命官的罪行。

    苍蝇专盯有缝的蛋,一时间,支持睿王和怀王的人像疯了一样打击宁王一派,弹劾宁王和宁王一派的折子越来越多,龙寰殿的龙案上面摆放了一大摞。

    玄武帝命大理寺彻查此事,将宁王在朝中的职位暂且撤下,让他在王府里静思己过。并安排了禁卫军把手,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

    登高跌重,景宗这一跤如从云端摔到地上,他急的在书房里直踱步,“怎么办?怎么办?要是查出那些事都是本王做的,本王哪里还有翻身的机会,到时恐怕性命都会不保。”额头上细腻的薄汗隐隐浸着光泽,景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完全失了冷静。

    “也不知怀王和睿王是不是早就合谋起来共同对付王爷,不然怎么会像约好了似的先后弹劾王爷?”最先开口的韦浩源是贤妃娘家的侄子,跟随在景宗身边多年,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一拳打在桌几上,震得桌上的茶杯脆声泠泠。

    景宗脚步一停,思忖片刻,一拳打在手心上,“定是!就连丽妃的事,恐怕也是他们搞出来的诡计。当初不就是皇贵妃让母妃照顾丽妃的吗?如今出了事,他们却合起来将事情全部推到母妃身上,着实可恶。我这就进宫找父皇拆穿他们的阴谋!”

    “王爷认为现在您能出得去吗?”坐在最外面的人突然开口,使景宗的脚步停下来。这人是前不久才跟随到景宗身边的谋士,虽然时日尚短,却极得他器重。几次献计,皆令景宗收益良多,连他都尊敬的称呼一声刘先生。

    “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等着他们将证据摆在皇上面前给王爷定罪吗?”韦浩源皱着眉头,道。

    景宗心思一转,看向刘先生,“先生可有好计。”

    刘先生不急不慢,徐徐倒了被茶,呷了口,道:“王爷有没有想过,就算您进了宫见了皇上陈述了事实,皇上会信您吗?他是会相信您的一面之词,还是摆在面前的证据。要是在下没有猜错,睿王和怀王的人马正在为了给王爷定罪而紧锣密鼓的做事。或许,此时那些有关能定王爷罪的人证物证已经摆在皇上面前。你就这样去,万一正巧触到皇上的火头,及时发作了您,也说不定。”

    景宗颔首,问道:“那依刘先生应该如何做才能使本王起死回生?”

    “王爷,做大事者必然要心狠手辣,况且是夺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现在王爷的处境艰难,想要翻身几无可能。”

    “你这不是说的废话。”有人道。

    刘先生瞥了一眼那人,接着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王爷,事到如今,唯有破釜沉舟。”

    众人皆惊,面面相觑,有人道:“那不就成了乱臣贼子?不可!”

    “那就在这等死吗?一旦王爷的罪名成立,就再无机会了。别说是翻身,能不能保住命还不知道哪。若是皇上顾念父子之情,或许会饶王爷一命,但那之后哪,王爷就什么都没了。这还是好的,要是皇上不顾亲情,那王爷哪里还有命,到时我们都得死。”刘先生声音低沉,捋了捋山羊胡子,“至于乱臣贼子的骂名,呵,只要得了这天下,谁还敢说王爷是乱臣贼子!”

    韦浩源如刃的双目一闪,迸出狠厉的光彩,“刘先生说的对,趁现在王爷还掌握着京畿卫,控制住皇城,一举拿下皇宫,逼皇上禅位,这江山就是王爷的了。”

    景宗胸膛里热血沸腾,如火山中的岩浆,不断的翻滚,他迟疑了下,道:“虽然本王掌握着京畿卫,但皇城里还有禁卫军,想要拿下皇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刘先生微微一笑,为景宗倒了杯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那就先控制住宣王,让他的禁卫军无用武之地。”将手中的茶敬给景宗,刘先生眼中的神色更加坚定,“王爷,这皇位从来都是险中求生,不搏一搏,您甘心吗?况且即便是失败,最终落得下场也和现在不差什么。但要是成功,您就是新皇。属下以茶代酒,望王爷顺从天命,杀入皇宫,取而代之。”

第二百二八章 公主大婚

    刘先生的话如一簇簇薪火,不断在景宗的心里燃烧,仿佛眼前已经呈现出他黄袍加身,满朝文武俯首称臣的场面。m.www.uu234.net

    “好!不成功便成仁,本王就赌上这一回,赌赢了本王就是这天下之王,赌输了也大不了是一条命!”景宗的眼中已然被权势的**吞没,他接过那杯茶,一饮而尽,然后摔在地上。

    “好!我等誓死跟随王爷,不成功便成仁!”

    “属下恭祝王爷旗开得胜!”

    “属下恭祝王爷马到功成!”

    景宗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心中更加坚定做出这样的抉择,他享受这种站在万人之上的感觉,君临天下,睥睨众生,这便是他一生所要追求的。

    三月二十八,是无忧公主的大婚之日,文贵妃好不容易哄着景宛上了妆,穿上嫁衣,只是这盖头却怎么都不让盖。因着景宛不断吵着要见景容,说要亲眼看着她的玉宸哥哥来迎娶她,否则她不安心。

    “宛儿乖,新娘子都要盖上红盖头,你看这盖头多好看,龙凤呈祥,就像你和驸马一样。”文贵妃耐心哄着,轻声细语。

    景宛噤着鼻子直摇头,不情愿道:“不要,不要,盖上它我怎么看玉宸哥哥?而且玉宸哥哥也看不见我,他要是娶错人怎么办?”

    文贵妃眸目有泪光闪烁,她侧过头,偷偷将眼角的泪珠擦掉,才转过头笑意盈盈的说话,“不会的,驸马就是来娶你的,怎么会娶错人哪?你只有盖上它,驸马才能通过上面的图案找到你啊。”她轻轻的抚摸着景宛的脸,目光藏泪,又深深的克制着。只是无忧神志不清,完全不了解她眼中难掩的苦楚。

    “真的吗?他会找到我吗?”景宛眼神一亮,抓住文贵妃的手,满脸喜色,笑盈盈道:“母妃,我好高兴,我终于嫁给玉宸哥哥了。你知道的,我从小的梦想就是嫁给玉宸哥哥,现在终于实现了,今天我就要成为他的王妃了。”突然,她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几分,极其认真的看着文贵妃,“母妃不要称呼玉宸哥哥为驸马,是宛儿嫁给他,他是王爷,宛儿是王妃,母妃应该这样称呼。”

    文贵妃此时内心复杂,甚至不知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女儿。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景容,以为嫁的人也是他,可是事实······也不知嫁过去后她发现嫁的人不是她的玉宸哥哥,会闹成什么样。她也求过皇上不要将女儿嫁出宫去,宛儿从小娇生惯养,如今还落得这疯癫的样子,即便驸马不敢薄待她,但待在自己身边总比待在宫外强。但皇上说圣旨已下,不能更改,况且景宛出了那样的事,早嫁出去比晚嫁出去好。她苦劝无法,唯有从命。

    她本来依附的贤妃被打入冷宫,宁王也自身难保,此次险些也将自己连累。女儿疯了,皇上对她的宠爱也大不如前,她若是还想在后宫有一席之地,能依靠的就只有皇上。所以,她不敢忤逆皇上的旨意,生怕招惹他的厌烦,最后连自己都会失宠。

    不能说她为了自己连女儿都不管,相反她如此委曲求全都是为了景宛。只有她自己在后宫屹立不倒,景宛在夫家才不会受欺负。要是以前她当然不会有顾虑,可今时不同往日,景宛疯了,一个疯子要是没有母家撑腰,那日子还不知会怎样哪。

    文贵妃勉强扯出笑容,“好,那宛儿乖,把这盖头盖上,等到晚上的时候,你的新郎就会为你揭开,到时你就可以看到你想看到的人。不过你一定要切记,盖上了你就不能拿下来,否则你想见的人就见不到了。”

    景宛明媚的双眼闪烁着无邪的光彩,她欢喜的不住点头,“那母妃就赶快给我盖上,玉宸哥哥会亲手为我揭盖头,会亲手揭盖头。”这回不用文贵妃哄,她就抢着拿盖头往头上盖,“母妃,快点,快点给我盖好。”

    文贵妃微笑着为她将红盖头盖好,看着盖头一点一点掩盖住景宛的脸,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含在眼中的泪终是掉了下来。

    皇帝嫁儿女是大事,为显示皇上对无忧公主的重视,婚礼是在皇宫里办的。

    皇族宗室,重臣贵族皆列席参加。

    景容牵着慕雪芙的手走进皇宫大门时,突然停了一下。

    “怎么不走了?”慕雪芙疑惑的看着他,问道。

    景容搂住她的肩,继续带着她往里走,只是淡淡的嘱咐道:“今日哪都不许去,要一直待在我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

    慕雪芙侧头盯住他,微微挑了下眉头,以示疑惑。

    景容轻轻一笑,伸手抹去眉宇间涌动的波澜,“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一刻都不想分开。”

    “油腔滑调,到了皇宫还这么嘴贫。被别人听见,会笑话你的。”慕雪芙轻睨了他一眼,弯了弯嘴角,笑的清浅而恬静。

    景容低下头,扶着慕雪芙的脸就亲了一口,也不避讳旁边来回走动的宫人,“笑话又怎样?我就是离不开你。”

    “讨厌!”慕雪芙推开景容的脸,嗔道。

    “好了,不闹了,不过你记住只能待在我身边。”景容转眸扫了下眼神乱瞟的宫人,这一眼过去,宫人皆纷纷垂下头。

    慕雪芙嫣然一笑,握紧景容的手,“好。”

    整个皇宫被一片大红喜色围绕,连太液池边的柳条都披着彩色的纸花。慕雪芙环视了一圈,“怎么宣王一家没有来?”

    景容的目光只落在手中的紫晶玉串上,不以为意道:“景宣和景宛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们怎么可能会来。”

    慕雪芙微微点了点头,觉得确实如此,要是她,也不会来。

    景容抬起头,观望了一眼周围的动静。此时皇宫里锣鼓喧天,鞭炮雷鸣,恭贺声不绝,一派欢喜之色。

    只是这看似盛华的背后,却有阴谋正在上演。

    他弯了弯嘴角,目光转到坐在上位的玄武帝身上,鼻息中冷冷的哼出一声。

    今天是情人节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有情人的要快乐  没情人的也要快乐

第二百二九章 宁王逼宫

    宁王府里,景宗坐在大厅上位宝座上,不断揉搓着双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外,满目焦急。

    须臾,门外终于进来人,穿过人群,急步走进大厅。

    “如何?”人刚进门,景宗便站起上前走了几步。

    那人拱手作揖,道:“宣王一家已经被控制,守在皇宫四门的禁卫军已经调离,由咱们的人马取而代之。王爷,时机成熟,咱们动手吧。”

    景宗虽内心仍有不安,但走到如今,只差这临门一脚,再想着什么放弃,怎么都不甘心。他目光定定,振臂一呼,“好,本王此时就带大家杀入皇宫,事成之后,你们就都是功臣,封官进爵,黄金美女,将会是享之不尽。”

    一声“一拜高堂”刚高高唱起,殿外便听见有人着急着慌的跑了进来,惊色喊道:“皇上,不好了,宁王······宁王带领着京畿卫攻进来了!东门、西门、南门、北门都已失手。”

    “什么?”玄武帝骤然而起,一掌拍在桌子上,“这个畜生,他想干什么?想弑君吗?”他额头上的青筋砰砰的跳,脸颊上的肌肉抽动不已,一掌下去后,身子晃了晃。

    皇后连忙扶住他,捋顺着他起伏汹涌的胸膛,“皇上你保重龙体,万不可如此动怒。”

    玄武帝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拂开皇后,睁目怒道:“宣王哪?他统领禁卫军,怎么能让景宗轻而易举就攻进了皇宫?”

    多寿看了一圈,回道:“今天宣王没有来。”

    “没来?”玄武帝气的更狠,他看向众人,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景寒身上,想了想,道:“荣王,以前是你统领禁卫军,现在宣王不在,你去指挥他们作战。”

    景寒拱手道:“是。”他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一丝波澜,说完就转身离开大殿。

    慕昭霖上前一步,“禁卫军只有五万,而京畿卫却有十万,虽然暂时禁卫军能抵抗,但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

    景宇道:“请父皇下旨让儿臣去寻援军。”

    玄武帝犹豫了下,道:“现在宫里已经被那畜生的人包围,你如何出去?要是被景宗逮到,你的性命堪虞。不行,朕派别人去。”

    景宇躬身道:“儿臣的性命是小,父皇的江山是大。儿臣会化装成京畿卫的侍卫,不会让人认出来的。”

    见玄武帝似被说动,接着道:“儿臣定不辱使命,在景宗杀入万象宫之前拿下他。”

    玄武帝沉了沉气,“好,朕这就把兵符交给你,记住,万事小心。”

    “是,儿臣遵旨。”

    景宇走后,大殿陷入前所未有的宁静中,宁静的连呼吸声都听的分明。外面,号角声,厮杀声,呐喊声,还有宫人们的尖叫声,声声搅乱心神。

    “也不知睿王的援军能不能在叛军杀进来之前赶到。”突兀的一句话打破了室内的静默,直击在所有人心里。

    “那就看荣王有没有这个本事以少胜多了。”仿佛终是抵不住,玄武帝踉跄的坐在宝座上。他狠狠一掌击在扶手上,赤金镂空铸就的扶手上花纹繁复,这一击咯在手心里,那多年养尊处优的手瞬间被刮出赤紫的痕迹。只是此时玄武帝哪里还感觉得到手上的疼,只觉得怒愤得仿佛喘不过气来。他的眼底血红,狰目欲裂,“这个逆子,朕待他不薄,给了他军权,他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慕雪芙斜目看了眼他,心中冷冷一笑,报应不爽,被自己的儿子逼宫,这滋味一定难以言痛吧。

    收回目光,她看向景容。刚才进宫的时候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她站在他的身边,那就是说他知道宁王要谋反。

    景容也看向她,冲她微微一笑,搂着她后退了几步,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慕雪芙看了眼周边,看没有人注意他们两个,轻声道:“王爷可有主意?”

    景容扬了扬嘴角,“咱们只管看戏,你没发现今天不止宣王没到场,还有一个重要的人也没来吗?”

    慕雪芙闻言看了一圈,霍然睁大眼睛,“是怀王,怀王也没来。”

    “很快,很快就会全数到齐。”景容撩开眼皮,看向瘫坐在上位的玄武帝,眼中闪过讽刺之色。

    殿外的宫人早已乱作一团,许多人仓惶而跑,却不知跑向哪里。景寒面如冰霜所覆,周身散发着玄铁般的冷气,笔直的身影穿过无措逃窜的宫人之中,丝毫不为万象宫外传来厮杀的声音有半点不稳。

    站在玉阶之上,眼前就是如巨浪般汹涌的叛军,景寒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喝了一声,“众将听令!”

    景寒是大秦的战神,只要他站在那里,就像是天塌了也有他做顶梁柱,刚才还奔逃的宫人,纷纷停下脚步,将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敌军围困万千重,自岿然不动,望着他的背影,不自觉就让人安心。

    “属下听令!”

    万象宫外厮杀声不绝,甚至那呕人的血腥味已然飘进大殿。这场无休止的战役,从辰时到黄昏,从皇宫的最外层打到万象宫外。荣王虽勇猛,但是叛军人数众多,并未占到便宜。

    “母妃我怕。”十一皇子贴在莫昭仪身上,小手紧紧的攥住她的衣角,眼泪蓄在眼眶里,却死死的抑住。只是他终究只是个八岁的孩子,这样的阵势,焉能不怕。

    莫昭仪吻了吻他的眼睛,他的泪瞬间留下,“宪儿乖,不要怕,有父皇在不会有事的。外面有你的荣王哥哥,他是战神,绝不会让人攻进来。”

    景宪憋着呜咽的喉咙,小脸皱皱的,猛地点了点头,“那母妃也不要怕,有宪儿在,宪儿会保护你。”

    莫昭仪含着泪含着笑,抚着他的脑袋,“宪儿要保护母妃,母妃也护着宪儿。”

    “援军怎么还没到?”玄武帝终是耐不住性子,沉着怒气问道。

    慕昭霖攥了攥手心,道:“皇上莫急,睿王一定会赶回来的。”

    皇贵妃缓缓起身,走到玄武帝身边,摁住他的手,轻轻道:“阿宇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

    玄武帝内心动容,握住她的手,“对,咱们的孩子一直都是最好的,他不会辜负朕的期望。”

    一瞬,玄武帝赫然站起,走下玉阶,“朕倒要看看这个逆子想干什么?”

    众人跟随他出了殿,暗卫环绕在他的身边保护。

    “你这逆子是想谋朝篡位吗?”玄武帝站在九仗石阶之上,怒目而视。

    景宗抬头望之,眯了眯眼,大声道:“父皇,你老了,应该享享清福,而不是再继续把持朝政。儿臣虽不才,但孝心一片,愿与父皇分忧。只要父皇写下诏书传位于儿臣,那么儿臣就保证不会伤害到任何人。要不然,请恕儿臣不孝了。”

    “你这个畜生!你是想弑父吗?”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觉得父皇劳累了多年,应该休息休息了。对了,还有母妃,劳父皇下道旨意,将母妃从冷宫里接出来吧。儿臣继位,还要奉她为皇太后哪。”

    玄武帝气的发抖,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他,“朕平素待你们母子不薄,一个谋害朕的妃子皇嗣,一个又要谋害朕谋划朕的江山,你们母子真是狼心狗肺,枉费朕宠爱你们多年。”

    “母妃根本就是被人冤枉,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她打入冷宫,你念及过昔日与她的夫妻之情吗?”宁王微微一哂,泠泠道:“至于宠爱?父皇,您何曾宠爱过儿臣?儿臣不过是您手中的一枚棋子,用来平衡朝政的工具。你有正眼看过儿臣吗?你只是因为儿臣听话,所以才选了儿臣做棋子。”言及此,他双目一暗,沉声道:“父皇,废话不多说,您还是尽快写禅位诏书吧,不要再浪费时间。”

    玄武帝情绪激动,险些站不住,幸而皇后扶持,他狰狞的脸微微泛着红光,似是因胸膛里灌满了灼热翻滚的岩浆,将他的脖子和脸都烧红,“你死了这条心吧,朕就是传猪传狗,也不会传给你这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呵,儿臣若是猪狗不如,那父皇是什么?”宁王早已撕破昔日的伪装,露出本来的面目,他目光讽刺,如豺狼般散发着贪婪的幽光,哪里还有平时那敦厚温和的样子。

    “孽子!孽子!”玄武帝喘着大气,差点背过气去。

    宁王不以为意,弯腰拱手作揖,“请父皇保重龙体,您还要看着儿臣登基为帝,征服四夷哪。”起身,他面色一峻,“既然父皇如此不识趣,休怪儿臣无礼。来人,给本王拿下万象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谁要是反抗,格杀勿论。”

    “六弟,为兄恐怕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伴着一声突兀的声音响起,一阵踏马声奔驰而来,扬起尘土如烟般飘渺。转瞬间,乌泱泱一群人纷涌而进,将叛军团团围住。

    景容摸了摸手中的玉扳指,不早不晚,来的真是时候。

第二百三十章 救驾勤王

    怀王来的及时,但是,太及时了。www.uu234.net在千钧一发之间,这是算好了时辰。来的早了,没如今这效果,来的晚了,许宁王已经拿到诏书。就是这个时候,不早不晚,才能更好的显示出他的救驾之功。不惜等禁卫军和京畿卫死伤大半再前来救驾,为了自己的利益,丝毫不顾及其他,这怀王也是个狼子野心。

    怀王带兵而入,将宁王带领的人夹击在中间,他从马上下来,狭长而阴鸷的目光紧紧盯着景宗,“六弟,我劝你马上束手就擒。”

    景宗冷冷一笑,蔑视道:“你以为你只带着这么点兵马就可以让可以让本王束手就擒?笑话!”怀王带的人都是兵部和忠勇候的人马,即便现在京畿卫死伤惨重,但在人数上也是无力抗衡的。

    “哦?是吗?”景骞挑了下眉,手中的马鞭一下子扣在另一只手的手心上,挥手向一旁招了招,道:“将人带上来。”

    话音一落,旁边就有侍卫将几个人绑上来。景骞浅浅勾了勾嘴唇,“六弟,你看这几个人是谁?”

    “宗儿。”贤妃粗衣覆身,头发凌乱不堪,早已没了往日的仪态。她被侍卫压制着,想要挣脱却丝毫不能动。

    景宗手握成圈,狰目怒瞪着景骞,“景骞,你快将我母妃放了。”

    “好啊,只要你命令所有人放下刀,我就放了你的母妃。”景骞指了指另几个被压制的人,“这些人都是几位都尉的妻儿,难道你们也打算跟着宁王,连他们也不要了吗?”

    禁卫军几个都尉面面相觑,心里又焦又急,“怀王,祸不及妻儿,你太卑鄙了。”

    景骞眼中一寒,道:“本王卑鄙?你们几个乱臣贼子,企图窃取我大秦江山,难道就不卑鄙了?你们想要逼迫本王父皇,本王以牙还牙,钳制住你们的妻儿,再公平不过。”顿了顿,他阴森的目光一一在几个都尉脸上拂过,“你们的家人都已经被本王控制住,不想他们死,就立即放下刀投降。”

    被抓住的人里有韦浩源的妻子,他头上的青筋如青蛇一般盘踞在额际上,猩红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她。她的妻子已怀孕七个月,大着肚子还要被怀王的手下摁在地上,丝毫不顾及她是孕妇。他愤怒且担忧,转目看了眼景宗,“宁王,咱们投降吧,不然姨母和如姬都会有危险的。”

    “现在投降?”景宗瞠目而视,怒喝道:“走到这一步,现在投降就是死路。”

    韦浩源大声喊道:“难道你就不顾及姨母了吗?怀王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

    景宗眯了眯眼睛,眼中迸出细碎的精光,“临门一脚让我投降,不可能!”他看去景骞,仗剑直指他,“景骞,识相的就赶快放了她们,你若是敢伤她们一分一毫,等拿下万象宫,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

    景骞不以为然,扬了扬脸让侍卫将刀放在贤妃的脖子上,“好啊,那就看看是你母妃先死,还是我先死。”

    贤妃垂目看着脖子前的刀光,连呼吸都颤抖起来,但她又不敢颤抖的太厉害,生怕那不长眼的刀刃伤了自己。眼里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脸颊落到刀上,溅起雨花,温热的眼泪与冰凉的刀刃相触,发出细微的声音。她惧怕,求助般的眼神凝望着景宗,声音抖瑟,带着嘶哑的声线,“宗儿,救娘,娘不想死。”

    景骞斜了一眼,冲景宗扬声道:“你听见了吧,你的母妃向你求救哪。你要是真孝顺,就立即投降。”

    景宗沉了沉气,手上的兵器却未有一丝松动,看着与刀刃近在咫尺的母妃,他眉宇间有波澜涌动。但一瞬,眼中越发坚定。

    “宁王,咱们收手吧。”韦浩源见他竟没有一丝松动,心头一紧,道。

    仿佛狠了心,景宗一刀砍向他,“谁若是再提收手二字,本王就先杀了他。还有一步本王就可以拿下万象宫,你们就可以封侯拜将,怎可现在就前功尽弃!”他定定的看着贤妃,“母妃一生为我,不就是希望儿臣登上皇位吗?若是母妃的死能换得儿臣如愿,母妃就是死应该也会瞑目。”

    韦浩源不可置信的看着穿过胸口的剑,再看向景宗,指着他,“景宗,你······你好狠的心······你······”

    景宗再补上一刀,“谁都不可以背叛本王。”

    一口鲜血喷出,喷到景宗的脸上,韦浩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便倒在了地上。

    景宗杀他不过是杀鸡儆猴,怕其他人也跟着倒戈,只有先处置了最亲近的人,才能稳住其他人。

    不过只靠这个来稳住军心,往往只会适得其反。景宗这一步却是走错了,不但不会稳住人心,反而会失了人心。

    刘先生面上大惊失色,后退了几步,远离他,“王爷怎可如此?韦大人跟随王爷多年,对王爷可称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并且他还是您的亲表哥,您怎可杀了他?今日韦大人不过是说了句劝您的话,您就拿他开刀,要是以后我等不小心说了句您不爱听的话,是不是韦大人就是我们的下场?”

    景宗拿剑指着他,怒喝道:“你给本王闭嘴,再说一句话,本王就杀了你。”

    刘先生仰天大笑一声,“还没攻进万象宫王爷就想将自己人全部杀死吗?韦大人刚才说的对,王爷,你真是好狠的心。连自己母妃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您还会在意别人的性命吗?”他振臂一呼,“兄弟们,跟着这样的主子,我们的下场可想而知。你们中的哪个人不是当初都心怀远大抱负,希望凭着一己之身保卫皇城,保卫皇上,保卫百姓。可现在你们在做什么,你们跟着这个心狠手辣的人做了乱臣贼子。就算成功又怎样,难道等你们的孩子长大以后你要告诉他,你如今的荣华富贵都是当然做了乱臣贼子得来的?”

    “你这个小人!亏得本*任你,没想到你却在这诋毁本王,散涣人心,倒戈相向与我!真是不杀你不解本王心头之恨。”剑光似练,景容一剑劈过来,幸亏刘先生躲得快,才躲过这凶猛的一剑。

    玄武帝见京畿卫诸人已有动摇之心,连忙道:“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朕就不追究今日你们跟随宁王逼宫一事,也权当你们是受小人蒙蔽。”

    景骞道:“正是,不但如此,你们的家人本王也不会动他们分毫,一定安安全全的将他们归还到你们家中。”

    “睿王的援军到了。”慕昭霖站在玄武帝身侧,指着宫门奔马而来的睿王,兴奋道。

    玄武帝放眼望去,眼中喜色更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他神色一凝,沉声道:“睿王的援军来了,你们还要坚持吗?”

    “这······”

    “怎么办?怎么办?”

    京畿卫侍卫面面相觑,都没了主意。

    有都尉忽而大声道:“今日我等才看清宁王的真面目,原以为他是大仁大义之人,没想到却是无情无义之徒,我们这些人也算是跟错了主子。”他朝玄武帝拜首,“微臣受宁王蛊惑,做下这等忤逆之举,实乃罪无可恕。”

    有他一人如此,接二连三,所有侍卫都放下武器,跪地叩首。宁王不仁不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援军已到,加上禁卫军和怀王的人,他们迟早会输。谁愿意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再去为别人拼命哪?

    景宗站立在中央,煞红了双眼,他一刀砍向叩首的人,“你们这些人······好,好,都是一群贪生怕死的狗东西。”又一刀穿过一名侍卫的喉咙,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几乎站不住,他撕破了喉咙,哑声道:“本王今日败了,不是因为自身,是因为你们这群人,你们这群见利忘义的畜生手中。”

    话语间,睿王已带领援军到达万象宫玉阶之下,他一声命令,“拿下宁王!”

    宁王并非已孤立无援,依旧有死士保护左右。只是,即便死士再忠心,再勇猛,寡不敌众,很快就败了下来。而景宗本人,也被擒住五花大绑绑到了龙寰殿。

    一场混战在深夜来临之前终于结束。

    景宗跪在大殿中央,腰板坚挺,丝毫没有因为落败而有半分狼狈。成王败寇,他只怪自己有眼无珠,错信奸人,使自己跌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到了现在你还不知错吗?”玄武帝怒气未平,愤懑的盯着景宗,他指着跪在一旁的贤妃,道:“朕以为你对朕无情,没想到你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可以置之不管。”

    景宗目光一闪,快速在贤妃身上掠过,梗了梗脖子,道:“无毒不丈夫,为了权势,什么都可以牺牲。”定定的看着玄武帝,他嘴边化作一缕讥笑,“有其父必有其子,儿臣这点狠毒与父皇当年做的事相比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混账!”玄武帝大怒,抄起桌子上的墨砚就掷了出去。

    景宗没有躲,砚台直接砸在他的脑门上,顷刻间鲜血顺着额头留下,他抹了一把,微微一哂,“父皇是被儿臣说中心事了吗?”

第二百三一章 宁王落败

    景容狭长的凤眸闪过深幽的光芒,如墨的双瞳微微紧缩,眼底有凌厉之色闪过。www.uu234.net他侧目看了眼景宗,再看向玄武帝,手握成了拳。

    玄武帝脸色涨的通红,眼角抽搐着,须臾,他收起所有的表情,淡淡道:“传朕旨意,皇六子景宗不念父母之情,不念君臣之道,意欲谋朝篡位,以下犯上,罪无可恕。朕念其为朕之骨肉,免其一死。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褫夺王爷尊位,贬为庶民,终身囚禁京郊别庄,无朕旨意,永不得出。”

    他浑浊的目光一片清冷,淡如清水,“贤妃赐死!”

    贤妃瘫在地上,双手颤抖的支撑在身侧,泪水布满的眼睛已然绝望,只道:“谢主隆恩。”丈夫,儿子,一个冤枉她,一个不顾她的生死,她的心已经死了,这身躯活着又有何用。

    景宗猛然抬起头,“母妃和这件事没有半分关系,父皇怎可赐死她?”景宗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玄武帝并没有杀他,但却处死了母妃。

    玄武帝道:“她生出你这种无情无义的儿子难道不该死吗?”

    贤妃一笑,“臣妾该死。”

    玄武帝看都不看她一眼,道:“韦氏一族,男丁十三岁以上全部斩首,女子十六岁以上赐死,十六岁以下全部没入宫里世代为奴为婢。景宗府上,女眷赐死,府内奴婢亲兵一律斩首。”

    “皇上,请您饶了韦氏一族吧。”贤妃瞳孔一紧,骤然她膝行到玉阶之下,猛地磕头在地,哭求道:“皇上,韦氏一族无辜,您宽宏大量饶他们一死吧。”

    玄武帝不予理会,挥了挥让人将她带下去,“朕信任你们,宠爱你们,可你们却反朕谋朕,真是让朕痛心疾首。”眉宇间疲惫尽染,玄武帝靠在扶手上,有气无力道:“都压下去吧,你们也都退了吧。”

    当夜,景宗连夜送去郊外,贤妃三尺白绫自缢,景宗舅父韦家,侧室林家,跟随他的张家,潘家,抄家,流放,斩首。还有京畿卫的四大都尉,虽然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收手,但却不能就此将他们跟随景宗杀进皇宫的事消除掉。

    玄武帝将他们打入大牢,择日处斩,只是为显示皇上恩典,并未连累家眷,只是全家被赶出了皇城,而且三代不得踏足皇城大门。

    清明十分,有一道黑影进入了宸王府的书房。景容似是早就料到,一直在书房品茗等候。

    “刘先生。”景容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含笑道。

    那人嘻嘻一笑,将贴在脸皮上的面具取下,“属下只要不负王爷的吩咐就算是功成身退了。”这哪里还是什么张先生,分明就是流云。

    景容扬手叫起,道:“这件事做的很好,比本王想象的还要好。”

    流云眼角扬起,唇际上翘,拱手道:“能得王爷夸奖,流云真乃三生有幸。”

    追星拍了拍他的肩,“你小子躲得也挺快,宁王刚被擒服,再找你就不见踪影了。看来在军营这么多年,你这武功增进不少。”

    流云也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哈哈,要是跑得慢,我不也得被打入大牢啊?”

    景容修长的手指轻轻捻动紫晶玉串,道:“把你安排在宁王那里算是放对了,你这张嘴还谁都比不上。”

    流云的那番话虽不多,却能中击士兵的心,让他们有所动摇,在士气上就减去了一半。再加上后来睿王带着援兵而来,那些侍卫自然更无心招架,也便纷纷放下武器投降。

    所以此次逼宫,流云也是间接的起到一定的作用。

    流云抿嘴笑道:“都是王爷计谋好,属下也是依王爷行事。”

    景容松了下眉头,道:“不用谦虚,你的功劳本王给你记着。”

    流云呵呵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正色道:“属下是否需要立即回到军营?”

    景容摆了摆手,摇头道:“无需,今后你就留在本王身边吧。劳累了一天,你也累了,追星,将他带下去休息吧。”

    景容在书房,慕雪芙也一直未睡,许久,红韶悄无声息的回到宸王府,见主子一人,便回禀道:“主子,怀王去了京郊,应该是去宁王被囚禁的住所。”

    慕雪芙看着红烛上的火焰,微微哂笑,“原以为怀王心狠手辣,阴鸷无情,不想他还真的对钟碧柔动了心。”她浅浅一笑,轻言道:“怀王连番的打击宁王,不就是为了给钟碧柔母子报仇。如今,宁王已经成了阶下囚,他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以怀王那眦睚必报的心性,怕是宁王不会好过。”

    慕雪芙所猜没错,景骞又怎会轻易放过景宗。他很是迫不及待,连夜去京郊别庄就是为了看到景宗如今那败落颓废的样子。

    门被打开,一直呆呆的坐在地上的景宗才微微动了一下,从被压到这,他没说过一句话,没喝过一口水,只是坐在那里,动都不曾动。见进来的人是怀王,他冷冷哼了一声,方开口说话,道:“我猜到你会来,但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这么急不可耐。今日我败了,不是败在禁卫军,也不是败在援军,而是败在你手上。不过,我也不怨,谁让我技不如人,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哪?”顿了顿,景宗嘴角轻轻一勾,撩着眼皮斜视着景骞,“只是你也不用太得意,因为很快你就会来陪我。”

    景骞冷然的看着他,撩开衣袍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自顾倒了杯茶,浅啄了一口,撇撇嘴,倒在地上,“六弟尽管安心,就算本王有那一天,你也无福看到。”

    景宗脸色乍然一变,瞪着眼睛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景骞轻轻吸了口气,漫不经心的扫了他眼,将他眼底那抹恐惧而无助卷入眼底,心里顿时快意不少,扯了扯嘴角,唇际浮现出讽刺的笑容,“别害怕六弟,为兄现在不会要你的性命,至少现在不会,所以,暂时你还有命喘气,无需惧怕。”

    “父皇只是将我囚禁在此,并没有要杀我的意思,你当然不敢杀我。”景宗踉跄而起,可能是因为坐的太久,也可能是因为自身的颓唐,微微颤颤的站起来,步伐紊乱。他指着景骞,发起笑来,“景骞,你不敢对我怎么样,你不敢!”

    景骞如看一个小丑一样看着他,“是啊,父皇只是将你囚禁在这里并没有赐死你,不过他也没说不让我来折磨你。”

    景宗顿时愣住,狰目道:“你到底想怎样?”

    景骞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景骞高出景宗半个头,看着他,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如鹰鸷般的眼睛里尽是狠厉,鼻翼轻微的扩张了一下,“想怎样?你害死我的女人和孩子,现在落在我的手里,你说我想怎样?”

    “你的女人和孩子?”景宗挑高眉头,冷哼一声,指着他的鼻头,道:“你和那个水性杨花的贱女人背着我苟且偷情,我还没和你算账哪。”

    景骞一拳打过去,正中景宗的眼睛,“你有什么资格侮辱她?她本来就是我的女人。要不是你当初在花轿上做手脚,碧柔早就是我名正言顺的侧妃。”

    景宗险些被打到地上,他摸了摸眼睛,怒瞪着景骞,“我做手脚?我为什么要去费那个事娶一个残花败柳?”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想拉拢忠勇候,想着将碧柔娶回去,无论如何忠勇候都会转而投向你的阵营。一个兵部尚书的扶持固然好,但怎抵得过有军权在手的忠勇候?”

    “我根本就没那么做过!当时兵部尚书已经和我站在统一战线,我何必为了一个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归顺我的人而改变我当时的现状!”景宗突然好似醒悟到了一般,睁大眼睛看着景骞,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你,换新娘的人是你。你得了钟碧柔的心,她对你死心塌地,只要你牢牢抓住她的心,就算她嫁给我,她忠勇候府也不会倒戈助我。而你娶了秦情,以你的能耐,能哄骗一个钟碧柔,难道再哄骗一个秦情还难得倒吗?如今,如今不就是这个局面吗?无论是忠勇候还是兵部尚书,他们现在都是你的人。贼喊捉贼,景骞你做的事还想赖在我的头上。”

    景骞眯了眯眼,眼角一抽,冷冷道:“景宗,我不管换新娘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但杀死我妻儿的人千真万确是你。”

    此时,景宗倒有些大无畏了,看着景骞那愤怒而痛心的表情,他的心突然有一丝快感,抿嘴一笑,他平静的坐了下来,“我不否认,是我杀了他们。钟碧柔被夫偷汉,怀有孽种,我岂能容你们的孽种出生。其实原本我也没想杀钟碧柔,不过她实在太愚蠢,知道了我的秘密还要告诉我,你说,若是换做你,你是不是也会杀了她。”他幽幽抬起眼皮,斜视着景骞,“你不知道我给她灌毒药的时候她有多痛苦,她不停的抽搐,不停的流血,也不停叫你的名字。只可惜,你没看到,也没听到,实在是可惜。”

第二百三二章 兄弟反目

    胶凝的空气仿佛能将房间里的灰尘都定格在原地,只是这凝固之下,却汹涌着着熊熊烈焰,就如那十八层地狱里的燃烧的焰火。www.uu234.net

    “你这个混蛋。”景骞大怒,拔剑指到景宇的喉咙,只差一寸,便可直接穿破。他孤寒锐利的面庞上,一双黝黑瞳目散发着如尖针一般的锋芒,“我现在就杀了你为他们母子报仇血恨。”

    “来啊,来啊,直接杀了我,杀了我我就可以解脱了。”景宗往前一伸脖子,丝毫不惧怕近在咫尺的剑尖。他这一动,景骞连忙也跟着后退,生怕他真的死在自己剑下。见景骞如此,他更加肆无忌惮,朗笑道:“你不敢,你不敢杀我。你要是杀了我,父皇那里你不好交代,更重要的是你将背负一条弑弟的名声。哈哈哈,景骞,无论你多恨我,你都不敢杀我,你不敢,哈哈哈哈······”

    景骞手握着剑柄,因怒气而不断抖动,他真想一剑就将眼前的家伙了结,让他不能再笑,不能再嘲讽他。可是理智站在上风,他不能那么做,若是他杀了景宗,就真的如景宗所说,没法像任何人交代。

    见此,景宗愈加得意,又往前探了一下,挑衅道:“怎么,你不敢?我就知道你不敢。别看你平时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其实你心里住着一个胆小鬼,不敢做这,不敢做那。你连我都不如,起码我还愿意拼一拼,即使失败了,我也毫无怯懦,可你哪?你说说你,连这点魄力都没有,还妄图想要继承皇位,我看你是做梦。”他挪开面前的剑,拍了拍景骞的肩膀,似规劝的语气却又带着嘲笑,“弟弟我奉劝你还是趁早收起那份野心,你这个人不够优秀也不够狠毒,还是罢手做个王爷享一辈子富贵算了。皇位,还是让景宇和景寒去争吧,省的以后你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甚至,你会还不如我哪。”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景宗的话就算是在不断往火光微弱的炉灶里添薪拱火,让景骞的胸膛怒气窜烧,直欲冲破。他红着眼,脖子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住,一字一顿,仿佛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般,“我现在杀你就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啊,只要一刀你就能杀了我,只是你不敢。你敢吗?哈哈哈······”景宗笑弯了腰,看着景骞气急败坏的样子笑的更畅然,“胆小鬼啊,胆小鬼,你一点都不像父皇。我是谋反,是逼宫,可我比你有种多了。你啊,哈哈哈······真是个胆小鬼。”

    本以为景骞会更加怒火中烧,岂料他突然低低笑起来。景宗见状,停止嘲笑,狐疑道:“你不会疯了吧?我骂你你还笑。”

    景骞从容的收起剑,道:“和你这种疯子计较,我才是真正的疯了。你如今已是笼中之鸟,和囚犯没有分别,我虽杀不了你,可是我有的是不杀你却折磨得你想死的法子。”

    景宗瞳孔一扩,连退两步,直直的盯着他,“你敢!”

    “你刚才不还说我是胆小鬼,什么都不敢吗?那就让你看看我敢做什么。”景骞微微勾了勾嘴角,扬声向外高声道:“雏鹰,将本王为宁王,哦,不对,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应该是庶人景宗。将本王为景宗特意带来的东西拿上来。”

    话音一落,门外进来一侍卫,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双手奉给景骞。

    “这是什么?”景宗冷然一视,心中生出惧意,“你想用毒药害我,然后造成我自杀服毒的假象?”

    景骞摇了摇瓶子,无辜道:“六弟要是认为这是取人性命的毒药那可就打错特错了,为兄身为你的哥哥,怎么会杀了你哪?”前一刻还温声笑颜,下一刻,陡然一变,冷峻的面容如涂了一层冰霜,眼底浮起一抹鲜血般浓郁的快意,“我不会杀你,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我要一点点折磨你,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景宗脸色已然变了,惊恐的面庞上嘴唇已经失了颜色,“你,你这是在向我报复!我不会喝的,绝对不会喝的。”

    “喝不喝可由不得你!”景骞眼中有难以言喻的伤痛,他大步向前几步,逼得景宗吓得跌坐在地上,凌然而视,他嗤笑道:“怎么?刚才那个连死都不怕的人此刻竟也生出惧怕?”他打开瓶子盖子,拇指在瓶子上缠枝花上细细摩挲,“这可是好东西,只要吃上以后你就会如梦如仙,忘却世间烦忧。为兄我对你多好,将这么宝贝的东西给你食用。”

    “这是阿芙蓉?你想让我沾上它,然后以后再也离不开。”景宗瞬间脸色一白,喘息间微微急促,咬牙切齿而言,“你是想生生整垮我!”

    景骞撇了撇嘴,轻轻的摇了下头,弯下腰,幽幽道:“整垮你不是目的,我是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听说只要染上这阿芙蓉,一旦没有了,身体上下每一处就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那滋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无门。”直起身子,他仰着头将眼底那抹湿润淹没,“碧柔的血不能白流,我要让你承受比她痛苦百倍千倍的痛。”

    “不,不,五哥,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你杀了我,一了百了,不要折磨我。”景宗突然抱住景骞的腿,祈求道。

    他是真的害怕了,他不怕死,但却怕死的无尊严,死的受折磨。阿芙蓉他知道它的厉害之处,一旦沾染,便会人不人鬼不鬼,到时就是他自己想死都没有力气去自杀。他不要那样活着,他是皇子,天生尊贵,他不能就这样的活着,如同狗一样的活着。

    景骞一脚踹开他,“现在知道错了?但晚了。从你喂下柔儿毒药的时候就已经晚了。”转身,他将瓶子递给一旁的侍卫,吩咐道:“喂给他,别让他死了。”

    他不顾背后传来的哀嚎声离开了房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原本以为这样报复心里会好受点,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就算杀了景宗又如何,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许是因为怕慕雪芙睡到一半被惊扰到,景容这夜睡在了书房,并没有回正院休息。只是虽然他没回去,慕雪芙却一夜未睡。

    天蒙蒙亮,天际有一丝白色的丝带露出,慕雪芙打了个哈欠儿,忽闻有开门的声音,她立即坐了起来。撩开轻纱一看是紫夭,松了口气。

    “怎么回来的这般晚?”慕雪芙眉宇间有担忧之色,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紫夭喘着粗气,自兀倒了杯茶一饮而尽,方道:“怀王停留的时间太长了,我一直等到他走才下手。”

    之前红韶回来说怀王去了京郊别庄,慕雪芙于是计上心来,抓住这样一个时机,便派了紫夭黄雀在后。她知道虽然景骞对景宗恨之入骨,但却不会杀他。不过他既然不杀景宗,她就帮他一把。只是,这帐当然也要算在他的身上。

    慕雪芙满意一笑,招她到身边,道:“辛苦你了,没惊动人吧。”

    “主子还和紫夭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啊。” 紫夭娇俏的坐到床边,拍了拍胸脯,道:“我办事主子放心,神不知鬼不觉,保管无人发现。明天,就等着宁王的死讯吧。”

    “怀王去那也没少折磨他吧?”

    “主子猜的没错,怀王给宁王喂食阿芙蓉,要让他上瘾,生生折磨。”

    慕雪芙内心一动,诧然惊愕,“我本以为只是皮肉上受罪,不想这怀王更狠,竟然用上了阿芙蓉。看来,钟碧柔在他心里分量不轻啊。”食用阿芙蓉,短期内身体受折磨,时间长了精神也会受不了。怀王如此做,不仅是折磨宁王的身体,更是要在精神上摧毁他。精神崩溃,那才真是生不如死啊。

    紫夭颔首,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道:“那主子此举也算是间接的帮助宁王脱离了苦海,他感谢咱们还来不及哪。况且我喂他毒药时,也没让他受罪,说起来倒还便宜了他。”

    其实慕雪芙不给景宗活路的原因一个是因为他是玄武帝的儿子,另一个就是因为他曾雇佣冥阴阁的杀手刺杀过景容,而第二个原因也是最为重要的。景容是她喜欢的,她不容任何人做伤害他的事情,谁要是敢伤害他,那就只有死。

    微醺的烛光下,慕雪芙眼中的莹光微微闪烁,她摸了摸紫夭肉嘟嘟的脸蛋,含笑道:“这次你做的不错,想要什么奖励?”

    紫夭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思忖片刻,笑盈盈道:“我现在无所求,所以也不知道要什么奖励,还是不要了。”

    “既然现在没想到,那等以后你有所求的时候再告诉我,我一定会奖励给你。”慕雪芙温和的注视着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好了,劳累了一个晚上,快去休息吧。”

    看着紫夭离开的背影,慕雪芙嘴边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陷入沉思之中。

    紫夭,我只希望不要因为我而连累到你和越风的关系。若是有一天,你想和他在一起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我能做的就只是将你从冥阴阁除名。

第二百三三章 宁王之死

    今日的朝堂气压很低,如腊月里结冻的冰层,无人敢多嘴一句。m.www.uu234.net

    玄武帝坐在金漆九龙争珠龙椅上,沉着脸,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

    静默如云卷云舒里飘渺的云烟,良久,他才开口,“怀王,你跟朕解释解释,为何你去了趟京郊别院,走后景宗就死了?”

    景骞连忙跪下,抱拳诚恳道:“儿臣只是怕六弟在那里过的不习惯,所以才会去看望。但六弟的死,确实和儿臣无关。儿臣也不知六弟怎么会这么想不开,竟服毒自尽。”他垂着头,语气低迷,仿佛为景宗的死而痛心。

    玄武帝眸光沉沉,定定的看着他,审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景宗服毒自尽?”

    景骞猛然抬起头,对视着他,道:“难道父皇认为是儿臣害死六弟?儿臣就是再不好,再与六弟不合,他也是儿臣的亲兄弟,儿臣也绝不会做出这等阴狠毒辣的事来。”

    玄武帝眉心微微一动,脸色和缓了下,道:“朕并不是怀疑你,只是,你刚走景宗就出了事,朕不得不问问。”

    景骞叩首道:“儿臣绝没有做不利六弟的事,请父皇明鉴。”

    景容扫了眼景骞,又转眸看向玄武帝,按理说景骞去见过景宗,是不会立马就要了他的命,那景宗又是怎么死的哪?是他自己服毒自尽,还是有人蓄意杀害的?

    “朕相信你不会做这样的事,你先起来吧。”玄武帝略略思量,便叫景骞起来,然后又道:“庶人景宗暴毙的事就交给大理寺去处理吧。”

    对于景宗他原本也没想留着,只是因为若是他连儿子都杀,难免被世人认为无情,这才只是将他囚禁,如今死了倒也罢了。

    说心痛吗?当然。他并不见得有多疼爱景宗这个儿子,但毕竟是他的亲骨肉,也曾常欢膝下。虽然从没有过立他继位的念头,但也曾想过让他做一辈子的富贵王爷。

    提拔他上位只是暂时用他抗衡景宇的势力,以免景宇一家独大,把持朝政。但万万没想到,也正是如此,反而养大了他的心思,使得他连谋反这样的事情都敢做!

    但同时,他才清楚的看清这个儿子,原来一向在他眼中听话憨厚的儿子竟狠毒如斯,为了自己的野心,可以全然不顾亲情。

    然而,他又不得不说,景宗不愧是他的儿子。

    景宗像他,他在他身上也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只是他们也不同,景宗虽会伪装,但终究伪装的不够彻底。

    至于景骞,虽然这次他救驾有功,但也因此将他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死了那么多人才出现,就是为了突出他的救驾之功,足以见这个儿子也是狠辣的角色。

    其实众多儿子中,如果让他来选择谁继承王位,景宇无疑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当年与景万祺与安王府的约定,他不能违背。万祺当年为他做了那么多,这么多年也受了很多苦,他不能负她。

    下了朝,景容去了趟千秋宫看望太后,顺道将慕雪芙从宫里接回来。此次逼宫,虽然没有叛军扰乱太后,但到底是惊动了。

    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看着她,景容不免忧心忡忡,出了千秋宫原本维持的笑容也垂了下来。

    “我看皇祖母的状况越来越不好,恐怕······”景容愁眉不展,看了眼慕雪芙欲言又止。

    慕雪芙对视他,颦眉道:“是啊,余嬷嬷说这几天皇祖母连进食都难了。”

    “再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景容抬头看了眼天,“明天我让赵奕进一趟宫给皇祖母医治,太医院那群废物让他们治个病都治不好。”说到此他眉宇间隐隐有薄怒浮现,阴沉着脸,委实不好看。

    慕雪芙握住他的手,轻轻道:“你放心,皇祖母诚心侍佛多年,佛祖一定会保佑她。只是因为接二连三的事,皇祖母连受打击,这才病情一路急转。我想要是耐心调理,再有人从旁劝和,皇祖母一定会好起来的。”

    景容点了点头,搂住慕雪芙的肩,神色和缓几分,温和道:“这些天你也辛苦了。”

    “哪里谈得上辛苦,照顾皇祖母本就应该是我这个晚辈该做的事,再说王爷忙于朝堂,我如此做也算是替王爷在皇祖母面前尽孝。我知道王爷心疼皇祖母,恨不能时时在身边侍候,所以由我代替,王爷不是也能安心不好?”慕雪芙嘴角含笑,如一朵初绽玉露的芙蓉,包揽春日芳菲,宛然道:“成全了你的心意,不就是成全了我的心意。”

    景容内心动容,黑曜石般深幽的双眸潋滟芳华,他直直的凝视慕雪芙,倾注了所有的柔情,执起她的手,凑在嘴边吻了吻,动情道:“我景容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就是娶了你,芙儿,有你在我身边真好。你事事以我为先,又事事替我着想,我真不知该怎么回报你。”

    慕雪芙低头浅笑,想要抽出手,却被他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她侧头含羞,道:“我是你的妻,这不就是我应该做的。况且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太看高我了。”

    景容抬手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捋到她的耳后,顺着耳朵摸到她的耳垂。慕雪芙的耳垂如滴露一般好看,肉肉的,颇有手感。他轻轻的揉了下,动作很小,可能是因为她带着耳坠所以揉了两下就手就放了下来。景容重新攥着她的手,不顾周边来往的宫娥,在慕雪芙耳边道:“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慕雪芙双颊有绯红点点浮现,浅浅的,如宫粉晕染在她的脸颊平铺。她推了推景容,羞涩之色更浓,“别闹,这里是宫里,被人看见不好。”

    景容挑起眼皮看了眼那些低着头的宫人,唇边划过一抹玩味的笑意,“怕什么?反正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满皇宫的人哪个不说我们夫妻恩爱,难道还怕别人亲眼目睹了不成?”如此说,他还是顾及着,不再这皇宫里与她太过亲近。

    两个人胁肩出了宫,马车上,慕雪芙终耐不住性子,道:“昨日的事王爷好像事先就已经洞察了。”

    景容神色一动,食指摩挲着扳指,道:“再怎么说京畿卫也是我以前统领过的,有人向我泄漏一点消息也不足为奇。不过哪,我在皇城没有兵权,就算是知道也无济于事。所以我就让人将消息传给了怀王,怀王和宁王不睦,特别是这次,几次三番的打压,有这样一个机会,他一定会把握住。”

    慕雪芙细细一想,觉得他所说倒是合理,只是,她却不相信只是这么简单。她记得,那天煽动宁王一派倒戈的那个人在说话前和景容对视了一眼,虽然快如疾风一般,但还是被她看到。若是没猜错,可能整件事都是景容在背后操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不得不夸一句景容真是高明,不费他一兵一卒,轻轻松松就让景宗失去了皇位继承的资格,而景骞,虽说有救驾之功,但就因为他那日他领兵突围,也不得不会令玄武帝疏远甚至忌惮。

    一石二鸟,好谋算。

    只不过景容搞错了对象,玄武帝根本就不会立他们两个人的任何一个人登上皇位,景容最大,也是隐藏最深的对手一直都是景宣。

    她该怎么提醒他哪?

    见慕雪芙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什么,景容伸手将她捞到自己身上,“想什么哪?”

    慕雪芙缓过神,道:“我只是奇怪宁王怎么会死在别庄里。听说宁王是在怀王走后死的,是不是就说明宁王的死是怀王做的?”

    “你这消息怪灵通的。”景容敲了敲她的脑门,又觉得自己敲的重了,连忙揉了揉,继而肃色,道:“其实这事是不是怀王做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我觉得怀王还没有愚蠢这个地步。他刚走,宁王就暴毙,中间又没有其他人去过,这不是明摆着说是他做的吗?不过,既然人都死了,也便没什么好去追究的了,我猜明日早朝皇上就会以宁王服毒自尽为由了结了这件事。他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应该还不想再失去一个吧。”

    慕雪芙垂着头,眼中的紫光一瞬即逝,失去一个儿子就算了?不可能!下一个,便是景骞!还有······

    慕雪芙目光一闪,定了下,她想说还有十皇子和十一皇子,但却迟疑了。他们还是孩子,特别是十一皇子,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她是想报仇,可是现在她难道连孩子都不放过了吗?呵,慕雪芙在心里自嘲了下,她这么狠毒,何曾因为是小孩子而收手。

    慕雪芙突然觉得自己变了,若是换做以前,她从不会考虑这些。但如今,她竟狠不下心来。她扪心自问,是不是越来越软弱了。而这种软弱到底是好还是坏?

    片刻,她恢复常态,抬起头凝视着景容,又是如花般的嫣然笑意,仿佛刚才一瞬间心里的怅然都不复存在。可是身子越不像刚才那么贴合在景容身上,甚至手不敢触碰到他的衣服上。她怕,她怕景容会因为她这双沾满血迹的手而厌恶她,她怕他嫌她肮脏。

    嘴边的笑意潋滟明艳,可是却也有一缕微不可查的苦涩,那苦如还未成熟的杏,酸涩着整个味蕾。

第二百三四章 太后心病

    景容在玄武帝那说了一声,赵奕便奉命进了宫为太后医治。顶 点 X 23 U S果然,不出几日太后的病情已然好转,脸色也多了几分红润,一扫前阵子浑浊苍白之态。

    慕雪芙服侍太后用完药漱口之后,又陪她说了一会儿子话,等到她说着说着打起盹来才与余嬷嬷轻手轻脚的伺候她躺下。

    余嬷嬷将轻幔遮好,捏着嗓子轻声道:“王妃劳累了一上午,也赶紧回府休息吧。这里有老奴伺候,您尽管放心。”

    “姑姑照顾皇祖母辛苦,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我看你这些天气色也不是很好,平时也要多保养才是。我虽能经常进宫照顾一二,但说到底皇祖母还是要靠你来照顾。”慕雪芙拉着余嬷嬷出来寝殿,这才用正常的声音说话,“左不过还有其他的宫女,一些小事你可以交给她们去做。虽说不能有你细心,但是有人帮衬着你,你也能轻松些不是?”

    余嬷嬷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太后的事情都是老奴亲力亲为,要是让别人做我这心里也不安啊。老奴是个奴才命,多做点事还能舒服点,要是少做点,恐怕一天都难受。何况,交给别人老奴着实是不放心,只有自己去做才能心安。”

    “这么多年嬷嬷对皇祖母真可谓是尽心尽力。”慕雪芙恬然微笑,目光越过她的发丝,那上面已然有一层雪色白发。余嬷嬷只比太后小几岁,自己都已经老了,还要像年轻时一样照顾着太后,这把年纪,着实不易。

    余嬷嬷怅然道:“想当初跟着太后从魏国公入皇宫时,太后身边一共有包括老奴四人,世事境迁,唯今只剩下老奴一人伺候在太后身边。太后良善,这几十年来对老奴宽宥有加,老奴这辈子无以为报,只能为她做牛做马尽心尽力侍候一辈子。”不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但她想着定要伺候到太后百年之后再死,如此她才能心安。

    如此一说,慕雪芙心中感叹,道:“正因为如此,嬷嬷更要保重自身。此时皇祖母已睡,你也休息休息吧,累坏了谁伺候皇祖母。

    “多谢王妃挂念。”余嬷嬷看着慕雪芙,眼中满是慈爱。许是因为这宫里的娘娘或是哪个皇子妃都没有眼前的宸王妃一般侍奉太后如此尽心,所以才会让她对这位宸王妃生出莫名的好感。手不自觉的拉上慕雪芙的手,道:“王妃不知,这么多的儿媳孙媳里,太后最喜欢的就是王妃您。总在老奴耳旁说您的好,说您孝顺,体贴,伺候她老人家伺候得比老奴还好。”

    慕雪芙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粗糙的手背上轻轻抚摸,莞尔笑道:“皇祖母真是谬赞了,伺候她老人家还不是我这个做小辈应该做的,再说我这个人最是粗心不过,不给嬷嬷和皇祖母添乱就算不错了。其实各宫的娘娘和皇子妃和我的孝心是一样的,她们也全都希望能伺候在皇祖母身边尽孝。”

    如此谦逊,就算被夸也不会踩着别人,这样的气度的确不错,也配得上宸王。余嬷嬷在心里如此评估着。她凝视着慕雪芙这张脸,目光流转片刻,道:“太后喜欢王妃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王妃知道吗?”她转身倒了杯茶端给慕雪芙,眼睛未离开她的脸一下。

    慕雪芙接过茶,澹然道:“是因为皇祖母喜爱我家王爷,爱屋及乌,所以对我也有几分喜欢。”

    “不全是。”余嬷嬷坐在慕雪芙身边,道:“太后爱屋及乌是一方面,最重要的是王妃很像一个人。”

    慕雪芙知道她的意思,慌忙垂下眼,掩住眼中的彷徨与凌乱,扯了扯嘴角,“很像谁啊?”

    “像太后娘家的的侄女,就是魏国公里的小姐。”说到此,余嬷嬷直摇头,叹起气来,似有无限的无奈与伤感,“娇娘小姐是我们魏国公府最漂亮的小姐,太后十分疼爱她,奴婢那时在魏国公府时也没少抱着她玩。她小时候就粉雕玉琢的小美人,长大后更是明艳皇城的大美女。”

    慕雪芙的声音有些颤抖,手指拿着茶盖一遍遍在茶沿上滑动,越来越快,“我怎么从未在千秋宫见过那位小姐?皇祖母的侄女,应该年龄也不小了吧,既不在皇城,应该是嫁到外地去了吧。”

    余嬷嬷没有注意到慕雪芙异样的神色,自兀道:“娇娘小姐花样年华时嫁给了当年的镇国将军,郎才女貌,简直就是天生一对。他们夫妻恩爱,生下来一儿一女,别提有多幸福了。只是······红颜薄命啊,后来镇国将军府出了事,一家子······一家子都······”

    “死了。”慕雪芙明眸微微散涣,似因余嬷嬷的话而感染,停止了所有动作,轻轻来了一句。

    余嬷嬷颔首,叹息道:“是啊,全都死了。”轻轻吁出一口气,余嬷嬷没有再继续往下说的意思,转而道:“王妃眉宇间像极了娇娘小姐,虽说细细一看并不是多像,但你站在那里就平白的让人觉得是她。”

    “所以太后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才喊着娇娘的名字。”慕雪芙始终都微笑着,而眼底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温热气息。她心里划过一丝欣慰,母亲去世这么久,这世上终究还有除了她以外的人一直在惦记着她。

    余嬷嬷的目光徐徐地拂过她的面颊,停留片刻道:“太后一直都心存愧疚,只因当时娇娘小姐嫁给镇国将军时是太后牵得线做的媒,她总觉得要不是她做媒,弄成他们的婚事,娇娘小姐也不会死。所以,太后看见王妃您,就像是看到了娇娘小姐一样,看着你,就想对你好。”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余嬷嬷连忙一手抹掉,“王妃不要误会老奴的意思,老奴就是想说希望王妃多来陪陪太后,哪怕她认错人,也权当是她在补偿她那份愧疚吧。”这番话她这个做奴才的本不该说,更不该说给宸王妃。

    只是这次太后的病着实让她吓坏,这么多年来,太后基本都是健健康康的,这突来的病况,让她手足无措。特别是前些天,太后吃任何药都不见好,反而越来越重,她真怕太后就这么去了。若是太后真的去了,恐怕也会因为心里一直放不下的人和事而不得安宁吧。

    她想,要是宸王妃能常伴在太后身边,像以前娇娘小姐一样,就算太后有一天仙游,对娇娘小姐的愧疚也会放下吧。

    余嬷嬷的心思慕雪芙岂会不知,她陪伴在太后身边,对太后来讲就像是娘亲陪在太后身上。看着她幸福,太后对当初赐婚的愧疚之心才能减弱,才不会将这份愧疚带进棺材里。其实她很想告诉太后,其实娘很幸福,即便是死,只要能和她爱的人在一起,她都义无反顾。那一刻,娘将她丢给慕昭霖,然后转身去找爹的时候,她想娘一定是幸福的。

    “嬷嬷的意思我明白也理解,你放心,只要有空我都会进宫陪伴在太后左右。不为王爷,也不为我自己,只为那位娇娘小姐。”慕雪芙说这番话完全是出自真心,算起来现在和她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就剩下太后这一位,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替娘亲替自己到太后身边尽孝。

    余嬷嬷定定的注视着慕雪芙,心里充满感激,当即跪在地上,满眼泪光闪烁,眼泪随着说话的动作簌簌而落,“老奴在这谢谢王妃。”此刻她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唯有说一声谢谢。

    “嬷嬷你这是做什么?你如此可真是折煞我了。”慕雪芙连忙将她扶起,声音有哽咽的颤抖,禀了禀气,才道:“你看太后的病已经有起色,她老人家福寿康宁,一定是长命百岁,以后我和王爷一定会多到太后身边尽孝。”

    余嬷嬷心里安慰,有宸王妃这番话,就算自己以后先太后一步,太后身边也会有宸王夫妻贴心照顾,她就算是死也可以瞑目了。

    又说了一番话,慕雪芙见快到午时了,也便不再留,“时间也不早了,我就先告退,明日我再来伺候太后。”

    余嬷嬷道:“王爷一会儿兴许就会来接王妃吧,您再坐会也不迟。”

    “不了嬷嬷,皇上又将京畿卫交给王爷,这几日恐怕王爷也没时间,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景宗一死,京畿卫群龙无首,众臣建议还是由宸王统领京畿卫为好,一来原本宸王掌控京畿卫就不错,二来要是再将京畿卫交到哪个皇子手中,说不定又会上演一次逼宫。

    “那好,老奴就不耽误王妃,王妃慢走。”余嬷嬷也不再劝,叫了宫娥将慕雪芙送出宫。

    出了千秋宫,慕雪芙行走在宫宇之间,隐隐约约听见宫墙的一面传来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声音,那声音尖利而刺耳,又依稀有些熟悉。

    “这是谁在哭嚎?”慕雪芙问向送她出宫的宫娥。

    宫娥低眉垂目,见宸王妃问话才道:“回王妃的话,是无忧公主。”小宫娥乖巧的很,只规规矩矩的回答,并未添油加醋。

    景宛?慕雪芙心底掠过她的名字。听闻自那日大婚后景宛的疯症就更加严重,不是哭就是闹,如今连文贵妃都已经不认识。只是就算谁都不认识,口里念叨的还是她的玉宸哥哥。

第二百三五章 兄妹情意

    玉宸哥哥!

    慕雪芙嘴边流过一抹讥笑,看来景容对景宛来说就是心里的朱砂痣,即便忘却世间的一切,依旧将他牢牢的记在心里。顶 点 X 23 U S

    走出那段伴着哭闹声音的甬道,迎面碰上景寒,他好像就是特意在那里等着她,矗立在蔚霞般的杜鹃花旁,将那无一丝面容的冷峻面庞熏染出一抹绯红。

    看着慕雪芙,他那千年不变的脸上微微有了一丝牵动,面庞照平时柔和了许多。

    “你回去复命吧,本王妃在这等着宸王。”慕雪芙瞥了眼身边的宫娥,想了下,将她打发。

    宫娥走后,慕雪芙急步走到景寒身边,盈盈笑道:“无暇哥哥。”这一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点也没因为多年不想认而有半分生疏。

    自他们在荣王府相认,两个人已许久未曾单独见面。

    景寒笑了笑,“刚从太后那里回来吗?”

    慕雪芙点了点头,环顾四周,“无暇哥哥是在这里专程等我的吗?”

    景寒道:“我来是想问你——”他停了下,还未继续说,慕雪芙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

    “你是想问我宁王的死是不是我做的?”慕雪芙直截了当,没有犹豫,“是。”

    景寒早已料到,只是如此轻易就从她的嘴里说出,难免让他一时有些凝滞。特别是她根本没有否认,仿佛做这件事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似的。以前那个天真纯洁如无暇的白雪般的芙儿妹妹此时竟让他有些模糊。

    “芙儿,再怎么说景宗也是我的兄弟,就算父皇当初做了错事,你也不应该拿他们出气。”

    慕雪芙垂下双目,看着鞋边吹落一地的花瓣,“你是来指责我的吗?”

    她寞落的样子让景寒心疼,上前一步,手扣着她的肩膀上,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温柔潺潺,“芙儿,我不是指责你,只是你不该这么做。景宗已经被囚禁,他这辈子都不会出来,你何苦再去杀他?我知道你恨父皇,恨不得也让他家破人亡,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这辈子你就要一直活着报仇里吗?”

    “我不报仇,我还活着干嘛?不报仇,我还不如当初和爹娘一起死了哪。至少,我不用痛苦了十多年。”泪水顷刻而下,亮晶晶的泪珠如颗颗圆大,闪闪发光,顺着眼眶滚下,滴在嘴角,下巴,“这十多年来我每一天都是靠着一个信念支撑着,那就是报仇,没有这个信念,我根本活不下去。玉宸哥哥,你不是我,你体会不到我的痛苦。我知道,现在在你看来,我早已不是十几年前那个无邪可爱的芙儿妹妹,我也知道,如今的我在你眼里和一个恶魔没什么区别。我也想变回以前的慕雪芙,可是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芙儿!”景寒痛心的呼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不是你回不去,是你放不下。我想舅父舅母他们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们最疼你,一定是希望你是好好的生活,而不是背负仇恨。”

    慕雪芙心中一震,犹如当头棒喝,她直直的看着景寒的冰眸,喃喃否认道:“不是的,不是的,我记得娘亲说,她说让我报仇,我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对,就是这一句,她说,慕雪芙,你要记得娘的话,为娘报仇,报仇,报仇!对,她说的就是这一句。”

    她猛烈的呼吸,连连摇头,眼光涣散,脑海中映着娘亲最后留给她的背影。

    景寒的心里仿佛含着一块灼热的烙铁,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慕雪芙的肩膀,逼视她看着自己,“舅母那么爱你,她怎会舍得心爱的女儿背负仇恨生活哪?芙儿,你一定是记错了,舅母不会说这样的话。你知道吗?怀着仇恨的心,你一辈子都不会快活。”

    “快活?玉瑕哥哥,从我家破人亡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从未真正快活过!”泪水哭红了她的眼,慕雪芙耿直了脖子,坚定而执着,“我未快活过,我怎能容得我的仇人逍遥快活?”

    “芙儿,你这不是报复,你这是放不过你自己。你问问你自己,就算杀了景宗,杀了那么多人,你这心里有报复的快感吗?”景寒用力的握着她的肩膀摇了摇,目光如燃烧的火炬,想将她的心穿透,“我知道你这一年多来杀过的所有人,无论是你亲自动手,还是你让别人做的,我都清楚。杀一个人其实很简单,可是你好好想想,这之后,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负罪感吗?你就没有想过你杀了的人,他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像你一样,他的家庭会不会也像你的家一样?芙儿,醒醒吧,不要再杀下去了。就算你将仇人都杀尽,你的心也不会得到半点欢愉。”

    如一把钝挫的利剑,一刀刀扎进她的心口,生钝的剑刃上一点都不痛快,折磨着她的心,将疼痛一点点遍布到身体的每一处。慕雪芙迷迷茫茫,仿佛不知身在何处,她后退了几步,痛苦道:“我已经不指望我这一生还有什么欢愉可言了,至于罪恶感,我从来没有过,只不过,若是他们的亲人想找我报仇,我也乐意欢迎。”

    “那景容哪?你有没有想过他?”

    慕雪芙一时噎住,竟因为景寒的问题而喘不过来气。仿佛被吹上岸的鱼,没了水,有窒息般的挣扎。她咬了咬牙,舌尖抵在上颚,却难掩抽动的面颊。

    她什么都没说,但却也说明了一切。景寒再道:“芙儿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能每一次都不会失手吧,万一你的事被他知道,你想过他的感受吗?趁现在一切都来得及,赶紧罢手,然后安安心心的做的宸王妃。对你来说这世上不是光有仇恨,你还有他。”走进几步,双手轻轻的擦拭掉她的眼泪,“景容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我相信,在他身边你一定可以得到幸福。回到以前的那个慕雪芙,开开心心的生活,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景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慕雪芙心里清楚。景容就像是个意外,意外的闯进她的心。但这么长时间,也是因为景容,她一次又一次的犹豫,一次又一次的纠结,一次又一次的处在矛盾之中。与景容在一起的每一天,几乎都被他宠着疼着,他的深情他的温柔,无不牵动着她的心。有时,她也确实想一辈子就和他这样过下去,可是,她有太多的不得已,有太多不足为道的秘密。她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就像是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最后一天一样。因为她惧怕,她怕有一天景容知道她所作所为,会永远不会原谅她。

    慕雪芙侧过脸,躲开他的手,“你如此说是因为我在伤害你的亲人吗?没错,他们是你的父亲兄弟,你当然不愿意看到他们受到伤害。如此,若是你念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上,请不要揭露我的身份。不过以后,若是你要是想保护他们,我们便是敌人。”

    景寒心头一震,恍惚间隐隐作痛,这十多年他也一直因为父皇灭镇国将军府的门而耿耿于怀,甚至远离京城,远赴战场。他何尝不心痛,何尝不怨怼自己的父皇。可说到底他都是自己的父亲,可以怨他,可以怒他,但却不能伤害他。然而,他也没放弃,他一直都希望找到当年镇国将军府被陷害的证据,希望有一天通过自己的力量为之平反。

    可此时,他的芙儿妹妹却说出这番话,更说出敌人这样的字眼,他怎能不痛心!

    “敌人?芙儿,你怎么能说出这两个字?”景寒紧蹙着眉头看着她,眼中悲痛而失望。

    慕雪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心虚的错开目光,但景寒目光如寒剑,并不肯从她身上撤去。终是,她开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无论到何时何地,玉瑕哥哥都不会是我的敌人。”景寒的神色冰冷如寒,投射出的目光让慕雪芙止不住打了个颤,她擦干脸上的泪,慢慢伸出手拽住景寒的衣袖,“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只剩下你这个亲人了,若是连你也变成我的敌人,那我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景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她搂到了怀里,“芙儿,哥只是心疼你,你不该背负这些,你应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永远都是那个天真无邪善良可爱的小芙儿。”

    “哥,我也想,可是我真的回不去了。”

    一滴泪顺着眼睛滑落到景寒玄色的衣襟上,慕雪芙轻轻闭上眼,低低喃喃。

    景容远远的看着他们,心如结冰一般,一点点冰冻上,冷的他四肢打颤。心里疼,疼的他连眼眶都泛起了雾气,但他没有勇气,没有勇气上前质问他们为何会抱在一起。手扶着一旁的假石上,深深的喘着不均匀的气息,大脑一片空白,再回头看了一眼,心如伤口被撕裂般疼痛难忍。转过身,他一步一步离开,每走一步,心上就加痛一分。他不知自己如何离开,只是觉得出皇宫的路途好长,脚步也如同踩在云端那般不真切。

    梅花,东院的梅花,荣王府的梅花,他早就该想到。不,他以前想过的,只是他没深想,便也忽略了。

    原本慕雪芙一直没有接受他的原因是因为她的心里有着别人,那前几天她说的话是不是只是敷衍他。

    她的心里的人从来都是景寒而不是自己是不是?

第二百三六章 景容痛心

    正午时分的阳光正是充足,洒进房间,蒙上一层金辉色的光明。www.uu234.net窗外的喜鹊站在枝头上欢快的鸣叫,仿佛是传递什么喜讯。

    书房里,景容倚坐在长椅上,手中执着酒壶,闷闷的喝着。酒气浓郁,喝进肚子里一股股的辛辣从胃里直窜到头顶。

    “慕雪芙!景寒!你们对不起我吗?”

    想起曾经的种种,景容的心仿佛跌倒了地上,七零八落。

    慕雪芙向他要的第一样东西是荣王府的梅花。

    他开口向荣王求几株时荣王只问他是否他的王妃叫雪芙。

    那次在暗香苑里慕雪芙遇到毒蛇攻击是荣王救了她。

    荣王妃去世后他们过府敬灵,他是在荣王府的梅林找到她。

    种种,种种,原来早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他一直都蒙在其中。

    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一对爱侣吗?那自己算什么?他的付出算什么?

    酒一杯杯的喝,他想灌醉自己,什么都不用想。可这酒仿佛就是醒酒汤,让他越喝越清醒。

    “王爷,王妃回府了,还问王爷回没回来,说是一会儿备好午膳,让您去用膳。”

    不知喝了多少杯,景容终于有些醉意,只是当听到周成的通报,又立马将他的醉意全部消散。

    “好,本王知道了。”

    景容又喝了一杯,慵懒的往长椅上一靠,痴笑了许久。

    良久,他收好所有的情绪,步履缓慢的去了慕雪芙那里。

    只是到了那里看到呆坐着的慕雪芙,心里如钻针一般疼。

    人回来了,她还在想着景寒吗?

    慕雪芙听到脚步声,回过神正与景容的眼神对上。猛一对上,她微微皱了下眉,心中暗道:怎么今日景容的神色有些不对啊。

    “忙完了?那就赶紧进来净手吃饭吧。”慕雪芙站起来,走到他身上。只是一离近,突然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味,噤了下鼻子,道:“你怎么喝酒了?”

    景容淡淡道:“和同僚到酒馆谈事情,便喝了一些酒。”

    他撇过脸,动作有些疏离,慕雪芙因为有心事,所以也没在意,只拉着他一同用膳。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一同用膳,谁也没有说话,一点也不像平时说说笑笑的样子。连青琢她们都觉得奇怪,但两个当事人却未有察觉,只是闷头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

    “你也别太操劳,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一顿饭后,慕雪芙消散掉与景寒说的话,又像往常一样与景容一处说话。

    景容没有接她的话,伸手抚摸着她微红的眼眶,那里依然还有哭过的痕迹。这双眼睛为自己哭过几次,他数得过来。但今日,这双眼睛却不是为自己而哭的。

    “你哭过?”景容温柔的注视着她,心里有难以言喻的疼痛。他冲动的想要问她与景寒是什么关系,可是他却懦弱到不敢。怕从她嘴里听到他不愿意听到的话,怕她会借此离开自己。

    慕雪芙心虚,撇开脸,否认道:“哪有?平白无故的哭什么?”

    赫然,景容一手将她抱到怀里,“芙儿,你爱我吗?回答我,你爱我吗?至少现在。”他深黑的目光死死的看着慕雪芙的眼睛,那样急切而期许,环在她身上的手竟不由的微微颤抖起来。

    他在乎她,他太在乎她了,在乎的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只要她不再与景寒纠缠,他可以不追究。

    “我······”慕雪芙心头一滞,那双深情的双眼中倒影着她的容颜,然而那张脸却因为景容的问题而惊慌起来。她爱他吗?爱这个字眼太大,她不敢用,怕玷污了这个字。

    她的犹豫就如一把利剑直接刺向他,景容突然不想听这个答案。一个横抱起来,将她扔到床榻上,什么都不说,直接就将她的衣服脱光。

    慕雪芙被这突来的变化弄得如在云里雾里一般,直到压在身上才醒悟过来。

    “不要,景容,这是白天。”慕雪芙挣扎了几下,试着想推开他,却被他用腰带将自己的双手捆起来绑到了床头。虽然他们以前也不分时间,但这样被迫的感觉她不喜欢。

    景容的眼中的疯狂如一头猛兽,“芙儿我要你,我要你,这辈子我只要你,我只要你。”

    他的心碎了,痛的要死,既然他心痛,他也要她痛。

    “芙儿,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景容仿佛失了心智一般,疯狂的在慕雪芙的身上驰骋,他是那么爱她,她怎么可以背叛。要痛大家都痛,谁也别放过谁。

    上牙死死的抵在下嘴唇上,疼痛,一下一下的疼痛,并不半点欢愉,没有前戏也没有预兆,只是疼。慕雪芙本想发火,可是他的话,仿佛压抑着情感的话语却将那股火熄灭。

    一用力,终于挣脱掉那根绑在床头的束带,只是这一次她并没有反抗,而是勾住他的脖子,喃喃低语,“景容,我也要你。”

    景容动作一滞,抚摸着她的脸,轻轻道:“那你的心里可曾有我?”

    “我的心里当然有你。玉宸,我说过我这心里只有你。”

    “真的吗?不骗我?”景容眼中闪着晶光,一时间他将之前看到的事全部否认,动作了轻缓起来。他的额头抵在慕雪芙的额头上,“不曾有过其他男人?”

    “除了你,没有别人。”许是因为自己的若即若离,让他没有安全感,所以他才会这样吧。慕雪芙亲吻着他的嘴唇,含糊道:“玉宸,我真的好喜欢你。”

    一句话,让景容喜悦极了,这一刻他将看到的那一幕抛到脑后,只想要她。

    不知过了过久,慕雪芙在一次又一次的热浪中沉沦,最后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又不知过了多久,景容终于停下来,倒在她的身边。

    娇人沉沉的睡去,景容却和衣而起。看着熟睡中的慕雪芙,他狭长如幽狐般的幽兰之光明晦不定。眼底深处,几许狐疑悄然划过,流连到她平坦的小腹上。

    眼睛幽幽一转,不期然有飘渺轻烟从眼前掠过,目光定然凝滞,半眯的眼眸瞳孔紧缩。忽然想起过往,只要自己留宿,白伊必然换香。特别是刚才,做到一半,她非要白伊进来点香,说是不闻着香她不习惯。这样的行为,是特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见床上之人没有半分清醒之意,景容倒出香炉里未燃尽的香料于丝绢之上,然后包裹好离开了寝房。

    回到书房他从一个锦盒里拿出保留的那缕断发。阖上眼睛,纤长的手指在头发上来回摩挲,似细细品茗一般感受发丝带给他的触感。

    “王爷,赵大夫到了。”外面周成传来声音。

    赫然睁目,景容神色冷峻,面上蒙着一层阴森的寒凝,他将头发放在桌子上,手指仍在发丝上细细滑动,冷然道:“让他进来。”

    待赵奕进来,他指着案台上的香料,泠泠然,“你给本王看看这香料可有何不妥?”

    赵奕见他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用手指捻开一点香末,细细一嗅,便已分辨。

    景容抬起眼皮看他,问道:“如何?”

    赵奕皱了皱眉,犹豫了下,方道:“此香为夜酣香,夜晚点燃可助安眠。只是——”

    “只是什么?”景容的手指慢慢握成拳。

    赵奕目光落在他的拳头上,“里面参了避孕的东西。”

    景容面色一白,身体微微晃动,如秋叶落索,消颓黯淡。他冰冷的面容出现一丝微乎其微的龟裂,细碎而苦涩,“你确定?”

    赵奕如实道:“确定,这避孕的东西是特意研制的,不易察觉,但其做功精妙,就算长期使用,也不会伤身。”

    “好,你下去吧。”景容声音低迷,如只身行走在沙漠的孤狼,黯淡的目光中有无限的苦楚而哀痛。

    赵奕走后,景容独自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他璀璨的双目阴暗的仿佛万籁流星过后,黑暗无光的夜空,看不见一丝情感的波动,如坠入死水之中。

    阵阵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溢出,肩膀都在颤抖,他以手撑额,笑的恣意而张扬。

    许久,笑声渐渐停歇,指尖透出的目光冷峻如冰,清冷如芙蕖池上凋尽的残荷,“芙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景寒吗?所以才不愿怀上我的孩子。”

    他把心都给了她,为何却得到这样的回报?

    一步步走进房间,景容脚下沉重,如注入重铅一般。房门敞开,他站在门口,深深的注视着坐在棋盘前左思右想的娇妻。

    他的妻子有一张美到极致的面容,宛若巫山神女,瑰姿艳逸,倾国倾城。一双勾魂夺魄的水眸,随意一眼,就能使人怦然心动,失魂落魄。他是凡人,亦不能免俗,不由自主深陷其中。

    美貌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他不得不承认。

    可是这绝色容貌之下,到底包藏着怎样一颗心,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抬眸间,明眸善睐,星目微嗔,“站在门口干什么,还不进来?”慕雪芙不见他的踪影,百无聊赖,便自己下起棋来。只是醒来时身边人不见,难免心有失落。

    ps:总觉得这两章有点偏  可是又没有人给我建议。希望看书的读者能给我留言,让我知道自己的思路是否正确,这样一味的写下去,也不知道是否合情合理。

第二百三七章 矛盾升级

    景容薄唇勾起几许弧度,然眼底并无笑意,他迈开步子走进,坐到慕雪芙对面,“醒了很久?”眼睛随意一瞥,睹见梅花氏洋漆描金炕桌上供着的缠枝牡丹翠叶熏炉,深邃双目黯然乍冷,胸腔里隐隐愠怒翻腾,连声音都夹杂着几抹寒气,“雪芙好像很喜欢香?”

    慕雪芙不以为意,撩起眼皮看了下景容,又瞥见一旁的香炉,道:“女人都喜欢。www.uu234.net”她低头对着棋谱,下了一子,接着道:“这就是你属下孝敬给我的香料,我刚让人点上,怎么样,很好闻吧?”

    “还不错,不过我觉得还是平时你用惯的那种香料更好闻。”景容手指在氤氲袅娜的青烟之上撩拨几下,不动声色的注视着慕雪芙脸上的表情。

    “是吗?是你闻惯了吧。”慕雪芙脸上没有半丝变化,又落下一子后,不以为然道。

    “我从来不喜欢香,是你喜欢,我才容忍。”景容面无表情,自兀道。

    慕雪芙皱了皱眉,“你不喜欢吗?”笑了笑,她带着玩笑的口吻道:“我以为我喜欢的你就喜欢。”

    景容含着一抹苦涩的笑容,颔首道:“对,你喜欢的我就喜欢。”

    慕雪芙见他神色不对,推开棋桌爬到他身边,挽上他的手臂,带着撒娇的语气,曼声道:“你要是不喜欢香,我以后就不用了。”

    景容目光落在她光洁的额头,眼中漫上几许微乎其微的疏离,“只要你喜欢就好。”禀了禀气,他抚过慕雪芙的肩头,若无其事道:“我从来不会勉强你,为了你,我甚至可以勉强我自己。”

    心下疑惑,慕雪芙她仰起头凝望着他,她总觉得今日的景容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你不必为了我勉强自己。”

    心中有难隐的苦楚,生生被咽下,景容的目光轻轻覆上慕雪芙的眉头,他眸光深邃如无穷黑洞,隐隐透着一缕银白剑光,冷硬尖锐,直射在袅娜轻烟之上。

    慕雪芙觉得奇怪,景容对她似有疏离之姿,不但不像平时一见到她不是抱着就是搂着,而且说的话也很奇怪。她心中惴惴,甚至发觉景容看她的眼神也是隐晦不明,让人捉摸不透。

    实在不喜他如此的疏离之色,慕雪芙耐不住性子,拿着一颗棋子重重的撂在棋盘上,冷冷道:“我也不愿勉强别人。”

    “别人?我在你心里是别人吗?”

    一个词眼就像是一把火薪扔到干枯的稻草上,瞬间撩起火来。心头的怒气如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般冷凝,景容凌凌的看着慕雪芙,一挥手将棋桌摔洒到地上的。瞬间,温软的牡丹缠枝红毯上一片狼藉。

    慕雪芙诧异的看他,被他这样的动作所震惊。只是下一刻,又被他拉入怀里,压在身下。

    他明亮的眼睛里有跳跃的火焰,簇簇燃烧,却漫着一层难隐的哀殇,如针脚上的线丝一般细密。这样的眼,让慕雪芙意欲发火的恼意消退了几分,她凝着他,直直的入了他的眼,带着几分怒火道:“你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一字一字,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来的一般。

    为什么在背后做这样的小动作?为什么不愿为他生儿育女?为什么在御花园与景寒搂搂抱抱?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慕雪芙真是搞不清楚为何他会因香料动怒,以前她点着他从来不说什么,今日怎么这般较真。她怒瞪着景容,含怒道:“景容你发什么疯?”

    景容起伏的胸膛有灼灼烈火燃烧,他的面庞蕴着雷霆般的怒色,“是,我是发疯,我疯了才会爱上一个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女人!”

    慕雪芙心头大震,傻傻的注视着他,却也因为他的话而愤恼,她猛烈的推开他,怒气道:“我看你是真疯了!”

    景容哪里会放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中满是悲色与阴鸷。

    他不容许她背叛,她是他的,谁都不可以抢走。他说过若是有一天她背叛了他,那他一定会杀了她。对,杀了她,这样她就永远都在自己身边了。

    此时的景容陷入了疯狂之中,爱的另一面就是恨,一念之间,什么都会改变。

    他一手掐住慕雪芙的脖子,掐得她白皙的脖颈上青筋暴起,目光什么都没有,只有嗜血的疯狂。

    是,我疯了,得不到你的爱,我就快疯了。为什么啊?慕雪芙,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为你掏心掏肺,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一次次的欺骗我?既然得不到你的心,那我就杀了你,起码你死了,别人也得不到你的心,而我,也可以永永远远的拥有你。

    慕雪芙被他掐的几乎窒息,脸憋得通红,她不断捶打着景容,用了十足的力,可他就像是疯了一样,丝毫不松手。

    混蛋,这是要她的命。

    性命面前还计较什么隐藏,想都不想,慕雪芙一掌拍出,将景容震开。这一掌惯了十足的力,景容被弹开直接撞到一旁的柱子上,晕了过去。

    慕雪芙扶住泛着红的脖子,猛烈的喘着气,不住的咳嗽。须臾,缓过这口气,她看向景容,眼神冷然,如看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他是真的想掐死她,若是她没有武功,他是真的会掐死她。

    长绵的呼吸之后,慕雪芙的心一点点低沉下去。瞥了眼景容,她唤来青琢几人将他抬到床上去。

    青琢她们满是疑惑,但见到主子那阴沉的脸色也不敢多问。刚才她们就听到屋子里有争吵声,但没有命令她们也不敢贸贸然进来。等被招进来,却发现这么个情形,实在是让人费解。只是她们也在心底猜测,定是两个人出了大矛盾,所以才会如此。

    慕雪芙心里存着气,这么多年来,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想杀她,好啊,那她就在他要杀她之前离开。

    慕雪芙离开了,什么都没有留下,景容醒来后隐约记得自己掐住了她的脖子,只是他是怎么晕过去,却全然忘了。

    懊恼吗?懊恼,或许自己差一点就真的掐死她。可是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让他甚是心灰意冷。

    看吧,只要有机会,她就会离开宸王府,她从来就没想过和自己好好过日子。

    至于她的去向,还能去哪?左相府有人容不下她,她回不去,也就能去新宅罢了。

    不过搬出了宸王府,不就给她和景寒制造幽会的机会了吗?不行,她是他的妻,他绝不容许他们再来往。想到此,景容又派人在新宅附近监视,一旦有男子进入新宅,就要立马向他报告。

    景容的嫉妒心委实到了顶端,妒忌、心痛、愤怒、懊恼、心寒等等,所有的情愫加起来,他早已不是平日里那个沉稳从容的宸王了。

    传出来宸王妃又搬出了宸王府,但却无人再向上次一样议论纷纷。小两口耍花枪,一会儿蜜里调油,一会儿又形同陌路,然后再蜜里调油。来来去去都是这样,就没见他们真的有事。城中那些八卦的人已然觉得习以为常,也不再拿此事议论,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没几天人家夫妻又会和好如初。

    不过也有人拿这当赌注,赌宸王妃多少天会回宸王府。是五天还是半个月,或是一个月、二个月。

    慕雪芙听到自己被当作赌注,一气之下,拿出一沓银票甩给紫夭,“给我下重注,永远都不会回去!”

    她如今和景容正是水火不相容的时候,只要在皇宫里碰到他,她都会绕路而行,绝不和他狭路相逢。甚至,为了和他错开时间,她去看望太后时,只会在景容早朝时或是打听一下什么时候他离开皇宫才会去。

    玉瑕哥哥还说什么景容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真是大错特错,没掐死她算是她命大了。这一次,她是不会原谅景容,永远不会原谅。

    而景容,他知道慕雪芙躲着他,不愿见他。其实他也不想见她,见到又如何,只会想起她做的那些对不起他的事。派去监视的人天天都会回报慕雪芙每天见过什么人,去了哪里。知道她不曾再和景寒接触,心里才稍稍消一些气,只是,到底是怒气难消。

    对慕雪芙他只能远远派人盯着,但对景寒,他却没那么客气了。

    在朝堂上,只要是景寒上奏,他都会反对,有时还未等景寒说完,他便出言否决,言语间也尽带些讥笑讽刺的意味。一次两次还好,但每次都这样,谁都看得出是宸王有意针对荣王。而荣王,天天板着一张冷脸,即便如此针对,也依旧面不改色。

    景寒倒不会在意这些,只是最近他的生活事事不顺倒让他有些烦恼。比如马车会无缘无故的坏了,骑得马会突然发起疯来,又比如去喝酒会被人下春/药,一大群的贵女又堵在他经常出入的地方要嫁给他当荣王妃,更有甚者有女人抱着孩子到他荣王府的大门认亲,说他是孩子的父亲。

    他虽疑惑,觉得是有人在整他,却万万没有联想到这些都是景容安排的。

    景容虽生慕雪芙的气,但他却也清楚,万不能因此而将她推向景寒那里。正面与情敌交手显得自己没有气度,最好就是慕雪芙对景寒心灰意冷,斩断情丝,这样她才可以知道自己是最好的,才能全心全意的回到自己身边。以慕雪芙爱吃醋的性子,知道景寒与这么多的女人有瓜葛,不与他了断才怪。

第二百三八章 沉疴旧疾

    太后的病本已将近痊愈,可不知为何情况又急转直下,如此反复,让人忧心忡忡。www.uu234.net

    而这一次,很是凶猛,太医院一众太医守候在千秋宫轮流治疗,只是数日下来,不但毫无起色,反而愈发沉重。

    这一日,慕雪芙比平时晚了点进宫,并不因为别的,只是数日来照顾太后着实疲惫,所以起的晚了些。

    路过御花园,扑鼻一脉荷香,如缭绕的熏香缠绵太液池,开出大朵大朵粉红的云彩。莲花虽美,却不及宸王府的国色天香,而且也没有秋千架应景,着实有些枯燥。

    倏尔想起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刚过早朝,不由加快了几步,以免与景容遇到。

    却也巧,一路上,倒也没有与他相遇,倒是与景寒碰到。正好他也是去看望太后,遂便一起同行。

    只是偏偏不巧,到了长秋宫宫门才知景容也在。本不愿与他相见,但因为景寒在身边,她不能因为一听说景容在自己就躲开吧,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进去。

    景容是一下了朝就过来了,看望太后是一方面,想看看慕雪芙也是一方面。这么长时间没相见,他虽气她,但心里也惦念她。知道她如今没日没夜的进宫伺候在皇祖母身边,又担心她吃不消,太劳累。可是来了半天仍没有见到慕雪芙,心里着急,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只好默默的等着。

    但这一见面,又是将他气的半死,居然是和景寒一同到的。看着他们两个人一同进来,景容的火气蹭的一下就窜到头顶,当头就是一喝:“你这么晚来干什么去了?不知道皇祖母需要你照顾吗?”他微微喘着粗气,鼻翼两侧微微扩张,“你要是不能好好照顾以后就不用来了!”

    原来不是来晚了,而是碰到情郎,所以才耽搁了。枉费他惦念她,而她却惦念着别的男人。

    慕雪芙被这一声怒吼惊愕的愣在当场,她禀了禀气,冷淡的目光扫过他便走进了内室,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

    听说前些天他去一位大臣府上做客,回来时大臣送他两名舞姬,他带回府很是宠爱。终日与她们寻欢作乐,还扬言谁要是给他生下长子就册立为世子。

    看吧,果然是有了新欢,她这旧人就只有嫌弃的份了。

    其实这事还却有其事,他是带回府,不过并没有宠幸她们。但却想拿这种事刺激慕雪芙,那些话也是他让人传出去的。可是那都是前些天的事了,后来他认真一想,这么做不是将慕雪芙往外推嘛,他就赶紧将那两名舞姬遣走,又将这个消息斩断。

    可是太不及时,慕雪芙已经知道了此事。其实慕雪芙也不想知道,可叹她身边有个包打听的紫夭。

    不过这事真正苦恼的反而不是当事人,而是越风。本来从慕雪芙离开后,他就很少见到紫夭。如今,紫夭更是不理他,说他和他的主子是一丘之貉。还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两个人之间也恩断义绝了。

    越风很伤心,觉得自己得罪谁了?为什么第一次恋爱就被别人连累。

    景容对慕雪芙的冷淡更加气恼,刚要再呵斥,景寒的话打断了他。

    “她是因为照顾皇祖母太劳累所以今早才起的晚些,你不该如此苛责她。”景寒冰冷的面容起了一丝变化,眉峰微涌,有些不高兴。

    景容横眉冷对,道:“她是我的王妃,我想怎样都可以。”

    景寒面色又寒了一层,眉头皱的更狠,“正是因为你是她的丈夫,你应该做的是体贴她,呵护她,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对她疾言厉色。”

    被情敌教他如何对待自己的妻子,景容的体内就像是那旺盛燃烧的炉膛,仿佛再加一把火,就能将整个火炉都炸的稀碎。俊美的脸上蕴育着愤懑的扭曲,景容微微缩了缩眼角,道:“该怎么对她是我这个做丈夫的事,荣王还是不要管我们夫妻如何相处,有这时间还是给自己找一位王妃为好,这样你就可以体贴呵护你的王妃了。至于别人的王妃,荣王最好是敬而远之。”

    一瞬的不惑过后,景寒抽了抽脸颊,难道是因为自己和芙儿一起来所以不高兴?这话怎么听着像吃醋啊。

    景寒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来看望皇祖母,所以才碰巧碰到宸王妃的。”

    景容一甩袖往内室走,“不管是碰巧还是什么,以后请荣王离我的王妃远点,我不喜欢她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

    景寒看着他散着寒气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个景容,怪不得对芙儿那么凶,原来是看他和芙儿走的太近,心里吃醋。

    微微一笑,跟着进了内室。他也没多留,与太后请了安,说了几句话也便离开了。

    景寒走后,慕雪芙跪坐在太后床边,接过余嬷嬷刚刚熬好的汤药,余光瞥见景容注视着她,一侧身,只用后脑勺对着他。

    景容走到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太后,心里堵得发慌。他向慕雪芙伸出手,道:“本王来喂。”

    慕雪芙递给他,退到了一边。

    太后听见景容的声音,睁开眼,喘着粗气,道:“阿容也来了啊。”太后先是和慕雪芙说着话,后来又与景寒说了几句,倒不知道他也来了。

    “是,皇祖母您今天看着气色好了不少,孙儿扶您起来,咱们把药喝了。”景容轻声轻语,一手拿着药碗,一手小心的扶起太后。

    太后摆了摆手,虚弱道:“这药啊,一点用处都没有,还苦的很,不要喝了。”

    “良药苦口,您喝了药自然就会好的。再说这是余嬷嬷辛辛苦苦为您熬得,您要是不喝不就浪费了她一片心意。”景容舀了一勺,放在嘴边轻轻一吹,陪着笑,道:“皇祖母越发像个小孩子,喝药还让人哄着才能喝。快,孙儿哄着喂着您,您可得给我这个面子。”

    太后枯瘦的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那笑容淡淡,脸上皱纹沟壑也未曾有些许变化,她徐徐抬起手,摸了摸景容的脸,苍老的声音含着嘶哑的音线,“好,哀家的孙儿喂给皇奶奶,皇祖母喝。”

    “这样才乖,皇祖母喝好了孙儿就把你接到我府上住几日,从孙儿建府您还没去过哪,等您的病好了,我就向皇上请旨去。”景容一手握住她的手,那手上已经干瘦的没有什么肉,仿佛就剩下一层皮。这么多年来,皇祖母虽吃斋念佛,可这身子骨一直强壮,何曾像现在这么瘦过。

    “好,等哀家好了,就上你们小两口家里住上一阵子,什么时候你们给哀家生个曾孙子,哀家再回来。”

    一语直戳到景容的心窝子,他侧目看了眼慕雪芙,心中嗤笑,她根本就未曾想过未自己生儿育女,皇祖母这个心愿恐是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做到。

    “皇祖母赶快喝吧,不然药凉了就更不好喝了。”

    一会儿的功夫,太后便将药喝个干净。慕雪芙用清水给她漱口,再用绢子为她擦嘴,做完这些又退到一边。

    太后浑浊的眼睛散着一丝清泠,仿若黎明时第一缕光明,她撩起疲惫的眼睛看向慕雪芙,“你们小两口这阵子是不是闹什么别扭了,一个走了,另一个才来,都未见你们一起到我这。雪芙,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了,若是他欺负了你只管和皇祖母说,皇祖母替你收拾他。”

    慕雪芙微微一笑,靠近她,“哪有?皇祖母多虑了。”她看向景容,莞尔笑道:“王爷他待孙媳很好。”

    太后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事能逃过她的眼睛。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怅然道:“这夫妻啊,再闹再吵也是夫妻,哀家和你们皇爷爷也闹过吵过,不也一路风风雨雨走过。阿容,好好待你这王妃,她是个好姑娘。哀家知道自己身子不济了,也不知能活几天,哀家没别的心愿,只是放不下你。你们好好的,哀家才能瞑目。”

    景容眼底蒙上一层氤氲雾气,晶亮的闪烁着明熠,他蹙起眉,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皇祖母不许说这样的话,您健康长寿,一定会长命百岁。您也一定会看到孙儿的孩子,到时他还要叫您祖奶奶哪。”

    “好,哀家等着。”太后抚摸了两下景容的脸,又无力的放下来。

    慕雪芙看太后眼皮垂下来,似有困倦之意,“太后是不是累了?不如休息一下吧。”太后点头应声,景容退至一旁。慕雪芙伺候太后躺下,将纱幔放下。纱幔冉冉而下,与慕雪芙嘴边扬起的弧度一致。转过身,原本温婉的笑容已经不见。

    她冷漠的看了眼景容,垂眉敛目道:“王爷有事就先回去吧,这里有妾身照顾就可以。妾身虽不是好的,但也能帮衬余嬷嬷照顾太后一二。”

    这变脸变的可真快,前一刻面对太后还能笑意盈盈,下一刻对着他就可以冷若冰霜。慕雪芙拱火的能力很强,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以将景容惹恼。

    景容狠狠的攥了攥埋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直直的看着慕雪芙,那目光就像是要将她的心掏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可是看着慕雪芙,那张脸瘦了,他又觉得心疼。心痛与心疼交织在一起,搅得他心烦意乱。一甩袖,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千秋宫。

第二百三九章 夜探秋宫

    连着几日操劳,慕雪芙有些精神不济,回到新宅已经很晚,摘除掉头上的饰物,连饭都不吃,便沉沉的睡去了。

    睡到一半,忽觉有人挡着烛光,正灼灼的盯着她。她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看到床边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因是背着光,又刚睁开眼睛,一时没有看清,将她唬的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那人知道吓了他,连忙掀开纱帐蹲在床边,拉着她,“别怕,是我。”

    “师兄是你啊!”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三师兄冷希,她吁出一口气,嗔道:“大晚上你怎么过来了?”说着话她咳嗽了几声,这几日照顾太后真的辛苦,她也有些不舒服。

    “白天你这附近有人监视,我来得了吗?”冷希拿起一旁的外裳披到她的身上,嘴抿成“一”字,隐隐有不满之意,“他是怎么照顾你的,连你生病了都不来看一眼吗?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慕雪芙抿了下嘴,“我哪有生病?只是刚被你吓了一跳,嗓子眼一紧便咳嗽出来了。”她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茶水,“我渴了,你给我倒杯水。”

    冷希将茶杯递给她,“你不用为他辩解,只看他把你扔到这就足以见他对你有多不上心。”心里有些不甘,他倚在床柱上,低喃一句,“也不知你看上他哪点?”

    慕雪芙咽了口水,清了清嗓子,道:“不是他将我扔到这,是我在宸王府住烦了,便出来住些日子,好换换环境。”

    “你这些谎话能骗过我吗?”冷希撩袍坐在她身边,看着她,“你的任何事我都清楚,你骗不了我。”

    慕雪芙双手握着茶杯,低头道:“师兄,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别过问了。”

    “我不过问?我不过问你要是受欺负怎么办?”冷希一把握住她的肩膀,“跟我走吧,不要当这个什么破宸王妃。他对你不好,你还留恋他干什么?”

    慕雪芙目光顺着她的手一寸寸的看向他的眼睛,冷希有一双长得极好的眼睛,明亮澄清,似千年雪山上的白莹积雪,隐隐发着亮光。她轻轻推开他的手,郑重道:“我留恋他自有他值得我留恋的地方。”顿了顿,她含着一抹笑意,“师兄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舍得我受一点委屈,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喜欢上你。在我心里你和我的亲哥哥无异,你说我会喜欢上自己的亲哥哥吗?”手摸在茶杯身上的花纹上,她的笑容有些苦涩,“就算有一天我和景容没办法走下去,师兄对不起,我还是不会选择你。”

    手指来回摩挲着,这上面还有她的余温,可她的话却像是一桶冰水从头顶浇到脚底,冷的你透心凉。冷希轻轻一笑,执着道:“我已经不奢望你能喜欢我,只是你也不能阻止我喜欢你。我只想在你身边保护你,爱护你,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师兄,你这是何苦?”慕雪芙轻叹一声,“人生的路很长,碰到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你终究还是会遇到和你两情相悦的人。”

    冷希摇了摇头,薄薄的嘴唇轻轻吐出,“如果那个人不是你,又怎会遇到。”

    慕雪芙无奈,她师兄就是如此,执着了一件事很难改变。眨了眨眼睛,暗道:或许是因为他这性子接触的女人太少,所以才会只执着在自己身上。若这偏执是病,也不知能不能治好,下次遇到师姐时要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医治的方法。

    如斯想她便掀开被子下了床,亲手倒了被茶,顺手放了几朵茉莉花瓣,端给冷希,“嘴皮都干了,喝点茶吧。”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浅啄一口,“你今日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冷希连饮几口,道:“你不是找你师姐吗?”

    “是啊,我前日去茗音楼,但他们说她离开皇城了。”

    “她现在不在大秦,也不知跑哪去了。我怕你心急,就来告诉你一声,省的你忧心。本想白日来,但见这四处有人看守,我来多有不便,便趁晚上他们休息才过来。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找她了,不出几日应该就会找到。”

    慕雪芙找江月瑶其实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太后的病。赵奕南下,太医院又是一群废物,太后迟迟不见好,她便想着让师姐来医治。虽说自下山以来,她求师姐的次数不少,但是为了太后她不介意再求一次。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连她也不在这。

    慕雪芙失落,低喃道:“希望师姐快点回来。”

    冷希放下茶,“我多留也不便,就先走了。”他摸了摸慕雪芙的头顶,揉了揉,“你好好休息吧,别太累了。”虽然很希望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但顾及着她的身体,便也只好离开让她能睡个好觉。

    可是冷希走后慕雪芙却睡不着了,不知是因为喝了刚才那杯茶,还是因为担忧太后的病情。再一想到今天在千秋宫里,景容对我的训斥,又觉得委屈。她尽心尽力服侍太后,可他却如此对待自己。自成婚以来,他还没那么吼过自己,这一次他先是要掐死她,现在又对她诸多不满,她到底是哪里惹了他。

    慕雪芙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不断的咒骂着景容,却不知他此时正站在大门外,只是片刻后,终是没有去敲门,而是转身便离开了。

    翌日,慕雪芙刚到千秋宫门口就被截住,说是太后昨晚突然病危,一查才知竟有人在太后的药膳中下毒,皇上大为震怒,下旨彻查此事,将千秋宫一众奴仆全部押解到宫正司审讯,还明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千秋宫。

    千秋宫的人都已撤换掉,连跟随在太后身边的多年的余嬷嬷也被带走,更是惹得慕雪芙担忧不已。从看守在千秋宫外面的人口中得知太后的状况已经稳定,但其余的却一概不知。她心里焦急,但又不能违抗圣旨,只好回到家里等消息。

    只是,这心里就像是加了弹簧一般,跳动不定,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

    几日后,她再也坐不住了,宫里一点太后的消息都没有,而且越等她就越觉得蹊跷。太后病重,皇上却不许任何人探望,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说是要静心养病,可她怎么觉得反倒像是太后被软禁哪。况且太后身边一直都是余嬷嬷伺候,皇上不是不知道余嬷嬷对太后的重要性,想要审问也不应该审问余嬷嬷吧。

    如此,她也便不等了,直接行动。晚间,她穿着夜行衣,如影般飘落到太后的住所。

    整个大殿恍若深潭静水般寂寂,竟没有一个人在旁服侍着。这哪里是换了宫人,分明就是将所有宫人都撤了,由着太后自生自灭。

    床上的太后没有紧锁,似是陷入梦魇之中,一脸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她比前几日瘦的更厉害,两腮已经塌陷,仿佛就剩下一副皮包骨。

    摘下面纱,慕雪芙忍着泪轻轻唤道:“皇祖母,皇祖母。”

    床上的老人被唤醒,她缓缓的睁开眼睛,那双眼睛已经失去往日的神采,浑浊而朦胧,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粗劣的声音,就像是钝刀劈柴一样有撕裂般的音线,“嗬——你是——”仿佛看不清,太后又重新睁了几次眼睛,才依稀可以分辨慕雪芙的脸,“阿容媳妇。”

    “是,太后您怎么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慕雪芙一把抓住太后的手,她的手如脱水一般粗糙,爬满了蚯蚓似的血管。

    连呼吸都痛苦万分,每呼吸一下,腔子里的痛就加剧一分。太后想要用力的攥住她的手,却使不上力,她咽了口吐沫,润了润干涸的嗓子,“是皇上,是他——”她的声音颤颤巍巍,一句话说不上来又用力的呼吸起来。

    慕雪芙瞳孔一扩,满眼吃惊,“皇上,你说是他害的你这样?这是为什么?还有,太后您真的中毒了吗?”

    “哀家没中毒,是皇上,他囚禁哀家。”太后的手用上力,捏着慕雪芙的手心,凭着这股力量上身微微抬起,刚抬起一点,又趟了下去,“去——去拿诏书,给景容。”

    “什么?什么诏书?”慕雪芙听的云里雾里,一时不能分辨。

    “嘎吱”一声,殿外的门被推开,接着就听到外面的宫人轻声说着:“皇上万安,太后刚用了药,此时正在安眠。”

    太后双目猛然睁得溜圆,推开慕雪芙,“快躲起来,躲到床底下去,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记住了吗?”

    她此时的力气很大,像是灌足了力推开慕雪芙,但一下之后,又摊躺在床上。

    内室外的脚步越来越近,慕雪芙蹙了蹙眉,只好躲到床下去。

    “太后今日如何?儿臣特意让人炖了药给母后,您还是趁热喝吧。”玄武帝坐在床边的墩子上,招了招端着药的徐寿。

    太后怒瞪着他,两只眼睛在干瘦的脸孔上暴突而出,直欲噬人,“哀家不喝,哀家就是死了,你不喝你送来的药。你给哀家出去,哀家不想看到你——”饱经沧桑的脸上因愤怒而狰狞,看着近在咫尺的汤勺,一挥手,掀到地上,“出去,你这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狗东西,出去!”

第二百四十章 母子恩怨

    墨色的药汁浑洒一片,连着床幔蔓延到褐黄色地毯上。顶 点 X 23 U S青花缠枝图纹的瓷碗在地上如陀螺一般旋转了几圈,才慢慢停下。

    玄武帝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却也不恼,含笑道:“母后正在养病,还是不要动怒为好。知道母后生病心烦所以不爱吃药,没关系,朕让人在药里加点蜜饯之类的,给您清清苦味。”

    “这没有外人,你不用在这装孝顺。”对太后来说,这抬手的一瞬已经费了她好大的力气。她猛烈的咳嗽起来,像是要将整个肺子都要咳出来一般。

    玄武帝看着她因巨咳而抖动的身体,如一片残叶在树枝间摇摇欲坠,伸手想要为她抚顺,却还是被太后嫌恶的推开。他低低的叹了口气,“母后,儿臣不是假装孝顺,而是真心真意的想要孝顺您。这么多年了,您见到朕,和见到一个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您何曾给朕一个笑模样,何尝能心平气和的和我说说话。”

    “哀家宁愿和你是陌生人,也好的像现在一样面对你。”一阵咳嗽过后,太后的脸上泛着红绯,那绯色仿若夕阳西下时挂在天边的晚霞,如薄西山,即将随着夕阳消散。

    “母后就这么嫌恶儿子吗?嫌恶到看儿子一眼都不愿意看?”玄武帝的神色且悲且愤,他握着拳抵在床边,“今日若是大哥在,母后巴不得看的不错眼吧。”

    太后胸口起伏陡然剧烈,抖心抖肺的咳嗽两声,涨红了脸,咬牙切齿道:“你还好意思提你大哥?凌沧,这么多年,你做梦就没梦到过你大哥向你索命吗?”

    慕雪芙心中一惊,倒吸了一口气,便听到玄武帝愤怒的声音响起,“大哥大哥,母后的心里就只有大哥没有儿子吗?朕也是你的儿子,您怎么心里就只有他一个!不单是您,就连父皇也偏心大哥,只着想把皇位传给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朕。”

    “哀家的心里何尝没有你?你父皇的心里又何尝没有你?偏心,那也是哀家和你父皇偏心给了你。”太后的脸上浮起一层苍凉而失望的神色,她咬着牙,泪水涌出眼眶,淹过她那一条条苍老的皱纹里,“你不爱读书,你父皇纵着你,你喜欢舞刀弄剑,哀家就请了镇国老将军给你当师傅,你闯了祸,你大哥给你顶着,你父皇明知道是你惹的,但也没有揭破,反而拿着藤条将你大哥打得屁股开花。”

    玄武帝霍然站起来,压迫般的气势挡在太后面前,暴怒道:“这些算什么?你们还不是想着将皇位给大哥?朕和他一母同胞,凭什么他能当皇帝我就只能当个闲散王爷?我怎能甘心!”

    “你以为我们没有想过吗?只是因为你这个人太虚伪,太自私,根本就不能当个好皇帝!若是你当了皇帝,这天下万民还安得了吗?”太后狠命的拍着床榻,震得手心发麻,狠厉的逼视着他,“我生你生了三天,连你父皇都说让我放弃,可我依旧死死撑着,我当时在想,就算拿我的命换你的出生,我都心甘情愿。可如今我真是后悔啊,我就不该生下你。”

    玄武帝的眼睛几欲凸出,目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倏尔,他的面颊上咧出一抹笑意,“你们都看错了,朕是个好皇帝,您看如今的大秦江山被朕治理的有多繁盛多强大,事实证明,你们当初的选择就是错的。以大哥那种性子,让他当皇帝,也就只能当个傀儡皇帝!”

    “好皇帝?繁盛强大?”太后冷冷一笑,强撑着要起来,可是又无力支撑,所以一只胳膊支撑着床上,另一个手指着玄武帝,“你看看你的朝堂,一片乌烟瘴气,大臣结党营私、贪污作弊,皇子们一个个也是虎视眈眈的盯着你的皇位。那些重臣,真心为民为国的还有几个?将朝廷治理的如此不堪,你也算是个好皇帝?只因将臣的功高盖主,你就不惜将人抄家灭族?”

    “母后还在因当年灭镇国将军一门的事嫉恨朕?”玄武帝脸色黑如锅底,目光眈眈,鼻翼一动,他道:“镇国将军私通外敌,证据确凿,朕没有冤枉他。”

    床下的慕雪芙紧紧的握住拳头,生怕一时冲动控制不住自己。

    “为了登位你连亲兄弟都能杀,对可能成为他威胁的人你又怎会放过?”终是太虚弱,太后无力苦撑,一撅又瘫在床上,喘着大气道。

    一语毕,玄武帝反倒平静了,他慢慢坐下来,让徐寿给他倒了杯茶,茶水轻柔,不似他冷清的面庞,“母后都知道了?”

    太后闭上眼睛,有气无力道:“你父皇看重你皇兄,有意立他为储君,你表面风轻云淡,不在意这些,可暗地里却已经包藏祸心。先是暗中谋害了瑜王妃的性命,然后又让景万祺在头七的时候勾引凌云,你本以为你父皇会为此打消立凌云的念头,可却没想到先帝并未改变心意。而你,一不做二不休,就动了弑兄之心。”再睁开眼,太后的眼眶里灌满了泪水,眼睫相交,泪水四溅,顺着眼角流到枕头上,阴湿了一大片,“凌云他并不是病死,而是你让景万祺在他平时的吃食上下毒,日积月累,毒素蔓延全身,不治而亡。”眼睛一动,浑浊的目光散发着异样的锋芒钉在玄武帝脸上,“他是你的亲兄弟,你也能下得去手。凌沧啊,你这心得多狠啊。”

    玄武帝晃了晃茶盏,随着晃动茶香溢出,暖暖的熏在他的嘴边,他轻轻吹了吹,呷了口,风轻云淡道:“母后是如何知晓的?”

    太后轻微的呼吸着,娓娓而谈,“景万祺一直爱慕于你,你和她也算是青梅竹马,哀家甚至一度认为你会向哀家请求赐婚。可是你却一直没有,不但没有,甚至景万祺竟然跑到凌云的床上。只是当时哀家仅是疑惑,并没有深去想。直到凌云去世,哀家才开始怀疑,不过你们是亲兄弟,你又素来对他一向敬重,哀家始终不相信你真的会这么做。但自从你下令灭镇国将军府满门,哀家才觉得你真的有可能会为了皇位谋害自己的大哥。镇国将军对你忠心耿耿,你不过是听信几句小人的离间,不设公堂就将之全家灭杀。老将军是你的师傅,麒英是你的师弟,曾陪着你一起习武练功。当年你刚坐上王位不稳,宗族齐王谋反,将你困住行宫,是麒英单枪匹马将你救出,他身负重伤,却保得你安然无恙,这是何等的情意。可你哪?因为他的功劳太大,你怕他掩盖住你这个皇帝的光辉,所以便大开杀戒,连他的家人都不放过。凌沧,你真是让哀家心寒,哀家怎么会生出你这个不仁不义的混蛋出来。”

    慕雪芙的心一下一下的揪着,眼中紫光如暗夜里天边的星辰,璀璨夺目,但是眼底的仇恨直欲毁掉整个夜空。

    玄武帝笑的好不惬意,他放下茶杯,坐到了太后身边。他轻轻的攥着她的手,抚摸着她那如蚯蚓爬行的青绿色血管,怆然道:“麒英啊,确实不错,他也算是朕半个兄弟。可是,他太能打仗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连敌国偶敬仰他三分。可是坏就坏在这一点,大秦的百姓就要只知镇国将军府的战神而不知朕了。您说,朕这个做皇帝怎么能高兴。但是母后,这事不怪朕,朕没有陷害他,那些人证物证都已经摆在朕的面前,朕不得不信啊。朕不过是提前发作,趁着他还没反抗的时候一举拿下,省的他反应过来先发制人,到时朕以及太后都会受到威胁。至于灭门嘛,朕就是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把火烧的干净,朕也安心不是。”

    想起那场火,慕雪芙紧闭上双眼,死咬着嘴唇,嘴唇被她咬破出血也浑然不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啊,他斩草除根没有除得彻底,留下她这一条漏网之鱼。如今她这条漏网之鱼已然回来,而且就在他身边。只要她现在出去,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对,现在就杀了他。杀了他,所有的事情就一了百了。

    可是,可是若皇帝突然暴毙,已如今的局势势必大乱,那景容该如何自处。不行,不能这么冲动,若是打乱了景容的计划,那他的心愿就会因自己而化为乌有。

    慕雪芙正犹豫着,耳边又传来太后的声音,“那娇娘哪,她是你的表妹啊。”太后厌恶的拒绝和他接触,想要抽出手,却被玄武帝桎梏住,“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她吗?为何连她都不放过!”

    被这么一问,玄武帝若有所思,回忆了下。记忆里娇娘很是柔美,不同与万祺的俏丽,带着一抹妩媚,说话时也总是恬静温柔的样子。曾几何时,他也对她心动过,可是却不想她竟然看上慕麒英。因为这事,他还怄气了好一阵子,直到后来,越看他们两口子就越不顺眼。

    回过神,玄武帝唇际泛起几许笑容,微微一哂,“她?朕年轻时是喜欢过她,不过她却没眼光,跟了慕麒英那个莽夫。既然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朕也只好成全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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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王妃介绍:
她——慕雪芙,十年前的灭门之灾是她心中挥不去的记忆,是支撑她十年间生存的动力。
十年后,她丰翼而归,誓要将朝堂弄得天翻地覆,让仇人跌入万丈深渊。
他——景容,多年前父母之死一直是他想要破解的谜团。
多年后至高无上的权位是他暗藏的野心欲望。
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暗藏不露,是两个人的共同属性。
一道赐婚圣旨,将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也势必将搅起一场腥风血雨。
只是,当两个人都露出真面目时,又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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