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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归朝txt下载     归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二一章 年少轻狂呼

    霍柔风哭了两声,可能是意识到这里不能哭,她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哭,她的小手胖乎乎的,手背上有几个小小的坑。www.uu234.net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去:“你姐姐让你来的?”

    霍柔风抹抹眼泪:“我姐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把我绑起来。草民不是来告御状的,草民一早就藏在这竹林里,寺院的僧人进来时,草民躲起来,他们没有看到,所以太后不要责怪永济寺的大和尚,草民虽然不喜欢来寺院,可是也不想连累他们。”

    霍柔风哭了两声,可能是意识到这里不能哭,她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哭,她的小手胖乎乎的,手背上有几个小小的坑。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去:“你姐姐让你来的?”

    霍柔风抹抹眼泪:“我姐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把我绑起来。草民不是来告御状的,草民一早就藏在这竹林里,寺院的僧人进来时,草民躲起来,他们没有看到,所以太后不要责怪永济寺的大和尚,草民虽然不喜欢来寺院,可是也不想连累他们。”

    “草民不是来告御状的,草民只想向太后婆婆证实一件事。”

    霍柔风哭了两声,可能是意识到这里不能哭,她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哭,她的小手胖乎乎的,手背上有几个小小的坑。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去:“你姐姐让你来的?”

    霍柔风抹抹眼泪:“我姐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把我绑起来。草民不是来告御状的,草民一早就藏在这竹林里,寺院的僧人进来时,草民躲起来,他们没有看到,所以太后不要责怪永济寺的大和尚,草民虽然不喜欢来寺院,可是也不想连累他们。”

    “草民不是来告御状的,草民只想向太后婆婆证实一件事。”

    太后冷冷地问道:“什么事?”霍柔风哭了两声,可能是意识到这里不能哭,她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哭,她的小手胖乎乎的,手背上有几个小小的坑。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去:“你姐姐让你来的?”

    霍柔风抹抹眼泪:“我姐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把我绑起来。草民不是来告御状的,草民一早就藏在这竹林里,寺院的僧人进来时,草民躲起来,他们没有看到,所以太后不要责怪永济寺的大和尚,草民虽然不喜欢来寺院,可是也不想连累他们。”

    霍柔风哭了两声,可能是意识到这里不能哭,她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哭,她的小手胖乎乎的,手背上有几个小小的坑。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去:“你姐姐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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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民不是来告御状的,草民只想向太后婆婆证实一件事。”

    霍柔风哭了两声,可能是意识到这里不能哭,她用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再哭,她的小手胖乎乎的,手背上有几个小小的坑。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去:“你姐姐让你来的?”

    霍柔风抹抹眼泪:“我姐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把我绑起来。草民不是来告御状的,草民一早就藏在这竹林里,寺院的僧人进来时,草民躲起来,他们没有看到,所以太后不要责怪永济寺的大和尚,草民虽然不喜欢来寺院,可是也不想连累他们。”

    “草民不是来告御状的,草民只想向太后婆婆证实一件事。”

    太后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太后婆婆,草民听说您每次来永济寺,都会到法竹林走一走,您看这件事草民居然也知道,并非是从永济寺的和尚口中得知的,而是花十两银子,从贩卖消息的乞丐口中和晓的。”

    霍柔风这番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竹林里的气氛变了,如同一根崩紧的线,只要

    太后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太后婆婆,草民听说您每次来永济寺,都会到法竹林走一走,您看这件事草民居然也知道,并非是从永济寺的和尚口中得知的,而是花十两银子,从贩卖消息的乞丐口中和晓的。”

    霍柔风这番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竹林里的气氛变了,如同一根崩紧的线,只要

    “草民不是来告御状的,草民只想向太后婆婆证实一件事。”

    太后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太后婆婆,草民听说您每次来永济寺,都会到法竹林走一走,您看这件事草民居然也知道,并非是从永济寺的和尚口中得知的,而是花十两银子,从贩卖消息的乞丐口中和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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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婆婆,草民听说您每次来永济寺,都会到法竹林走一走,您看这件事草民居然也知道,并非是从永济寺的和尚口中得知的,而是花十两银子,从贩卖消息的乞丐口中和晓的。”

    霍柔风这番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竹林里的气氛变了,如同一根崩紧的线,只要

    太后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太后婆婆,草民听说您每次来永济寺,都会到法竹林走一走,您看这件事草民居然也知道,并非是从永济寺的和尚口中得知的,而是花十两银子,从贩卖消息的乞丐口中和晓的。”

    霍柔风这番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竹林里的气氛变了,如同一根崩紧的线,只要

    “草民不是来告御状的,草民只想向太后婆婆证实一件事。”

    太后冷冷地问道:“什么事?”

    “太后婆婆,草民听说您每次来永济寺,都会到法竹林走一走,您看这件事草民居然也知道,并非是从永济寺的和尚口中得知的,而是花十两银子,从贩卖消息的乞丐口中和晓的。”

    霍柔风这番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到竹林里的气氛变了,如同一根崩紧的线,只要

第一二二章 一笑解千愁

    羊奶膻气,尤其是这种现挤的羊奶更加膻气,毕道元不但不嫌膻气,而且特别钟爱这个味道。www.uu234.net

    好在两只小猫饭量很小,养猫的婆子无奈,只好每天早早跑过来,眼巴巴地等着毕道元良心发现,给两只小猫留出一口。

    霍柔风很喜欢这两只猫儿,取名白雪和雪白......

    她为自己能取出这两个名字很是得意,特意让张先生写了出来,到京城后裱起来。

    毕道元除了爱和猫儿抢奶喝,倒也没有别的毛病。他胃口很好,吃得不多但很挑剔,但凡他爱吃的东西,别人都没有兴趣。

    霍柔风给他讲故事,他第二天便能写出来,霍柔风便让花三娘用馆阁体抄录下来,每到一处,便让张亭和张轩交给说书先生们。

    从临清到京城,这一路之上,毕道元写了一路,霍柔风便让人散了一路,她反而不急着赶路了,白天行船,晚上靠岸,次日一早张亭和张轩便去城里找家最大的酒楼,最出名的说书先生,初时还担心说书先生不肯收下,他们便出十两银子的报酬,后来发现毕道元写的故事真的好看,说书先生们爱不释手,索性连这十两银子也省下了。

    霍柔风的日子过得兴奋而充实,毕道元写出来的故事,远比她讲得更加精采,如果不是知道隔了一百年,霍柔风几乎会以为毕道元见过母亲,见过高夫人。

    其实前世的那个时候,她的年龄还很小,这些故事大多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但是她是确确实实见过母亲的飒爽英姿的,连同母亲麾下那一个个光彩照人的女将军,她全都非常熟悉,因此当她看到毕道元UU小说的母亲和这些女将军时,便犹如她们活灵活现站在面前。

    她从外公被害,母亲率领外公旧部起事开始,一次次大小战役,一个个本应载入史册的故事,全部讲给毕道元听。

    很多故事,她是记忆不清的,但是只要讲个大概,毕道元便能将整个故事写得生动丰满,又加上很多他杜撰出来,却并不多余的情节,让人读来欲罢不能。

    人一旦忙碌起来,日子便过得很快,二十天后,霍家的大船便到了通州。

    来接他们的是吴盛和刘嬷嬷,刘嬷嬷看到霍柔风,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确定霍柔风不但没有瘦,反而还胖了一圈,这才放下心来。

    “大娘子整日说起九爷,看到好玩的好吃的就给九爷买下来,这下好了,九爷总算是到了京城,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说完,刘嬷嬷的眼圈儿就红了,所谓的一家人,其实也只有姐弟二人了。

    一行人弃舟换车,十几辆大车又走了一天,终于到了京城。

    霍柔风坐在马车上,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这一世,她还是第一次来到京城。

    一百年了,京城还是一样的,一样的车水马龙,一样的巍峨壮丽,一样的花团锦簇。

    霍柔风默然无语,眼前用巨大的青石砌成的大街,仿佛都在诉说着时光的荏苒。

    一百年了,她还记得最后一次看到京城的街道,还是她从行宫赶回来的时候,那时的她没有想到,下一眼便是隔了百年。

    霍柔风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十一岁的稚童,她明明应该是个百岁的老妖精了。

    可是中间的这一百年去了哪里?没有,她一片空白。

    金块塞进嘴巴时划破口腔的疼痛似乎还能感触得到,但是之后的记忆便是一片混沌。她记起前世种种时,已经五岁了,那天父亲抱着她去浮玉楼,她还记得父亲是去见一位朋友,可不知为何,却让乳母和丫鬟们带着她在另一间雅室里玩耍。

    初时她和丫鬟们捉迷藏,玩得很开心,可是父亲一直没有回来,她渐渐的不奈烦起来,拿出生平绝学,号啕大哭。

    父亲闻声赶过来,她看到门外走来的父亲,便张着小手跑过去,外面的阳光很耀眼,她看着父亲在阳光里走过来,金色的阳光照在父亲身上那件银灰色袍子上,亮得让她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女人的身影,一个金光闪闪的女人。

    五岁的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脑海中的身影渐渐清晰,那是一个身穿明黄绣金线的袍子,头戴金冠的女人。

    “九爷,九爷,到了,该下车了。”

    刘嬷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霍柔风这才回过神来,马车已在一座大宅前停下,她看到站在门口,满脸期待的姐姐。

    “姐!”霍柔风连脚凳都没用,便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向霍大娘子奔过来。

    霍大娘子一把抱住她,笑着抱怨:“你看看你这一头的汗,到家了,还急什么。”

    “姐,我想你了,我想死你了。”霍柔风不住嘴地说道,抱住霍大娘子的手臂不肯松开。

    刘嬷嬷见了,连忙笑着插嘴:“九爷,到家了快进去吧,这大日头多热啊,大娘子可等了您好一阵儿呢。”

    霍大娘子爱怜地用帕子抹抹妹妹额头上的汗珠,柔声道:“你看你热的,快进屋凉快凉快,这会子正是京城里最热的时候,天热又不下雨,还不如杭州凉快呢。”

    一旁的范嬷嬷笑道:“大娘子担心九爷热着,包了卖雪花酪的摊子,九爷没吃过雪花酪吧,凉凉的,好吃着呢,九爷进屋就能吃到了。”

    听到雪花酪这三个字,霍柔风惊讶地看向姐姐:“雪花酪,那不是宫里的吗?”

    霍大娘子笑着捏捏她的小鼻子:“难道你听说过?姐姐到了京城才知道这个,京城里也只有王桥和城隍庙门口才能买到,给你包下的就是城隍庙的那个摊子,不过说好了,你不许多吃,每天顶多吃两碗。”

    天桥和城隍庙,那就不是只有宫里才有的吃食了。

    霍柔风脸上笑嘻嘻的,心里却叹了口气,京城里还是有很多变化的,就连这以前只有宫里才有的雪花酪,也变成市井可见的了。

    只是不知道,一百年后,金銮殿上的那个人,和他那个老祖宗有没有相同之处?

第一二三章 宫墙柳

    霍柔风坐在秋千上,一下一下地荡来荡去,她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霍思谨的身影,还有霍思谨腰间挂着的荷包。m.www.uu234.net

    那荷包她认识,那便是当日谢思成在彩绣坊买走的十套荷包中的一个。

    这种荷包是不单卖的,还是她给掌柜的打了招呼,才卖给谢思成的。

    荷包的花色式样是独一无二的,外面买不到。

    谢思成是把荷包送给霍思谨了,霍思谨就是庵堂里的那个女子。

    霍柔风觉得哪里哪里都不好,她虽然从小都是当男孩养大的,可是也知道荷包之类的东西,是不能随便送的。

    姐姐和她用的荷包都是自家绣娘或丫鬟缝的,就没有男子送的。

    谢思成一定很喜欢霍思谨吧......

    而霍思谨从小生活在万华寺,父亲每年给万华寺送一万两银子。

    她曾经怀疑过自己和那个女孩的身世,在今天当她知道霍思谨便是那个少女时,她惊讶得几乎失态。

    霍思谨姓霍!

    这是翰林院掌院霍江的霍,她也姓霍,是江南巨贾霍沛然的霍。

    而霍沛然供养了霍思谨十余年。

    霍柔风的头晕晕沉沉,太巧合了吧,但是据她所知,杭州霍家没有人做官,祖上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像是能有的。

    长房出了一个秀才,那是本家老祖宗便说过,这是霍家头一个有功名的,还赏了十两银子。

    霍家的男丁大多不爱读书,又怎会和状元郎有关系。

    可是霍思谨千真万确是在万华寺后山的庵堂里长大的,霍老爷也千真万确用了十多万两银子来供养她。

    霍柔风一直怀疑庵堂里的是霍老爷的外室子,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

    霍思谨是有爹的,不但有爹,而且还有哥哥。

    霍柔风坐在秋千上抱住了小脑袋,霍思谨肯定不是霍老爷的亲生女儿了,那她呢,她是谁?

    她觉得今天真是很不快乐的一天。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不快乐,总之就是不快乐。

    “去把安海叫来。”霍柔风说道。

    安海很快跑过来:“九爷,您叫小的有何吩咐?”

    霍柔风对安海低语几句,安海一溜烟地跑了。

    霍柔风想了想,又把张升平叫了过来:“你想法子查查霍江家里的事情,尤其是查查霍江和我爹,或者霍江和杭州霍家有没有关系。”

    话虽如此,但是霍柔风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霍江为人低调,且读书人家谨言慎行。

    霍柔风把这些事情安排妥当,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接下来的两天,霍柔风都是丧丧的,没有什么精神。霍大娘子也没有再去分号,就在家里看书喝茶。

    绿云悄悄告诉霍大娘子:“自从永济寺回来,九爷就没精打采的。”

    霍大娘子道:“这事咱们帮不上她,要看她自己。”

    妹妹心里有个结,从小就有,虽然妹妹很懂事,每天喜笑颜开,但是从霍十和霍十一他们,第一次冲着妹妹喊出“野|种”两个字,妹妹心里的这个结便有了。

    张升平的消息很快便打听到了,他来见霍柔风时,有些奇怪地说道:“说来也怪,太后让霍家小姐陪着去法竹林的事情,京城里知道的不少,霍家小姐初回京城,便已颇有闺誉。”

    张升平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那天并没有很多人在场,霍柔风悄悄溜进法竹林,是提前两个时辰,那时太后的轿子还在半路上,永济寺也并没有关闭竹林与寺院之间的那道门。

    永济寺的住持自然不会说出去,霍柔风也不会,那么余下的也只有宫里的人,或者是霍思谨本人了。

    他继续说道:“霍家这位小姐来到京城后,除了永济寺以外,便就深居潜出,并没有融进京城里的闺秀圈子。反倒是这两天,霍家先后收到十几家的请帖,都是请霍小姐的,看来都是拜太后所赐。”

    “霍江与咱家老爷应该不认识,他从高中状元后便在京城,后来又被太后慧眼识珠,把他调进六部。亦就是说,这些年来他都是住在京城。而咱家老爷却一直都在江南,偶然来京城也是匆匆忙忙,找的也是京城里的商户,两人的经历没有任何交集之后。”

    霍柔风轻轻叹息,表面上霍江与父亲是不认识的,可是父亲却又把霍江的女儿供养长大,霍家虽然家大业大,可是十多万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可霍老爷却是大手笔的,把这笔巨款用在霍江的女儿身上。

    单就这件事,有人认为霍江和霍沛然是生死之交也有可能。

    安海的消息也送了过来,和霍柔风意粒之中的,一模一样。

    谢思成来京城了!

    京城里本就有两家撷文堂,谢思成来看自家生意,这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霍柔风却直觉谢思成来到京城,一定是和霍思谨有关系。

    霍思谨,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霍柔风的脑袋又开始疼了,她忽然很想找个人商量商量,找谁呢?姐姐,不行,梅子酒的事情,姐姐还在等待中观望,大掌柜也依然被关在顺天府的大牢里。

    宋申?也不行,自打那天她请宋申吃了一通肉夹馍之后,宋申便不舒服,她让四时堂的大夫去看过,据说是积食而起。

    也就是说,那天的肉夹馍把宋申吃出病来了。

    如果不和他们商量,余下的人便都是下人和护卫了。

    霍柔风有点伤心,她十一岁了,连个知心朋友也没有。

    忽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影子,展怀。

    哎呀,如果展怀那个小东西也在这里,倒是个能一起说话的小伙伴。

    霍柔风索性让人取了纸笔,坐在几株开得明艳的三角梅里,给展怀写信。

    她告诉展怀,花三娘很厉害,是个有手段的人,她叮嘱展怀,还是不要再避着花三娘了,这么能干的人,当然要好好用起来,不要再怕她给你告状了。

    霍柔风索性让人取了纸笔,坐在几株开得明艳的三角梅里,给展怀写信。

    她告诉展怀,花三娘很厉害,是个有手段的人,她叮嘱展怀,还是不要再避着花三娘了,这么能干的人,当然要好好用起来,不要再怕她给你告状了。

第一二四章 白月光

    郭咏刚到养心殿,就看到范进一施施然也来了,宝喜刚刚进去,里面没有通传,郭咏和范进一只能一起在殿外候着。www.uu234.net

    郭咏横了范进一一眼,没好气地道:“范阁老也有事要见皇上?”

    范进一满脸堆笑:“首辅大人有事,下官也有事。”

    这时宝喜从里面出来,身后跟着养心殿的太监刘莹。

    刘莹看到范进一,眉头微微一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范阁老也来了?您怕是要多等一会儿,待洒家再进去通禀。”

    范进一依然一副笑脸:“无妨无妨,请首辅大人先去。”

    刘莹呵呵一声,引着郭咏走进了养心殿。

    范进一是先帝年间的榜眼,太后监国后,把他从翰林院调到礼部,一直做到礼部尚书,当朝阁老。

    如今内阁里的六个人,有三个是太后党,除了范进一,还有次辅贾征和户部尚书宫毅林。

    自从荣王叛乱,皇帝每隔几天才上一次早朝,大多时候,就是郭咏主持内阁廷议。

    他又有几天没有见过皇帝了,走进养心殿的偏殿里,便看到皇帝半卧在湘妃榻上,一名宫女在他身边轻轻摇着团扇。

    郭咏见了礼,皇帝冲他招招手:“郭爱卿,坐过来,朕和你说说话。”

    内侍搬了锦杌,郭咏谢过,在皇帝下首坐了。离得近了,他才看清皇帝的脸,几日不见,皇帝似乎又消瘦了几分,他的肤色白得如同上好的甜白瓷,却没有甜白瓷的光泽,有的地方还能隐隐动看到皮肤下的青筋,这让他看上去有些怪异。

    “皇上又清减了。”郭咏由衷地说道。

    皇帝叹了口气,对郭咏道:“朕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佛如来,佛祖说朕是西方衲子,来这世间历劫,唉,难怪朕每每踏进寺院,便有恍如隔世之感。”

    郭咏的太阳穴微不可见地跳了跳,他声音平缓,道:“陛下既然生在帝王家,便是顺应天意,普渡苍生,待到荣王伏诛,臣恳请陛下于泰山封禅,以告天地。”

    皇帝摇摇头:“封禅是祭天,于我等佛子何干?可惜陕西被荣王占了,朕想去法门寺叩拜佛祖,唉,朕若能在法门寺剃度,终生侍奉佛祖该有多好,这恼人的龙袍啊,朕何时才能弃之而去?”

    郭咏只好耐心劝慰:“陛下一心礼佛,不如在大相国寺办场法事,上可以谢佛祖福泽,下可安抚民心。”

    皇帝轻声叹了口气:“这倒也好,这事就交给郭爱卿去办吧,今日朕之内心无法平静,难怪朕至今未遇到知心之人,却原来朕与尔等不同,亦不知如朕这样转世历劫的衲子,这世间还有多少。”

    郭咏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不知什么时候能打消皇帝这些古怪的念头。

    “皇上,今天京城里发生了一件事,事关彭城伯府。”

    皇帝脸上掠过一丝不悦:“既然是彭城伯府的事,那就让皇后去办吧,朕乃方外之人,不问这些俗事。”

    郭咏垂下眼睑,皇帝自称方外之人,是真的把自己当成和尚了吗?

    他用眼角的余光瞄一眼皇帝身边的宫婢,见那宫婢花容月貌,一只手摇着团扇,另一只手搭在皇帝的肩膀上。

    郭咏在心底叹息,一边想要出家,一边又舍不得这些美人儿,也不知你到底要怎么样。

    “陛下,这件事也和皇后有关,如果让太后知晓,恐怕......”

    郭咏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嫌弃地闭上了眼睛:“既是和皇后有关的,那就让皇后去和太后说吧,朕倦了,爱卿退下吧。”

    郭咏还想再说什么,皇帝已经闭上了眼睛,一旁的宫婢连忙放下团扇,取了锦被搭在皇帝的膝上。

    皇帝畏寒,即使是在夏日里,他仍觉这宫里阴冷。

    郭咏无可奈何地走出养心殿,便看到范进一还站在汉白玉台阶下面,依然笑眯眯的。

    这笑容在郭咏眼中格外刺眼,似是正在取笑他。

    你以为你力保的皇帝是什么?西方衲子而已。

    郭咏忽然感觉身心疲惫,三年前,他身先士卒,带领他的人,据理力争,终于逼得太后退回后宫,让皇帝亲政。

    为此,他努力了多年。

    这是皇帝,顺应天命的皇帝,怎会是转世历劫的西方衲子呢,都是无稽之谈!

    他必须要保住皇后,否则一旦废后,太后定有后招。

    若是连皇后都保不住了,皇帝何谈一国之君?

    郭咏想到这里,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似乎能感受到范进一嘲笑的目光。

    他冷冷一笑,继续走了,这一次他没回文华殿,而是出宫回家。

    他一回到家,便让人去了顺天府。

    既然孙氏是被毒酒毒死的,那么当务之急,便是要找到害死孙氏的人,这酒是哪来的?谁能证实这就是皇后赐的?

    酒是酒醋局经办的。

    彭城伯府的王老太君,是皇后的祖母,听说她没有递牌子便直接来了,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她对夏萍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要把本宫抬出来?是嫌本宫的日子太舒服了吗?”

    夏萍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待到王老太君见到皇后,夏萍便更加无语了。

    王老太君把死了的孙氏骂得狗血喷头:“那贱人活该去死,死了干净,免得在我面前碍眼。”

    皇后冷冷地看着她,问道:“祖母进宫,就是和本宫说这个?”

    王老太君道:“孙氏虽然死了,可都知道她是从宫里回去便死的,皇后,不是祖母说你,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把她给赐死了呢,如今外面怕是都知道你赐死弟媳的事了,传出去定然不好听,祖母想过了,写份休妻文书,就说孙氏是......”

    “够了!”王老太君还要继续说下去,后面的话便被皇后硬生生打断了。

    “孙氏不是本宫赐死的,本宫亦不会脏了自己的手,让她从宫里回去便死。祖母,你也认为是本宫赐死她的?”

    王老太君愣住,皇后还是第一次声色俱历地和自己说话,她说错什么了?她是为了皇后好啊,这些年,她做的事全都是为了皇后,她有多疼这个孙女啊。

第一二五章 举头望明月

    “谢公子,你来京城啦?”霍柔风大声说道。m.www.uu234.net

    谢思成缓缓转过身来,笑容客气而疏离:“霍九公子,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你不要公子公子的叫了,都没人这样叫过我,叫我......”霍柔风一时想不起让谢思成叫她什么,小九?不好,九儿?也不好。

    “阿风,好吗?”

    谢思成的声音低沉却不沉闷,当那个“风”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时,霍柔风的心被轻轻扯了一下,就像炎炎夏日里吃到嘴里的第一口雪花酪,就像在温暖的湖水里被鱼儿轻啄在脚丫上,就像前世六岁那年,她玩累了趴在表哥肩头,表哥给她唱的那支歌......她早已不记得那歌里唱的是什么,也不记得表哥的样貌,她记着的只有那时的感觉,就和现在一样,轻轻柔柔。

    她也终于明白,为何她从第一次遇到谢思成就觉得熟悉了,她熟悉的不是谢思成的脸,也不是他的人,而是他带给她的感觉。

    表哥的感觉。

    舅舅家的表哥,谢家留下的唯一男丁,母亲精心培养的下一任天子,她的未来夫君。

    霍柔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夏末的空气里夹杂着不知名的花木芳香,她咧开嘴,送上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啊!那我也不叫你谢公子了,我叫你谢大哥好吗?”她响亮地说道。

    谢思成含笑点头,矜持得不像是个开书铺的商人。

    “谢大哥,你怎么也来京城了,什么时候来的,我离开杭州时也没有听说啊。”

    掐指一算,必定是她刚走不久,谢思成便来了。

    可是那次在彩绣坊遇到他,谢思成只字未提来京城的事。

    “撷文堂在京城有两间分号,分号有点事,我临时决定过来看看,昨天才到的。”

    “京城也有撷文堂?改天我去逛逛。”霍柔风笑着说道,她让安海去打听的消息中就包括撷文堂的,可是安海还没有回来交差,谢思成就来了。

    “嗯,一家在贡院前街,另一家在文汇街。店面不大,但是书还很全。”谢思成说道,他的声音如同古琴般好听。

    霍柔风请了谢思成进屋用茶,茶是今春的明前。

    谢思成的嘴角微微挑起,像是想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只是这件事,霍柔风自己早已经不记得了。

    她只有十一岁,她的生活中每天都有新鲜好玩的事,至于上次花了两三千两银子买明前,激着霍二老爷也买了二两的事情,她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谢大哥,你笑什么?”霍柔风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谢思成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到对面一座屏风上,“这是用竹丝编织而成的?”

    霍柔风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眼睛里都是笑意:“好看吧,特别吧,这竹丝屏风是我从杭州带来的,见过它的人里,谢大哥还是第一个识货之人。”

    其实这屏风不但是她从杭州带到京城的,她还曾经从杭州带去无锡,又从无锡带回杭州,再从杭州带来京城。

    她喜欢的东西,她走到哪里也要带着。

    “竹丝屏风确实罕有,我也只见过这一座,好在曾经见过一柄竹丝团扇,才知道原来竹子还能织出如此精致之物。”谢思成说道。

    “嗯嗯,这座屏风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姐姐送我的,我也只见过这一座,你说的竹丝团扇我也没有见过呢。”

    霍柔风边说边走到屏风前面,把小脸贴在屏风上:“谢大哥,你来试试,可凉快呢。”

    这大半年里,她胖了不少,脸蛋圆嘟嘟的,白里透红,贴在屏风上时,一边的脸蛋压扁了,谢思成想起小时候乳娘蒸的奶油团子,如果再用胭脂在霍九眉心点个红点,就更加奶油团子了。

    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孩子气地把脸贴到屏风上,

    可是自己却也像他一样孩子气了。

    “是不是很凉快?”霍柔风现宝似地问道。

    霍九的样子像是在做一件很神奇的事,其实也不过就像是肌肤贴在竹席上的感觉,霍九真是个小孩子。

    可谢思成还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很凉快。”

    “我说得没错吧,我可喜欢这座屏风了,我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它。”霍柔风开心地说道。

    走到哪里都要带着?谢思成莞尔,再名贵的屏风,也不过是件家什,何况这种竹丝屏风虽然罕见,却并不名贵,霍九真是个孩子。

    纯粹的孩子。

    “阿风,你家的事情,我听说了。”谢思成说道。

    霍柔风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嘟起小嘴,低下头去。

    “听说你见过太后了?”谢思成继续问道。

    霍柔风无精打采地点点头,她是见过太后了,可她做得不好,她没有忍住,当着太后哭了,好丢人。

    “那你也见过翰林院掌院霍大人的千金了?”谢思成继续问道。

    霍柔风猛的抬起头来,她怎么糊涂了?外面在传霍思谨陪着太后去法竹林,可并没有说她也在法竹林里啊,谢思成是如何知晓的?

    “谢大哥说的是霍思谨霍小姐吗?那天她也在,我见过她。”霍柔风一字一句地说道。

    谢思成松了口气,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那笑意一闪即逝,但是霍柔风还是看到了。

    “阿风,你见到太后时怕不怕?”谢思成关切地问道。

    霍柔风摇摇头:“忘了,忘记害怕了,现在想一想,那天法竹林外有很多侍卫,应该是挺吓人的。”

    “那她呢......我是说霍小姐,她怕了吗?”谢思成问道。

    霍柔风呶嘴,谢思成应该是很急于知道霍思谨的消息吧,否则以他一贯的作风,是不会迫不及待追问的。

    “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害怕,霍小姐是大家闺秀,一举一动文雅端庄,即使害怕也不会表现出来吧,谢大哥,你放心好了,她又不是像这样的小孩子,不用担心的。”霍柔风笑嘻嘻地说道。

    也不过一刹那,她又恢复了欢快的样子。

    谢思成微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霍九像是看出了什么吧。

第一二六章 低头思故人

    “阿风,你家的事我听说了,不要担心,会好起来的。m.www.uu234.net”谢思成温柔地说道。

    霍柔风又给他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孩子有很多种,比如像她这样活了两世的小孩子,是敷衍的客套还是真心实意,她懂得。

    虽然感觉是一样的,虽然全都姓谢,但是表哥就是表哥,谢大哥就是谢大哥。

    “我不担心,谢大哥也不要担心霍小姐,她得了太后青眼,在京城中闺誉日隆,以后也会好起来的。”

    把谢思成刚刚对她说的话回敬给他,霍柔风觉得很有趣。

    谢思成嘴角有淡淡的笑意,高贵而疏离,表哥是不会对她这样笑的,这样的笑容,他们只会留给别人,无关紧要的别人。

    霍柔风沉默了,她跑到窗台前,去看水晶盆里养的几只草蚱蜢,草蚱蜢用清水养着,放上几天都不会变色。

    她左右手各拿一只,让两只草蚱蜢对打,嘴里跟着哼哼哈哈地喊着。

    谢思成被冷落在一旁,眼底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不过是用草棍编的小玩艺,有这么好玩吗?

    霍柔风玩得开心,眼睛的余光瞟到他,便笑盈盈地扬起手里的草蚱蜢:“谢大哥,一起玩吧!”

    谢思成站在那里没有动,他冲着霍柔风微笑摇头:“不了,我要告辞了。”

    霍柔风小心翼翼地把草蚱蜢放回水晶缸里,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留下用饭吧,我从杭州带了厨子过来。”

    “改天吧,我还要回书铺看看。”谢思成礼貌地拒绝。

    霍柔风没有婉留,她叫过青墨:“你快点跑,到厨房看看有没有肉夹馍和米皮,拿食盒装些过来,对了,肉夹馍”

    她又对谢思成说:“谢大哥,你等等啊,我家厨子做的肉夹馍和米皮可好吃了,和陕西的一样好。”

    谢思成眉头微动:“你爱吃这个?”

    霍柔风点头:“爱吃啊,我从小就爱吃。谢大哥你吃过没有?你尝尝也会喜欢的。”

    双井胡同的宅子比起柳西巷的小了很多,青墨很快便跑了一个来回,他提着黑漆食盒跑过来,霍柔风迎过去,打开盖子看了看,便重新盖好,双手递给谢思成:“谢大哥,不留你用饭了,这个你带回去尝尝吧。我家厨子还会做油泼面、臊子面,你想吃的时候就来我家吃吧。”

    谢思成觉得今天的霍九有些奇怪,可他什么也没有问,接过食盒,向霍柔风道谢后便离开了双井胡同。

    “九爷,您喜欢吃的,别人并一定也喜欢,您忘了宋五公子吃了肉夹膜便肠胃不适病了一场吗?这位谢公子一看就是个肠子细的,说不定也不爱吃。”采芹一边抱怨,一边麻利地把霍柔风的小抓髻重新梳好。

    霍柔风吐吐舌头:“我忘了还有人吃肉夹膜也能生病了,下次不会了。”

    她的确是忘了,她只记得表哥也是陕西人,这些吃食表哥一定会喜欢......

    谢思成不是表哥,不是......可她也想让谢思成尝尝,因为谢思成带给她的感觉,和表哥是一样的。

    梳好头发,霍柔风便跑去找姐姐,她像一阵风似的钻进姐姐怀里,身子拧成了麻花。

    霍大娘子笑得眉眼弯弯,拍着她的后背,问道:“听说有位神仙似的公子来找你?”

    “是挺像神仙的,可是他不是来找我的......”霍柔风嘟哝,就像是在大热天里看到一碗雪花酪,可惜不是端给她的。

    “那是来找谁的?”霍大娘子好奇地问道,据她所知,还在杭州时,谢思成便和妹妹有过来往,为此她一直在留意着。

    “就是陪着太后去法竹林的霍小姐啊,谢大哥是来向我打听她的消息,姐啊,这是人家的私事,你别问了好不好?”

    “对了,姐,褚庆应该收到信了吧?”霍柔风问道。

    褚庆是父亲的长随,后来去了云南。在他去云南之前,每年便是由他和顾头儿去万华寺送银子,后来顾头儿眼疾告老回家,张升平也是和他一起去的。

    霍大娘子道:“应该已经收到了,只是还没有他的消息,你想起什么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霍柔风没精打彩:“我见过庵堂里的女子了。”

    “啊?”霍大娘子吃了一惊,双手抱住她的肩膀:“你在哪里见到的?”

    “姐,我就是在永济寺见到的,她就是霍江的女儿霍思谨。我见过她,而且......我敢保证这就是她。”

    和上次一样,她没有提到谢思成。

    “姓霍?她真的姓霍?”霍大娘子喃喃自语。

    霍柔风知道姐姐是误会了,忙道:“她姓霍和我们家没有关系,她是曾经的阁老,现在的翰林院掌院大学士、状元及第霍江的女儿,我查过了,霍家祖籍保定府,和咱们家连亲戚都不是。”

    霍大娘子怔了怔,苦笑:“你瞧我真是糊涂了,又不是只有咱们一家姓霍,仅是江南便有两三家姓霍的,和咱们不沾亲,更何况霍江是北直隶保定人,远隔千里,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

    话虽如此,霍老爷为何要供养别人家的女儿呢?

    霍柔风的小脑袋在霍大娘子的怀里滚来滚去,头上的珠子硌得霍大娘子生疼,不得不把她推开,她立刻又像没骨头似的靠到霍大娘子身上,霍大娘子半是嫌弃半是怜爱的捏她鼻子,霍柔风立刻用手捂住:“不许捏不许捏,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捏人家的鼻子?”

    “你们?还有谁捏你鼻子了?”霍大娘子警觉起来,丫鬟婆子自是不敢捏她,可除了丫鬟婆子,妹妹身边都是男的。

    敢捏鼻子?这可不行。

    “展怀啊,他还说我是塌鼻梁。”霍柔风嘟起嘴来,现在她每天都会捏捏鼻梁,她要长出高鼻梁来,狠打展怀的脸。

    霍大娘子松了口气,展怀和她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仕农工商,相差甚远,再说,展怀已经回福建去了,可能这一生和霍家都不会再有交集。

    “十一岁了,越来越大了,不能让男子捏你鼻子,记住了吗?”霍大娘子苦口婆心。

    “我晓得啦。”霍柔风索性窝进姐姐怀里,藏在衣服里的玻璃小瓶从衣领里滑出来,她在鼻端闻了闻,顺手塞了回去。

第一二七章 又被木鱼惊觉

    文华殿内,郭咏正和兵部、户部商议给西北粮草的事,一名小内侍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阁老大人,西北战报到了!”

    郭咏接过战报,脸色登时沉了下去,他默然无语,把战报递给次辅贾征。顶 点 X 23 U S

    贾征展开战报,双手一颤,抬起头来瞪着郭咏:“这就打到娘子关了?太快了,不可能,怎么会?”

    郭咏冷笑:“怎么会?荣王在西北经营多年,打下陕西和山西只是早晚之事,莫非贾阁老还以为他会挥军南下,先打江南吗?”

    兵部尚书路增早已按捺不住,他把战报一把抢过来,只看了一眼就吼道:“我要去见皇上,西北的粮草直到现在还没有凑出来,这仗还怎么打?”

    贾征冷笑:“路阁老要见皇上?你堂堂兵部尚书,不但丢了陕西,还丢了大半个山西,你还问这仗怎么打?”

    路增顿时像被泼了冷笑,怔在那里。

    郭咏意味深长地看了贾征一眼,内阁六个人,皇帝和太后的人各占一半,势均力敌。可是论起打仗,太后党差了太多。

    对此,郭咏信心十足,他本想利用荣王谋反,给太后党一记重创。

    可他没有想到,陕西和山西竟然这么快便失守了。

    要去见皇帝也只能他去,万万不能让路增这个爆脾气过去,再说,路增身为兵部尚书,皇帝看到他也会不快。

    郭咏没有闲着,立刻让宝公公去养心殿通传,在这件事上,贾征没有和他争,战报是必须要呈给皇帝的,皇帝看到后也一定会震怒,郭咏身为当朝首辅,他不去谁去?

    郭咏急匆匆去了养心殿,可是远远的就看到宝公公站在外面,他问道:“宝公公,陛下可有通传?”

    他是当朝首辅,以往也只要宝公公进去说一声,刘莹便会亲自出来通传,可今天只看到七八个内侍在外面候着,没见刘莹。

    宝公公压低声音:“郭阁老,洒家还没见到刘公公,皇上正在念经,除了刘公公,不让任何人打扰。”

    说到这里,宝公公侧头听了听,对郭咏说道:“郭阁老,您听这木鱼声。”

    郭咏竖起耳朵,果然,殿内有嗒嗒的声音传来,只是因为殿门紧闭,这声音才不引人注意。

    郭咏两腮的肉颤了颤,把捧在双手上的战报交给宝公公:“劳烦公公转交刘公公,就说十万火急,一定要呈到御前。”

    宝喜叹了口气,捧着战报重又走到门前。离得近了,里面的木鱼声也就更加清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宝喜心上。

    手上的战报似有千钧重,他不敢敲门,也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郭咏远远看到殿门外佝偻着身子的宝喜,心里一声叹息。

    这一年来,皇帝越发认为自己理应是个出家人了。

    他们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养心殿的大门再次打开时,这份战报才送进去。

    郭咏被刘莹传进去时,两条腿已经站疼了。

    皇帝盘膝坐在蒲团上,一身僧袍,脚上是一双半新不旧的芒鞋,若不是披散下来的头发,郭咏甚至以为皇帝已经出家了。

    殿内香|烟缭绕,几日没来,两侧的长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法器,六名妙龄宫人身著缁衣跪坐两旁,粉面桃腮被朴实无华的打扮衬托得分外妖娆.

    郭咏给皇帝行了大礼,皇帝却没有像以往那样让他免礼平身,而是双手合什,眼睛低垂,如同老僧入定,根本没有看到眼前的郭咏。

    郭咏只好就这样跪着,他毕竟已是年过半百,在门外站了两个时辰,两条腿如同灌铅一般,此时又跪在冰冷的砖地上,只觉双膝钻心般的疼,只盼着皇帝能让他站起来。

    可皇帝却一动不动,任由郭咏在面前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咏感觉两条腿已经不像他自己的了,有几次,他张张嘴,想要提醒皇帝,可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到肚子里。

    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皇帝才缓缓睁开眼睛,他已经开始参禅了,这在普通人眼里要修上几十年才能做的事,他只用了两年便达到了。

    皇帝一直坚信他做的那个梦。

    梦中他是西方的修行者,是衲子,他有前世的记忆,他更知道几百上千年前,他怀揣着佛祖的期许下凡历劫,他在这龙椅上坐了十多年,十年饮冰,冷暖自知,这便是佛家所说的历劫。

    他终将重新走上修行之路,他要做个僧人,他历尽劫数,便回到西方世界,在佛祖身边修行。

    “郭爱卿,你还没有走吗?”皇帝声音尖细,这让他显得很年青。

    郭咏只好说道:“启禀皇上,您还没有看到战报。”

    “战报?”皇帝皱眉,他几乎已经把荣王造反的事情很忘记了。

    刘莹从郭咏手里拿过战报,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慵懒地拿过战报,一目十行,他再次抬起眼皮,看向依然跪在地上的郭咏。

    “你们丢了朕了陕西和大半个山西?你们丢了朕的江山?”

    这两句话太伤心了,皇帝为自己感动得热泪盈眶。

    他真的是下凡渡劫的啊,否则怎会让他经历这些事情?

    兄弟阋墙、战乱纷争、国库空虚,如今又是山河破碎!

    郭咏却被皇帝的这几句话给气得几乎晕过去,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皇帝会这样说。

    若是旁边还有其他臣子,皇帝的这两句话便能令他遗臭万年。

    他丢了皇帝的江山?

    “陛下,眼下国库空虚,就连给西北的粮草也凑不齐,前线的将士没有军晌,如今又没有粮草,他们......”

    艳丽的宫人用丝帕拭去皇帝眼中的泪水,皇帝呜咽着打断了郭咏的话:“朕何其不幸,要历此劫数,呜呼哀哉!”

    郭咏头痛欲裂,可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陛下,眼下当务之急还是粮草和军饷,臣有一计......”

    “郭爱卿既然有计可施,那便去吧,朕要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颂经祈福,你跪安吧。”

    皇帝说完便双手合什,重又闭上双眼。

    郭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地上站起来,他一瘸一拐走出养心殿,这才发现已是黄昏。

第一二八章 举眼风光长寂寞

    郭咏回到府里,和路增、赵旭一起商议到深夜,次日三人一起从郭府出来早朝。

    三位阁老的轿子刚刚从郭府门前的胡同里消失,就有人飞奔着去双井胡同报信。

    霍柔风起床的时候,霍大娘子正一反这几日的安静,叫来几个帐房,正在核对帐目。

    霍柔风穿了件新缝的衫子,蹦蹦跳跳来找姐姐,霍大娘子见到她,笑得眉眼弯弯:“打扮这么漂亮,想去哪儿玩?”

    自从那天从永济寺回来,霍柔风还没有出去过。

    霍柔风踮着脚尖看了看正在打算盘的帐房们,问道:“姐,时机到了?”

    霍大娘子点点头,拉着她进了里屋:“昨天西北战报到了,郭咏从宫里出来,便的路增、赵旭回了郭府,早上三人一起从郭府出来去上朝的,显然商议了整整一夜。”

    霍柔风蹙眉:“为什么要在郭家商议?不是应该廷议的吗?”

    霍大娘子笑道:“咱家虽然初到京城,可是因为要和酒厂醋局做生意,宫里的朝里的事情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些,内阁六个人,太后党和保皇党分庭抗礼,郭、路、赵三人便是保皇党,而其他三个,以次辅贾征为首,皆是太后党。”

    霍柔风道:“不论是谁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应该是和皇帝一起廷议的,即使皇帝把这件事全权交给郭咏,他也应该召集内阁的六个人一起商议,他们三个人自己躲起来,其他三人怎会同意?皇帝也不会答应。除非......”

    “除非什么?”霍大娘子对廷议之类的事情还是头回听说。

    霍柔风抬起头来:“除非皇帝甩手不管,把郭咏推到两难之境,郭咏既要保住他在内阁中的地位,又要防着太后党,因此才避开别人,和自己的人单独商议。”

    霍大娘子微微吃惊:“西北战事这么大的事,皇帝会甩手不管?怎么可能?”

    霍柔风耸耸肩:“我也觉得不可能啊,可是现在看来,就像是这样啊。”

    换做是母亲,此刻定然不是这样的。

    “姐,咱们家准备出多少?”霍柔风问道。

    霍大娘子道:“你从永济寺回来,我便算过了,五万至八万,刚才我又想既然做了,那不如做得漂亮些,凑够十万两,这便把帐房都叫过来,让他们再凑两万现银,不要从钱庄里走帐了。”

    “太后还没出手,我们不能轻轻松松就把这十万两拿出来。”霍柔风说道。

    霍大娘子笑着要捏她鼻子,霍柔风忙用手捂住,霍大娘子只好拍拍她的头:“听你的,我们就不把这笔银子拿出来。”

    皇帝和往常一样没有早朝,朝会由郭咏主持,散朝后他没像往常一样去文华殿,而是和赵旭一起又去养心殿见皇帝。

    这次皇帝没有见他们,让刘莹出来传口谕:“朕已经将此事交于郭爱卿,郭爱卿便宜行事。”

    郭咏谢旨后对刘莹道:“刘公公,此事事关彭城伯府,本官的便宜行事之权恐怕......”

    彭城伯府的事情要请皇后出面,可是他是见不到皇后的。

    刘莹冷笑:“早知如此,郭大人又何必把一件微末小事搞成大事?”

    郭咏知道,刘莹所说的小事,便是彭城伯府王三奶奶孙氏之死,而大事则是郭咏暗中支使顺天府抓人的事。

    刘莹虽然不知道郭咏的计划,可是既然提到彭城伯府,想来就是这件事了。

    郭咏假装没有听到,虽然刘莹的话不好听,可是他无法反驳。

    刘莹再次出来时,对郭咏道:“郭首辅,洒家也只能帮到这里了,皇上正在颂经,无暇管这些闲事。”

    郭咏和赵旭互视一眼,皇帝不管,他们亦不能去见皇后,总不能去找彭城伯府吧。

    赵旭问道:“郭阁老,您看是否让顺天府放人?”

    “放人?霍家把人领回来?你别忘了,那只是霍家的掌柜,不是霍家那位掌家娘子。”郭咏冷冷地说道。

    可是当务之急,也不是要摆架子的时候,对待霍家,总比面对彭城伯府那群得志小人要容易。

    当天下午,永丰号京城分号的大掌柜马泰兴便走出了顺天府。

    霍家上上下下都给打点了,因此他在顺天府里关了七八天,倒也没有受苦,即便如此,回到双井胡同时,刘嬷嬷还是在门口摆了火盆,又让几个小厮服侍他沐浴更衣后,才来见霍家姐弟。

    霍大娘子和霍柔风分别坐在炕桌两侧,霍大娘子开门见山:“他们是怎么说的?”

    马泰兴喝了口茶,道:“来顺天府的是户部尚书赵阁老身边的一位幕僚,我只是个掌柜,说话不够份量,他请大娘子或者九爷去赵府一趟。”

    马泰兴的话一说完,屋内便陷入了死寂之中。

    户部尚书赵旭是当朝阁老,竟然让一个商户到他府里见他,郭咏和赵旭是有多着急?

    虽然这是霍大娘子和霍柔风意料之中的事,可是也没想到会进行得这样顺利。

    孙氏死后,彭城伯府认定是皇后下手,虽然王老太君找皇后哭诉过,可是彭城伯府为了保住皇后,也是要把这件事压下去的。

    可是郭旭担心太后为了庆王,借用此事废掉皇后,便自做聪明的把孙氏之死推到永丰号头上。

    如今缺银子了,便又想利用这场官司,让霍家出钱。

    霍大娘子笑道:“我们家正愁在京城没有靠山,若是能用十万两便在京城站稳脚跟,这岂不是一桩赚钱的买卖?去给我递帖子,我明天便去。”

    马泰兴道:“大娘子,您虽然巾帼不让须眉,可在那些读书人眼里,毕竟是一介女流,恐怕有些事情,他们不会听您多言,我看不如我陪九爷一起去,九爷年幼,到时只说不敢作主,缓些时候答复便是,于我们也有了商量的余地,不用当场一锤定音,可若是大娘子您去了,便一定要答复才行。”

    霍大娘子迟疑地看向霍柔风,马泰兴说的有道理,要是妹妹还小。

    霍柔风呼的站了起来:“我去,我去。”

第一二九章 满口索钱财

    对于郭咏而言,彭城伯府的这件事上,他已是里外不是人了,他为了解皇后之危而抓了霍家的人,彭城伯府非但不会感激他,反而恨他多事。顶 点 X 23 U S

    而太后本来想借此事算计皇后,即使不能废后,也能在短期内让皇后不敢造次,可是郭咏却让霍家做了替罪羊,把皇后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

    到了此时,唯一庆幸的就只有一件事了,那就是霍家有钱!

    朝廷缺的就是钱,西北的粮草和军饷都要钱,身为首辅的郭咏、身为兵部尚书的路增和身为户部尚书的赵旭,他们统统变不出钱来。

    这也是此时此刻,最令郭咏老怀安慰的一件事了。

    霍柔风想到这个时,毫无形象地把瓜子皮远远地吐了出去。

    想要替罪羊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地位低下的商户;如今要找冤大头出银子的时候,他们再想到的,还是商户。

    她对霍大娘子道:“姐,我去吧,这些银子我们不能白出。”

    说到这里,她想起一件事来,对霍大娘子道:“姐,以前父亲遇到过这种事吗?”

    霍大娘子苦笑:“怎么没有遇到过?做生意做到咱家这样的,谁没有遇到过?”

    难怪姐姐早就准备下一大笔银子了。

    霍柔风心里很不是滋味,前世她从没有接触过商户,但是她知道,母亲起事时是从商人手里拿过银子的,打仗的十余年里,也有很多商户出银子,那时她以为是因为母亲德高望众,万众所归,商户们都是心甘情愿掏银子出来,可是现在她明白了,或许也是迫不得已吧。

    当天下午,她就让人往赵府送了拜帖,次日到了下朝的时辰,她便和马泰兴去见赵旭。

    在路上马泰兴道:“九爷,虽说是阁老让我们过去,可是以赵阁老的身份,咱们也是见不到的,若是幕僚之流,您更要事事搬出大娘子来,就说要回去和大娘子商议。”

    霍柔风摇摇头:“赵旭既然让我们来府里,而不是去衙门,那肯定会亲自见我们的,马掌柜,要不我们打个赌吧,若是我输了,我在天香楼摆一桌。”

    马泰兴笑道:“好,若是赵阁老没有亲自见九爷,这一桌我请。”

    永丰号的大掌柜,哪个不是身家丰厚,天香楼的酒席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

    可是马泰兴真的输了,赵旭亲自见了他们。

    霍柔风打量着赵旭,见他四十上下,高高瘦瘦,清秀儒雅,可眉宇间两道深深的皱纹,让他看上去满脸郁色。

    赵旭先前已经看过霍家的拜帖,知道来的是霍家唯一的男丁霍九,他也知道霍九尚未成年,因此霍家的生意才由霍大娘子把持,可是他并没有想到,眼前的霍九竟然比他想像中还要小一些。

    他有些后悔,不该亲自来见霍九了,堂堂阁老,却要和个黄口小儿讨价还价,说出去贻笑大方。

    可是他也不能甩手出去,只能和霍九说话了,但是心里却是多了几分烦燥。

    他开诚布公地对霍柔风道:“你的年纪尚幼,有些事自是不能做主,本官也就不对你多言了,你只需回去告诉令姐,霍家弑杀皇亲,犯下大罪,念在霍家昔日在杭州造桥铺路,多行善举,便再给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此刻西北有战事,尚缺二十万担粮草和十万两军饷,就交给霍家承办吧。”

    他一口气说完,便端起了茶,一副要送客的样子。

    霍柔风抓抓头,就这样把我打发出去?

    不把小孩当人!

    她假装没有看到赵旭端茶送客,冲着赵旭抱抱拳,说道:“二十万担粮草,十万两银子,我们家砸锅卖铁倒是也能凑出来,可是我们又不是国库,为何要出这么多银子?”

    赵旭万万没有想到,霍九竟然拒绝。

    他沉下脸下,怒道:“霍家犯下重罪,弑杀皇亲国戚,大逆不道,本应满门抄斩,本官念在你们霍家在杭州薄有善名,这才给尔立功赎罪的机会,尔等莫要不知足。”

    其实赵旭平日里也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但是现在他面对一个小孩子,却无法抑制怒气。

    不过是个商户,不过是个小孩子,凭什么就敢质问他?

    霍柔风吐吐舌头,她没说什么啊,赵老头为何这样生气?

    她心平气和地说道:“那请问阁老大人,霍家既然犯下重罪,那总该上堂提审吧,我家大掌柜在顺天府里住了七八天,既没有上堂也没有提审,我家压根不知道为何会被关进顺天府,正想问个清楚明白,那请问赵阁老,您说霍家弑杀皇亲,那可有案宗,案宗里可有苦主的状子、忤作的证词、凶手的画押?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么尸体呢?”

    “若是连苦主的状子都没有,赵大人,霍家的罪名又从何而来?要不赵大人去和彭城伯府说一声,让他们出份状子,再把我们家的人抓进顺天府,请顺天府尹好好审一审?”

    赵旭被问得怔住,他从未在刑部为官,若是平时也不会信口开河,可是方才见来人是个小孩,便想吓一吓,既是吓住霍九,也间接给霍大娘子施加压力。

    可他没有想到,霍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振振有词,咄咄逼人。

    “一派胡言,霍家弑杀皇帝证据确凿,只是本官念在霍家往日善名,才给你们将功折罪的机会而已,休得再胡搅蛮缠。”

    霍柔风点点头,表示听懂了,阁老大人不想再提了。

    “赵阁老,虽说让我们将功折罪,可也变相是说我家的酒当真有毒,那以为宫里还能买我家的酒吗?京城的百姓还敢喝我家的酒吗?我家的生意自是也要完了。”

    “明知结局是这样,那赵阁老,我们还不如等候顺天府审理案子打官司,官司若是赢了,霍家的名声也就保住了,酒照卖,生意照常做。”

    “若是官司输了,大不了满门抄斩,我们在打官司的时候,提前把银子散给贫苦百姓,赚银子不易,要散银子那倒也容易。即使满门抄斩了,拿了银子的百姓们也会记住我家的恩德,岂不是比把银子白白给您要划算。”

第一三零章 横竖各一刀

    霍柔风高昂着头,下巴扬起,眼睑微垂,虽然正对着赵旭,但说话的时候眼睛却没有看着他。顶 点 X 23 U S

    霍柔风的脸上还有孩子的天真无邪,赵旭感觉到一股令他压抑的气息迎面而来,眼前的明明只是个胖嘟嘟的小孩子,可那神情却如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让他透不过气来。

    霍柔风抬起眼睛,看到赵旭愕然的表情,她不由失笑。

    身为户部堂官,以为所有的商户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没有细思周详,就冒失地把霍家人叫过来,现在看到她是小孩,就连官威也摆得像强盗了。

    她对赵旭深施一礼,笑得灿烂夺目:“粮草和军饷的事,草民不敢做主,要回去与家姐商议,还请赵阁老恕罪则个。”

    她忽然从咄咄逼人变回谦卑恭敬,赵旭竟然一时无法适应,怔了一下,才沉着脸道:“此事不可拖延太久,三日之内来回话吧。”

    霍柔风摇头:“三日不行,若是赵阁老就要三日,那还是把我们霍家满门抄斩吧。”

    十一岁的小孩还没有变声,带着奶音,软软糯糯,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赵旭不明白霍九是从哪里来的底气,难道是太后?

    据说霍九见过太后,但是这几日也没有听说慈宁宫有何动静,难道太后私下里又找过霍家?

    想来就是这个原因了,否则霍九一个商户家的孩子,既无门第,又无父兄,凭他怎敢顶撞阁老?

    赵旭深吸一口气,不愿在这件事上再与霍九纠缠不清,他道:“那便五日,五日后霍家必须要把银子备出来。”

    霍柔风噗的一声笑了:“赵阁老身为户部堂官,难道不知道私人不能打制银子?我霍家就是想要砸锅卖铁,也没有人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来收破烂吧,五日不行。”

    太过分了,霍家太过分了。

    不对,是太后,这都是太后指使的。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若是能够扳倒太后,皇帝也不用整日神魂颠倒着相要出家当和尚。

    真若是霍家的底气来自太后,赵旭倒也不怕,这些年他们和太后党时常交手,各有胜负,更何况霍家只是个小小商户而已。

    但是眼前的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在此之前,无论是他还是郭咏,都以为霍家的小孩只是有病乱投医,到太后面前告御状,而慈宁宫自那日起就没有什么动静,他们便认为太后没有插手去管这件事。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必须要和郭咏好好盘算盘算。

    “五日也不行?你究竟要多久?”他问道。

    霍柔风嘻嘻一笑:“十日吧,十日后霍家定给天下人一个交待。”

    她说的是天下人,而非皇帝,更非眼前的赵旭。

    但是赵旭已无心再细品她的话,无论是十天还是五天,都只是一个数字而已,霍家只是商户,这不是他们能够决定的。

    “你先回去吧,此事不能拖得太久,否则别怪本官秉公严惩。”

    霍柔风笑着抱抱拳,和马泰兴离开了赵府。

    到了马车上,马泰兴抹一把冷汗,对霍柔风道:“九爷,让你吓死我了。”

    霍柔风笑道:“不用吓死,天香楼的酒席听说也不是很贵。”

    马泰兴这才记起,他赌输了,当即哈哈大笑:“九爷好赌运。”

    从天香楼回来,霍柔风便去见霍大娘子,霍大娘子正在看信,见她来了,也不问今天在赵家的事,反而拉她过来:“你猜这信是谁来的?”

    霍柔风想了想:“苏离?”

    霍大娘子笑着点头:“真聪明,就是苏离。”

    她把信递给霍柔风,霍柔风一目十行地看完,苏离在信上感谢霍家寻得良医,如今女儿病情大好,苏太太带着女儿离开杭州,去无锡与他团聚。

    霍柔风大喜:“苏大姑娘的病好了?哎呀,罗杰真有本事。”

    霍大娘子道:“苏离只说女儿的病情大好,并没说去根,或许这种病是不能去根的,但是能有所好转便已是喜事一桩了。”

    霍柔风点头,有些惋惜:“可惜姐姐没有见过罗杰,他和别的大夫不一样,现在苏太太要和女儿去无锡了,罗杰怕是也要走了。”

    霍大娘子道:“无妨,我之前已经吩咐下去了,无论苏大姑娘的病能不能治好,都给罗杰三千两银子,若是治好了,再加一千两。”

    这就是商人,银子上面算得门清。

    霍柔风笑着说道:“但愿以后还能见到他,唉,姐,你见到他就知道这天底下无奇不有。”

    姐妹俩又咭咭咕咕说笑一阵,霍柔风才把见赵旭的过程讲了一遍。

    霍大娘子莞尔:“看起来倒是真如你计划的,他以为我们背后有太后了。”

    “那当然,这些天我们越是没有动静,他们就越是觉得我们在酝酿大事,包括太后那边也是,这几天我在家里快要给憋出病来了。“

    她夸张地说道,像拧麻花似的在霍大娘子身上撒娇。

    霍大娘子推开她:“谁家孩子像你这么大,还整日缠着姐姐撒娇的?”

    “那是因为她们没有一个好姐姐,嘻嘻,姐姐最好了。”说着,便整个人向霍大娘子倒过去,吓得霍大娘子忙用迎枕挡在身前。

    霍柔风趴在迎枕上,问道:“姐,他们除了十万两银子,还要二十万担粮草呢。”

    霍家的预算只有十万两银子,这二十万担粮草可不能让霍家出。

    霍大娘子道:“你说呢?”

    霍柔风想了想:“姐,你若相信我,就把这件事交给我吧,我来办。”

    霍大娘子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这次的是大事,不同于当日和长房的那些事,稍有不慎......”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即使没有这十万两银子和二十万担粮草,我们霍家也难逃给皇后当替罪羊的病运,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

    “你去办吧,我多叫几个人帮你,我就在后院,你随时过来问我。”

    霍柔风心头一颤,她坐到姐姐身边,轻声问道:“姐,你真的不怕我把事情办砸?”

第一三一章 有女初长成

    京城里的天气和江南不同,雨水少,盂兰盆节时还是骄阳如火,到了七月末,便天高气爽起来。www.uu234.net

    八月初一的永济寺法会,是京城里的一件盛事。

    其实京城里香火鼎盛的寺庙不只永济寺一家,还有静安寺和潭柘寺。先帝重佛,在世时常召这三家寺院的高僧进宫讲经,先帝薨天后,太后也对这三家寺院另眼相看。潭柘寺远在门头沟的潭柘山,太后去一趟太过兴师动众,而静安寺附近都是官宦人家,反而是永济寺更为清静,因此,这十几年来,太后每年都会去几次永济寺。

    永济寺的香火也就越发鼎盛,每年的大小法会,更是京城里的一件盛事,提前一两个月便会给永济寺送去香火银子,以便法会上,听高僧讲经时,自家能有个体面的位子。

    而这次的法会却和往次不同,直到几天前,永济寺才放出话来,要在八月初一办法会。

    虽然匆忙,可是各家各户对此并不意外,众所周知,前些日子太后刚刚去过永济寺,翰林院掌院学士霍江的女儿霍思谨因此闰名远播。

    彭城伯府出事,太后想来不快,谁知道这次的法会,是不是永济寺专为太后而办?谁知道太后会不会心血来潮,也来法会上走一走?

    因此,到了八月初一这天,京城里的勋贵官宦人家便全都来了。

    自从上次之后,霍思谨便没有再来过永济寺,那天太后说的那番话,虽然没有传出去,但是对她而言,宛如晴空霹雳。

    这些年来,她长在庵堂里,虽然有嬷嬷教导她人情事故,可是毕竟很少与外界接触。家里没有母亲,父亲很少与她说话,多亏家里还有位待字闺中的姑姑霍沅。

    霍家是陇西大族,祖上在前朝便出过七八个进士,人才济济,可惜到了开国初年,陇西瘟疫,霍家自此人丁凋落,到了如今,霍家嫡房也只有两个房头,不足二十人。

    但是霍家人几乎个个都是读书种子,除了尚未长成的幼童,霍家男丁皆有功名。

    霍江是先帝末年的状元,他的弟弟霍海则是二榜进士第十九名,唯一的儿子霍远十五岁便中了秀才,如今在泰山书院读书,师从当朝大儒、衍圣公的次子孔昭鸣。

    霍思谨初回京城,人生地不熟,听说永济寺忽然又办法会,心里便七上八下,她很想去参加法会,可是想起太后说过的那番话,便又不知所措起来。

    她只好去问姑姑霍沅。

    霍老太爷五年前亡故了,如今府里的老夫人冯氏是继室,她只生了霍沅一个,霍江、霍海,和已经去世的霍家大姑奶奶霍湘都是元配焦氏所出。

    冯老夫人比霍老太爷年轻十多岁,现在也不过四十出头,身子硬朗,长媳早亡,二儿媳孟氏跟着霍海去了任上,因此,霍府还是由冯老夫人主持中馈。

    霍沅是幺女,又是冯老夫人唯一的亲生骨肉,在亲事上难免挑剔,如今霍沅已经十七岁,仍然待字闺中。

    霍思谨来找霍沅时,霍沅正在镜前试衣裳,看到霍思谨,便笑着问道:“谨姐儿,快看看,我穿这件衣裳去永济寺如何?”

    她身上是件鹦哥绿的妆花褙子,下面是条杏子黄的湘裙。

    霍思谨的目光便被那条湘裙吸引过去:“这条裙子真好看,姑姑什么时候添置的,我还没见过这么多幅的湘裙呢。”

    霍沅道:“昨天我不是和三姐姐、五嫂出去了嘛,这条裙子便是在新开的彩绣坊买的现成的,也不怪你没有见过,这二十四幅的湘裙,是江南刚刚时兴起来的。”

    霍思谨笑道:“姑姑,我知道彩绣坊啊,我在江南的时候就听说过,只是不知道京城也有呢。”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姑姑,咱家也要去永济寺法会吗?”

    “去啊,当然去,如果别家都去,只有咱们家不去,那岂不是不给永济寺面子?”霍沅边说边拿着一只金蝴蝶在湘裙上比划。

    霍思谨假装没有看到,把脸藏在团扇后面隐去了笑意。

    哪里是怕不给永济寺面子,永济寺的法会少了霍家,也只不过是多出几个蒲团而已,姑姑是怕在闺秀中没有面子吧

    永济寺的法会可不是白参加的,但凡要去听经的人家,都要送上一笔可观的香火钱,有的人家便是拿不出银子,这才不去的。

    “老夫人去吗?”霍思谨问道。

    霍沅道:“老夫人当然要去,你若是想去,就跟着姑姑一起去吧,对了,你不是会做点心吗?把你在永济寺做的佛果多做一些带过去,听说永济寺也不做了。”

    霍思谨脸上微微一僵,太后已经说了,那些法物形状的佛果只能在佛前供奉,寻常人不能当成点心来吃。

    永济寺当然不做了,虽然是方外之人,可是永济寺世受皇恩,万不会将太后的话置之不理。

    永济寺都不敢做了,她一个小小的掌院之女,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拗啊。

    可是太后那天说的那番话,霍思谨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因为她陪着太后去了法竹林,她在府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冯老夫人原本对这个没有半丝血缘关系的孙女也只是客套,自从霍思谨见过太后之后,冯老夫人便对她另眼相看,有关系不错的女眷来访时,冯老夫人都会叫她过来。

    可若是她告诉冯老夫人,她之所以后来不去永济寺了,不是她身子不适,而是太后不让她去了,太后不但不让她去永济寺,也不让她再做佛果了。

    那天发生的事,除了她有幸扶着太后去了法竹林,见到霍家那个小孩之外,她没有任何可以骄傲的。

    现在见霍沅要让她做点心,便知道霍沅是想用她做的那些点心去向那些闺秀们显摆。

    永济寺里都没有的点心,霍家却有,谁家霍家有位得到太后青睐的小娘子呢。

    霍思谨想了想,对霍沅道:“姑姑,不如我做几样别的点心吧,那天在法竹林里,太后曾经夸奖过侄女,还让侄女想些新花样,这几天侄女冥思苦想,琢磨出几道新点心,正好给老夫人和姑姑品评一二。”

第一三二章 我非池中物

    霍沅深深地看着霍思谨一眼,把手里的金蝴蝶往丫鬟手里一扔,没好气地道:“那你就去做吧,京城里各家各户都有几样拿手的点心,你既然说是新花样,那千万不要是别家做过的,否则连我也要跟着你丢脸。顶 点 X 23 U S”

    霍思谨心里一紧,她说有新花样,也只是一时找的借口,这时只霍沅一说,才又担心起来。

    她初来京城,根本不知道各家深浅,这里是京城啊,有底蕴的人家比比皆是,万一她做的点心都是司空常见的,那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了。

    她一时没了主意,推说去做点心,从霍沅院子里出来,回了自己屋子。

    她从万华寺庵堂里带来一位嬷嬷和一个丫鬟。嬷嬷姓阎,是五年前来到她身边的,丫鬟翠缕,则是从小就跟着她的。

    小时候在庵堂里陪着她的是乳娘,乳娘是苦命之人,生下孩子不久丈夫便在干活的时候不慎摔死,孩子也在三个月时夭折,婆家说她不祥,把她轰回娘家,刚好霍家要找一位能跟着小姐长年累月住在庵堂的乳娘,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乳娘是五年前走的,说是娘家兄弟托人带信,要接她回去奉养,乳娘走后,霍江便让人送了阎嬷嬷来到庵堂。

    如今回到府里,虽然身边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有十来个,可是霍思谨最信任的还是阎嬷嬷和翠缕。

    她带着翠缕回到自己屋子里,便叫来了阎嬷嬷。

    她把霍沅让她做新花样点心的事告诉了阎嬷嬷。

    “嬷嬷,我的厨艺都是跟着你学的,你快想想,有什么花样是外人不会做的。”

    阎嬷嬷笑道:“哪有不会做?只是他们想不到而已,我的好姑娘,四娘子不就是想要京城里没有的花样吗?那也不难,姑娘等等,老婆子这就去做来。”

    霍思谨跟着阎嬷嬷学了很多东西,她做点心的本事,虽然不如外面传说中的那么好,但是寻常点心也难不倒她,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比起阎嬷嬷来,她差得太远。

    不过阎嬷嬷说过,大家闺秀只要会做几道简单的摆摆样子就足够了,所谓的亲自下厨,也不过就是到厨房里指挥指挥,往这道菜里加勺麻油,那道点心里洒把芝麻,便就算是亲自下厨了。

    霍思谨没有等着,她跟在阎嬷嬷身后也去了厨房。

    翠缕搬了圈椅,霍思谨坐在小厨房里看着阎嬷嬷做点心。

    她问道:“嬷嬷,你在京城里住过,上次你说起武昌伯府来,是不是属他们家丑事最多?”

    武昌伯府有位喜好男风的,娶的还是皇后娘娘的堂妹,这些年来,为了这位爷的喜好,武昌伯府没有花银子,不但养了几个漂亮的小倌人,听说那位爷还把京城里两位最红的男旦也包了,为此还卖了昌平的几百亩上好的田地。

    阎嬷嬷问道:“小姐怎么对武昌伯府有了兴趣,上次老婆子和您说起时,您还嫌肮脏捂住了耳朵。”

    霍思谨脸上一红,道:“我只是听说他家那位爷娶的是皇后娘娘的亲堂妹,还是同一个房头的,这才好奇起来,彭城伯府怎么给自家姑娘找了这么一户人家呢。”

    阎嬷嬷道:“小姐能这么想那就对了,说明小姐是想到正点子上了,以前老婆子还担心,小姐心里都是风花雪月,来到京城以后,没几年便会像寻常闺秀一样了,如今只小姐这般说,老婆子才放下心来,小姐要把京城里的这些勋贵和宗室全都看得仔仔细细,要往深里看,要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地方。”

    霍思谨点头:“阎嬷嬷,我记住了。”

    阎嬷嬷满意地说道:“小姐,您和别人不一样,您和四娘子也不一样,您生来不凡,天生就不是这些寻常闺秀可以相比的。”

    霍沅深深地看着霍思谨一眼,把手里的金蝴蝶往丫鬟手里一扔,没好气地道:“那你就去做吧,京城里各家各户都有几样拿手的点心,你既然说是新花样,那千万不要是别家做过的,否则连我也要跟着你丢脸。”

    霍思谨心里一紧,她说有新花样,也只是一时找的借口,这时只霍沅一说,才又担心起来。

    她初来京城,根本不知道各家深浅,这里是京城啊,有底蕴的人家比比皆是,万一她做的点心都是司空常见的,那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名声就会受到影响了。

    她一时没了主意,推说去做点心,从霍沅院子里出来,回了自己屋子。

    她从万华寺庵堂里带来一位嬷嬷和一个丫鬟。嬷嬷姓阎,是五年前来到她身边的,丫鬟翠缕,则是从小就跟着她的。

    小时候在庵堂里陪着她的是乳娘,乳娘是苦命之人,生下孩子不久丈夫便在干活的时候不慎摔死,孩子也在三个月时夭折,婆家说她不祥,把她轰回娘家,刚好霍家要找一位能跟着小姐长年累月住在庵堂的乳娘,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乳娘是五年前走的,说是娘家兄弟托人带信,要接她回去奉养,乳娘走后,霍江便让人送了阎嬷嬷来到庵堂。

    如今回到府里,虽然身边大大小小的丫鬟婆子有十来个,可是霍思谨最信任的还是阎嬷嬷和翠缕。

    她带着翠缕回到自己屋子里,便叫来了阎嬷嬷。

    她把霍沅让她做新花样点心的事告诉了阎嬷嬷。

    “嬷嬷,我的厨艺都是跟着你学的,你快想想,有什么花样是外人不会做的。”

    阎嬷嬷笑道:“哪有不会做?只是他们想不到而已,我的好姑娘,四娘子不就是想要京城里没有的花样吗?那也不难,姑娘等等,老婆子这就去做来。”

    霍思谨跟着阎嬷嬷学了很多东西,她做点心的本事,虽然不如外面传说中的那么好,但是寻常点心也难不倒她,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比起阎嬷嬷来,她差得太远。

    不过阎嬷嬷说过,大家闺秀只要会做几道简单的摆摆样子就足够了,所谓的亲自下厨,也不过就是到厨房里指挥指挥,往这道菜里加勺麻油,那道点心里洒把芝麻,便就算是亲自下厨了。

    霍思谨没有等着,她跟在阎嬷嬷身后也去了厨房。

第一三三章 香馥馥绮罗丛

    阎嬷嬷瞥了霍思谨一眼,见她脸色发白,眼中惊恐,登时心下不喜,放下手里的面团,正色道:“小姐,就是这么一丁点儿小事,您就害怕了吗?”

    霍思谨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可那是一条人命,王三奶奶是皇后的弟媳,她们是亲人。顶 点 X 23 U S”

    “亲人?小姐,老婆子告诉过您,这世上最不能信任的便是身边的人。巫蛊之祸是亲人,玄武门之变也是亲人,父杀子,弟杀兄,与此相比,王三奶奶也不过是微末草芥一般的性命,又算得什么?”阎嬷嬷中气十足,口气越发严厉起来。

    霍思谨紧紧拧着手里的帕子,手心里都是冷汗。

    阎嬷嬷看看她紧握着帕子的手,那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阎嬷嬷冷然道:“小姐,您这些小毛病更是越发要不得,在庵堂时您可没有这毛病,这是来到京城里和霍家这些小家子气的女子学来的,要改掉才好。”

    霍思谨吓得一哆嗦,帕子掉到了地上。

    翠缕连忙蹲身捡起,不高兴地说道:“嬷嬷,您吓到小姐了。”

    阎嬷嬷哼了一声:“以小姐的身份,又岂会被我个老婆子吓到,小姐可是见过太后,能陪在太后身边的人。”

    阎嬷嬷的这番话听在霍思谨耳中,像针扎似的难受。

    阎嬷嬷应是有口无心,并非故意讥讽她的,那天在太后面前发生的事,别人是不知道的,阎嬷嬷也不知道。

    那天她被太后吓得差点失仪......

    当时的情景,直到现在她仍然不敢细想,想想就觉得心惊胆颤。

    可那个小孩为何不害怕,那孩子看上去比她还要小,可却在太后面前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他不怕吗?

    不过就是个商户之子,怎能不怕,想来就是没见过世面,甚至不知道伴君如伴虎这句话。

    无知所以无惧。

    霍思谨脑海里又浮出那小孩的模样,白里透红的脸蛋,飞扬入鬓的眉毛,乌黑明亮的杏眼,小巧玲珑的鼻子,花瓣似的嘴唇,笑起来圆润的双下巴。

    她在庵堂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小孩。那小孩应该和她差不多的年纪,可是却显得比她小,一看就是从小被娇宠着的孩子,不像她......她几乎快要忘记了,她其实刚满十二岁。

    自从五年前阎嬷嬷来到她身边,她便逐渐忘了自己的年龄,她不是小孩,她没有福气做小孩。

    到了八月初一这天,一大早,冯老夫人便带着霍沅和霍思谨去了永济寺。

    在寺门外下了马车,正好遇到隔着房头的区老夫人带着儿媳、女儿和两个孙女,七八个人浩浩荡荡,更显得冯老夫人这边人丁稀落。

    霍家到了这一代,嫡房只有两房人。区老夫人的夫君霍炎,和霍老太爷是堂兄弟,曾经官至通政令,位列九卿。霍可惜四十几岁便病故了。

    开国初年,陇西瘟疫,霍家只有为数不多的人逃过此劫,后举家迁至北直隶的保定府,霍老太爷霍圭和堂弟霍炎出仕后,霍家便又搬至京城,买下槐树胡同的宅子,两房人住对门,外人说起槐树胡同的霍家,便把霍圭这房称为东府,霍炎那房称为西府。

    霍老太爷的元配焦氏与二老太爷的夫人区氏,娘家彼此沾亲,还没有出嫁前就认识,后来双双嫁到霍家,关系更是交好,两家人相处融洽。

    焦氏去世后,霍江的夫人体弱多病,无法主持中馈,霍海尚未成亲,大娘子霍湘年仅八岁,西府的区老夫人便时时过来,帮着料理家务,东府的管事婆子对她极为尊敬。

    区老夫人管理东府中馈,一管就是三年。

    三年之后,孝期满了,霍圭不想再麻烦区老夫人,便娶了冯氏过门。

    冯老夫人嫁进来后,那些管事婆子看她年轻,不把她放在眼里,冯老夫人便恨上了区老夫人。

    区老夫人也看冯老夫人不顺眼,两人唇枪舌箭了几回,冯老夫人是继室,又无子傍身,也只能哑巴吃黄连,两家人依然来往,但是关系和以前是不同了。

    就像今天,两家人到了永济寺山门前,才知道对方也来参加法会。

    区老夫人就像是没有看到冯老夫人,她透过冯老夫人看向霍沅和霍思谨。

    姑侄二人连忙行礼,区老夫人冲着霍思谨招招手:“谨姐儿,前儿个给你爹送去的风湿膏子,他用着如何?”

    霍思谨一怔,她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她又有几日没有见过父亲霍江了。

    霍江免了她的晨醒,又很少在家里吃饭,因此她还是五天前在二门遇到过父亲一次。

    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父亲用着很好,只是这风湿之症要慢慢调养,还要再用些日子才能大好。”

    区老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对霍思谨道:“你和芷姐儿、蓉姐儿一般年纪,你们小姐妹一起玩儿,不用和我们这些老太太在一起。”

    霍沅和区老夫人的儿媳女儿们都笑了起来,两家人一起进了山门。

    区老夫人的两个孙女霍芷和霍蓉一个比霍思谨大一岁,另一个比霍思谨小一岁,姐妹俩长得很像,说话的神情也是一模一样,穿衣打扮也是一样的,初见她们时,霍思谨还以为她们是孪生,好在霍芷比霍蓉略高,否则霍思谨到现在也分不清楚。

    她不喜欢这对姐妹,两人都是爱说爱笑的性子,一丁点儿小事便能笑个不停,霍思谨就不明白,那有什么可笑的。

    她跟着两姐妹走在一起,不时看看跟在身后的阎嬷嬷。阎嬷嬷也不喜欢这对姐妹。

    阎嬷嬷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二妹妹,你看,那是长公主府的郭玉龄,啧啧,没想到她也来了,不知道长公主是不是也来了。”霍芷边说边停下脚步,踮起脚尖张望。

    霍思谨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三四个丫鬟簇拥着一个女子,那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说不上多美,但是气质如兰,眉宇间一股书卷气。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轻声问霍芷:“她是长公主府的?哪位长公主?”

    皇帝登基后,封了自己的七个姐妹为长公主。

    霍芷道:“你不知道吗?郭玉龄是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太后最喜欢她了,把她给了芳仪长公主。”

    “芳仪长公主?驸马是展家二公子的那位?”霍思谨问道。

    “对啊,就是她,她是皇上唯一的同胞妹妹呢。”霍芷艳羡地说道。

第一三四章 城中相识尽繁华

    芳仪长公主是先帝唯一的嫡出女儿,驸马展愉是闽国公的次子,如今长居京城,只有个驸马都尉的虚职。www.uu234.net

    霍思谨明白了,郭玉龄是芳仪长公主身边的女官。

    郭玉龄已经走过去了,霍思谨还是忍不住又向她的背影凝望。

    郭玉龄的背脊挺得笔直,即使是在走路,头上的发簪也纹丝不动,如果不是霍芷认出她来,霍思谨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位雍容端方的女子竟然只是个宫女。

    郭玉龄便已是如此气派,芳仪长公主还不知是何等人物。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干咳,霍思谨连忙从郭玉龄身上收回目光,这是阎嬷嬷在提醒她注意仪态。

    霍蓉却还在看郭玉龄,她对霍思谨道:“二姐姐,我第一次见到郭玉龄时,也和你一样,那时我还以为她是芳仪长公主呢。”

    霍芷转过身来,冲着妹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让人听到多丢人啊。”

    霍蓉格格娇笑,对霍思谨道:“郭玉龄是姑苏郭家的女儿,六岁就进宫了,是在宫里长大的,言谈举止自是和咱们不一样。”

    这时,霍五太太在前面叫她们,三个小姑娘连忙快步追上。

    这是霍思谨第一次参加京城的法会,东府和西府的婆子报上自家的名号,便有须发皆白的老知客僧过来,霍思谨这才知道,霍家东西两府的却只在殿外的长廊里。

    冯老夫人和区老夫人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问那老知客:“我们霍府每次都是进殿的,为何这次却给安排在殿外?”

    两府的香火钱都是分头给的,也是按照往年的旧例。

    霍江虽然只是翰林院掌院,可他是做过阁老的二品大员,若是霍家连大殿都进不去,会被当成笑柄的。

    老知客忙道:“两位老夫人莫急,今次的法会和往次不同,芳仪长公主和庆王爷也会来,因此大殿之内只能安排皇亲和几位勋贵家的老夫人老太君,这几位家里的年轻女眷也都在长廊里面,不只是她们,郭首辅和贾阁老、范阁老的家眷也是如此。”

    闻言,冯老夫人和区老夫人这才脸色稍霁。

    庆王已经束发,自是不能再与女眷们同殿听经,勋贵之家与皇室多有联姻,也算是亲戚,因此这几位勋贵家的老夫人自是不用避嫌,家里的年轻女眷则都要退避到长廊里,廊外用屏风隔开,只能隐隐地听到殿内的颂经之声。

    不过来参加法会的女眷们,又有几个是真心诚意来听经的呢。

    听说芳仪长公主也来了,霍思谨的心微微一动,她很想见见这位公主,她想知道公主是什么样的。

    她无意中一瞥,便看到姑姑霍沅一脸的失望。

    霍沅莫非也想见芳仪长公主?

    长廊里安置了圆桌,桌子上铺了素色的桌布,摆着素茶素果,早有几家的女眷已经到了,正在各自找到相熟的聊天。霍芷和霍蓉一来,便有人招手叫她们,霍芷拉着霍思谨一起去,身后又传来阎嬷嬷的干咳声,霍思谨收回脚步,她本来也不想去。

    她坐到霍沅身边,霍沅隔壁坐着的是三姑奶奶霍敏,她是两年前嫁去保定府的,上个月来京城看千金科大夫,一直住在娘家。

    有个丫头过来,对霍敏道:“霍三姑奶奶,奴婢是礼品刘侍郎里的,我家四奶奶请您过去坐坐。”

    霍敏转身,便看到一个珠圆玉润的妇人坐在不远处,她笑着点点头。

    区老夫人见了,笑道:“你好不容易才回京城,去和小姐妹玩吧,不用陪着我。”

    刘家的四奶奶在成亲前,和霍敏是手帕交。

    霍敏便要拉着霍沅一起去,霍沅却摇摇头,霍敏只好自己过去了。

    霍思谨这才发现,霍沅神不守舍,不时往屏风那里张望。

    “姑姑,您见过芳仪长公主吗?”霍思谨问道,她猜想霍沅定然是和她一样,想一睹芳仪长公主的风采。

    霍沅的目光又看向那座屏风,随口说道:“大朝会时见过。”

    霍思谨便问:“长得什么样子?好看吗?”

    “个子高了些,长得还不错。”霍沅再次去看屏风。

    霍思谨这时总算明白了,霍沅想见的并不是芳仪长公主。

    不是长公主,莫非是庆王爷?

    这时,郭府、赵府、贾府、范府的女眷陆续都来了,各家的女眷便开始走动,有年轻媳妇来给区老夫人和冯老夫人请安,西府的大太太和五太太则带着尚未出阁的五娘子霍嫣去给其他家的老夫人问安,长廊里一时热闹起来。

    霍沅却哪里都不肯去,冯老夫人给她使了几次眼色,她就像没有看到,冯老夫人无奈,只好不去理她。

    没有霍沅带着,霍思谨自是也不用去请安,只好陪在冯老夫人身边。

    正在这时,知客僧过来,大家便知道要开始讲经了。

    长廊里顿时安静下来,有颂经的声音从屏风外传进来,声音并不高,听不真切,可是在场的诸人都知道,此时既然开始颂经了,那就是庆王爷和芳仪长公主已经到了。

    霍沅的神情变得焦急起来,她不时望向屏风,又透过长廊上垂下的藤条看向外面。

    霍思谨也随着她的目光去看,便看到在离长廊不远的地方,站着十几个人,看穿着打扮,像是宫里的。

    她猜想这些人应该是庆王爷带来的随从吧,姑姑想要见到的人,果真就是庆王爷。

    身后又传来微不可闻的干咳声,霍思谨收回目光,难怪阎嬷嬷不喜欢她跟着姑姑,看霍沅现在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随便一个人就能看出来在想什么了。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大殿里才结束了讲经,长廊里的女眷们便纷纷站起来,有的要去寺院里走走,有的则去找熟人说话,还有的则想找机会能和芳仪长公主见上一面。

    这时先前的那位须发皆白的老知客又来了,对众人说道:“阿弥陀佛,有位大善人来寺里结缘,方丈大师请各府施主到功德殿去。”

    众人一愣,她们常来永济寺,全都知道功德殿,但是谁也没有去过,因为功德殿平时大门紧闭,只有寺内几位德高望重的高僧才能进入。

    据说上一次打开功德殿还是五十年前,黄河水灾,民不聊生,河间李家为黄河沿岸百姓捐且善款白银五万两,永济寺因此打开功德殿。

    这一次,是又有人要捐银子了吗?

第一三五章 千金散去还复来

    功德殿几道门都已经打开,霍思谨搀着冯老夫人走进去时,没有看到有年轻男子,庆王爷没有来,她偷偷看向姑姑霍沅,果然在霍沅脸上看到了失望。www.uu234.net

    霍思谨想,她之所以喜欢和霍沅在一起,想来就是因为霍沅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比起其他人来更好应对吧。

    功德殿内未设桌案,所有人只能站着,冯老夫人不由得抱怨:“这究竟是哪位大善人?如此兴师动众的,连张椅子都没有。”

    区老夫人斜睨她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

    冯老夫人听到了,嘴角动了动,正想回敬两句,脚步声传来,只见一名女子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进来。

    霍思谨听到霍沅低声惊呼:“芳仪长公主!”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跟着众人跪拜下去。

    只听上首传来女子的声音:“免礼吧。”

    声音清冷,像是裹了一层雪花。

    众人起身,霍柔风躲在冯老夫人身后偷偷望过去,她看到了那位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

    像霍沅说得那样,芳仪长公主身材修长,站在一众女眷当中,犹如鹤立鸡群,皮肤白如初雪,五官精致,神情里带了丝淡淡的慵懒。

    她慢悠悠地对大家说道:“若是站着嫌累,那就出去坐着,不用在这里伫着了。”

    冯老夫人的脸上的肉抽搐了两下,身体向后退了一步,也不知长公主说的是不是她。

    承恩伯府的周老夫人笑着说道:“瞧公主说的,上次功德殿开门还是五十年前,哪个会嫌站着累啊,出去坐着是不累,可是若是还想走进来,那就要再等五十年了,我可是等不到喽。”

    周老夫人是太后的生母,亦是芳仪长公主的外祖母,德高望重,她这么一说,大殿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女眷们纷纷说得吉利的话。

    正在这时,几名僧人簇拥着住持方丈缓缓走了进来,方丈走到芳仪长公主面前,双手合什:“老衲来迟,长公主久候了。”

    芳仪长公主淡淡说道:“方丈来迟定有来迟的因由,这不必拘泥。”

    住持方丈微笑,道:“长公主,诸位施主,老衲今日烦请诸位抬步功德殿,实不相瞒,是有一件大事。昔日黄河水患,有河间李家在这功德殿内捐出善银,造福苍生,今日又有杭州霍家捐出十万两善银,帮助朝廷排忧解困,本寺便是要在这功德殿内铭记霍家善举。”

    杭州霍家?

    不就是永丰号那个霍家?

    先前因为彭城伯府王三奶奶之死而惹下官司的霍家?

    功德殿内鸦雀无声,周老夫人的嘴巴动了动,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彭城伯府是皇后的娘家,皇后连着皇帝,太后和皇帝之间关系微妙,而承恩伯府又是太后的娘家,这种时候自是要回避。

    彭城伯府正在风口浪尖上,彭城伯府只是派人送了香火银子,并没有来参加法会,但是大殿内,有首辅郭咏的夫人,也有路征和赵旭的夫人,她们的夫君与太后政见不同,满朝皆知,至于郭咏暗中指使顺天府抓人的事,也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郭夫人能感受到众人悄悄看向她的目光,这件事上,周老夫人不表态,那自是想看她要说什么了。

    郭夫人用抹子捂着嘴,干咳两声,便看向住持方丈,等待住持方丈继续说下去。

    住持方丈对着殿外,抬高声音说道:“霍小施主,请进殿来。”

    众人望过去,只见从殿外走进来一个小孩,这孩子顶多十岁左右,白白胖胖的脸蛋,头上两个勉强才能扎起来的小抓髻上,各绾了四颗指肚大小的明珠,衬得一张小脸光彩照人。

    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好看?

    但是很快大家就明白了,这就是杭州霍家的,传说中那个见过太后的霍九。

    霍九进殿,学着大人的样子,抱拳行礼,住持方丈微笑道:“这位霍小施主便是杭州霍家的公子。”

    霍九未语先笑:“小子家中排行第九,家姐尚未出阁,便让小子过来了,小子年幼,不懂分寸,但是还记得家父在世时曾经教导过我们要积德行善,因此,小子这次带来十万两现银,以做军饷之用,小子不懂大道理,但是知道有了军饷,将士们能养活家眷,无后顾之忧,才能更好地为朝廷效力。”

    说着,她拍拍小手,高声说道:“抬进来。”

    从霍九进殿那刻起,霍思谨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这是她第二次见到霍九,比起上一次霍九忽然竹丛里跑出来,这次的霍九更加从容,更加镇定。

    今天这么大的场面,就连冯老夫人方才都险些失态,而霍九却没有半丝慌张,就好像这里不是五十年才打开一次的功德殿,她面对的也不是长公主和京城里一等一的命妇们,而更像是在自家的后花园,她眼前的都是自家亲戚一样。

    霍思谨在心里默默叹息,或许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吧,就像她学厨艺的时候,翠缕也跟着一起学,可是她学一遍就会的翠缕却十遍八遍都不会,可是学女红的时候,她和翠缕也是一起,翠缕能裁衣裳的时候,她连袜子还做不好。

    霍九话音方落,一口口大箱子便被抬了起来,总共三十二口。殿内根本摆不下,这些箱子从殿内一直摆到殿外。

    霍九走到一口箱子前面,伸手打开箱盖,顿时一片银光,箱子里是十两一只的大元宝。

    霍九又走到第二口箱子前,再打开箱盖,还是装得满满的银元宝。

    她也不嫌麻烦,把三十二口箱子全数打开,一时之间,大殿内落针可闻,只有她打开箱子的声音。

    能站在殿里的,都是京城里数得上的人家,数得上的官眷,哪家都是见过世面,见过银子的,可是谁也没有一次见过这么多银子,功德殿里就像是一座银库。

    霍九似乎也被这些银子感染了,她的声音里透着愉悦:“每箱二百斤,不对,是三千二百两,这里是三十二口箱子,总共是纹银十万二千四百两。”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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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介绍:
归去来兮,已是百年身,母亲和她用鲜血染成的历史,都已不复存在。霍九:小爷我雌雄莫辨,可却腰缠万贯,翻云覆雨我来,冲锋陷阵你去。嗨,那少年,我说的就是你了!归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