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坏种就是坏种,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整人。连魏忠贤都震惊于这种操作!魏广徽,坏人。不但是坏人,还是坏人中的战斗机。
听了魏广徽的主意,魏忠贤一秒钟都没耽搁就进了宫。
“陛下!大事不好了。”魏忠贤一进门儿,二话不说就跪。
朱由校正在客氏的服侍下准备打盹儿,今天做了一个四开门的大衣柜,着实是有点儿累了。看到魏忠贤这个样子,立刻睁开眼睛。
“什么事情,没见陛下正要午睡。一把年纪的人了,也是朝廷重臣。怎么遇见事情慌慌张张的!”看看朱由校的脸色,客氏张嘴就训斥跪伏在地上的魏忠贤。
“陛下,大事不好了。孙承宗带着数万辽军,昨日擅离驻地向京城进发,他这是要造反。陛下,还是赶快令九门戒严。号召地方督抚派兵勤王要紧!”
“啊……!”客氏吓得手里捧着的茶杯都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洒了一脚,疼得客氏惊叫起来。
“没事吧!”朱由校立刻站起身子,扶着客氏坐到榻上。
“你这老货,朕还当是什么大事。孙承宗是朕的老师,他的为人朕清楚。吵吵嚷嚷的,把奉圣夫人都吓着了。”这一次,朱由校亲自训斥起魏忠贤来。
“陛下!按照我朝规制,地方驻军没有圣旨或者兵部的堪合,是不准擅自离开驻地的。孙承宗带着几万人往京城来,这明显是图谋不轨啊。陛下,千万不要被他蒙蔽了。”魏忠贤心里开始骂魏广徽,出的什么破主意。看样子,皇帝对孙老师不是一般的信任。
“再说一遍,孙先生不会来害朕。就算是真的带兵来京城,也绝对不会图谋不轨。下去吧!”皇帝挥了挥手,今天干活儿实在的累了。准备好好休个午觉!
完了!魏忠贤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皇帝跟这位孙老师的关系何止是不一般,那是非常的不一般。孙承宗这一次进京是来上访告状的,万一皇帝听了他的话。没准儿自己可真的就成粉了!
魏忠贤知道,今天要真不讨个说法。麻烦就大了!
皇帝重新躺在了榻上,客氏坐在榻沿儿上,帮着皇帝揉捏太阳穴。一个劲儿的给魏忠贤递眼神儿,示意魏忠贤先躲一躲,等皇帝睡醒了再说。
魏忠贤哪能得了皇帝睡醒,每过一个时辰,那孙承宗就距离京城近一分。山海关到京城这才多远,没准儿孙承宗加班加点儿,等皇帝一觉睡醒就到了。
“陛下!臣实在是为陛下的安全,和大明的江山社稷担心啊!陛下!”魏公公那是绝对的演技派,眼神是说来就来。跪在地上围着朱由校的矮榻不断的爬,一边爬一边哭。
朱由校翻身,他就爬到床的后面。朱由校翻过来,魏忠贤再爬回来。什么话也不说,就是跪在地上哭。
一个人躺在床上,另外一个人跪在地上哭。这场景也实在是太不吉利,客氏白眼儿都快翻出来了,魏忠贤仍旧我行我素。
“你这老货!”朱由校被烦得不行,坐起身子一觉踹在魏忠贤的屁股上。直接把魏忠贤踹了个马趴!
看到魏忠贤趴在地上的样子,烦躁的朱由校被逗乐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对于孙承宗朱由校那是打心底里面尊敬。他是真觉得,孙承宗带兵进京,其实就是防着魏忠贤。毕竟,东林党的杨涟,左光斗,汪文言等人都死了。孙老师为人实在,但却不傻。
“算了!让孙先生回去吧,辽东也一摊子事情。没事儿也别进京了,那鞑子给朕看住了比什么都强。”踹了魏忠贤一脚,朱由校又躺回到矮榻上。
“诺!老奴这就去办差。”魏忠贤喜出望外,没想到皇帝这么痛快就答应,不让孙承宗进京。
嘿嘿!你孙承宗要是在再敢往京城进发,到了京城就把你抓起来。一个抗旨的罪名,就可以把你弄死。就算是皇帝插手,孙承宗这个官儿也就别想当了。
魏忠贤兴冲冲的出了宫,回到府里却又出了状况。
没人愿意去宣旨!
确切的说,是没人敢去宣旨。
田尔耕说的吓人,孙承宗可是带着一万多人来。这明显就是造反,平时宣旨算是好活儿,可现在宣旨就是送死。魏忠贤问来问去,就是没人愿意去孙承宗军中宣旨。
魏忠贤非常郁闷,自己这是弄了一群什么人。要钱给钱,要官儿给官儿,到头来就招了一群这个?
“高第!你去!”没人应声,魏忠贤干脆抓差。
“厂公饶命!厂公饶命啊!”兵部侍郎高第,二话不说就跪在地上乞求饶命。
“你不去,现在就让锦衣卫抓了你。”魏忠贤心里恨得痒痒,如果高第不识相,他不介意拿这个老头子开刀。
“高大人,其实这事情也不一定就那么糟。你去李枭的军中,把户部的二十万两银子的提单带上。扬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你是送钱的。看在钱的面子上,李枭也不会为难你不是?
那李枭暗地里支持孙承宗跟咱们闹,实际上还不是为了银子。现在有这么多钱,摆在这里。你就放一百个心在肚子里,走过这一遭厂公也会赏你的。”崔呈秀在一边敲边鼓,毕竟是他的属下。这么软蛋,并不的脸面上也不好过。
高第在心里,问候了崔呈秀家里所有女性亲属。
他娘的要是好差事,你还不抢着去。现在拿话填合老子,这是九死一生的差事啊。
可高第又不敢不听话,魏忠贤说了不去就让锦衣卫抓人。自己屁股上有没有屎,高第比谁都清楚。真要是进了诏狱,那是钱也没了,命也没了。还是听话走了这一遭,九死一生,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诺!高第谨遵厂公吩咐。”高第都快哭出来。
让人写了圣旨,又找掌印太监盖了玉玺。高第带着十几个亲随,坐着马车驶出了京城。
魏忠贤估计的不错,如果皇帝真的睡上一觉。没准儿孙承宗真的就到了京城,高第紧赶慢赶连夜赶路。终于在蓟州找到了刚刚起床的孙承宗一行。
看到李枭那些兵,肩膀上扛着火铳。马车后面还拉着炮,高第就“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看样子田尔耕说得没错,这老家伙真可能是造反了。
高第眼珠一转,没有去找孙承宗宣旨。而是赏了护兵二两银子,让他去向李枭通报。兵部侍郎高第,求见李总兵。
李枭早上起床,正准备吃饭。听说兵部侍郎求见,有些摸不着头脑。
兵部侍郎!还求见!
兵部侍郎,那可是堂堂的从三品大员。兵部的副部长,说起来也算是李枭的上级。李枭甚至怀疑这家伙是假冒的,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遇见过这么守规矩的副部级。
心里怀疑,可还是不得不亲自迎接出来。毕竟人家的官位摆在那里!
“以前在工部的时候,就听说过李总兵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高第见到李枭,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居然主动向李枭抱拳,弄得李枭慌忙还礼。
“参见高大人!”跪拜就免了,但作揖是免不了的。
“里边说话吧,这天儿凉嗖嗖的。”没等李枭往里面请,高第自己就走了进去。李枭愣了一下,跟在高第的身后进了院子。
蓟州是河北重镇,这里的驿馆虽然没有京城的好。但也比普通乡下要强得多,李枭和李虎艾虎生,合住了一个院子。把高第让进了正屋,李枭和高第分宾主落座。
艾虎生亲自端来一杯茶,李虎侍立在李枭的身后。肚子向外腆着,别在腰里面的短管儿火铳份外显眼。
“不知道高大人突然到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儿?”李枭才不相信,一位兵部侍郎会连夜赶路来跟自己套交情。
“不瞒小兄弟,这一次来有两件事情。”高第说着从袖笼里面掏出一张纸过来。
这一声小兄弟叫得李枭满身的鸡皮疙瘩,高第眉毛都有白的了。看这年纪,没六十至少也有五十。当李枭爷爷,都不算是夸张。
接过那张纸,李枭眼睛一下子就瞪圆了。这是一张户部的提银堪合,只要凭着这张纸,就可以在户部提取二十万两白银。
这一大清早是肥猪拱门!
李枭安抚了一下激动的小心脏,任谁平白多了二十万两的进项,都会小小的激动一下。
“高大人,这是……!”
“小兄弟,你和崔尚书不是有过约定么?难道你忘记了?老夫这次来,就是帮着崔大人把提银的单子送来。崔尚书可厂公,都不是食言的人。答应过小兄弟的事情,就一定会努力办到。”高第一脸人畜无害的笑。
李枭这才想起来,这就是崔呈秀答应的二十万两银子。本来还想着,这次进京跟崔呈秀说一下,看看能不能足额拨付。没想到,崔呈秀专门派了一位侍郎,巴巴的给送了来。
这实在是太意外了,李枭偷偷掐了一把大腿,确定这不是做梦。
“这……!”李枭看着提银单,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近一段儿时间手头还真有点儿紧,主要是他要在江南购买粮食。很快就有二十万张嘴需要他来养活,没粮食可怎么成。
辽东的冬天要持续到来年,也就是说李枭最少要养这些人半年。
银子流水一样的花出去,虽然艾虎生努力的在赚钱,可也跟不上这么个花销速度。
这二十万两银子,可以帮着李枭解决大问题。
“小兄弟不必为难,这是答应你的事情,绝对不会反悔。这一次老夫还有一件差事,需要小兄弟的帮忙。”高第笑吟吟的看着李枭,可心里却紧张的要死。万一这小子黑吃黑,拿钱不办事儿可怎么办。
“哦!高大人还有什么事情?”
“这个……!陛下已经知道孙大人要进京,特命本官前来宣旨。虽然朝廷跟鞑子有约,两边互不相犯。可山海关依然是拱卫京师的重地,虽然有毛大人和李总兵这样的虎将把守,可还是需要孙大人这样老成持重的长者坐镇。
呃……!陛下命孙大人即刻回山海关,加强那里的防务,不让鞑子有任何可乘之机。本官接了这个差事,想来想去。小兄弟应该和孙先生比较熟,能否帮着本官劝慰一下。只要孙先生回山海关,对大家都好。”高第说完,眼睛紧紧盯着李枭的脸。
他知道这些兵都是李枭的兵,只要说动了李枭孙承宗就不是问题。有二十万见面礼,他应该答应自己那小小的要求吧!
李枭看看手里的提单,又看了看高第。这算啥,算是贿赂?
自己还真牛,居然有兵部侍郎向自己行贿,还一送就是二十万两银子。这里面透着蹊跷,魏忠贤可是有伪造圣旨的前科。现在已经蛮横到了经常帮皇帝写圣旨的地步!
“孙大人为什么进京,想必你我心里有数。旨意你去找孙大人宣读,至于孙先生肯不肯回去,那就看他的了。到时候,我会说话的。”想了一下,李枭还是答应了高第的请求。
不是因为什么拿人家手短,而是因为李枭也不想孙承宗进京。现在去京城,其实一点儿好处都捞不到。魏忠贤还会逍遥的活下去,原因很简单他能够搞到钱。皇帝用他用得很顺手,朱由校还不准备放弃这条咬人的狗。
听到李枭肯帮忙,高第眼前立刻一亮。没想到李枭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脸上带着笑,心里也乐开了花。
“如此,还请小兄弟帮忙引荐一下孙大人。”
“好!”李枭带着李虎,高第在身后跟着来到了孙承宗的院子里面。
孙承宗看到高第,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
“高侍郎是来宣旨的!”李枭对着孙承宗一抱拳。
“知道了!臣孙承宗接旨!”孙承宗脸色落寞,对着高第跪伏在地上。迎接学生朱由校的圣旨!
高第把圣旨拿了出来,轻咳一声开始念了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听完了圣旨,孙承宗把自己关进屋子里不见任何人,连饭都不让人送进去。
李枭没有让任何去打搅孙承宗,任由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按照惯例,宣旨是有赏钱的。可高第这一次没有收到一文钱赏钱,看着李枭笑嘻嘻的送他走。高第立刻就走了!是非之地,赶紧走位上策。虚惊一场,这一次回去,魏公公还是会有赏赐的。
一连三天,孙承宗不吃不喝。甚至连端出来的马桶,里面都是干净的。
李休有些无语,三天不吃不喝倒还能理解。三天不拉不尿,这困难程度就很高了。难道说,这老家伙进化的方向有些偏移历史轨迹,进化成了貔貅?
可他娘的貔貅是光吃不拉,这位可好不吃也不拉。这种境界,似乎比貔貅还要高一些。难道老家伙成了孙悟空?吃风喝烟就能饱?孙悟空姓孙,这老家伙也姓孙。难道说……他们之间……!
停止了胡思乱想,李枭决定在孙承宗饿死之前给他弄点吃的。毕竟不管怎么看,老家伙都属于可以挽救的那一波人。
找了个红泥炉,让虎子弄了只鸽子。上好的辽东人参放两个须子进去,老家伙太久没吃东西,补大发了身体会受不了。新鲜的辽东海虾弄几个,剁碎了在盆里猛搅合。
“大哥,直接包里面就好。还这么搅合干嘛!”虎子一边搅合虾馅,一边抱怨。
“让你干你就干,废什么话。”李枭在李虎脑袋上抽了一巴掌,这小子立刻乖乖的蹲在灶台边上搅虾馅。
辽东的对虾,那是海鲜一绝。两只虾正好就是一斤,所以称作对虾。
这对虾馅的饺子,那必需得剁得碎碎的,然后在盆里朝一个方向猛搅。不但得搅,还得一边搅一边兑水。搅出来的对虾馅黏稠得有些像浆糊,这才算是合格。如果就那么剁碎了包进去,蒸出来的饺子硬邦邦的,吃两个腮帮子就会发酸。
纯正的对虾馅饺子,那全都是虾肉。放点儿葱花借借味儿就得了!
李枭笑嘻嘻的赶了面皮,端端正正的包了六个饺子。摆成风车的形状,正好装满一笼屉。这饺子蒸出来,里面的稀的。在嘴里一咬一包水,那鲜得能让你把舌头吞下去。
饺子包得有些多,李枭吩咐李虎不准偷吃。自己端着炖好的鸽子,还有一笼屉的对虾馅饺子进了孙承宗的屋子。
大白天,屋子里也点着蜡烛。玻璃灯罩把光亮散射到房间的每个角落,虽然只有两盏蜡烛,但屋子里并不黑。
孙承宗端坐在椅子上,李枭进来他甚至没有看一眼,甚至连胸膛似乎都没了起伏。这让李枭很想伸手去探探他的鼻息,好决定是继续说服教育,还是立刻准备追悼大会。
红泥炉摆在桌子上,饺子也摆在桌子上。饿了三天的老家伙,食贵精而不贵多。这时候给老家伙吃撑着了,很容易把他撑死。
“拿酒来!”估计是好几天没说话的原因,孙承宗的嗓音有些沙哑。
“酒?”李枭以为自己听错了,三天没吃饭的老家伙要喝酒。这他娘的想自杀?
“对!”
“孙先生……!您这三天……!”
“拿酒来!”
“好!”
李枭立刻跑出去,扯着脖子喊李虎拿酒。
不一会儿,李虎端着酒跑了进来。看看这货蠕动的腮帮子,李枭就知道自己的对虾馅饺子凶多吉少。
照着李虎的屁股踹了一脚,李枭把酒端给孙承宗。
孙承宗倒了一杯,一张嘴就灌进了肚子。
“咳!咳!咳!”三天没吃饭了,这一杯酒足足有一两多,孙承宗被呛得剧烈咳嗦起来。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眼珠子都快从眼睛里面鼓出来。
李枭很担心,孙承宗会突发脑淤血。这蒸酒的工艺,本来就是蒸馏酒精的方法。一代战略家,最后混得跟村头吴老二一样,那太可惜了。
“老夫自幼束发就学,一十五岁得中秀才。十六岁开始游历天下,蓟州,辽东,大同,雁门,这些地方老夫都去过。在那里老夫看到了战争,看到我大明子民,如猪狗一样的被人屠戮。
蒙古人强大的时候,蒙古人来抢。女真人强大的时候,女真人也来抢。后来改名叫后金,他们还在抢。抢一次,杀一次。杀一次抢一次,我大明子民如同韭菜一样被他们割来割去。
那时候我就在想,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汉家江山,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官员们横征暴敛,武将们耽于声色犬马。大明朝国不成国,百姓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要改变这一切,我要教出一个可以扬我大明国威,为我华夏子民争口气的皇帝。
后来我去了京城,我考中了探花。我成了翰林,然后我就成詹士府的谕德。我如愿以偿的成了太子的老师,老夫悉心教导,指望他能够让大明百姓,无数汉家子过上好日子。
可惜,他只做了一个月的皇帝就死了。
然后,我就成了当今天子的老师。他提拔我,一年时间里,老夫从正五品谕德。成为了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位极人臣,一时荣光无限。
直到我这次来京城之前,我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教出一位可以君临天下的皇帝,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可我错了!
皇帝想是不是江山,而是享乐!任用魏忠贤这样的阉人,把国事完全交给他。大明江山,就要亡了,亿兆黎民将陷入水深火热。老夫愧对先帝,老夫愧对苍天。”孙承宗两只爪子,抽筋儿一样的在空中抓挠。脸上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现在说他是精神分裂,李枭都信!
说一句喝一口,喝一口说一句。三天没吃饭的人这么个喝法,喝醉是必然,喝不醉那是奇迹。
趁着老家伙还没有昏迷,李枭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
“孙先生,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至少,过了这个冬天,女真鞑子应该不再是很大的问题。至于普惠亿兆黎民,这就不是我能办到的了。想要办这事情,必须得是皇帝才行。不过,普惠辽东的百姓小子自诩还能做到。”
“你小子……!”孙承宗仰头向后倒了过去,嘴里鲸鱼一样的喷着呕吐物。
“我……还没说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老家伙已经昏迷不醒。伸手摸了红泥炉,还是温的。
赶忙喊来李虎帮忙,把老家伙擦干净抬到床上。温水兑了蜂蜜,浇花一样的往嘴里灌。
这一宿老家伙算是可了劲儿的折腾,喝了吐,吐了再喝。
这就是一个纯粹的人,或者是有操守的和远大抱负的人。李枭想起了著名的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这就是文人的风骨,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孙承宗!就是这样一个人。
这一晚上,弄得李枭一宿没睡!
红泥炉子里面的鸽子,还有那几个对虾馅的饺子,全都便宜了李虎。
年纪青青的吃什么人参炖鸽子,迷迷糊糊撑到第二天早上。李虎来接班的时候,李枭看到这小子鼻子下面明显有血迹。
踹了这小子一脚,李枭回到自己屋里,倒头就睡。
孙承宗这一醉,又是闹腾了三天。第三天早晨,孙承宗才算是还了阳。李枭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老家伙,总算是没有成为孙老二。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算是恢复正常的孙承宗把李虎踹了出去。
只是被孙承宗瞪了一眼,同在一桌的艾虎生端起碗就走,发飙的老家伙得罪不起。
“你跟老夫说老实话,你是不是想造反。”老家伙咽了一口大米粥,忽然跟李枭讨论起造反这一神秘话题。
“咳咳咳!”大米粥差一点儿从李枭的鼻子里面喷出来。
难怪把屋子里的人都撵了出去,这话还真不能让第三个人听见。
“您这是醒酒了,还是没醒酒。”李枭仔细打量孙承宗的脸。
“哼!你小子那天说的话,老夫心里就明白个七八分。看在你对老夫不错,人也算厚道的份儿上,你要真想造反,老夫帮你。”
“真的?”李枭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孙承宗居然说得这么直接。
“这些年为官,老夫也算是看明白了。不管是魏忠贤还是东林诸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东林的背后,是江南的富商,还有大地主的支持。又或者说,他们中的很多人本身就是财阀和地主。
士绅不纳粮,士绅不当差。他们一年年的买地,土地一年年的兼并。而朝廷的税收呢?却是一年年的减少,甚至闹出了这一次裁军的笑话出来。大敌当前,居然能相信女真鞑子的鬼话。真不知道,他们是真傻,还是被银子蒙了心。
魏忠贤就更不用说了,卖官鬻爵贪污纳贿。朝廷被他搞得是乌烟瘴气!”
“东林党不是猪油蒙了心,而是当官儿本来就是一份工作。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说穿了,大家都是打工的。就算是再来个新皇帝,现在的皇帝固然不能活。可新皇帝也是需要打工仔,帮着他管理天下。无非就是换个老板的事情,只要大家的利益得到保证,鬼才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的没错啊!心里装着百姓的官儿,到底有几个。信不信,如果是别人拿了皇太极。第一时间就会送到朝廷,凭借这功劳换个爵位封侯也不是难事。
可你呢?却是伸手向努尔哈赤要钱,还要回来二十万饱受磨难的大明百姓。就凭这一点,老夫断定你心里是想着百姓的。你说让辽东的百姓过好日子,老夫就知道。你的心里,已经没有了皇帝。你想着裂土封疆!”
“裂不裂土的不重要,甚至我李枭怎么样也不重要。我就是看不惯我汉家苗裔被异族欺辱,更加不愿意看到。因为当官儿的横徵暴敛,让他们啼饥号寒。”
“好,老夫帮你。”孙承宗放下筷子,手伸了出来。
李枭看了一眼孙承宗,“啪”的一声两个巴掌拍在了一起。
两个人都不说话,开始默不作声的吃早餐。
吃过了饭,下人拿走了碗碟。艾虎生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孙承宗,站到了李枭的身边。
“有话就说,对孙先生没有隐瞒。”
“诺!大……!谢有财派人来说,顺天府批复了他的申请。您说的那个什么超市,终于可以弄出来。我想着去一趟京城,主持这件事情。”
“哦!”开超市的主意是李枭想出来的,没理由在京城这样繁华的地方开超市不会赚得盆满钵满。后世的超市行业,可都是下金蛋的老母鸡。
“那你就去一趟,不过超市的事情让谢有财来做就行了。他在京城的时间长,又是个心里有数的。这件事情他来做,正好也算是对他的一个考验。我手下,可不养没用的人。
你去京城,把这二十万两银子提出来。留下一万两作为超市的启动资金,剩下的都去江南买成粮食运回来。”
“那我手头和鞑子交接那些汉家奴隶的事情……!”
“你不用管了,这件事情……。”
“这事情老夫接下了,放心,老夫一定安顿好这些灾民。说穿了,都是朝廷的错,才让他们沦为阶下之囚。”孙承宗见李枭犹豫,主动把这事情给要了过来。
“孙先生肯出手,那是再好不过。二十万人,可以安置在山海关到锦州之间。那里的土地,您可以随意分配。挑出来有手艺的,安置在锦州城里面做工。今后,锦州将会成为通都大邑。全都是当兵的可怎么成!”
“的确,锦州扼守辽东与关内的要冲。的确是一个好地方!”孙承宗点了点头,山海关以外的土地他可以随意处置,这可是极大的权利。就算是皇帝学生这样信任他,也没有给过他这样大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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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回山海关的时候,李枭是轻松加愉快。躺在暖和的马车里面,舒服的哼着小曲儿。
这一趟京城之行,虽然没有真正进京。可白白弄了二十万两银子,又弄了个千年老狐狸孙承宗。这算是赚大发了!
以今天李枭的身家,二十万两银子倒也不算是个了不得的大数目。可孙承宗就难得了,这老家伙的战略眼光,还有政治水平,那绝对是现今大明超一流的存在。
还没回到山海关,就碰到了骑着马赶来的五爷。看到五爷李枭并不奇怪,可看到跟着五爷飞马而来的绿珠,李枭心里就是一沉。
“大人,红毛人的舰队已经到了没沟营,现在应该正在卸船。”
“胡说!没沟营是辽河入海口,现在什么月份。辽河早他娘的封冻了!”没沟营是李枭的家乡,他当然知道辽河口在什么时候会封冻。
“没沟营南边差不多一百里,有一座小海港不冻。听说叫什么鲅鱼圈的!红毛人的舰队,就是从那里靠岸。那里是两红旗的地盘,代善把事情瞒的很死,我家贝勒爷也是费劲了力气,才打听到的。”
李枭懊恼的一拍脑门儿,还真有这么个地方。那里是海港,即便到了冬天也不会封冻。他奶奶的,怎么把这地方给忘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三天前!”
绿珠的回答让李枭彻底死了心,都三天了。一定是绿珠来觉华岛找李枭,结果说李枭去了山海关。到了山海关,又说去了京城。
一路上的跑路,时间就是这么耽搁的。老人都说有得就有失,这几天的耽误得到了二十万两银子和孙承宗,却放了揆一和他的军队登岸。
“红毛人的兵力怎么样?”这一点李枭还是关心的,荷兰人的装备虽然不如李枭。但用的也是燧发枪,通过装药量的增加,至少在射程上完全不逊于李枭。
现在李枭占优势的,不过就是炮弹会炸而已。
“红毛人来了三千多人,战船二十多艘。听说上面全都是佛郎机炮,满满当当的很吓人。”
绿珠说的话李枭相信都是真的,这年头欧洲的战船都这德行。为了保证射中目标,都是拼命的往船上装大炮。一般都要装好几层,一艘船上几十门大炮毫不夸张。
揆一还真拼命,居然出动了三千多人来对付自己。如果算上二十多艘船上的水手,估计得有五千人。
看来这家伙还真是恨自己,为了干掉自己,居然倾巢出动。
不过这从另外一个方面来看,代善也很恨自己。为了干掉自己进关抢劫,这一次他也是下了血本。
无论如何,现在再去找李休来。去干掉这些登陆的荷兰兵都来不及了,三天的时间。已经足够那些荷兰兵登陆到陆地上,李枭就算是再狂妄,也不会带着自己的几千人马去辽东。
与三千荷兰人,还有数万八旗劲旅干架。
那不是干架,那是自杀!
“全军加速行军,回山海关再说!”
李枭一声令下,全军开始急行军。一般情况下,李枭不允许部队急行军。这样会消耗掉战士的体能,身体素质好的战士,能够跟上队伍。身体素质不好的战士,则会掉队。
这样一来,建制就散乱了。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很可能出大乱子。
可现在也是没办法,只能指望敖沧海这一年来的训练。
还别说,队伍没让李枭失望。
班长和军官们喊着号子,队伍步伐整齐的跑了起来。速度比走路快了很多,建制却没有散乱。
那些身体好的,主动帮着身体差的扛武器。
其实征兵的时候,已经尽可能的挑身体条件好的招进来。可身子骨再棒,人也有个体差异问题。
“敖爷这兵练得不错啊!”赶了一天的路,天擦黑到山海关的时候,队伍依旧没有散乱。建制非常齐全,李枭对手底下这些兵有了新的认识。
“这点路算啥,在长兴岛训练的时候。这些兵可是每天下午全副武装跑二十里,没这点底子早就跑散了。”满桂的话让李枭很吃惊。
原来敖沧海更改了自己的训练计划,擅自把训练量加大了一倍。
不过这样训练倒是很有用,至少这些兵跑到山海关,虽然汗流浃背,可却没有一个人掉队。后世的军队,这么长途的跑步行军,也不能保证一个人都不掉队。
“看来让敖爷练兵,还是没错的。”李枭忽然有一个念头,卡车这年头是没有的。可马车自己却能鼓捣出来,是不是让士兵们全都上马车。
这样部队可以快速机动,至少比退着行军省体力速度也快。
念头只是在心里闪现了一下,就被李枭给压了回去。就这年月的道路,履带车辆还算是能够快速行军。如果用马车,估计人到地方也颠零碎了。
要想富先修路,看起来要打仗也得先修路才行。
回到山海关,李枭就钻进了毛文龙的中军行辕。站岗的士兵高举起右手,给李枭敬礼。
所有人都知道,蓟辽督师虽然管着蓟辽几万兵马。可这山海关真正说了算的,还是这位李枭李总兵。
李枭年纪小,可威望却很高。士兵们都喜欢能带着他们打胜仗的将军,如果这位将军恰巧诚实守信的按时发工资,那不想被人爱戴都不行。
大家都喜欢给自己发丰厚工资的老板,恰巧李枭就是这么一个老板。
第一期的老兵已经有退伍的,干了几年也攒下几个钱。回到家里买房子置地,多年的贫农摇身一变就成了地主。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愿意跟着李枭继续干。
在家里土里刨食儿才能挣几个大子儿,在队伍上吃的好住的好。除了没有女人,其他的啥不比家里要强。
人家李大人又不克扣军饷,回家种地还得受当地官府的盘剥。各种捐税徭役多得让人头疼,哪里像在队伍里。军饷就是军饷,从来没有听说过收税这一说。
开会的人多了一个,毛文龙只是看了一眼孙承宗,就笑眯眯的不说话。他知道,打仗他不行。不过搞后勤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这几个月招纳流民。
把山海关至锦州之间的土地,分配给那些失去土地的农民。事无巨细,毛文龙都干得很认真。成效也非常显著,从山海关到锦州之间,星罗棋布的散落着无数个村落。
男人们都忙着伐树建造简单的城寨,队伍上不用的刀枪也都发放了下去。
毛文龙还在兵部要了许多的弩箭,这玩意虽然远距离难以穿透鞑子的棉甲。但三五十米的距离上,威力还是可观的。
辽东再也不是一个不设防的辽东,现在鞑子要再攻打山海关,就得像打地鼠一样。把这些村寨挨个拔除了才行!
更何况,锦州到山海关之间。还有宁远,中前所,中后所等等坚固的堡垒。
“枭哥儿!咱们存了许多的粮食,但还是有些不够吃。这半年,招纳了流民不下二十万人。
你又从鞑子的手里弄回来二十万人,这些人都得安置。现在辽东是冬天,抢种粮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咱们只能养着这些人,一直到来年开春给他们种子种地。等到土地略有产出,怎么着也得过了夏天才行。如果种稻子,那得到来年秋天才能收。
也就是说,咱们很可能要养活这些人近一年时间。这可是几十万人啊,每天吃掉的粮食车载斗量。”毛文龙坐下之后,开始向李枭诉苦。
李枭明白,他是想让李枭知道。他不是什么都没干,一个牌位摆设,没用的时候就会被扔进灶坑。毛文龙只是努力想让人知道,他是个有用的人罢了。
“兵部给支了二十万两银子,我已经让艾虎生去江南筹集粮食。另外,今年夏天的时候,倭国赔付的金子也应该解到。让他们换算成稻米好了,剩下的跟朝鲜买一些。
南洋郑家,还会有一笔分红过来。也可以让他在交趾等地,换成粮食。那里的粮食一年两三熟,粮食价格很低。虽然那里的米不怎么好吃,可现在谁还顾得上好吃不好吃。填饱肚子就成!
挺过了明年,百姓们有了产出。我再从南方引进一些高产的粮食,三年后辽东就能开始重新富裕起来。”李枭信心满满。
搞经济是他的弱项,搞军事才是他的强项。
不过手下有艾虎生这个做生意的好手,别的不说。京城里面的拍卖场里面,每一次都有一两件精美的玻璃器皿卖出好价钱。
价钱高得离谱,可权贵们却是趋之若鹜。不少人听说,现在皇帝吃饭都用玻璃盘子。据说那东西盛菜,就一个字,通透!
每一次拍卖,只有一两件而已。原本李枭想向京城大量倾销,却被艾虎生严厉制止。
这货居然说,物依稀为贵。多了就不值钱了,这样一件卖出个几千两银子。远比让玻璃贬值成大路货走量来得赚钱!
从此李枭就对生意上的事情不插嘴了,这货居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饥饿营销。论起做买卖赚钱,八个李枭也不是艾虎生的对手。
而且这家伙的脑子里,念念不忘的就是钱庄的概念。不过现在启动资金严重不足,也只能是个概念而已。
据说这家伙正在游说朝鲜国王李,还有倭国的毛利辉元还有德川家康。他准备在釜山设立银号,只要去大明做生意。把银子存在银号里面,就可以带着银票去大明。
在大明的蓬莱,又或者是山海关或者京城。可以把这些银票兑换成银子,这样一来。就省去了一船船银子在海上漂着,货主们冒着被海盗打劫的危险,整天提心吊胆。
艾虎生曾经跟李枭详细禀报过,李枭觉得这基本就是银行业的汇兑业务。
反正这一年来,艾虎生至少给李枭赚进来五十万两银子。不过这些银子,现在都被李枭四处买粮食给用得七七八八。
毛文龙不知道,今年开春李枭要养活的不是四十万人。而是差不多一百万人!
“说那些有些远了!红毛人帮着鞑子打锦州,那锦州就危险了。佛郎机炮的威力大家都见过,锦州城的城防绝对经受不住炮弹的轰击。如果鞑子攻破了城墙,锦州沦陷只是迟早的事情。
袁崇焕,祖大寿,何可纲,还有吴襄那些人。还不是鞑子兵的对手!”孙承宗轻咳一声,把话题说到了锦州大战上。
“锦州绝对不能失守,一旦锦州失守。去年招抚来的流民,就会遭受灭顶之灾。”毛文龙的声音发颤,很难想象一旦锦州失守。那会是怎样的一场灾难!
李枭也很为难,他想的是怎样在锦州城下歼灭鞑子主力。却没想到,代善居然和揆一那王八蛋搞在一起。
有了揆一的帮助,锦州城能守多长时间还真是个问题。
“原先在黑山,大虎山一线布置伏兵的办法已经行不通。老夫的意思是,在锦州城下列阵。与鞑子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我们的炮占优势,这样至少能保住锦州城。如果你的蒙古朋友可以从背后插上一刀,虽然不能尽奸鞑子的主力。但让鞑子伤筋动骨还是没问题的!
鞑子在辽东闹了这么多年,也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肃清的。”
“满桂大哥,你尽快派人去联络格日图。让他无论如何,也得在三天之内赶到锦州。”
“知道了,格日图是孛儿只斤黄金家族的直系子孙。他的血统高贵无比,肯定不会说谎话骗人的。我这就去派人联系。”
满桂的话说完,孙承宗和毛文龙都撇撇嘴。在女真鞑子兴起之前,蒙古人才是大明最大的敌人。却没想到,今天也有和蒙古人并肩作战的一天。
李枭只是苦笑,看起来成吉思汗虽然死了一百多年。但他的余威仍然鼓舞着每个蒙古人!连带,对他的直系子孙也非常崇拜。
蒙古人骨子里的崇拜,绝对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李枭虽然无奈,也由着满桂。
满桂正要派人出去联络格日图,忽然间李虎带着一个人闯了进来。
“大哥不好了,鞑子进攻锦州城。”
第一百七十七章
“什么时候的事情?”李枭“噌”的一下窜了起来,屋子里面的人也都站了起来。刚刚还说有红毛人帮手,锦州城很难守住。现在,居然听到了鞑子进攻锦州城的消息。
这怎么能不让人震惊!
“回总兵大人的话,今天上午探马就看到了鞑子的队伍。小人离开锦州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到鞑子的旗帜。
袁大人说,必不忘大人的约定。誓死守卫锦州城,还请总兵大人速发援兵。”跟着李虎进来的那个校尉慌急的叙述。
刚才进来的急,李枭这才看清楚,原来进来的人居然是吴三桂。听他说话,他离开锦州来报信的时候,鞑子还没开始攻城。
也就是说,鞑子最快也就是在中午开始攻城。以前李枭还对袁崇焕有些信心,但现在有了荷兰人的加入,李枭的信心就没那么足了。毕竟,再结实的城墙也经不起大炮的轰击。
不过李枭也纳闷儿,怎么短短三天时间。就从鲅鱼圈到了锦州?这中间可差着好几百里地呢,又要卸船,又要渡过辽河。就辽东这破路,怎么做到的。
没时间想荷兰人怎么用三天时间跑到锦州,现在的问题是尽快驰援锦州。
“虎子,你现在就坐船去觉华岛找你二哥。让他务必明早赶到锦州港外围,如果鞑子攻城就用炮火支援……。”
“不要慌乱,你的主将。临大事的时候,你慌乱了下面的人就会更加慌乱。坐下,战事紧急也不在这一时半刻。”孙承宗站了起来,拍了拍李枭的肩膀示意李枭坐下。
看到屋子里其他人慌乱的面孔,李枭立刻冷静下来。孙承宗说得没错,他是带头人。如果他慌了神儿,那下面的人也会跟着慌神儿。
慌乱这东西会传染,在军队中传播的速度会比瘟疫还要快。一些平时没问题的事情,如果一慌乱就有可能出错。
看了一眼孙承宗,老家伙果然是气度沉稳,颇有大将之风。
“小子受教了!”李枭躬身向孙承宗施了一礼。
“情报上说,红毛人的战船有二十多艘。而你手下的战船,不过五六艘。万一真在锦州外海碰面,真正打得过打不过还在两可之间。
另外!鞑子虽然攻城心切,可今天是二十八,天上的月亮跟没有也差不多。鞑子想要趁着黑夜攻城,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如果佛郎机人参战,反而会因为夜暗而误伤。老夫笃定,鞑子绝对不会连夜开战。
这样,老夫倒是有一个主意。既可解锦州之围,又可以趁乱大量杀伤鞑子兵。”孙承宗这老狐狸,走到沙盘前看了看,露出自信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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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宽身子紧紧的猫在城墙垛子后面,不敢露出一丁点儿的身子。下面那些红毛人的火铳打得很准,身边那个叫大眼儿的家伙,现在就躺在地上。脸上好大的一个窟窿,两只大大的眼球掉出来,粘在鼻子旁边儿,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锦州城墙的垛子,现如今就像是老太太的门牙。有垛子躲已经不错了,好多人更是接着的趴在冰冷的城墙上。
与能活命相比,挨点儿冻就挨点儿,又冻不死。
“呜!”“呜!”“呜!”又是三声号角声。
“操他妈的,也不让然消停。都准备着,鞑子来了就手榴弹招呼。”祖宽喊了一声之后,脚下的城墙猛的震颤了一下。蹲在城垛后面的祖宽,被震得一蹦。
“咚”“咚”“咚”……。又是红毛人的大炮,城墙上已经嵌了无数颗铁球子。之所以现在城墙还没踏,完全是因为鞑子来之前,袁大人让人在城墙上面浇了水。城墙连带地基,都被冻在了一起。
一大桶,一大桶的滚开水顺着城墙浇下去。烟雾蒸腾只是一会儿,也就连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开水就变成了亮晶晶的冰,那些大炮发射出来的铁球子打在冰上。立刻冰碴四散飞溅,可城墙挨了无数下就是不塌。
震动的感觉一下又一下的传了上来,没办法还手,只能抱着脑袋挨揍。他娘的,城墙上的那几门佛郎机炮。在开战不过一个时辰之后,就被人家的大炮给打灭了火。听说操炮的通判都挂了!
现在全靠那些城楼后面的投石机撑着,那地方修得比城墙低两米左右。红毛人的炮打不到,但投石机抛射出来的炸药包,却能炸到红毛人的炮兵。
今天下午炸死了几个推着炮,想要抵近发射的的红毛兵。那些家伙就再也不敢靠近城墙了!
“砰!”一块碎砖头打在后背上很疼,扭头看过去。藏在城垛后面的柱子已经被打成了两截,下半身在城墙上,上半身已经飞进了城里。
红毛人大炮的准头其实并不咋地,一下午像柱子这么死的也就二十来个。
“操!”自己的百人队又少了一个,中午齐装满员上来的一百号老爷们儿,现在就剩下五十九个。
“都他娘的趴下,趴下!”祖宽的喊声湮没在隆隆的炮声,“咚”“咚”的鼓声,冲锋鞑子的呐喊声。还有抽泣声,咒骂声,受伤人的惨叫声,还有祖大寿的破落嗓子喊叫声中。
战场上各种声音是混乱的,但祖宽惊奇的发现。他能分辨每一种声音,而且还能听清楚他想听清楚的话。
“呼!”身后响起投石机的响声,接着就是一个冒着青烟的麻袋被扔出去。
五十斤重的麻袋,带着一股青烟飞出去。落地之后轰然炸响,铁钉,滚珠,还有碎石子四散飞溅。
冲锋中的鞑子兵,好像割麦子一样立刻倒下一片人。
傻大胆儿祖承训抱着脑袋偷偷的看了一眼,然后骂了一声娘,又趴在了城垛后面。城垛上立刻荡起了几股烟尘,碎石屑打在棉甲上“砰”“砰”的响。
朝廷给的黑火药,就是没有手榴弹好使。虽说炸倒了一片人,可就炸死了炸点最近的几个倒霉鬼。剩下的,爬起来挥舞着砍刀,接着冲锋。
如果祖承训再抬头看一眼的话,就会看到有些人冲着冲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不动。
火铳的声音开始稀稀落落起来,祖宽知道肯定是有火药扔进了红毛兵的军阵里面。
红毛兵的军阵,和总兵大人手下那些兵很像。上战场就像是阅兵,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在战场上听着口令行进!不同的是,那些兵又是敲鼓又是吹哨子,不知道玩哪一出。
虽然这做派不好说,但排枪打的是真凶。下午的时候,祖宽他们被压得抬不起头来。只要露头,就会有好多子弹射过来。子弹多了,总会有一颗和自己的脑袋亲密接触一下。
大眼儿就是这么死的!
“啪!”“啪!”……!
这是城墙上的火铳在发射,听到这声音祖宽就知道,鞑子兵还有一百步左右。
“举盾!”随着祖宽的一声吼,趴在地上的士兵们纷纷抄起盾牌。将身子缩成最小,天好像暗了一下。然后就是无数枝箭矢落下来,祖宽只觉得盾牌上“砰”“砰”的响,也不知道中了多少箭。
炮击停止了,也就意味着鞑子兵冲到了城下。
已经能听到城墙下面有鞑子兵变了调儿的喊声,祖宽毫不犹豫的拉了一枚手榴弹往下扔。
“轰!”鼻子里面全是硝烟的味道,刚刚的叫喊声,现在全都变成了惨叫。那他娘的叫一个惨!
手榴弹这东西其实炸不死几个人,那些细小的弹片会钻进肉里面,让人痛不欲生。
不敢探脑袋看下面的惨状,上午有一个傻子就这么干。然后身体上就多了几枝羽箭,天灵盖让子弹给掀开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脑浆飞溅了一地,恶心极了!
终于还是有云梯搭了上来,祖宽大喊一声抄家伙。就带着五个人拿起了一根撞杆!
撞杆就是前头带有叉子状的粗木棍,六个壮汉喊着号子。用力将搭在城墙上的云梯推翻,这就算是完成任务。
一个下午,其实祖宽他们还真没有舞刀弄枪的砍杀。基本上都是拿着撞杆,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把搭上来的云梯推翻。
锦州的城墙三丈多高,这大冬天的地冻得比石头硬。真要是云梯被推翻,摔下去的人没个好。
祖宽昨天从二尺高的窗台上蹦下来,脚震得钻心疼。
所以,每次大家伙喊着号子把云梯推翻。总是有一两声惨叫声传上来,那声音悠长且凄厉。通常伴随着,底下人的惊叫和咒骂声。
敢于率先爬云梯的都是勇士,现在这些勇士只能躺在冰冷的土地上,等着同伴把他们送回去。
运气好的知识摔断了胳膊腿,运气差的,估计这辈子生活都不能自理。相信,知道结果之后他们更想直接摔死。
“加把劲儿!坚持到天黑,咱们就能下去休息。”这时候什么封官许愿丰厚奖赏都是假的,能活着走下城墙才是每个人最大的心愿。
再一次推翻了云梯,哥儿几个互相笑着打气。想把梯子再竖起来,还得等一会儿工夫,大家都可以趁着这时候喘口气。
“哇……!”城下的鞑子兵好像开了锅,远处鞑子的骑兵骑着马疯狂的向城墙冲了过来。放眼望去,鞑子兵好像都疯了一样。一边呐喊着,一边疯狂的向锦州城冲过来。
“鞑子兵疯了?”哥几个面面相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城门破了!城门破了!”消息好像风一样刮过来,哥几个全都愣住。
“哈哈!鞑子兵这次倒霉了,咱这锦州城有瓮城。”听到城门被攻破的消息,祖宽居然笑出了声。
对方有大炮,城门迟早是会被攻破的。之所以没有被攻破,那是因为在鞑子兵来之前。从城楼上扔下浇上水,冻得梆硬的稻草垛子。这玩意虽然不怎么结实,但炮弹打在上面,就像是弓箭射进了棉花里。
估计鞑子兵总算是把这些稻草垛子给搬开,炮弹这才把城门给轰开。
满是窟窿的破城门被踩在脚下,无数双大脚板踏着门板往里面奔跑。跑慢了,好东西就都被别人抢走了。
黑吃黑这种事情,在后金的军队中被严格禁止。
疯狂的鞑子兵潮水一样的冲向了锦州城,只要进城就他娘的有钱,有粮,运气好说不定还会多个老婆。这样的好事儿,怎么可以落于人后。
可鞑子兵冲进城门之后,有些傻傻的看着里面。怎么城门后面还有一道城门,城墙后面还有一道城墙。还他娘的是连着的,这还让不让人愉快的抢劫了?
祖大寿负责防守北面城墙,这是鞑子攻击的重点,自然要由虎将来把守。
城门破了早在祖大寿的预料当中,事实上城墙没塌,已经是出乎祖大寿的意料之外。对于这道被冻住的城墙,祖大寿认为是老祖宗在天上保佑的奇迹。
看到鞑子兵灌满了瓮城,祖大寿一挥手。无数捆裹了火药的棉被,就被扔了下去。
这种火药裹着的棉被,就是大名鼎鼎的万人敌。
一床棉被铺满稻草,然后洒上火药。捆结实之后就是最原始的燃烧弹,三十几床被子被扔在城门口,立刻烈焰就把城门吞噬了。
惨叫声在一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声音,城门口的鞑子兵身上带着火,他们凄惨的嚎叫着,疯狂用手里的东西攻击身边的一切。
疼痛让他们失去了理智,烧焦的皮肉不断把内心的求生欲焚烧殆尽。
洞开的城门现在成了火焰的世界,没人能从这里面进来,也没人能从这里面出去。
万人敌开始往瓮城里面扔,更加凄厉的惨叫声响了起来。因为惨叫这种事情,也属于人多力量大的范畴。
滚滚的浓烟,伴随着烧焦的皮肉味儿飘荡在空中。整座锦州城,都沉浸在烤肉的香气里。
努尔哈赤的眼仁缩成了针鼻大小,没想到小小的锦州城这么难啃!
第一百七十八章
进攻只是持续了一个下午而已,就死了不下两千人。受伤的人数是死亡人数的两倍,这里面差不多七成的人都会留下残疾。也就是说,八旗里面要多许多缺胳膊少腿,光吃饭不能干活的废人。
就在昨天从辽阳出发的时候,努尔哈赤还是信心满满。
有了红毛人大炮的帮助,他觉得自己可以轻易拿下锦州。然后在锦州,以逸待劳,如同沈阳那样歼灭匆匆赶过来的李枭。进而攻占山海关,如果一切发展顺利,努尔哈赤还想着去京城打个转转。
年青的时候去过京城,不过那时候是送礼,那时候的明朝万历皇帝君临天下不可一世。倒是要看看,不可一世的明朝皇帝,在城墙上瑟瑟发抖的模样。
没想到在锦州城,努尔哈赤就碰了一鼻子的灰。
“阿玛!咱们的伤亡虽然不少,但明军的伤亡也很惨重。你看看城墙上那些缺了的垛口就知道,一个垛口差不多就是一条人命。至于被火铳打死的,还有被弓箭射死的就算不清楚了。
李永芳说辽军的主力都在这里,那么山海关一定非常虚弱。咱们不如,直接进攻山海关?”莽古尔泰说出这话的时候,阿敏就直翻白眼儿。
“老五啊!咱们去打山海关,如果锦州的守将不知道在咱们背后捅一刀,那就太白痴了。再说,就算咱们真打下了山海关,总不能住那不回来了。回来的路上,疲惫的军卒是不是还要路过锦州?
那时候明军出城来战,咱们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代善皮笑肉不笑的教训着弟弟。
四大贝勒,代善,蒙古尔泰,皇太极,阿敏!阿敏是侄子,不存在争夺汗位的可能。自从皇太极出事之后,莽古尔泰就是代善最大的竞争对手。
现在有机会让莽古尔泰吃瘪一下,代善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在努尔哈赤面前,证明莽古尔泰的智力就是白痴水平。
“打就打,怕啥?”莽古尔泰梗着脖子,秀自己低人一等的智商。
阿敏摸了摸鼻子,两蓝旗一向同气连枝,可现在阿敏也不知道怎样帮莽古尔泰说话。
“阿玛!我倒是有个主意!”正在所有人笑话莽古尔泰的时候,豪格忽然站了出来对努尔哈赤躬身一礼。
“哦!多尔衮,你有什么主意?”努尔哈赤看到说话的是十三岁的多尔衮,立刻询问。
“阿玛!锦州城有瓮城,这样的城防易守难攻,如果咱们硬攻会损伤很多人。而且城墙也用冰封住,炮弹都快把城墙打烂了,也没能把城墙炸塌。
今天死了这么多八旗子弟,实在是八旗的不幸。不如咱们驱赶汉人奴隶攻城,同时集中红毛人的大炮,进攻城墙的一个点……!”
“哈哈!亏你想得出来,让汉人攻城。那些汉人上了战场,还不一下子就吓尿了,打个什么仗。”岳托笑着嚷嚷,一点儿都没给这位小叔叔面子。
“让多尔衮说完。”努尔哈赤横了岳托一眼,岳托立刻闭嘴不说话。
“让那些汉人攻城不行,可让他们刨城总是没错的。他们就是土里刨食的民族,现在刨刨城墙也不错。
只要趁着晚上掏出一个大洞出来,在里面装满了火药。城墙就算是冻得再结实,也能炸塌下来。只要城墙垮下来,咱们还打不过里面的明军?”多尔衮得意的看了一眼岳托,岳托瘪着嘴不说话。
“就算不成功,死的也都是不值钱的汉人奴隶。不是咱们的八旗子弟!”见岳托不说话,多尔衮填了一句。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努尔哈赤,伤亡太大了。自己麾下虽然有六万大军,可也经不起这样消耗。按照这个消耗法,打上几天就拼光了。
让汉人打仗肯定不行,如果汉人善战。女真人也不可能取得一系列辉煌的胜利!
多尔衮说得没错,汉人打仗不行,但刨土行。让他们挖城墙,这总是没错的。随军的汉人奴隶足足有三四万人,还个顶个是青壮。都死光了,努尔哈赤也不会心疼。
“问问他,要多大的洞能装进足够炸塌城墙的火药。”努尔哈赤指着揆一问道。
舌人赶忙把努尔哈赤的话翻译给揆一,揆一看了一眼黄昏中犹自冒烟的锦州城。估算了一下城墙厚度。比了比自己的个子!
没用翻译说话,努尔哈赤就明白了。
揆一的意思是挖跟他个子差不多高的洞,只要挖深一些,就可以炸开里面的城墙。
一个晚上,用几万人填,绝对能挖出一个一人高的洞,努尔哈赤觉得这事很可行。
“各旗的旗奴,都交给多尔衮调配。各旗都准备好精兵,只要炸开城墙。两红旗打头阵,两蓝旗跟进。不管怎么样,都得拿下锦州城。”
“!”努尔哈赤说完,下面的贝子贝勒们齐声答应。
袁崇焕站在锦州城头,接着黄昏的余光眺望远处的鞑子军阵。
战前已经接到李枭的告警,很可能会有红毛人参战。袁崇焕没见过红毛人,但听说过那些家伙很厉害。尤其是火器,非常的犀利。
作为南方人,袁崇焕非常讨厌辽东这鬼天气。三九天的时候,石头都冻得裂。过年的时候,更是冻得死流浪狗。
可现在,他不得不感谢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锦州人祖大寿想出的办法非常管用,木板装着冻结实的稻草,很好的保护了城门。
如果不是事前在城墙上浇了水,估计这城墙早就被大炮轰塌了。说起来奇怪,浇过水冻成冰的城墙,居然有一种奇怪的韧性。炮弹打在城墙上,可城砖就是不散开。
重重的呼出一口白气,今天算是挺过去了。按照以往的经验,鞑子不会打夜战。
“三桂应该到山海关了吧,李大人会不会连夜出兵?”吴襄说话的时候,嘴里喷出长长的白气。所有人都知道,蓟辽督师是毛文龙。可真正说话算数的却是李枭,督师大人不过就是个牌位而已。
除了管管吃喝拉撒,作战的事情根本不吱声。
“肯定会来,咱们完蛋了。他的山海关也不好守,别看他兵精粮足火器犀利。可就那几千人,能防得住山海关二百多里的防线?锦州失守,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接话的是何可纲,今天的队伍防守的是南城,伤亡相对最小。
“不要说总兵大人的不是,他虽然年纪小。但绝对不会没有担当,我只是担心他路上会遇到鞑子的埋伏。”袁崇焕回头蹬了何可纲一眼。
队伍在吵吵嚷嚷的换防,打了一天城墙上堆满了尸体还有破碎的城砖。尸体由民夫搬下去,城砖留下。关键的时候,这些城砖也能当武器使。大冬天的挨这么一砖头,也够人受的。
“刚刚盘点了一下,城头上的兄弟伤亡了一半人。几乎没几个伤的,都死了。妈的,全都是红毛人的火器。”祖大寿“啐”了一口,今天他守北门,手下的伤亡最惨重。他很想带着骑兵冲出去,干掉那些红毛人的火炮。
可八旗的骑兵就守在大炮两边,冲出去的结果只能是送死。
“你们看海上,红毛人的战船有二十多艘。大人的五桅大船只有一艘,怎么打。”吴襄有些颓然的指着海上红毛人的战船,虽然碍于射程,水军的舰炮没有轰击锦州城。可港口被占领也是迟早的事情,原本指望从这里获得援助,现在看起来是泡汤了。
好在城里有足够半年吃的存粮,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咱们也干死了很多鞑子,连夜在街巷里面准备障碍。明天就算是城破了,也要坚守下去等待总兵大人到来。”袁崇焕回头,看着这些老兵痞。
李枭还真选对了人,虽然是个书生。但袁崇焕带兵的能力超群,用他的话说。
“你道本部院是个书生,却不知本部院是个将首。”
脾气坏透了的祖大寿,都不敢和袁崇焕对骂。反而经常被袁崇焕训斥两句!
袁崇焕知道,指望城墙能扛住大炮在不现实。今天能扛一天,已经是奇迹。打仗这回事儿,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奇迹上面。
那样会死的比猪都惨!
“诺!”诸将应诺的声音还没散,就听见对面十几声闷响。随即脚下的城墙,一下一下的开始抖动起来。
这时候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天上的月亮跟没有也没啥区别。远远的,只能看到炮口的火光。
“你们都听好了,只要挖出七尺深,八尺高的一个大洞。你们这些人全都抬旗,全家都抬旗。今后你们就是旗人,有房子有地,还有大汗的赏赐。
没人再会睡你们的老婆闺女,也没人让你们的儿子帮他家做工。如果你们运气好,还能抢两个奴隶回去。抢个黄花大闺女,当小老婆也不是不行。
这一切,都看你们今天晚上够不够拼命。如果你们不想儿子生出来就是包衣奴隶,如果你们不想老婆闺女被人睡来睡去,就去把锦州城给我挖穿。
想想吧!抬旗啊,这机会可不是总有的。现在,愿意的站到前面来。”一个胖乎乎的家伙大声喊着多尔衮的话,对面是黑压压上万汉人奴隶。说完之后,还不忘转身对多尔衮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
可惜!多尔衮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
如果李枭在这里,一定会大吃惊。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辽阳府尊林可旺。有时候读书人不要脸起来,可是没下限的。
这些人原先都是辽东的居民,他们已经沦落成奴隶几年。这几年,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现在听说有抬旗的机会,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
很快队伍里面就骚动起来,到处是说话的“嗡”“嗡”声。有些人想走到前面去,却四处观望不敢做出头鸟。
不是每个人,都有一颗爱国的心。
“娘的!老子受够了,谁愿意跟着老子干。”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一个大个子站了出来。黑暗中看不清楚长相,只是往台子前面一站。
“干!拼了!”黑暗中,陆陆续续的走出了几个人站在大个子身前。
“呸!狗日的汉奸!”人群里传出唾骂的声音。
“谁说的,谁他娘的说的。站出来!”林可望站在台子上,大声的喝问。官威一点都亚于当年做辽阳知府。
没人说话,傻子才会出来承认。
“怎么回事儿?”多尔衮用满语问道。
“有人骂这几个站出来的人是汉奸。”
“哦!把骂人的家伙找出来。”
“!”
上万人里面找几个说话的人,这困难不是一般的大。可林可旺凭借多年做官经验,很快摆平了这个麻烦。
“都听着,谁指认刚刚骂人的家伙。今天晚上白面馒头,猪肉炖干菜随便吃。如果不指认,我就随便指几个人交差。你们求神拜佛,不要指到你们自己。”
有胡萝卜,也有大棒。没人敢再骂出声来,因为他们知道鞑子是真杀人。
队伍里面开始混乱,打着火把的八旗兵抽出了刀子。雪亮的刀刃,在火把下面散发着寒光。
很快,有十几个人被推出了队伍。
多尔衮也不废话,用手一指。立刻就有骑兵冲过去,对着那十几个人刀劈斧砍。惨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不一会儿十几个人就没了声音。血腥气,一下子就弥漫开来。
“还有没有站出来的,现在有人已经站出来了。十四贝勒爷只要一千人,机会难得。想清楚些!”林可旺指着站在台子下面的百十来人继续吆喝。
既然已经有人站出来,剩下的人不再犹豫。
“我来!”
“算我一个。”
“我也来。”
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不大一会儿台子下面就站了不下三千人。
“林可旺,你带着他们去吃一顿饱饭。跟着我多尔衮做事,不吃饱了怎么成。就按你说的,白面馒头干菜炖猪肉可劲儿的吃。
对他们许多人来说,这是这辈子最后一餐饭。”
“贝勒爷,您真是慈悲。”
“不是慈悲,是因为吃饱了才有力气刨城墙。”多尔衮不屑的看了一眼台子下面黑压压的人群,转身就走。
第一百七十九章
看着眼前刨城的工具,林可旺就知道这位十四贝勒不简单。
大腿粗的木头做立柱,上面也是大腿粗细的木头做梁。上面至少覆盖了六层铁板,十几个大汉用杠子抬才能抬走。
最厉害的就是,这东西上顶是个一面的斜坡。很像是关中的半坡房,如果李枭在这里一定会想起乔家大院的房子。
这玩意往城墙上一靠,再也不怕上面往下扔东西。就算是扔万人敌,也只能沿着斜坡滚落到地上。
看看天上的月亮,细细的一小条,跟没有基本没区别。这位小贝勒爷还真是会算,这种天气里面不偷袭,简直就对不起自己。
女真人的军阵里面竖起一面打鼓,吃饱喝足的汉人奴隶准备就绪。
“咚!”“咚!”“咚!”鼓声开始有节奏的敲响,数千汉人奴隶,就扛着这样的掩体踩着鼓点儿向锦州城进发。
一声声鼓点儿,好像敲在了袁崇焕的心里面。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跟鼓点一致。
“投石机放火球。”对面黑压压的看不清楚,袁崇焕立刻命令投石机往外扔着火的木头。
“嗡!”点燃的木块,被投石机扔了出去。
这东西刚刚落地弹跳了两下,袁崇焕甚至还来不及看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就要人拿着冻硬的棉被捂在上面,刚刚有的一点光亮立刻就消失不见。
“放烟花!”袁崇焕有些急了,鞑子兵这是要夜战。以前,不管是鞑子兵还是大明的军队,都没有夜战的习惯。
“咚咚咚!”三颗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中炸响,城下被烟花的亮光照了个通透。
看清楚城下的情形,袁崇焕感觉头皮发麻。
无数人正抬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向锦州城墙进发。虽然不知道那东西是干嘛的,但绝对不是啥好货。
“放烟花,火铳手瞄准那些人射击。”袁崇焕立刻发出命令。
一箱箱烟花被搬上了城墙,一支又一支的烟花窜上了半空。绚烂的烟花炸起,映照得城墙下面一片透亮。
几乎所有的火枪手都被集中到了北城,与此同时东城西城和南城的上空,都炸响了烟花。
背上插着靠旗的士卒来禀报,只有北城遭到了进攻。袁崇焕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算是稍稍放下一点儿。
“其他地方往城下扔点燃的稻草,不要再放烟花了。”袁崇焕知道,这个夜晚还很长。一支烟花炸响之后,只能提供一息的光亮。锦州的库存,恐怕还经不起消耗。
“啪!”“啪!”“啪!”……!
城墙上开始向下打排枪,抬着厚重架子的汉人奴隶,简直就是活靶子。
子弹打进肉里的声音连城了窜儿,也听不出个个数来。反正每一朵血花飚起,就代表着一条生命的结束。
那些汉人的奴隶哪里见过这个,手里的架子一扔就往回跑。城墙上还是在不断的放枪,逃跑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栽倒在地上。
“大人,那些都是汉人。”多尔衮还小,所以也就没有了那道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的著名命令。那些汉人的奴隶,还得以保留汉人的发式。
“他们帮女真人做事,就算是汉人也要杀。我不知道那些架子是干嘛的,可如果真要靠上来,肯定咱们要倒霉。要么他们死,要么你的弟兄们,甚至是你死。
你教我怎么选!”袁崇焕指着城下那些尸体,又指着城头上那些士卒。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祖大寿!
知道他家的辽东人,对被掠走的辽东人有感情。说不定底下的那些尸体里面,就有他们的朋友邻居,甚至是亲人。
“末将……!”祖大寿不说话了。
身边那些不忍心杀戮的士兵,也不说话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是战场,走上战场就是兵。就算是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他们也是兵。射击!”袁崇焕瞪着眼睛吼,士兵们赶忙装弹继续射击。
在明亮的烟花照耀下,不断有逃跑的人扑倒在地上。城墙上的这些火铳,都是李枭卖给祖大寿他们的。子弹当然也是缺德的达姆弹!
这年月被达姆弹击中,基本上算是废了。
有胳膊腿被击中的人不断的惨嚎,还有人用汉话大声的咒骂。
士兵们不管这些,装弹,射击,射击之后再装弹,然后再射击。
袁大人说得对,这里是战场。出现在战场上的人,就像是进了屠宰场的猪。在自己死和别人死之间,士兵们很容易做出选择。
那些汉人奴隶潮水一样往后面退,一直退出到了子弹射不到的地方。才算是回过了魂儿,有朋友亲人被射杀的,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大哭。
“贝勒爷!这……!”林可旺看着那些不敢回女真人军阵的汉人奴隶,有些为难的问道。
“不中用的东西,留着也没用。杀!”多尔衮只是对战场上瞥了一眼,嘴里冷冷的吐出了一句话。
“贝勒爷,那可是还有一千多活人。”林可旺震惊了,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贝勒爷如此冷血。好像那些就不是一千多人,而是一千多只鸡,一千多只兔子。
“你这个总管当的不错啊,现在连我的家都要当了?”多尔衮冷冷的看了林可旺一眼,吓得林可旺立刻跪倒在地上。
“滚起来,办差!”
“!”林可旺爬了两下,才算是爬起来。
“放箭!”林可旺凄厉的声音响彻夜空,女真人的军阵里面一片嗡鸣的弓弦之声。
“我艹,狗日的!”汉人奴隶们惊叫起来,可随着惊叫就是一片惨叫。
弓箭杀人的速度可要比火枪慢多了,好多人身上插了不下十枝箭矢才算是咽气儿。
更多的人都是身上插着羽箭,四处的奔跑。有些人跑着跑着,一头就栽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还有些人即便栽倒了,也奋力的向黑暗的地方爬。可该死的烟火,不断的在天空中爆炸。那些哪里是烟花,绚烂的烟花现在就是催命符。
当弓箭不能笼罩的时候,骑兵就上场了。女真人都是好骑手,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这些人手里玩弄着刀花,接着马速在奔跑的人后颈来那么一下。好大一颗人头就飞起来,人头飞起来的时候,人的身子因为惯性还能跑两步。
一脑袋栽倒在地上的时候,鲜血好像涌泉一样喷射出来。
“熄灭烟花,熄灭烟花!”祖大寿急切的下达命令,这些汉人可都是辽东汉人。他不忍心看着他们像猪狗一样被人屠戮!
可烟花这东西都是连串儿的,一点就是多少响。火捻子都在烟花里面盘着,现在就算是想停都停不下来。祖大寿一生气,飞起一脚把桶烟花踢得飞了出去。
烟花打着璇子飞下了城墙,这下好了烟花脱离了控制,更加不会停止下来。
战场一瞬间就寂静下来,城墙和女真人的军阵之间,躺着不知道多少受伤没死的汉人奴隶。
惨叫声好像唱歌一样在旷野中回荡,里面充满了各种令人心悸的凄惨。祖大寿无奈的闭上眼睛,他感觉这声音像是鬼在哭。又或者是黑白无常在叫魂儿!
多尔衮摘下手套,看了看化作一团漆黑的战场。没有明显的火光,证明那些架子还算是完好。
明军已经没有了火炮,就算那些架子摆在那里,投石机也很难准确命中。看起来,明军的炮弹也不是那么充足。只是试验着用石弹投了几次,就放弃掉。
“没想到汉人还鼓捣出这东西。”刚刚的烟花让多尔衮显得很无奈。他设想,最多是投掷一些火把之类的东西出来。冻得硬硬的棉被就能对付那东西。却没想到,汉人还鼓捣出能在天上炸响的玩意。
“林可旺!”
“奴才在!”林可旺立刻巴巴的走过来,对着多尔衮打了一个签。
“立刻再组织人,去抬那些架子。”多尔衮随意的用马鞭一指战场。
“咕嘟!”林可旺咽下好大一口唾沫。这位贝勒爷这是准备拿人命往里面填啊!
身为官场老油子,打仗是他外行。但揣摩人心他是一把好手,少年多尔衮话一出口他就知道。多尔衮这是准备拿人命往里面填,他在赌。
他在赌对面的烟花数量有限,赌注就是三万多条汉人奴隶的生命。
汉人奴隶死光之前,烟花用尽或者天亮了,多尔衮就输了。
不管怎么样,这三万多汉人奴隶,今天晚上算是凶多吉少。
“!”多尔衮的话不容违背,虽然他已经升任大总管。但在女真人的眼里,他就是女真人的一条狗。一条狗而已,杀了也就杀了。多的是人想接替他这个大总管的位置!
没办法,硬着头皮林可旺又走近了奴隶营。
“查查有没有父子兄弟在一起的,父子在一起的就把老子拎出来。兄弟在一起的,就把哥哥拎出来。”经验无比丰富的林可旺,总是能将复杂的事情变得简单起来。
或许,这也是他能够当上这个汉人大总管的原因。
“狗汉奸,你又要干嘛。”一个被抓出来的汉子奋力挣扎,旁边的人正努力把抱着他大腿的少年郎拉开。
喝止了要把汉子劈成两半的女真人,林可旺无奈的走过来。
“的罪了,我也不想这样。可这年头都不容易,我也想活命。既然想活命,那说不得就拿你们的填我的命。
一会儿去干九死一生的买卖,你去我就不杀你儿子。你不去,我就让他们把你儿子扔到狼圈里面去。你没有选择,就像我也没有选择一样。”
“我要是不去呢?”汉子瞪着血红的眼睛问。
“那就把你们父子俩都扔进去……!”林可旺对着汉子摊了摊手。
第一百八十章
林可旺的威胁非常有效,同为汉人他非常了解传宗接代对于汉人的重要性。当你把主意打到儿子身上的时候,老子别无选择。
又一批敢死队组成了,不过这一次没有鼓点儿。多尔衮是聪明人,绝对不会在一块石头上被绊倒两次。
不过好几千人的集体行动想要保持寂静无声,这绝无可能。
当袁崇焕听到嘈杂的人声时,立刻命令焰火升空。绚丽的烟花再一次炸响,下面又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排枪又响了起来,简直是上一次的复制。这些汉人奴隶,就是风箱里面的老鼠。向前会被明军的子弹打死,向后则是被女真鞑子射死,又或者被骑兵追砍。
反正前后不到半个时辰,地上又多了两千多具尸体。
已经死了四千多人,可多尔衮仍旧不在乎。汉人奴隶而已,大汗说了,死多少都没关系。他只要锦州城!
就这样死一层又上一层,上一层就又死一层。多尔衮好像跟袁崇焕杠上了,就在北城下跟他死磕。汉人奴隶一批批被送上去,死光了之后再组织一批。
“把所有的烟花都拿到北城来!”烟花在急剧的消耗着。本想省着用,可只要城头的烟花不发射。火铳手们就看不清楚目标!
“袁大人,这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派骑兵出去,身上带了火油把那些东西给烧了。我看了很久,那些东西顶盖是铁皮的,可下面都是木头的。”
死的人太多了,多到多年行伍的祖大寿都有些受不了。为了让汉人奴隶少死一些人,也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祖大寿想到了出城把那些东西给烧了。
“不行啊!烟花只能照亮距离城墙百十步远的地方,更远的地方就看不见了。我敢跟你打赌,黑暗中一定会有红毛人的火铳手等着。你的骑兵只要出了城,就会像靶子一样被人家射。最后可能一个人都回不来!”
袁崇焕指着远处黑漆漆的地方,这半年多在长兴岛练兵。敖沧海没少给他讲以前打仗的事情,对于火枪战术袁崇焕还是了解一些。
看了看远处黑漆如墨的黑暗,祖大寿也不说话。同情下面的人归同情,可他还不想拿自己兄弟的命去同情。
袁崇焕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今天一下午的伤亡,几乎都是红毛兵造成的。火炮,鸟铳这些东西,原本就是他们的长项。
无奈的祖大寿,只能听着噼里啪啦的枪声,然后看着一片又一片汉人,倒在锦州城前冰冷的土地上。
北风刮得越发冷了,祖大寿感觉到脸上一凉。抬起头却看到天上开始飘雪花,雪不是很大。但雪花飘飘洒洒的不听落下,被风一吹打着璇子往人的脖领子里面灌。
这还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可惜这是冬天只是下雪。如果是夏天,瓢泼大雨砸下来的时候,双方就不得不休战。
“这雪早两天下多好!”袁崇焕摇了摇头。冰雪是骑兵最大的敌人,就算是再好的马,在雪地里面也跑不起来。
虽然没有能力和女真鞑子打野战,但如果城墙破了,战马跑得慢一些也会多一些准备时间,尽管那时间非常短。
战场上瞬息万变,多一点时间总是好的。
“接着洒水吧,希望城墙下面的冰冻得厚一些。”袁崇焕这是最没办法的办法,他知道再厚的冰其实也顶不了多长时间。
经过了一天的轰击,锦州城尤其是北城的城墙已经是千疮百孔。崩塌只是迟早的事情!城里正在连夜布置巷战的障碍,埋设的爆炸物等等。打巷战,袁崇焕有这个心理准备。
多尔衮骑在马上,看着热气蒸腾的北城一点儿都不着急。三更天都过了,冬天天亮得晚,自己还有时间。
林可旺已经麻木了,这一个晚上他用尽各种办法,把一万多人送上了修罗屠场。这些人现在都躺在地上,被天降的雪花覆盖。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白色的鼓包。甚至就连殷红的雪水,也被白雪覆盖。
“再弄两千人上去!”当那些汉人奴隶再一次被屠戮一空的时候,多尔衮又重复了上一句话。
“!”
一个晚上北城打得热热闹闹,南城却鸦雀无声。不但因为这里与北城相对,而且这里还是靠近大明的一面。虽说锦州城已经被鞑子兵团团围住,但靠近大明的一面,还是有些心理优势。毕竟,这是援军来的方向。
“大人,您说督师会派援军来么?”副将陪着何可纲巡逻,看到大明的方向黑漆漆的,心理充满担忧的问道。
“应该会来,咱们这几万人完蛋了,他李枭也别想好。就他那几千兵,想要守住那么长的山海关防线,根本不可能。
一旦鞑子突破山海关,出现在京畿周边。他李枭除了以死谢罪之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何可纲笃定的回答。
“我想也是!”副将虽然点头,但心里还是带着狐疑。
“怎么不往城下扔稻草了?”为了保证看清楚城下有没有鞑子兵,隔一段时间就会忘城下扔点燃的一捆稻草。反正收割之后,这些东西多得是。
“呃……!”副将老脸一红。
“大帅,这天寒地冻的还下着雪。折腾到半夜,弟兄们也冷啊!稻草都被弟兄们拿去箭楼烧了取暖,您看看这天,弟兄们也是真苦。”一个把总模样的小军官,乍着胆子向何可纲禀报。
“大帅,鞑子一直都在北城闹腾。咱们这里还算太平,就让弟兄们休息一下。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副将也为自己的手下求情。
何可纲看了看下雪的天,揉了揉冻麻了的脸没说话。辽东这鬼天气,七九**冻死狗。狗都冻得死,更别说是人。烤烤火,也实在是没辙。
没说话就算是默许,副将和一众小军官都松了一口气。
走着走着,看到这一段城墙居然没有人守卫。不远处的箭楼里面,倒是传出来一阵嬉笑的声音。
副将的脸当时就难看了,旁边陪同的小军官吓得面无人色。这帮王八蛋,让他们烤烤火,现在连人都不见了。
箭楼里面挤得满满当当全是人,正在闹哄哄的说笑。正中间的一个家伙,正在讲他在山海关时**的经历。旁边的人听得津津有味儿,不时还能听见大口吞咽口水的声音。
不知道谁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阴沉的何可纲。立刻惊叫一声:“大帅!”
所有人不管是歪着的,还是躺着的一下子都窜了起来。紧张的看着门口的何可纲!
何可纲腮帮子咬得很紧,两块肌肉硬的像是石头。
很想把这些家伙都砍了,可到底法不责众。这里可有二三十号的人,正是用人的时候,都杀了谁替自己卖命。总不能自己一个总兵,拎着刀子自己上吧。
“谁是把总。”何可纲喝问一声,立刻有一个家伙跪伏在地上,捣蒜一样的磕头。
“拖出去,砍了!”何可纲说了一句,就有虎狼一样的侍卫冲上来,拎起那个倒霉家伙就走。
这种时候还敢这么干,纯粹是嫌活的长。
何可纲扭头就走,耳边还能听到反应过来的把总求饶声。
刚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一声惨叫戛然而止。
“什么声音?”何可纲忽然停下脚步。
惨叫声,还能是什么声。众人都面面面相觑,都竖起耳朵仔细听。
“叮当”“咣”“咚”
何可纲脸色立刻就变了,俯身向城墙下面看去。
“啪”不知道哪里一声枪响,子弹擦着何可纲的头盔飞了出去。在何可纲的头盔上留下好大一道印子。
何可纲向后仰躺,身后的副将和校军官儿们一起扶住。
“他妈的城墙下面有人,正在凿城墙。”何可纲顾不得后怕,现在他想把躲在箭楼里面的那帮孙子都砍了。
不用他说,手下那帮子军官也听出来了。
“来人,快他妈来人。”军官们扯着脖子喊。
箭楼里面,城楼里面立刻涌出无数道身影。军官们慌乱的下命令,什么火把,点着的稻草,还有万人敌都往下扔。
也不知道下面埋伏了多少多枪手,举着火把的明军在黑暗的夜里,简直就是子弹吸引器。
好多人还没来得及把火把扔下去,身上就中了好几发子弹。明军的棉甲很明显不是子弹的对手,弹丸中处鲜血随后就喷溅了出来。
多铎和阿济格坐在马上,他们的身后是精锐的两黄旗。这哥俩是多个滚的弟弟和哥哥,打虎亲兄弟。到了关键的时候,还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最可靠。
在向努尔哈赤禀报之后,多尔衮把这个冲进锦州城的荣耀,留给了自己的亲兄弟。这种军功,不留给自家兄弟,还能留给别人?
“大哥,鼓捣了一晚上了。怎么还没动静?”
多铎看到枪声大作,已经知道被城墙上的明军发现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半夜的凿墙,聋子才听不到。能拖延了半个多时辰才被发现,已经算是奇迹。
“哪儿那么容易,这城墙上面冻着一层冰。想凿开可不是个容易事儿,不过好在多尔衮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有了那种架子,不怕城墙上往下扔石头,也不怕扔火种。放心吧,凿穿是迟早的事情。”
阿济格对多尔衮弄出来的东西非常有信心,现在在锦州城下挖墙的可不是汉人奴隶。都是两黄旗的勇士,没理由这样糟踏勇士的生命。
“放烟花!放烟花!”何可纲急得眼睛冒火,城墙下面不知道埋伏了多少火枪手,城墙上举着火把的明军一露头就被招来子弹。
“烟花都被袁大人调到北城了!”
“派快马去拿!”何可纲的吼声,整个城墙上面的人都听得见。
第一百八十一章
袁崇焕看着下面被逼着冲上来的那些汉人奴隶,脸上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
都是被逼的啊,袁崇焕甚至看到那些不想前进的人。被身后的弓箭无情射杀,龟缩在鞑子军阵不肯出去的人,更是砍胳膊砍腿被削成人棍吊起来威胁。
人一旦到了这时候,那他娘的就不是人了。
可他又救不了这些人,还不得不命令自己的士兵向那些人射击。
投石机一次又一次的投掷石弹,只是砸毁了一部分架子。作为抛射武器的投石机,准头一向是大问题。
大型的火药弹可以一定程度的掩盖准头的问题,可火药弹这东西金贵。还不知道这架子是干嘛用的,平白的浪费掉,明天的仗怎么打。
祖大寿凑了过来,正要说话的时候就感觉似乎大地抖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是闷雷一样的炸响,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天空。
大冬天的会打雷?
北城的祖大寿和袁崇焕只是觉得大地抖了一下,南城的何可纲觉得城墙都跳了起来。那些想要坠城而下的悍卒,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空中。
声音并不是很响,但非常的闷。爆炸后产生的冲击波,一瞬间让人不能呼吸。
所有人都发出惨叫,可都被沉闷的爆炸声掩盖住。
战马发出一阵阵嘶鸣,不断的原地踏步。抖动的地面让它们感到极度的不舒服,看到碎石落在战马前不远的地方。
“哥!城破了!”多铎兴奋的声音变了调儿。
“正黄旗,给我冲。”阿济格没有和多铎说话,只是挥舞了一下马鞭。身后精锐的正黄旗悍卒就冒着硝烟冲了上去。
额亦都、扈尔汗、和何理、飞扬古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当他们重新出现的时候,已经是锦州城里了。
高大的城墙变成碎石和砖头,散落在城墙缺口周围。好多明军士兵安静的躺在乱石堆里面,那些受了伤的则是大声的哀嚎惨叫。
这里不是城门口,所以这里没有瓮城的存在。一个拖着断腿在碎石里面爬行的明军士兵,看到鞑子兵进了城。嚎叫一声,就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来。
从抚顺到沈阳再到辽阳,被鞑子攻破的城池没一个好的。
飞扬古手里的马刀寒光一闪,那明军士兵的脑袋就被劈成了两半。脑浆子顺着破裂的缺口,一下子就喷了出来。
战马踏着尸体疯狂向前突击,身后无数正黄旗的悍卒,顺着缺口潮水一样灌了进来。
何可纲被刚刚的爆炸,震得胸口像是压了快大石头。喘气都觉得费劲,看到潮水一样涌进来的鞑子兵感觉天旋地转。
这地方是城墙,他娘的没有瓮城。里面就是锦州的街道!
“扔手榴弹!扔万人敌,扔……!”一脚就把慌乱不已的军卒踹了下去,正巧砸中一个鞑子将军模样的家伙。
那家伙一下子就被砸到马下,身后涌过来的马队不会有丝毫停歇。两个人开始还在挣扎,可被乱马蹄子踢了几下之后,就静悄悄的没了声音。
何可纲不知道,他这愤怒时候的发疯举动,造成了后金军此次战役的最大战损。
觉罗拜山自从被努尔哈赤从李枭手里换回来之后,就失去了努尔哈赤的宠信。这一次出征,努尔哈赤甚至不想带他出来。还是老家伙拼命的要求,才得以跟着出征。
第一波冲进锦州,这样的功劳老家伙不想放弃。亲自骑着马冲锋,却没想到被一个从天而降的明军士卒砸落马下,然后被乱马踩死。
城墙上还活着的明军士兵,很快从懵逼状态中清醒过来。手榴弹,万人敌,甚至是砖头瓦块。个别不地道的,连尸体都往缺口的地方丢。反正手里不管有啥,都往下扔就对了。
不断的爆炸声,不断的有人倒在地上。可还是有人不断的涌进来,甚至当“万人敌”燃烧起来的时候,那些鞑子兵还是催动战马,从火焰上面跳进锦州城。充分表现出了女真人的彪悍,难怪说女真人不满万,满万则天下无敌。
正黄旗疯狂冲锋,镶黄旗也不甘人后。可缺口就那么大,一旦拥挤起来自相踩踏就会死很多人。
“扔,就这样扔。”何可纲看到一个又一个女真人骑兵倒下,缺口甚至有被尸体塞住的趋势,立刻乐不可支。尤其看到万人敌把刚刚死的人点燃,人油被烤出来之后。火焰越发的大了,连砖头都在燃烧。
只要阻挡住这一波敌人,或许还有堵住缺口的可能性。
就在何可纲觉得见到曙光的时候,他又感觉到了城墙跳了一下。是在城墙的另外一边。
扭头看过去,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感觉天上不断的往下掉砖头,碎石,兵刃,还有穿着铠甲的人。
完了!另外一边的城墙也被炸开。他奶奶的,鞑子兵这是在底下派了多少人在挖,这帮蠢货怎么就没发现。
他娘的明军和鞑子兵打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啥时候打过夜战。尤其是一直都占优势的鞑子兵,即便是打夜战也得是有月亮的晚上。至少,能看得清楚人。
第二次爆炸的冲击破还没有缓过来,第三次爆炸就炸响了。爆炸声此起彼伏,足足响了五声。也就代表着锦州城,被炸开了五道大大的缺口。
“得手了!”十岁的多铎兴奋的要往里面冲,结果被费英东一下子就把马缰绳拽住。
这位十五贝勒要是出了事,那就算是把锦州城的人都杀了,努尔哈赤的怒火也不会平息。
“看住旗主贝勒,镶黄旗跟老子冲。”费英东手中马刀一摆,当先就向着硝烟弥漫的缺口冲了上去。
接二连三的爆炸,傻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看着南城不断闪烁的火光,袁崇焕气得直跺脚。
他娘的,感情这鞑子也会玩儿声东击西。
北城用汉人奴隶的命来填,真正攻打的却是谁也想不到的南城。
“祖大寿!这里交给你,不许手软。吴襄,跟着我去南城。堵不住鞑子兵,满城的老少爷们儿都别想好。”
“诺!”吴襄应了一声诺,带着自己最精干的手下,跟着袁崇焕去了南城。
城里其实早就在布置巷战,这是为了城墙被攻破之后做准备。可谁也没想到,最先攻破的是南城。
如今南城的街道上,只有一些据马鹿寨。黑暗中,守卫的军卒们还来不及爬上房顶。临时被组织起来的民夫,甚至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祖宽睡得正香,忽然间被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他们的驻地就在南城墙不远,爆炸的冲击破震得房梁上的尘土落了一头一脸。
“鞑子兵!”祖宽一下子就窜了起来,顾不上点蜡烛。抹黑抓起铠甲就往身上套,都是吃饭的本事,即便是摸黑也能玩得转。
匆匆忙忙穿戴好铠甲,头盔往脑袋上一扣就踹开了军卒们的门。
大通铺上乱哄哄的,你拿我衣服,我拿你裤子,吵吵个没完。可就是没人想着点灯!
油灯被点燃了,“都他娘的别吵吵,快点儿穿衣服,鞑子兵进城了。”祖宽站在门口大吼!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不过有了光亮之后,行动算是迅速多了。
在院子里面整队的时候,传来了第二声爆炸声。踏出院子的门,传来了第三声。到了街上碰到同样窜出来的祖承训时,第五声爆炸正好响起。
“火铳手上房,所有人站到拒马和鹿砦后面。”战斗经验丰富的祖宽知道,黑漆漆的骑兵不敢跑快。拒马和鹿砦,现在非常的有用。
“撒铁蒺藜,往路上撒铁蒺藜。”祖承训在另外一边大声吼。天这么黑,地上就算是有个磨盘也看不清楚,更别说铁蒺藜这东西。
两个人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布置,甚至火铳手还没有爬到房顶。大街上已经响起了马蹄声。
“竖起长矛,先捅马,朝脖子招呼。脖子上有铠甲,就捅马肚子砍马腿。”祖宽大声的嚷嚷。
长矛手还有手持大刀的军卒,立刻走到最前面,紧紧贴着鹿砦。只要鞑子骑兵撞在上面,立刻就抄家伙。
黑暗中,两名重甲骑兵好像地狱里面钻出来的魔神。他们浑身穿着铁甲,不但是人,连马都穿着厚重的马凯。
眼看就要撞到前面的鹿砦,马上骑士一勒缰绳。战马高高抬起前蹄踢踏几下,就在电光火石之间。祖宽一下子就从鹿砦后面窜出来,手里的长矛毒龙一样钻进了战马的胸膛。
战马嘶鸣一声,疯狂扭动身体。祖宽撒手只是慢了一点儿,身子就被枪杆上传来的大力给撞了个跟头。
“砍马腿!”眼见受了伤的战马,疼得疯狂撞击鹿砦。祖宽捂着胸口大喊,只是喊了一声,就感觉嗓子眼儿发甜。一口血“噗”的一声就喷了出来!
一个胆大的军卒,手里拎着鬼头大刀。矮着身子就对着马腿猛砍,厚背鬼头大刀。一劈的威力可以劈开十几个铜钱,这抡圆了一劈。马腿立刻断成两截,战马哀鸣一声摔倒在地上。
马上的骑士来不及滚落马下,就被战马压住。
两个军卒手里拿着鹤嘴凿,对着骑士没头没脑的抡圆了就砸。这时候谁还管砸哪,黑咕隆咚的往身上招呼就行了。
重甲骑士不怕刀剑,也不怕箭矢弩箭。甚至远一些距离上,连火铳都不怕。可他们最怕的,就是这种鹤嘴凿。
这玩意一头是尖,一头是锤。像极了榔头,只是榔头有两个羊角,这玩意只有一个。
如果是白天,带尖的地方一定是砸向脑袋。可现在是黑天,也看不清楚脑袋在哪。只能用锤子乱砸一气,耳朵里还能听到骑士沉闷的惨叫声。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成了!”听到沉闷的爆炸声,多尔衮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这是在汉人书里面学到的战法,汉人叫这种打法声东击西。
如今用在汉人身上,还真就成了。这些汉人,忘记老祖宗的东西太多了。
“佟突赖,去禀告大汗,就说锦州的城墙已经被破开。”多尔衮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没在父汗面前丢脸。
他现在很想看看,代善和莽古尔泰那两张惊愕的脸。
两红旗和两蓝旗打了一天,损失惨重之下都没能抠下来一块城砖。自己仅仅用了一个晚上,就破了锦州的城墙。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多尔衮不信彪悍的八旗兵会在肉搏中输给羸弱的明军。
冲进城里的正黄旗,与正在休息的祖宽迎头撞在了一起。
“他妈的别点灯笼!”祖宽指着不远处一个王八蛋吼了一嗓子,那就不是明军,而是赶鸭子上架的民夫。
被祖宽一吼浑身打哆嗦,把手里的灯笼摔在地上用脚踩。这一下,他娘的整个灯笼都着了起来,火势更大了。
“举盾!”祖宽想都没想,一闪身躲到了墙后面。
一蓬箭雨就洒了下来,那个还在用脚踹灯笼的家伙,身上最少中了七八枝羽箭。很明显,他是这次攒射的中心。
拿着长矛的民夫们惨叫声响成了一片,祖宽心里在骂那些当官儿的。让这些没打过仗的人顶上来,这不是送死么?
双方都很有默契的不点灯笼和火把,就算是点也是自己独自跑到没人的地方。点燃之后,迅速往前面扔。
天太黑了,双方基本上都是在盲射。火铳,弓箭在空中乱飞。经历了第一轮冲锋之后,鞑子兵也知道巷战中,人数优势那他娘的就不是优势。
你就算有一万人,也只能沿着街道展开。
天空忽然炸响了一枚烟花,眼前一下子就亮起来。接着亮光,祖宽感觉到头皮发麻。顺着缺口已经密密麻麻的涌进来无数鞑子兵,开始还只是骑兵。现在徒步跑进来的步兵也不少了,这些家伙开始翻越围墙和房屋。从两侧,向明军包抄过来。
好多被惊醒,刚刚组织起来的民夫。遇到鞑子兵几乎一个照面,都会被锋利的砍刀劈翻在地上。他们的武器,就算是招呼到鞑子兵身上,也有铠甲护卫,根本伤不到人家。
民夫们是没了命的往后跑,一些明军本来已经列阵,却被民夫们自己给冲垮了。
恐怖的气氛在蔓延,对于女真鞑子好多人有出自骨子里的恐惧。惊慌失措的民夫们叫喊着往城里跑,一个能带走十个,十个能带走一百个。
据马鹿砦,没用鞑子兵冲锋。自己人就给冲个七零八落,惊恐的人也不知道力量怎么那么大。硬是用身体,把那些据马鹿砦给挤开。好多人的肚子被划开,跑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肠子流了好长一截出来,一头栽倒在地上抽抽就不动了。
祖宽竭尽全力,也只能稳住阵线不被冲垮。可他这样的人毕竟太少,鞑子兵以惊人的速度向城里穿插。南城的大街小巷里面,到处都有鞑子语的喊声。
城墙上也是打成了一片,何可纲手里拎着刀。大声的呵斥,要每个人都回到自己该待在的地方。有想要逃走的,当头就是一刀。这时候的何可纲,跟地狱里面的修罗没区别。
他总是向撕杀最激烈的地方去,他知道自己已经活不成了。大意之下,把南城丢了。如果李枭来得晚一些,锦州城里的数万明军就会葬送掉。
从万历四十七年开始,明军就没有真正战胜过女真鞑子。抚顺,沈阳,一直到辽阳。鞑子兵总是能攻城略地,算起来鞑子兵也就在李枭的手里吃过亏。
可惜,李枭不在这里。而是在几百里外的山海关!
身上插满了羽箭,就像身上长了一层羽毛。幸亏有这副重金打造的铠甲,不然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随手砍翻一个骑在明军士兵身上的鞑子兵,何可纲老虎一样冲进了战团。锋利的砍刀挥舞一次,就有血花飚出来。他整个人像是从血水里面捞出来一般,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血,还是女真鞑子身上的血……!
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撕杀,没人愿意做女真鞑子的俘虏。他们怎么对汉人,没见过也都听过。尤其是今天晚上,驱赶汉人攻城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城。
再一次劈翻了一个鞑子兵,何可纲感觉两条胳膊像是灌了铅,无论怎样也抡不动刀子。
一个身材高大的鞑子兵冲了上来,手里的狼牙棒势大力沉的砸了下来。何可纲连忙闪身,身体的疲惫让他的腿有些软,只是慢了那么一瞬。
狼牙棒狠狠的砸在大腿上,钻心的疼痛差点儿让他昏过去。
那鞑子兵狞笑着走过来,何可纲挥刀横着扫过去。被人家的狼牙棒一下子就磕飞了,狼牙棒势头不减。一下子就砸在了何可纲的膝盖上!
这一下完蛋了,两条腿都废了。何可纲的心里一片灰暗!
鞑子兵没有砸碎何可纲的天灵盖,从何可纲那华丽的铠甲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大明的军官,很可能还是大官儿。这铠甲可真不错,中了这么多箭居然屁事儿没有。
如果把这人活着带回去,赏赐一定会非常可观。就身上这副铠甲,也值不少银子,更别说是大活人。
何可纲闭上了眼睛,等了一下却发觉狼牙棒没落下来。睁开眼睛,看到高大的鞑子兵正在掏绳子。
这是要抓活的!
他娘的,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你垫背。身边亲兵的尸体上,有一颗没有拉响的手榴弹。
何可纲忍着双腿的剧痛,身子猛的一滚滚了过去。鞑子兵的狼牙棒打在肩膀上,一下子就把肩膀砸塌了。估计连锁子骨都被砸折了,何可纲用嘴扯开了手榴弹的拉环……!
看到何可纲手里“吱吱”冒烟的手榴弹,鞑子兵魂儿都吓飞了。本能的转身跳下了城墙,跳下城墙未必死。可被手榴弹炸中了,不死也是残废。
“啊……!”何可纲大声的喊叫,这是他在这世界上最后的一声吼。
旁边的那些鞑子兵听到喊声,又看到冒烟的手榴弹。转身就往城下跳!
手榴弹冒了一阵子烟,然后……!
然后就没有烟冒出来了,就像没有拉环一样被何可纲攥在手里。何可纲看着手里的手榴弹,眼睛直勾勾的发傻。
“大帅!”还活着的亲兵,二话不说拖起何可纲就走。
南城一片混乱的时候,袁崇焕带着吴襄和三千召集起来的军卒到了。
“报国就在今日!杀!”袁崇焕一声吼,带着士兵们就冲了上去。
都知道城破之后没个好,所有人都抱着拼命的决心。
嘴里不停的嚷嚷,对面来人如果能说汉语,那就算是放过。看到不吱声的黑影,当头就是一刀。也不管砍错没砍错,谁让你他娘的嘴懒。
这三千人的加入,立刻就把战线稳定住了。虽然还不能把鞑子兵赶出去,但至少鞑子兵已经不能再往城里穿插了。
烟花不停的往天上打,天上的光亮让双方都能看到自己的对手。不过形势对明军还是有利,只要看到对面有女真鞑子。明军这边就会用手榴弹招呼!
刚刚整队的时候,袁崇焕给每个士兵都配了一枚手榴弹。愿意用来杀敌还是自杀,都随意!
睡梦中被叫醒的努尔哈赤,也来到了南城外。
“参见父汗!”看到努尔哈赤来了,阿济格和多铎,赶忙上千参拜。
自从李枭把火枪的威力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之后,女真人的贵族就不怎么带头冲锋了。他们身上厚重的铠甲,简直就是子弹吸引器。距离远,铠甲或许还能发挥些作用。
可只有到了火枪的有效射程,那就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城墙炸开了?攻进去没有?”努尔哈赤看着战场问道。
“攻进去了,明军抵抗非常激烈。”
“攻进去就好,辽军的精华都在这锦州城里。有几块硬骨头是必然的,只要把这几块硬骨头敲碎。咱们就能拿下山海关,进军明国的京畿。那里,可是出了名的富庶。”努尔哈赤又一次想到了自己曾经去拜见过明朝万历皇帝。
京城的富庶,让他刻在骨子里。既然蒙古人曾经征服过这个民族,那我们女真人也行。论起打仗,女真人怕过谁来?
“!多亏了十四弟想出了这么个办法,南面的城墙被炸开了五处。明军这一次想填,都填不上。”阿济格自然要给自家兄弟露露脸,自己能有第一个冲进锦州这份儿功劳,可全凭着多尔衮帮忙。
“是啊!我的多尔衮张大了,能做大事情了。”努尔哈赤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么多儿子,他最喜欢的就是这十四贝勒多尔衮。甚至努尔哈赤答应,过两年就给他一个旗,做旗主贝勒!
“父汗,你看!”多铎忽然间用手指着锦州城。
第一百八十三章
锦州码头忽然燃起冲天大火,熊熊的烈火映红了整个码头的天空。在这漆黑的夜里份外显眼!
间或传出来一两声爆炸声,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怎么回事儿?”努尔哈赤喝问道。
还没等阿济格让人去探查,已经有人飞马来禀报。大明水军趁着黑夜摸了上来,红毛人的水军损失惨重。战船被炸沉了七八艘,还有十几艘被打着了,正在码头上面燃烧。
估计也是抢救不回来那波!
努尔哈赤张大了嘴,难道说李枭来了?怎么可能这样快!
李休站在笕桥上,看着码头上那些熊熊燃烧的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这还是他第一次独立指挥作战。不管是事前,还是现在都没有李枭的帮助。
他得到鞑子要进攻的消息,比李枭还要早一些。
绿珠报信的时候,先到的觉华岛,然后才跟着李枭屁股后面追。
鞑子占领了锦州码头,李休派出去的小船就在很远的地方眺望。郑芝源送的那个望远镜立了大功,还以为揆一的舰队有多牛。
二十八条船里面,只有三艘五桅大船是正宗的荷兰战船。剩下的都是不知道哪里弄来的船,各式各样的都有。有倭国的平头船,也有高丽的方头船。甚至还有大明的尖头船,李休觉得这些鞑子一定是客串了海盗。
以一敌二十八,那是作死。凭借自己这艘经过改装的五桅大船,以一敌三还是可以做到的。
鞑子兵之所以如此快的兵临锦州城下,是因为重装备全都在船上。鞑子占领锦州的第一时间,就攻占了城外的锦州码头。
揆一和他麾下的炮兵,就是从锦州码头登陆的。在鲅鱼圈卸下的是步兵,努尔哈赤想看看重金聘请来的红毛人到底战力如何。
经过了半宿的准备,李休准备发起进攻。
澳门海战尝到了甜头,李休很喜欢打夜战。尤其是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最适合的就是偷袭。
锦州码头上停满了荷兰的各式船只,不过五桅大船只有一艘停靠的码头上。剩下的两艘都在外围警戒。
这也是揆一吃一堑长一智,上一次澳门的失败实在是太惨痛了。本以为可以横扫东方的舰队,在澳门打了一仗就差点儿全军覆灭。
李休等到半夜才动手,就是在海上仔细的搜寻这两艘船的位置。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想要知道海上飘着的一艘船的位置,实在是难如登天。
刘三紧紧的握着舵机,今天他带着三艘船是来做诱饵的。再一次确认了水流和风向,刘三将粗大的木杆子插进舵机里面死死的卡住。
“点捻子!”刘三小声吩咐一句,就有人点燃了船上的火药捻子。时间是早就算好了的,一刻钟之后这艘船就会自己燃烧起来,航向和航速没有丝毫改变的往锦州码头里面撞。
海面上传来海毛子的叫声,刘三知道其他的三艘船也完成了准备。
“上小艇!”毫不犹豫的带着手下六个人上了小艇,一人一支浆往岸边划。他们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
刘三需要考虑的,就是路上如何不被鞑子发现,跑回到宁远去。
李休紧张的站在笕桥上,整艘船都施行了严格的灯火管制。不许有一盏灯点燃,甚至连船舱里面也不行。
漆黑的夜,船和水融为了一体。李休找不到荷兰战船,荷兰战船也找不到李休。双方就在黑暗中,默默的守候,直到有一方耐不住为止。
“轰!”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亮点儿,李休直到那是刘三带领的诱饵舰队。
三艘照着火的船,不要命似的往锦州码头里面撞。现在码头上听着二十几艘船,其中有些船上还装满了火药。真要是着起来,锦州码头都会被炸到天上去。
锦州码头里面的船乱成一片,这时候解缆绳起锚显然来不及。留守在码头上的战舰首先开炮,炮弹轰鸣着喷出炮膛。打得火船木屑四散飞溅,可实心的炮弹毁伤能力也就那样。
水上部分被打得满是窟窿,可船还是一个劲儿的往前行进。
炮弹装填也是需要时间的,如果让着火的船撞进港里面,后果不堪设想。
埋伏在黑暗中的荷兰战船再也沉不住气,先后喷吐出道道火舌。
几十门排炮轰击,尽管光亮只是一瞬,还是暴露了荷兰战船的位置。
李休在望远镜里面看得一清二楚,只要看到就跑不了你小子。
旁边的刘老六也看到了荷兰战船的位置,而此时的荷兰战船仍旧没有发现李休的位置。战船上面的火炮,拼了命的向火船射击。
早就装填好了的铜炮,立刻发射出开花弹。距离有些远,二十门炮齐射。只有两发命中!
“调头!调头!”李休立刻命令转舵。被命中的荷兰战船已经在着火,航行中的战船划了一个完美的弧线。让另外一边船身对准黑暗中的另外一艘荷兰战船!
“轰”“轰”“轰”“轰”“轰”……!
火炮又是一轮齐射,这一次因为距离近的原因,命中了四发炮弹。
“轰!”五桅大船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火球,整艘船燃烧得如同火炬一样。
我擦!运气太好了吧,这肯定是有一发炮弹命中了船上的火药库,引起了火药殉爆。
这时候刚刚发射过的那一边火炮已经准备就绪,船飞快的调整角度。又是一轮齐射,不过好运气没有一直跟着李休。荷兰战船只中了一发炮弹,不过船已经被打起火。
李休在望远镜里面,甚至可以看到有人正在甲板上努力灭火。
调整角度,装填完毕的火炮再一次齐射。这一次总算是命中了火药库,着火的荷兰战船发生了殉爆。跟刚刚那艘一样,化作一团绚丽的烟花,然后四分五裂。
三艘诱饵火船,已经被打得满半沉不沉。船舱里面很明显进了许多水,航速非常慢。在海面上带着火漂浮,看样子过不了多一会儿就会沉没。
不过这样也好,火光映照下码头清晰无比的出现在李休眼前。
又是奇怪的光线反射,李休在海里可以清晰的看到码头上的情形。可码头上的人,却看不到海里面的李休。
铜炮不挺的装填,射击!射击,再装填。剩下的那艘五桅大船,只是向着黑漆漆的海面盲射了两轮,就被重点照顾的炮弹命中。
要命的炮弹贴着水皮砸进了水线一下,爆炸后产生的大洞。冰冷的海水疯狂涌入,船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然后侧翻。
荷兰水手们纷纷落水,天寒地冻的天气。这时候落水,已经没有任何救援的价值。况且,现在也没人救他们。
一直打到弹药快要告罄,李休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狩猎场。只留下了火光熊熊的锦州码头,在黑暗中燃烧着等待黎明。
揆一的心在滴血,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他想到了澳门的那个夜晚。同样的战术,同样的手段。原来人真的可以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码头上全都是呼喊的声音,几乎听不到惨叫什么的。
落水的人根本没有救治的必要,辽东的冬天可以冻得裂土地。大海虽然不结冰,可海水的温度不是什么人都能承受的。
掉进冰冷的海水里,浑身就像被千万根钢针猛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人就开始抽筋儿,然后手脚就被冻得不听使唤。
即便水性再好的人,也没几个能够自己游到岸上来。
相对于船的损失,揆一最心疼的是人的损失。舰队没有了水手,那还叫什么舰队。
水手可不是随便招个毛头小伙儿就能胜任的,那是经历过大海的洗礼,一次又一次航行锻炼出来的。
现在!全完了,荷兰帝国的远东舰队,现在算是彻底完蛋了。
闭着眼睛,泪水顺着眼角向下流。忽然间,揆一猛的睁开眼睛,疯子一样跑向码头边上的小码头。
小码头距离大码头不过半里路的样子,这里没有一丝烟火。也没有受到袭击,与不远处忙碌的码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哦!感谢上帝!”揆一虔诚的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架。
黑乎乎的小码头上,停泊着五艘货船。这些货船里面装得不是别的,而是装了满满的火药。
因为害怕出事故波及别的船,揆一把它们安排在了小码头。却没想到,这样的安排,给荷兰帝国的远东舰队留下了一粒种子。
火药是这次远征的重要物资,揆一派到这里的也都是精干的水手。现在五艘船安然无恙,不得不说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李休知道,自己下手居然漏掉了最重要的火药船,一定会气得跳脚。
不过这时候的李休,却舒服的躺在船舱里面。喝着小酒,桌子上的盆里面,是两只巨大的飞蟹。
橘红色的膏肓硬硬的,吃起来那叫一个香。半尺长的虾爬子,就是个字鲜。
心情非常畅快,荷兰人的舰队就这样毁了。
回到觉华岛补充了弹药之后,就可以按照李枭先前的计划,用船上的火炮直接支援防守锦州城。
这一次,鞑子肯定在锦州城下碰一鼻子灰。如果大哥及时在黑山,大虎山一带布置妥当,鞑子想回辽阳或者沈阳,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才行。
被几千枝火枪埋伏,跟排队枪毙区别不大。
很想要镶蓝旗旗主阿敏的脑袋,李家,还有整个象牙村的乡亲们,都是被镶蓝旗害的。
虽说现在已经找不到,到底是谁害了李家。可帐算到阿敏,或者努尔哈赤脑袋上准没错。
喝一口酒,吃一口海鲜。战船晃晃悠悠的驶向觉华岛!
第一百八十四章
“红毛人的情况怎么样?”努尔哈赤很担心的问代善。
和红毛人的联系,一直都是代善在进行。现在出了事情,自然第一个向他询问。
代善没说话,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硕托。
“玛父!明军水军偷袭了码头,红毛人的战船都被击沉了。不过,他们的火药船停泊在小码头上。火药船没事,红毛人的战力就不会损伤。”
“硕托!这么说,红毛人现在只能靠我们了?”多尔衮忽然开口问道。
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努尔哈赤更加看重多尔衮。他认定,这个小儿子将来必成大器。
“是吧!”硕托不知道这位小叔叔要干嘛,只能含糊的答应。
“父汗!明军火药犀利,但红毛人的火器似乎更加犀利。您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派人跟红毛人学习一下火器,至少我们要学会怎么配制火药。
现在红毛人的船没了,他们想在这里生活下去,只能靠我们的帮助。不怕他们不交出火药的配方,还有帮助我们训练火器部队。”
“十四叔,红毛人是我们请来帮着打仗的。您这么做,不是背信弃义么?”岳托看不过去了,多尔衮这么做,后果就是硕托的名声会比狗屎还要臭。
“怎么叫背信弃义,我们又没有赖账。只不过,现在增加了一些条款而已。况且他们今后都要吃用我们的,谁会白养着他们。咱后金不是吃白饭的地方,想填饱肚子,得拿出点儿东西才行。”
阿济格笑吟吟的看着岳托,岳托恨得牙痒却没有办法。现在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哥仨正当红。跟他们起冲突,没好果子吃。
“阿玛……!”见代善不说话,多尔衮立刻求助老爹努尔哈赤。
“代善!多尔衮说的有道理,你让硕托跟他们说。今后想要在我们后金生活,就得帮着我们训练火器军队。另外,火药的配方还有火器的制造方法都得交出来才行。”
努尔哈赤立刻同意了多尔衮的建议!
自从出道以来,努尔哈赤一直都很想有一支火器军队。可惜,女真人手工业太糟糕。连铁锅都做不出来,更别说高级的火铳。
缴获明军的火铳,结果被李枭一股脑的勒索走了。
想想这事情就生气,那个觉罗拜山今天跟着大队人马冲击锦州城,却没想到被战马给踩死了。
看到破破糟糟的尸体,努尔哈赤不得不挤出几滴眼泪,安抚那些老臣们的心。脸上满写满了悲痛,心里却是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那么多火铳枪管儿换回来的家伙,就这么被马踩死了。
他娘的死了干净!
多尔衮说出主意来的时候,代善就知道不好。
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会被女真人瞧不起。可在后金,努尔哈赤说出来的话就是天。
只要是他老人家说出来的事情,有困难要去办,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得办妥了。
“!奴才这就吩咐硕托去办。”看到硕托还想说话,代善赶忙答应下来。
“锦州的城墙破了,两黄旗打了一个晚上也乏了。两红旗接着打,两蓝旗在外围警戒。两白旗攻打其他三面城墙,争取用这个方法,在别的地方也撕开口子。
辽军的精锐都在锦州,只要拿下锦州。咱们就能没有后顾之忧的跟李枭决战,干掉了李枭。山海关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今后大明的京畿任我们驰骋。”
努尔哈赤看着浓烟滚滚的锦州城,第一次生出了进攻大明京畿的想法。他曾经去过那座雄伟的城市,高大的城墙曾经给他巨大的压迫感。
在最有野心的梦里,努尔哈赤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能够攻下那样的城池。
现在机会似乎就在眼前,他带着自己的全部六万大军。只要踏平锦州城,大明就像是穿着肚兜的大姑娘一样显露在自己面前。李枭,就是那片肚兜兜。
就算李枭火器犀利,就算李枭一直能压着后金打。就不信,六万大军一起压上去,拿不下这个小王八蛋。
袁崇焕见到何可纲的时候,这家伙被放在一个台子上。两条腿都断了,一看就知道是被悍将硬生生砸断的。左腿上面伤在大腿还好,可右腿膝盖被砸碎了。今后能不能走路,还真是个大问题。
肩胛骨被砸碎了,锁子骨也被砸断了。何可纲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台子上疼得直哼哼!
甲胄破破烂烂的,上面满是箭矢射出来的窟窿。单单是前胸就有十几处,没有坚固铠甲的保护。何可纲早就被射死了!
南城破了他要负责任,可要说何可纲没有拼命,那绝对是昧着良心在说话。
“让医官好好的照顾!”袁崇焕吩咐一声,就带着一众将校走了出去。
处置何可纲的事情,还是交给李枭头疼吧。辽军一向很抱团,到时候可得给李枭提个醒。不管怎么说,何可纲也算是尽力了。
祖大寿从城墙上面撤下来,顶上去的是吴襄。现在何可纲的兵,也由祖大寿带着。吴襄的威望,还驾驭不了别人的兵。
“南城破了,其他城墙也不好守。士卒们不但要应对外面的攻击,还得应对里面的。如果红毛人参战,这仗就难打了。”祖大寿看着浓烟滚滚的南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李枭给他们的命令是坚守三天,现在的情形是南城已经告破。如果李枭后天才来,估计能做的只能是给他们收尸。
“无论如何也要守住三天,三天只有总兵大人就会来救援我们。家底不要了,地雷,手榴弹,还有大号的炸弹可劲儿的造。只要挺到了明天,总兵大人就会来。”
“希望吧!”祖大寿说了一声扭头就走,他也不知道为啥,袁崇焕对李枭有一种迷信般的信任。
太阳升起来之后,鞑子兵的进攻更加疯狂。残垣断壁的城墙上已经被肃清,那里再也没有一个活着的明军。
潮水一样的鞑子兵,疯子一样冲上来。一群被当官儿的驱赶的民夫,被指令去抵挡。民夫们不敢,结果被砍了几个叫嚷的家伙之后,也就敢了。
祖宽觉得自己要死了,昨天晚上被凶悍的鞑子骑士撞出来的伤似乎很重,吸一口气肋条骨就钻心的疼。
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邻近街道的房子里面也都是尸体。好多房子都在燃烧,清晨太阳探出头来的那一刻,整片南城都是浓烟滚滚的。
鞑子兵借着房屋的掩护,向街口的明军靠近。烧房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锦州现在是兵城。那些房子可都是大家伙的营房,好多兄弟的家底都在里面,现在都随着大火化成了灰烬。
到处是尸体,到处都是死人。有明军的,也有鞑子兵的。不过更多的是民夫的。
这些民夫原本就是农民,他们这双手拿着锄头的时间明显要高于拿刀。面对凶恶的女真人,一般都是一个照面就被锋利的砍刀劈成两半。
他们手里的家伙就算是砍到了人家,也会被人家的铠甲防护住。而这些民夫身上,只有那么薄薄的一层棉衣。
眼瞧着一个鞑子兵砍翻了一个民夫,祖宽顾不得胸口的疼痛。抄起身边的弩箭,抬手就给了一箭。
弩箭射中了那人的胸口,那家伙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抡圆了砍刀劈掉了另外一个民夫的胳膊!
“操!”运气真他娘的差劲儿,弩箭居然射到了人家的护心镜上。那是一块圆形钢板,自己的胸前也有一块。弩箭根本射不穿那东西!
祖宽操起砍刀,就要冲过去。
“别上去!”祖承训一把拉住祖宽,眼神惊骇的看着身后。
两架投石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了过来,看到投石机上面的东西,祖宽魂儿都要飞出来。
一百斤的大火药弹,里面布满了铅子儿和铁钉。这玩意炸起来……!
祖宽不敢想,前面正跟鞑子纠缠在一起那些民夫的下场。
火药弹太重了,投石机只能把这东西投出差不多两百步的距离。
“操!这帮当官儿的是不是人。”祖宽吼了一嗓子,就被祖承训按倒了地上。
身后的投石机发动了,冒着青烟的火药弹直直的飞了出去。落地之后,直接就把三个鞑子兵给砸死了。
“轰!”祖宽觉得脑袋上一阵劲风吹过,发闷的胸口几乎不能呼吸,接着碎石打在铠甲上叮当作响。
一阵烟雾把所有人都吞噬掉,咳嗦着爬起来。他娘的肋条骨更疼了!
从昨晚半夜就没有停止过的喊杀声停止了,祖宽和祖承训看着眼前的情形有些发傻。
刚刚还挤满了人拼斗的街道,现在变得空荡荡的。贴着地面铺着一层满是灰尘东西,
焦黑的树上挂了三条胳膊,还有几条大腿。还有一个倒霉家伙,半个屁股都在上面。
一只人的手挂在树枝上,随着风一荡一荡的。
鲜血合着泥土还有硝烟,形成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闻着想吐,却有吐不出来。
“天杀的!那些缺德的玩意,应该断子绝孙!”
第一百八十五章
祖宽的话音还没有落,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抽出刀子就要找胆大包天的混蛋算账,回头一看却是祖大寿。报仇的打算,一下子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胡咧咧个啥!他们不死,就得你死。你活还是他们活,你选一样。”
祖宽低着头不说话,脚底下不停的踢一块小石头。刚才的情形的确凶险,说实话,近战玩刀子即便是正规的明军也不是鞑子的对手。
艰苦的生活给了他们强悍的体魄,与天斗与地斗与大自然的猛兽斗,锻炼了他们的技巧。强悍的体魄**的力量,一旦有格斗技巧的加持,在战场上就是无敌的存在。
别说那些民夫,就算是自己带着的一队精锐冲上去也讨不到好处去。
当鞑子兵汹涌而来,展现眼看就要突破的时候。祖大寿其实没有多少选择!
袁崇焕站在观敌楼上,这里是锦州城的最高建筑。原先叫观星楼,现在被袁崇焕改了名字。大敌当前看个毛的星星!
今天的鞑子兵像是打了鸡血,一队队奋不顾身的往前冲锋。南城已经破了,一般这种情况,明军都会一败涂地。然后跪在地上,请求八旗兵放下屠戮的刀。
进城!抢钱,抢粮,抢娘们儿!这是鞑子兵最朴素的认知,努尔哈赤想一统地球都没问题。老子只要抢到钱粮,还有飘飘亮亮的小娘们儿就成。军国大事是旗主贝勒们和大汗的事情,自己的责任就是抢多多的东西回去享受。
南城的大火自从燃烧起来,就没有停止下来的意思。明军不断往火里面扔木头,柴火,甚至是死人也往里面扔。人油被烤出来的人,其实非常耐烧。至于烤人肉的味道不好闻,那只不过是小小的瑕疵罢了。
为了活命,谁还在乎好闻不好闻。明军巴不得大火燃烧到世界末日才好!
因为大火的阻挡,鞑子兵只能选择从大街上进行突击。这种突击后果非常可怕,明军的那些小玩意不但讨厌,而且非常致命。
一种小小的铁盒子,只要碰一下就会爆炸。爆炸的威力非常有限,只要不是特别倒霉,一般都不会致命。
就是那些小铁钉之类的东西嵌进肉里面,会疼得人发疯。
街道上会忽然冲出来一群人,当你正痛快的大砍大杀的时候。一颗巨型炸弹就会冲天而降,然后战场就寂静了。巨大的爆炸之下,没有活口!
不管是女真人,还是明军。
莽古尔泰和阿敏遇到的就是这样的战场,仅仅两个时辰。两蓝旗就损失了不下一千人,伤兵们痛苦的哀嚎声久久的回荡在营地上空,对士气的打击非常大。
“操他娘的,他们昨天晚上是怎么进去的。”莽古尔泰吐了一口唾沫,刚刚他手下最能打的牛录,在街上被无数铅子和铁钉打成了筛子。尸体抬回来的时候,莽古尔泰都不敢认。
“明军的火器厉害,咱们不也有红毛人?”阿敏最先反应过来,这种烂仗打下去,两蓝旗的损失可就大了。
“红毛人肯帮咱们?”
“找二哥帮帮忙吧!”阿敏有些无奈。
“我才不去找那个喜欢背后亮刀子的家伙。”
“我手下也死了一个牛录,这样打下去。就算是胜了,两黄旗还能剩下啥。人命金贵还是脸皮金贵,现在可不是要脸的时候。”
“你去,我不去!”莽古尔泰赌气的扭过头,似乎有亲自带队冲锋的意思。被手下死死拉住,这位爷要是冲上去,活着回来的概率真心不大。
祖宽拿着一个沾满了灰尘的馒头啃了一口,嚼在嘴里咯吱支的。他奶奶的,这地方不是烟灰就是灰土。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味道,就连这馒头都带着硝烟味儿。
太阳已经老高,将军说了。只要挺到明天,山海关的援兵就到了。
“宽哥,你看!”祖承训忽然扔掉了手里的馒头,疯子一样的跳了起来。
祖宽顺着祖承训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就感觉魂都要从后脑勺飞出来。
几个红毛人推着一门大炮从城门晃晃荡荡进来,对准了一间趴满了火铳手的房子。一炮就轰了过去!
“轰!”眼睁睁的看着房子冒着烟就塌了,上面的火铳手掉了一地,也不知道死活。
“他妈的红毛鬼!”祖宽拽着祖承训就躲到了一处废墟后面,脚跟还没站稳,排枪就打了过来。
在街上列阵的军卒们身体里面不断有血飚出来,好多人直到死也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街上的军阵一下子就崩溃了,就算是厚重的盾牌,也阻挡不住火枪。马蹄声响了起来,数十骑鞑子骑兵疯狂的纵马冲杀过来。他们身后跟着更多拿着刀枪的步兵!
街角钻出来几个人,他们手里都捧着一个包包。
“小二,你干嘛!”祖承训认识其中一个,那是个本家的侄子。今年不过十五岁!
少年没有回答祖承训的话,看到骑兵很近了。点燃了导火索,抱着火药包就冲了上去。身子一滚就钻进了骑兵群里面!
“轰!”祖承训感觉一阵劲风刮得脸生疼,一颗铅子擦着头盔弹了出去,头盔瘪了一个坑。
那群少年们并没有被爆炸吓怕,而是一个一个前赴后继的冲杀上去。抱着手里的炸药包,和冲锋的鞑子兵同归于尽。
“我操他妈,他们都是孩子啊!”祖承训和祖宽坐在地上,眼泪在满是灰尘的脸上冲出两道沟。
祖宽捡起地上炸过来的半个手掌,手掌上连个茧子都没有。这该是富贵家的读书人才对,怎么就送上来当了炮灰。
“二小子今年才十五啊!才十五啊!”祖承训拳头捶着地疯子一样的嚎。
看到街上的浓烟,祖大寿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都是他祖家的子弟,做下这种断子绝孙的事情。回去之后,真不知道怎么跟家里的老少交代。
可现在就是这样,红毛人的参战,一下子就打破了战场的僵局。用人做炸弹这种缺德事情,也是被逼无奈。
民夫们越发的不好骗了,也不知道那些淳朴的人都哪去了。忽悠过两轮之后,再也没有民夫愿意去送死。只要有一点儿办法,谁愿意看着自家的子侄被炸得血肉横飞。
明军的杀手锏火器,在人家的家伙面前不值得一提。好大炮李枭那里有,可他不可能给自己。说到底,自己不是人家的兵,不是心腹。人家凭什么把活命的本钱给你!
今天将是最为残酷的一天,祖大寿有这个准备。如果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今天有些人必须死。
锦州城打成了热窑,李枭却并不着急。带着部下急行军去战场,那不是去作战,而是去送死。
准备好的作战计划不顶用了,事态发展的太快。自己陪着孙承宗去上访耽误的那几天,让他在这场战争中彻底失去了先机。
计划赶不上变化,这话他娘的是谁说的。太有道理了!
不过幸好老祖宗还说过一句话,我们的同志在困难的时候,要看到成绩,看到光明。提高自己的勇气!
这边刚准备出发,那边李休的信使就到了。一艘船就干掉了红毛人的舰队,如果写信的人不是李休,李枭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老二还真行,不出手则已。这一出手,就办了大事。”李枭手里拿着李休的信,恨不得亲两口。
“李休这孩子,老夫看着就是个有出息的样子。这人呐,天庭饱满地庭方圆,天宫守岁……!”李枭一说,毛文龙老先生立刻结合自己的专业。为李休这一次的胜利,做理论铺垫。
说穿了,这位蓟辽督师老先生还真是个算命先生。
耐着性子听毛文龙说完,李枭把书信递给了孙承宗。
“以前还总是纳闷儿,为啥红毛人不会攻击皮岛。按理说,有了大炮之后,他们更加会攻击皮岛才对。现在算是明白了,他娘的二十多艘船,也就三艘是军舰。剩下的,都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货船。
装点儿人还行,可打海战。这些货船怎么可能跟战船比!”李枭一直担心红毛人去攻击皮岛,现在这个担心不复存在了。李枭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嗯!击败了红毛人的舰队,对我们下一步的行动也很有利。”孙承宗折叠好了信纸,还给李枭。
又踱到沙盘前面,仔细的看着沙盘。思索自己计划有没有漏洞!
战斗到了中午,祖大寿红着眼睛看着尸积如山的街道。红毛人的参战大大增加了伤亡,阵线也一退再退。尤其是连接两面城墙的地方,战斗最为惨烈。抱着炸药包同归于尽这种事情,已经成了普遍的存在。
没办***刀子对砍,南城早就失守了。
中间的战线又被红毛人的大炮轰得后退了一个街口,再这么打下去。下午就能打到袁崇焕的眼皮子底下!
巷战面对鞑子兵,最好的办法就是结阵。然后在街上大家死磕,现在结阵就是找死的行为。盾牌就算是再厚实,也扛不住喷发出来的炮弹。
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大铁球子打了身上,也会立刻变成两截。
房子一间间被轰塌,蹲在上面射击的火铳手伤亡惨重。火枪的射程很远,威力很大。但不管怎么远怎么大,也绝对大不过火炮去。
就在祖大寿几乎绝望的时候,忽然间鞑子兵自己乱了起来。在他们的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昨天晚上的偷袭成功,让李休成为了这片海域的主宰。派人给李枭送信之后,李休立刻重新装满了弹药,杀气腾腾的冲向了锦州城。
中午的太阳挂在天上,阳光白亮亮的。这是一天之中最暖和的时候,可李休的心里却有些发冷。
昨天晚上还没发现,今天用望远镜才看清楚,锦州城的南城已经被突破。
巨大的缺口像是怪兽的大嘴,无数鞑子兵蚂蚁一样爬进去。甚至李休还看到有红毛人的士兵,一队队推着大炮进入城里。
城里的辽军是什么装备,李休太清楚不过。如果单纯是鞑子兵,辽军就算是守上一个月都没问题。
可现在有了红毛人,这情形立刻就不一样了。
心里庆幸昨天晚上干掉了红毛人的舰队,不然今天自己被红毛人在海上缠住,根本没有余力去支援城里的明军。照现在的情形看,锦州城能不能坚持到明天很成问题。
大炮一轮齐射,码头上就是一片火海。昨天晚上没炸干净的船,现在算是全毁了。红毛人留守在码头上的几门大炮,也全都葬身在这片火海里面。
那几门大炮,算是后金军中唯一能对李休产生威胁的东西。
消灭了潜在的威胁,李休立刻用大炮支援南城几乎崩溃在即的明军。
船上的铜管大炮不停的轰击,女真鞑子只要一扎堆,立刻就会引来炮弹的轰击。炮弹爆炸之后一团橘黄色的火焰会蒸腾而起,弹片飞舞火花四溅。周围数丈的鞑子兵,全都非死即伤。
甚至那些红毛人也损失惨重,有几门大炮只是象征性的反击了一下,就被密集的弹雨覆盖了。
李枭的战船一面有二十门大炮,齐射起来威力相当可观。
锦州城的南城和东城,压力立刻大大的缓解。守军欢呼声朝海面上的战船施礼,鞑子兵却哀嚎着四散逃窜。奴隶把自己撤到北城和西城的方向,也只有那里海上的炮火打不到。
努尔哈赤看着海面上飘着的战船,恨得牙根痒痒。他也想有一支海军,可后金的水平造口锅都困难,更别说造船。
还容易雇佣来了红毛人,昨天晚上却弄了个全军覆灭。底蕴啊!
大明皇朝如今风雨飘摇,可还是能够凭借屹立世界数千年的底蕴把自己吃得死死的。
“阿玛!海上的炮火太凶了,我收下已经被炸死三个牛录,旗丁的损失更是惨重。”莽古尔泰满脸烟灰,甲胄上染着血迹来找努尔哈赤。
第一百八十六章
锦州城四周静的可怕,经过了连续两天的喧嚣,这种可怕的静谧让人有些不适应。
所有的军卒不是抓紧时间睡觉,而是趴在冰凉的城头上,努力的向黑暗的地方观看。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可还是忍不住看。
大家伙心里都没底,海上的战舰已经开走。就算是不开走,黑灯瞎火的也闹不清楚哪是明军,哪里是鞑子兵。
没有了海上炮火支援,鬼都知道今天晚上锦州城很悬。
可现在忽然没了动静,烟花不要钱一样的打到天上去。烟花炸亮的一瞬间,居然一个鞑子兵也看不见。
“鞑子兵撤了?”祖大寿自己都觉得这话不合理。
“小心是诱敌之计!”打死袁崇焕也不相信,鞑子兵就这么撤回去。自从起兵以来,从抚顺到沈阳、辽阳。哪一站鞑子兵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锦州城已经被打残了。
只要昨天晚上的战术再来一次,四面的城墙都保不住。单单的南城墙失守,锦州就剩下半条命。如果四面城墙都失守,那还玩个蛋。
战战兢兢的瞪了半宿的眼睛,很怕鞑子兵忽然摸到城下来。库存的烟花全都发放到各处城头。隔一会儿,就打上一颗,大家伙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城下有没有人刨墙。
被忽悠的不轻的农民工兄弟们,再一次奋勇争先。这一次不是让他们当炮灰,而是堵塞南城那些巨大的缺口。
方法很简单,弄凉快木板里面塞满稻草洒些土。然后就在上面猛浇水,一桶桶水浇下去。缺口就变成了一面冰墙。
这墙别说爬,连站人都困难。现在大家都觉得,天他娘的再冷一些就好了。跟活命比起来,挨些冻实在不值得一提,反正又冻不死。
折腾到三更天的时候,码头上忽然灯火大亮。一颗接着一颗的烟花在空中爆炸,接着码头上就点起了许多篝火。
“我就说有诈!”袁崇焕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指着码头一下子就跳起来。
“鞑子兵没有烟花啊!我怎么看着那船,像是总兵大人的船。”祖大寿仔细瞧了半天,忽然有些兴奋。
“真的是总兵大人!”这下轮到袁崇焕。
袁崇焕兴奋得狼一样叫唤的时候,敖沧海也在大声的吼叫。
“放烟花,他娘的放烟花。”
他知道鞑子今天晚上或者明天白天会来进攻,已经布置了好几天,就等着鞑子兵来了。
敖爷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最先炸响的是地雷,冻得结实的海冰上能埋地雷?
地雷虽然埋不上,不过可以摆在冰面上。只要包裹上一层白布,硕大的地雷就好像是一块冰。不注意的时候,谁都有可能踩一脚。
这一脚可能就是这辈子最后一脚,因为踩中的人绝对没有用刀子插靴子的桥段。巨大的爆炸力,可以把人直接掀起来。
无数铁钉和钢珠,简直就是周围人的噩梦。
当第一声地雷爆炸响起的时候,兴奋的敖沧海立刻就命令点燃烟花。
尽管有心理准备,可看到烟花下面密密麻麻的鞑子兵时,敖沧海还是吓了一跳。
第一波冲击就这么下本钱,看得出来努尔哈赤是志在必得。
“迫击炮,放!”射击诸元早就标定好,黑灯瞎火的不用计算。调好了角度往下砸就是了!
不得不说,这冰冻得是真结实。炮弹砸下去,居然没能把冰炸碎。不过好多炮弹落地之后,都弹跳一下才爆炸。无形中,弹片分布得更广。杀伤威力,自然也就越大。
豪格带着正白旗打头阵,今天就算是搭上整个正白旗,也得把老爹弄出来。
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踩到了地雷,还没等豪格反应过来。无数颗炮弹从天而降,火花与弹片齐舞,修罗与无常共醉。
惨叫声一瞬间就响成了一片,豪格被亲卫死死压在身下。鞑子现在已经有些对付大炮的经验,那就是趴下之后受到的伤害会减轻很多。
烟花一颗接着一颗的飞上天空,觉华岛前面的冰面被照得透亮。
偷袭既然已经被发现,那干脆就直接改成强攻。
无数骑兵催动胯下战马,踏着冰雪冲了上来。这里不是锦州城,觉华岛可没有城墙可以守。
战马下面的铁马掌都带着铁钉,虽然跑在冰面上,可很少滑倒的。
骑兵雷霆旋风一样狂飙而来,飞舞的迫击炮弹炸死一批,他们不在乎。地雷又炸死一批,他们也不在乎。
在锦州城下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需要有个发泄的地方。抢光觉华岛,顺带杀光里面的人,应该可以缓解一下努尔哈赤郁闷的心情。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觉华岛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玩意。
木桩铁丝网,这玩意绝对是对付骑兵的利器。木头桩子是提前冻在冰上的,需要的时候只要拉上铁丝网就成。
冲锋的骑兵在土地上都很难停下来,更何况这里是冰雪之上。快速冲锋的骑兵不敢勒马,只希望自己胯下的战马足够的优秀,可以从这些看起来并不粗壮的铁丝里面窜出去。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狂奔的战马冲破了一层铁丝网,那些铁丝死死的缠绕在战马的身上。尖利的铁刺扎进了皮肤里面,然后被巨大的力量撕扯,将皮肤割裂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疼痛刺激战马疯了一样的狂奔,冻在冰里面的木头桩子都被它们给扯断了。
第二道铁丝网仍旧没有拦住被疼痛折磨得发疯的战马。
但疯狂的战马在第三道铁丝网面前,骤然掀翻在地上。战马和骑士身上都缠满了铁丝网,越挣扎就缠得越紧。骑士们的惨叫,还有战马的哀鸣压过了“呼”“呼”的北风,响彻整个战场。
“操他妈的,这些王八蛋还真猛。一连撞坏了三道,可他娘的老子足足准备了十八道铁丝网。不服的,就拿人命来填。”敖沧海身上的棉大衣敞着怀,从怀里掏出一个铜皮酒壶大大的喝了一口。
距离更近了,排枪响了起来。子弹毫不留情的穿透了鞑子兵身上的铠甲,冲锋的鞑子兵好像下饺子一样,从战马上摔下来。
至于战马则比人厉害得多,好多战马中了三四枪,仍旧四蹄狂奔。
“怎么回事儿?”敖沧海放下酒壶,因为他听出枪声有些不对劲儿。
“敖爷!有些枪管儿变小了,子弹塞不进去。”报信的小兵都快急哭了,他的枪也不好使了。不管用通条怎么捅,子弹就是捅不进去。
“他娘的,啥时候出毛病不好,这时候他娘的出毛病。”敖沧海急得直跺脚。
“投石机,装上火药弹往外面扔。挑人多的地方砸!”心里骂李枭鼓捣的东西不靠谱,一边命令投石机发射。
投石机这东西是不会因为热胀冷缩,导致枪管变细的。越粗犷越原始的东西,可靠性就越高。
这一点在投石机上得到了很好的证明,只要敲下击锤,就可以把一百多斤的火药弹送出去百十步远。为了追求威力,那火药弹实在是太沉了。投石机的扭力弹簧,也就能扔出去这么远。
如果是在陆地上,百十斤的爆炸威力不过就能炸出个坑。只要骑马躲着点儿走,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可这是在海冰上,被这么一扎可就要了老命。
战马脚下的冰层再也擎受不住摧残,被剧烈的爆炸轰击。大块的冰立刻碎裂开来,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海水。
惊叫声和惨叫声同时响起,冲在最前面的百余名鞑子兵全都掉进了冰窟窿里面。身上穿着沉重的铠甲,这些人连个泡都没冒就不见了。
就算你是奥运游泳冠军,也不能穿着铠甲在寒冷的冰水里面游泳。
“娘的!有种有游过来。”敖沧海的声音夜枭一样传遍了战场,粗大的嗓门似乎比爆炸声还要猛一些。
游过来显然不现实,这种温度的水,下去人基本就凉了。别说是人,连马都扛不住。
站在远处观战的努尔哈赤眼皮直抽抽,现在他有些后悔来觉华岛。岛上有没有山一样的物资不清楚,可李永芳说这里的大海会结冰,觉华岛上没有城墙。
这些都是眼睛能看见的东西,为了今天晚上的偷袭。努尔哈赤带着八旗最精锐的红巴甲喇军,还有白巴甲喇军悉数登场。
正白旗负责步行偷袭,如果暴露之后,身后的红巴甲喇军和白巴甲喇军一起冲锋。努尔哈赤想着,第一次冲锋就能拿下觉华岛。
却没想到,觉华岛没有城墙。却有那种讨厌的铁丝网,现在还能看到那些铁丝网里面的人仍旧挣扎不已。
“阿玛!那种铁丝网好像很厉害,骑兵冲不过去。咱们让红毛人的大炮试试!”关键时刻,还是代善脑子灵。
“那还等什么,让揆一用大炮把铁丝网轰开。这玩意不是锦州城墙,别说他轰不开。”
“一定可以!”代善之所以这么有信心,是因为他在揆一那里见过一种叫做链弹的炮弹,是专门对付骑兵的。
用这种炮弹对付铁丝网,那铁丝网就是渣渣一样的存在。
代善走了没多一会儿,牛车拉着的火炮就上了冰层。开始还担心火炮太重,会压塌海冰。没想到,这海冰冻得还挺结实。牛车拉着火炮走在上面,只能听见车轮“咯吱吱”的响,海冰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揆一悬着的心算是放了下来,他在荷兰老家也没见过大海可以冻得这样结实。今天总算是开了眼,或许也只有挪威丹麦那些地方的气候,可以和这该死的辽东相比。
一想到今后很可能一辈子都生活在这里,揆一就觉得前途一片黑暗,彻底失去了光明。
火炮推了上来,链弹这东西其实就是两根被铁索连在一起的铁球。发射后,一颗炮弹会拖着另外一颗炮弹离心飞出去。
通常这东西都是对付骑兵,又或者是敌军船帆的。如果幸运的话,这东西打在桅杆上,可以扯坏桅杆,瘫痪敌人的战舰。用来对付铁丝网,这还是第一次。
链弹装填完毕,轰的一声。链弹打着璇子就撞进了铁丝网!
能够把骑兵缠得结结实实的铁丝网,一下就被链弹拉断,有些木头桩子也惨遭毒手。直接被链弹打断。上面的铁丝网,弹跳着就飞起来。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父汗,您看!”代善很得意的指着四分五裂的铁丝网。
“嗯!不错!代善,你们两红旗再冲一次。”努尔哈赤看到铁丝网被毁,心里一下子畅快起来。只要没有那些讨厌的小玩意,八旗兵冲过去还是不成问题的。
本想让人拿着木板,把炸出来的冰窟窿盖住。却没想到,这前后也就一个时辰的时间。海水居然又被冻住,胆子大的乍着胆子一步步靠近。走到爆炸的中心点,居然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呵呵!天助我也!”努尔哈赤对着黑黑的天空狂笑,那些不断爆炸的烟火,就当是给自己提前庆祝一下。
八旗兵再一次发动了冲击,这一次冲在最前面的是正红旗。
代善这一次也是豁出去,要在老爹面前露个脸。忽悠红毛人有功的硕托带队冲锋,他的身后的老大岳托。这家伙带着镶红旗的精锐,就跟在正红旗身后。
代善说了,只要有人感后退一步,身后的人变可杀之。
有了这样严苛的军令,两红旗的骑兵们悍不畏死的向前冲锋。这一次,铁丝网只绊倒了几个倒霉的骑兵,大炮轰击之下。那些投石机也不得不藏了起来,除了残余没有爆炸的地雷会对他们有影响之外,其他的威胁都已经不存在。
“娘的!手榴弹,扔手榴弹。”看到呼啸而至的正红旗铁骑,敖沧海大声的喊。
敌军骑兵已经冲到了手榴弹的攻击范围之内,情况是何等的险恶。敖沧海抄起长矛,带着一队人顶在了最前面。如果让鞑子冲到火铳手的身前,那火铳手就是待宰的羔羊。
第一百八十七章
“敖爷!这些火铳可以打响。”横着膀子就要上去拼命,忽然间身后传来一声大吼。
回头一看是小郑森,敖沧海这才想起。这小家伙是李枭让人专门从皮岛拎过来的,为的就是专门让他见识一下血肉横飞的战场。
郑森见识过倭国战国混战,可这种鞑子铁骑冲锋的威猛是他没见过的。
在小郑森的背后是六百多名倭国火铳手,昨天到了几艘运送大米的倭国船。这些火铳兵是负责押运的!因为战事紧急,就没来得及撤走。
也他娘的奇了怪了,这些倭国兵手里的原始火绳枪就能打响。可敖沧海那些兵手里的火铳,大多数都打不响。也不知道的罪了谁,已经有士卒认定自己得罪了神灵。跪在地上做最虔诚的祈祷!
“能行吗?”冲在最前面的重甲骑兵,身上坚固的铁甲居然可以抵御一些手榴弹破片。弹片打在铁甲上叮当作响,穿透的却不多。随着火器的普及,皮岛硝酸炸药的产量严重不足。
没办法,李枭只能减少手榴弹的装药量。反正李枭认定,手榴弹的作用更多是停止。把人炸伤就可以了,一个伤兵远比一个死去的士兵更需要人手照顾。
这样一弄,手榴弹可以扔得更远。但杀伤力也没有原来那么凶猛,面对铁甲骑兵的时候,还是有些吃力。
后面那些穿着棉甲的骑兵跟着就冲上来,距离又近了一些,这时候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能行!”郑森说完,大声的用倭国话下达口令。
六百火绳枪兵整齐的排列成三排,第一排半跪在地上。
“伊戈……!”带队的军官抽出武士刀向前一指,两百火绳枪兵的枪口射出了密集的火焰。
鞑子兵已经冲到不足八十步的距离,对于骑兵来说这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密集的弹丸好像一堵钢铁组成的墙,撞在上面的正红旗骑兵好像秋天的落叶。八十步的距离,足够把火绳枪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密集的队形,完美弥补了射击精度不足的问题。
正红旗骑兵身上的铁甲,被打得跟筛子一样。整整一百人,那可是集齐了正红旗的精华。
第一排刚刚射击完毕,半跪着的火绳枪兵立刻站起来向后跑去。然后开始紧张的装填,第二排火绳枪兵半跪下来。随着军官的口令,再次喷射出火舌。
第二排之后就是第三排,敖沧海惊奇的发现。这些倭国兵轮番发射的速度惊人,而且配合上简直就是天衣无缝。
简直他娘的见了鬼了,难怪李枭总是管这些倭国人鬼子。
敖沧海自问,自己训了一年的兵,也没他们配合那么默契。
击溃了第一排的铁甲骑兵,后面穿着棉甲的家伙就好对付多了。两轮手榴弹下来,冰面上就躺了一地的人和马。
枪口的火焰暴露了倭国人的位置,刚刚打了几轮。铺天盖地的箭雨就洒了下来,女真骑兵借着马速,远远的就将箭矢抛射下来,插在地上的箭杆,像是地里面的庄稼。破甲锥轻易就破开了倭兵身上的竹甲,正要发射的火绳枪兵惨叫着倒了一地。
敖沧海拿了一面大盾就把自己和郑森罩了起来,盾牌上“砰”“砰”“砰”的响了十几声。盾牌上插着的箭,像是盾牌长出了一层白毛。
已经冲到了箭矢发挥作用的距离,现在觉华岛的守军不但没有优势,反而现在非常劣势。
好多拉着了火的手榴弹投掷手被射中,手里的手榴弹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就在自己的阵地上爆炸了。
幸好按照条令,投弹手们之间还有一段距离。不然,情况会更加糟糕。
代善咬着牙的脸色终于好了起来,这次算是拼了。连他的亲卫都派出去了,总算战局现在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
已经冲到了弓箭可以发挥的距离,只要熬到刀子可以发挥功效的时候,就他娘的赢了。
拼刀子,女真人还真没怕过谁。
“两黄旗,跟在两红旗后面进攻。”努尔哈赤这辈子不是在战场上,就是等待上战场。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一声令下。这次进攻作战中损失最小的两黄旗,在阿济格和多铎的带领下跟着两红旗发起冲锋。
烟花在天上不断炸响,绚丽的烟花下。整个冰层上都是疯狂奔跑的黑点儿,敖沧海操起大刀。今天说不得要拼命了,自从跟着李枭打天下。就是仗着火器的犀利,没想到今天被火器给玩了一把。
他娘的横着竖着一般长,老子跟你们拼了。
鞑子兵已经很近了,一排手榴弹投过去。地上就躺满了伤兵,手榴弹炸重装骑兵不成。炸这些穿着棉甲的家伙还是没问题的,小一号的钢珠和较小的装药量,虽然炸死的不多。
可受伤的人实在是太多的,最惨的就是被炸瞎了双眼的家伙。疼痛让他们失去了理智,轮着手里的家伙胡乱劈砍。在砍伤了几个自己的同伴之后,被后面的人手起刀落干掉。
好大一颗头颅冲天飞起,手里的刀子仍旧在抡。快跑进明军阵地的时候,尸体才从战马上栽倒下来。就这个当口,身上已经中了十多块弹片。
冒着横飞的弹片,硕托成了全军的前锋。他身上穿着厚重的盔甲,弹片打在他身上好多都被弹开。只有两粒铅子顺着战裙钻进了大腿,这时候的硕托全身热血沸腾,一丁点儿都感觉不到疼。
距离明军阵地已经很近了,只有不到三十步的距离。
“砰”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去,正打在身后亲卫的脸上。顾不得擦脑袋上的冷汗,硕托猛的一夹马腹,脚上的马刺狠狠扎了心爱的战马。
疯狂的战马四蹄高高扬起,战马好像长了翅膀一样从据马上飞了过去。
手里的短矛毒龙一样掷了出去,将一名端着刺刀冲上来的明军钉在冰面上。人和马还在空中,战刀闪电一般的出鞘,顺着马势一抹。一个明军的脑袋就被劈开!
战刀上满是红红白白的脑浆子,一人一马带着凛冽的风冲进了明军的军阵。
身后不下百余骑兵跟着冲了进来,有十几个人被据马刮落马下。身后的人掏出飞爪,摇动两下就扔到了据马上。
飞爪缠在据马上,骑兵们打着马就把据马给拉开。
“操他娘的,弟兄们上啊。让女真杂碎,也尝尝咱们的刺刀。”敖沧海啐了一口唾沫,拎着斩马刀就冲着最凶悍的一个家伙跑了过去。
“女真勇士们,后金兴亡在此一战!白巴甲喇军跟我冲!”看到硕托打开了缺口,岳托带着镶红旗的白巴甲喇军开始最后的冲锋。
他娘的这条路是兄弟用鲜血铺出来的,可不能让两红旗那帮杂碎占了便宜。
冰面上响起隆隆的声音,上千两红旗的骑兵随着岳托开始冲锋。如果被他们冲进来,觉华岛就算是完了。
敖沧海这时候没时间顾及那些,眼前这个凶悍的家伙全身包裹在铁甲里面,一看就知道是个猛士。
身上没有铠甲,也有没铠甲的好处。马刀劈下来的时候,敖沧海的身体轻盈的跳开。手里的马刀横着一抡,砍的不是人而是战马的马腿。
硕托感觉胯下战马一声嘶鸣,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倒。好在冰面很滑,身上的铁甲更滑。贴着冰面滑出去十几步,才算是停止下来。
冻硬的冰比石头还硬,全力冲锋之下摔倒在地上。硕托感觉自己身上每一个关节都疼的要死,晃了晃脑子感觉清醒一点儿。立刻站起身来,迎面就看到一柄斩马刀劈了过来。
想用手里的马刀格挡,却发现摔下来的时候,马刀早就脱了手。
“当”沉重的斩马刀硬生生砸在硕托的手臂上,巨大的疼痛差点儿让硕托昏过去。
“我操!”敖沧海也吓了一跳,这家伙的铠甲真是不错。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刀,居然没有破开他的铁甲。
虽然没有破开铁甲,可这样一刀也足够把硕托的胳膊砸折。
看到硕托眼里的熊光,发觉这家伙另外一只手已经拿着匕首捅过来。自己身上可没有铠甲,敖沧海赶忙松开手里的斩马刀。闪身避开这一刀,钵盂大的拳头就撞在硕托的脸上。
“砰!”硕托感觉这声响带着回音儿,鼻子肯定塌了。门牙说不定也被打掉了,整个脸上闷呼呼的疼,眼前全是小星星。
敖沧海哪还给他机会,不管什么东西操起来就往硕托脑袋上砸。也不知道一连砸了多少下,才发觉慌乱间居然操起了一颗手榴弹。带着鲜血和脑浆子的手榴弹质量还算不错,这么砸居然也没爆炸。
身后传来隆隆的声音,回头一看敖沧海觉得头皮发麻。无数女真人已经冲得很近了,差不多还有一百多步的距离。
这点儿距离对于骑兵来说,根本算不得上什么事情。
完了!这一下算是全完了,接着烟花的光亮,敖沧海甚至可以看清楚那些狰狞的脸。
第一百八十八章
“轰!”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接着就是一连串儿的爆炸声。爆炸声之密集,让人听不出个数来。
密集的爆炸炸开了冰层,大片大片的海冰裂开了缺口。冲锋中的岳托来不及勒马,身子一坠。接着就感觉全身上下好像千万跟钢针扎一样,两手想抓挠点儿什么。可什么都没有抓住,张开嘴想要呼救,咸腥的海水立刻灌进嘴里。
“哈哈哈!哈哈哈!”敖沧海发出一阵畅快至极的嚎叫。
尚未封冻海面上,李休出手了。二十门大炮一起轰击,海冰大块大块的被炸开。火炮的落点非常近,导致海冰被炸开了一条整齐的大口子。
这道口子好像是恶魔的大嘴,正无情的吞噬着后金的骑兵。
在冰上想要及时勒住飞驰的战马,这根本不可能。眼看着无数后金骑兵,前赴后继的掉进冰窟窿里。代善感觉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弟兄们,干掉这些杂碎。鞑子兵没有后援,他们过不来了。”敖沧海一声吼,拾起斩马刀冲向战况最激烈的地方。
硕托带着冲进来的正红旗骑兵差不多两百人,这些人战力强悍到令人发指。好多人被砸断了胳膊大腿,仍旧挥舞着兵器酣战不休。这些人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只只的野兽。
无论你是人也好,野兽也好。终究抵不过巨大的数量优势,两百人钻进五千人的军阵里面,用屁股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军卒们学习的很快,敖沧海的先进经验比风刮的还快。这些家伙不对着马上的骑士使劲儿,全都朝着战马招呼。
不是用刀砍马腿,就是用刺刀戳战马的肚子。好几匹战马的肚子都被开了膛,内脏合着鲜血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雪白的冰面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战马跑着跑着,一脑袋栽倒在地上就不动了。
马上的骑士摔下来没个好,他们身上有厚重的铠甲。士卒们就用锤子砸,没用锤子的就用斧子。锤子斧子都没有的,随便找点儿啥都行。乱哄哄的,甚至有人跟敖沧海一样用手榴弹。
还好,大铁锤造出来的手榴弹质量很好。没有一个被砸爆,倒是不少后金骑兵的脑袋开了瓢。
天光太暗也看不清楚。反正对着地上的人影抡圆了就砸,到底是砸在脑袋上还是砸在大腿上也没个准儿,反正只要听见地上的人还在惨叫,那他娘的就接着砸。
直到砸的没动静了,士兵们才会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两百名精锐的正红旗骑兵,很快湮没在明军人海里。当敖沧海把乱哄哄的明军士卒拽起来,重新组成军阵的时候。地上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鞑子兵。
阿济格和多铎无奈的勒住了战马,看着正红旗骑兵被无情屠杀,他们却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们骑的是战马,不是飞翔的老鹰。
该死的军舰正在不断的炮击,冰层被炸开的裂缝越来越大。寒风再冷,也不可能在短时间之内重新冻住,并且冻到上面可以走人跑马的地步。
以前听说一个词儿叫望洋兴叹,这时候用起来还真应景。
有一个人始终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在观察这场战斗!
鞑子兵打来了,皇太极自然成为了重点看管对象。敖沧海勒令他绝对不准走出他所在的院子,当然上房绝对不在走出院子之列。
得益于站得高望得远的定律,皇太极对这场战斗看得非常清楚。当看到正黄旗的大军,被迫止步在炸开的海冰前。皇太极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或许是女真人获得的最好击败李枭的机会。
可在绝对是实力面前,再好的机会也不再是机会,而是吞噬人命的陷阱。
纵观这场作战,女真各旗将士用命。战术也得当,甚至有了红毛人大炮的帮助,一度还险些冲击成功。
女真各旗已经尽力了,包括他的正白旗。
可最后还是失败了,炮火从海面打过来。这让皇太极感到绝望,从他小时候开始。努尔哈赤就告诉皇太极,只要弓马娴熟就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横着走。
看过这场战斗之后,皇太极知道努尔哈赤说错了。弓马娴熟,并不能在这个世界上横着走。
或许也不是努尔哈赤错了,而是这个世界变了。
火药的出现,让个人的勇武决定战争走向的事情一去不复返。
明军的火器和李枭的火器一比,简直就是娃娃的玩具。皇太极现在才知道,过去打的那些胜仗有多么的侥幸。
如果浑河之战的时候,明军有李枭这样的火器,全军覆灭的很可能就是八旗兵。
虽然海冰明天会继续上冻,可明军还是可以把海冰炸开。
呃……!或许不用炸开。
就在皇太极大脑高速运转的时候,李休的炮火开始延伸。借助烟花的光亮,炮火开始打击仍旧在冰面上的各旗军卒。
只要炮弹成排的落下,总是能炸开大片海冰。不管有没有被炮弹炸到,只要落进水里,断无生还的可能。
站在房顶上还能感受到凛冽的北风,海水是个什么温度,皇太极想都不敢想。
鞑子兵潮水一样的撤退了,或者说溃败来得更加准确。
皇太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在他的军事生涯中,还没有见过如此多的八旗兵会战,居然以溃败告终。
八旗军规极其严格,战场上擅自撤退,回去之后会被大卸八块悬尸示众。即便是战场上露出怯战的意思,回去之后也会被扣罚钱粮,乃至边大以示惩戒。
而且这人如果不在日后立下功勋,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现在八旗兵退了,而且还退得这样狼狈。不知道回去之后,努尔哈赤要如何大伤脑筋。
叹了一口气,皇太极顺着梯子爬下了房顶。
或许女真人过去的胜利来得太过容易,老天爷也看不过去,要把女真人得到的都夺走。
只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用惯了奴隶的女真人,真的可以再过回以前的生活么?还是在下一次战斗中,付出更加的损失之后,才会被迫重拾以前的活法。
皇太极疲惫的走到炕上,脱掉鞋子之后靠在被垛子上闭着眼睛沉思起来。
“敖爷!鞑子兵跑了!”郑森也不管兵面上有多凉,一屁股坐到敖沧海的身边。小脸熏得跟猫脸差不多,手里还捧着一支不知道哪弄来的火绳枪。
“操他娘的,差点儿交代到这。咱们的家伙怎么就打不响了呢?”敖沧海捡起一支燧发枪研究起来,还真是。子弹不管怎么往里面怼,可就是怼不进枪膛里面去。好像枪膛小了一号似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故。
又拿起一个倭国的火绳枪,这东西倒是照常使用。弹丸装填进枪管里面,就可以发射。试着打了一枪,根本么有任何不正常。
“大成子说是的罪了神仙……!”一个大舌头的连长,小声在一边说话。
“滚你妈个蛋,辽阳城破的时候。鞑子不是人的事情还干得少了?神仙会帮着他们?要是神仙帮着他们,老子就用炮轰了他娘的神仙。
好好的大明子民不保佑,却去保佑那些杀人放火的牲口。这样的神仙,就该他娘的一炮轰成渣渣。”在小连长的屁股上踹了一脚,吓得小连长不敢再言语。敖爷这时候心情不好,还是不要惹为妙。
“以连为单位统计战损,然后带回修整。各连队轮流值守,谁他娘的再敢提什么狗屁神仙的事情,老子让他吃枪子儿。”
“诺!”敖沧海一声令下,各营连长齐声应诺。
手里不断的摆弄两种枪,摆弄了半个时辰也没摆弄明白,索性就不摆弄了。
喊来传讯兵,让他给李枭带口信。这家伙立刻就顺着冰面跑了,现在去锦州坐船是最安全的。觉华岛的码头虽然被冰封了,但没有结冰的海面上还是有船。
一座破败的黄土房子里面,努尔哈赤看着明灭不定的炭火盆子。屋子里的人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声。旗主一级的人物战死在疆场,对于后金帝国来说还是第一次。
代善发辫散乱,目光呆滞的坐在墙角,眼睛红得像是只兔子。
这一战,大儿子岳托、二儿子硕托全都战死了。最可怜的是岳托,掉进漆黑的海里面,连个尸首都找不到。
想找李永芳的麻烦,却没有借口。
李永芳负责打听情报,人家的情报也没有错误。说海面会结冰,海面真冻得结实可以跑马。说是明军没有修建堡垒,明军也真没有修建堡垒。
决定是自己做出的,现在想要找替罪羊也找不到人家李永芳的头上。
如果是别人,随便找个借口杀了也就杀了。可李永芳不一样,他掌管着整个后金的情报系统。如果真杀了他,努尔哈赤就成了瞎子、聋子。
这对上了年纪,有一堆强悍儿子们的努尔哈赤来说,不易于是一场灾难。
“撤兵!”努尔哈赤艰难的吐出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