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联邦化
“嘶”
阿尔法在阵痛与冰冷中苏醒，他倒吸一口凉气，并渐渐意识到自己正倚坐在一个软垫上。疼痛主要来源于自己的脑门，虽然不似第一个受害者那样被打得头破血流，但在意识陷入混沌之前，他很确定自己的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把他们拖入这里的年轻人莫不是锤子能力者？能力的效果是必定对接近自己的人来上一记锤击？
不过阿尔法倒是明确了一点，诺克斯博士的确说的没错，唯有人类无法用数据来衡量，而能力者更是首当其冲，他这个无数次完美地完成实战考核训练的“最强能力者”却在第一次任务时就被人打晕拖走了，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将这份耻辱铭记于心。
“你醒了啊。”
王沈递给了他一瓶不知从哪找来的矿泉水。
更让阿尔法意外的是，先前被王沈锤得头破血流的能力者也醒了，只是和阿尔法想象中不同，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多么激烈的景象，相反对方非常平静地擦干了血迹，包扎好了头上的伤口，接着心境祥和地坐在软垫上捧着一个保温杯。
这幅画面简直就如同刚才那一锤让这个一刻钟前还打算大闹联邦的能力者来了一记醍醐灌顶，让他提前进入了佛系养生的人生阶段。
袅袅的热气从保温杯口升了出来，阿尔法觉得自己的内心似乎也一起祥和了。
“我一直认为有什么事何必打打杀杀，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呢？”
王沈悲天悯人。
这让他和电工的身份非常不符。
可是事实就摆在阿尔法眼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电工先后敲晕了两名五级以上的能力者，这件事恐怕他回到联邦对高层们说起，也不会有人相信这世上真的会有这么一个电工的存在。
但是这个电工的言论实在有些可笑。
“你指的是，与恐怖分子谈判？”
阿尔法觉得自己有必要点明对方的身份。
历史无数次证明了一件事任何打算与恐怖分子进行和平谈判的人，最终都只有自取灭亡一个结局。
这个世界上有一批人是不可谈判的，他们没有同理心，心中充满了憎恨与狂热，而这就是为什么人们需要他这样的人来解决这类事件。
“你们的情报部门是这么告诉你的么？”
“他们怎么告诉我并不重要，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不然他们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联邦的领土上？”
“可是他们和我认知中的恐怖分子有些不同，他们港口时撤离工作还未完成，可是他们却没有攻击一般民众，而事实上，驱逐舰上的武器也并没有无差别地对码头的建筑发动攻击。”
“你想表达什么？”
“对于恐怖分子来说，这些行为是不是太过小心谨慎了。”
“你这是在为他们开脱？”
“老实说，我不但不认识，还顺手给了他一老虎钳。”王沈摇头：“我只是站在中立视角看待此刻所发生的一切。”
他知道，如果阿尔法老道一些的话，就会知道除了蜻蜓队长之外，其他任何号称中立客观的人马上就会发表不公平不客观的言论了。但很显然阿尔法并不老道，别说现在初出茅庐的阿尔法，就连九年之后早已奠定了自己“最强能力者”之名的阿尔法也只不过是一个被诺克斯博士骗的团团转的天真青年。
现在的重点在于，自己该如何恰当地在阿尔法的内心深处埋下一颗种子。
很显然直接向他摊牌“其实我来自未来，在九年后你已经嗝屁了”之类的言论很可能会被对方当成傻子来看待。
真正需要改变的其实只有一点阿尔法对于诺克斯的深信不疑。
对于阿尔法而言，诺克斯就如同他的父亲，而自己只是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电工，这两者身份的比拼他从一开始就处于极度劣势的局面。
“好了，现在该轮到你发表看法了。”
他把话头抛给了陷入养生状态的不知名能力者：“这个人把你们称为恐怖分子，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哼，他们的惯用伎俩。”
能力者冷哼一声，表情十分不屑。
他早就对于联邦的做法见怪不怪了，所以当阿尔法将他们指控为恐怖分子时，他压根懒得争辩。如果说这些年来美联邦教会了他什么的话，那便是只有胜利者才有话语权当胜利者认为你是恐怖分子时，哪怕你不是，也不得不背负这样的恶名。
在过去几年中被海神突击部队铲除的清单中，哪些是真正的恐怖分子哪些又是他们的政敌，恐怕只有下达这个命令的人自己心里才清楚。
“那么你该如何解释刚才的行为？”
王沈见阿尔法不搭理能力者，只能再次充当起蜻蜓队长的角色，站在阿尔法的立场对他发出了质问。
“十年前，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变化，你知道为什么这里的经济无法得到发展么？”
“为什么？”
“因为联邦需要一层外围的保护伞。”
中央城区，这是一个与联邦一起诞生的新名词。
这并非美联邦或是某个联邦独有的现象，当每一个新的政体建立时，权力便会自然而然地集中在中央，而在聚集在中央城区养尊处优的人们为了避免战火波及到他们身上，便需要建立起一层外围的保护伞。
在战略上而言，这些保护伞随时都能割舍成战场，并且与平原地区相比，城市战场更为复杂的环境更利于拖住敌军的脚步。而对于一个随时都能舍弃的城市而言，经济层面的建设自然是不必要的，或许真的有一天当战争降临时，居住在这些地区的人们还能成为临时的民兵。
“别搞错了，并不是所有城市都自愿地想要成为联邦的一份子，除了你所看见的世界之外，这世上还存在着不少‘被联邦’化的城市。”
他的故乡临近大海，如果将此化为联邦的领土，那么便相当于抵御海面部队的第一道隘口。
一旦战争降临，无论胜利与否，这里无疑都会成为牺牲品。
“不过政客们一点会说，局部的牺牲是为了整体的利益。”能力者说道：“我们这次，是为了解放故土而来。”
第五十九章：火种
任务完成了，袭击者能力者已确认击毙，比想象中更加顺利。
然而阿尔法心中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而给他带来这种感觉的人，此刻就站在他的对面，他搞不清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他来此的目的，唯一肯定的这个人绝对不是个电工。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王沈的存在汇报给上级。
直觉告诉他，就算将本次参与行动的所有队员集中起来，恐怕都不是这个人的对手。但如果不管不顾，这样的能力者绝对可能成为联邦的威胁。
“你看着我干嘛，干你该干的事啊。”
王沈冷不丁的一句话把他拉回了阿尔法拉回了现实。
“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他不知道王沈是真傻还是装傻。
按照正常流程，一旦他遭遇了难以应付的对手，附近的单位便会立刻发动增援，配合仍然驻扎在这个城市的地面部队，届时王沈面对的很可能是一个连队的兵力。倘若双方换一个身份，他绝对不会给王沈联络上级的机会。
“呼叫增援呗。”王沈耸肩：“不过这可是你干的啊，和我没关系，别到时候让我背黑锅。”
他指的自然是已经确认死亡的能力者。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
“因为结果是一样的。”
王沈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当一切重归寂静时，阿尔法听见了由远及近的直升机螺旋桨发出的噪音，与此同时齐整的脚步声逼近了这里，他发动力场，立刻通过周围人的心声判断出了外围的状况不知不觉间，储备室已经被重重包围了，现在正有一堆人埋伏了在储备室的入口，随时准备破门而入。
海神突击部队的其余成员正乘着直升机火速赶往这里。
阿尔法的确设想过这样的情景，但他刚才绝对没有把这里发生事用联络器告知上级，因为他暂时无法评定王沈的危害等级，在彻底搞清楚这一点之前，他不想把其他人扯进来。
“你有没有想过明明由你一个人就能解决发生在这里的争端，为什么他们还要派上数人与你同行？”
“因为需要培养团队协作精神。”
阿尔法说出了诺克斯教授的回答，事实上他也更倾向于一个人单兵作战。心灵力场造成的破坏力又是是无差别的，有队友在身边反而会让他放不开手脚，在实战演练中，他也一直独来独往地完成每一个项目。
但在被推荐加入海神突击部队后，诺克斯教授给了他一个新的课题。
学会与人相处，学会与人合作。
“可是他们看起来并不像是想要和你团队合作的样子啊，如果你们真的是一个小队，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陷入了现在的境地。”
“你有话不妨直说。”
“你应该知道你的能力，和一个非常有名的能力者很像吧？”
“天蝎。”
一提到这个名字，阿尔法便立刻变了脸色。
打败天蝎是他的使命，而在实验室的时候，他的绝大多数内网项目都和天蝎有关，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天蝎能力所造成的破坏“你是那个组织的人！”
有情报显示，天蝎在叛逃亚联邦后不久加入了一个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极端组织，组织首领不详，但很显然他的目的便是利用天蝎的能力为自己创造一个帝国。组织在境外发展迅猛，它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世界联盟重点关注的对象。
“你怎么一惊一乍的，我要是那个组织的人你早就凉了。”
王沈觉得现在的阿尔法和九年后相比实在太不沉稳了，九年后别的不说，至少面谈扑克脸等技能已经点满了。
“你反应也太迟钝了，那些人显然是来监视你的，让你独自完成任务并在暗处对你的表现进行评估，这些都是对待新人的常规审核方式了。”
“那又如何？”
阿尔法反问。
就算是审核或监视，他也不会在意，任何形式的审核都难不倒他，因为诺克斯教授说过，人民所期望的英雄，是没有弱点和死角的。
“你难道没有意识到，他们对你的监视传递出了一个暗含的讯息么？他们真正不信任的，是诺克斯教授。”
“一派胡言。”
阿尔法对王沈的说法嗤之以鼻，态度也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他可以容忍别人对于他的质疑，但却无法容忍对于诺克斯教授的诋毁。对他而言，诺克斯教授不仅仅扮演了严父与良师的角色，他对于联邦的共享有目共睹那是一位将自己一生都奉献给研究的人，而他研究的课题，便是给这个世界带来绝对的和平。
“我觉得也是，怎么会有人质疑诺克斯教授的奉献？”
阿尔法的态度让王沈十分满意，同时，他使出了煽风点火的方式。
对方眼中容不得任何对于诺克斯教授的不敬，所以摆在王沈面前的只有反其道而行站在诺克斯教授的立场与阿尔法交谈。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不过他们对于诺克斯教授的质疑也情有可原，毕竟曾经孤岛基因研究中心发生过那种事……研究员的数据被掠夺一空，袭击者以闪电战的方式瓦解了研究中心的所有防御设施，而有足够证据表明诺克斯教授也一度落入了袭击者之手，所以那些人会怀疑诺克斯教授当初究竟是如何逃出来的也很正常吧？”
“毕竟，诺克斯教授不是能力者，当初就连他联邦安排给他的贴身安保人员也全部阵亡了……哎！真是可恶，如果当初我在那里的话，诺克斯教授他的也就不必蒙受这等冤屈了。”
王沈右手握拳，真情流露地锤了一下身边的储物柜，眼中满是愤恨。
“等一下，你是说……”
“当时我因为种种原因被调离了孤岛基因研究中心，非常巧合的是，我刚离开不久，袭击者就出现了，他们就像是事先得知了我离开的情报……你那是什么表情，你该不会真以为诺克斯教授从事了这么多年的研究，身边连一个靠谱的保镖都没有吧？”
“他从来没对提起过这件事。”
“那是当然的。”王沈说道：“当初我打算将这件事调查到底时，也遭到了诺克斯教授的反对，甚至不惜把我剔出了安保人员的名单。”
王沈的话起到了他所预期的成效，阿尔法已经陷入了震惊的状态。
“听着，我的时间不多。”
王沈趁势向前了一步，拍了拍阿尔法的肩膀，同时压低了声音：“你猜的没错，我不是什么电工，我出现在的这里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确保你第一次任务的顺利；至于另一点，则是我个人的请求。”
“……你说吧。”
“我欠了诺克斯教授一个人情，一个很大的人情。我怀疑当年孤岛记忆研究中心里出了内鬼，他试图陷害诺克斯教授并窃取教授的研究成果……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暗中调查这件事，但是还有一个地方是我无法接近的。”
“什么地方？”
“内网项目，据说有一个收录了全部过往任务项目的数据库，根据我的调查，种种迹象都表明，解开一切的钥匙就藏在那里，而那个项目的名称，叫做机械化基因。这取决于你，如果你想消除联邦对诺克斯教授的怀疑，还他一个清白，你需要的答案也许就藏在那里。”
第六十章：雨夜
既煽风点火之后，王沈又使出了挑拨离间，他认为以阿尔法和诺克斯之间的关系，他一定会试图为诺克斯平反，而当初一切的答案都藏在了机械化基因这个项目之中。
即便现在的阿尔法无法理解，然而当他有朝一日意识到率领强袭部队袭击孤岛基因研究中心的人是安多拉naxi基金会对外的和平天使时，疑惑和猜忌或许便会成为阿尔法与诺克斯关系的裂痕。
当然，除了推测之外，王沈也无法保证什么了。
尽管从理论上来说，他能够预知未来，但那是建立在他从未在2045年出现在美联邦南部，并与阿尔法之间发生了这场谈话的基础之上的“未来”。然而当火种埋下，就如白狼因种种原因无法响应能力者协会的号召，关于他的这一段历史便被改变了。
而王沈也无法确保这场谈话一定会带来积极的后果。
最理想化的结果是阿尔法在拦截天蝎之前，终于意识到了诺克斯博士一直以来与naxi基金会之间的联系，并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但也有可能在阿尔法调查整个事件的过程中便引起了诺克斯乃至naxi基金会的怀疑，并早早就死于对方的阴谋之下。
当因果链中的一环改变了，便会引起后续一系列的错乱。
其中之悖论就好比王沈通过与阿尔法残留的意识交谈，在2045年出现在了美联邦南部，而他此刻的出现，却很有可能导致九年后两人在《泰坦》内的谈话不复发生。
如果阿尔法在世界变革前夕存活了下来，他们便不会以那样的方式见面，而后来在维尔纳岛的一系列事件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当他在对方记忆中承担的不再仅仅是一个路过的电工时，那么在季赛的遭遇时，阿尔法便会将他认出来。
事实上当王沈说出这些话时，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的他无从得知未来变化成了什么模样，只有当他回到那个节点，才能了解到一系列的变化。
在2045年，他既没有与海神突击部队产生激烈的冲突，也没有在历史事件中承担多么重要的角色，甚至即便阿尔法后续向海神突击部队提到他的存在，后者也未必会相信有他这么一个人真的出现过。
他在2045年留下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想法。
………………
2045年7月。
美联邦南部。
自己曾经和一个自称诺克斯教授安保人员的人进行过一场谈话。
阿尔法的神情有些恍惚，他走过一条陌生的街道，突然降下的大雨让这个城市显得更加阴冷，他披着雨衣，全身都藏在了宽大的雨披之中。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产生了某种断层，在断层出现前，他像是在思索着某段至关重要的回忆，也有可能是在和某人进行着一场重要的谈话。
可在断层之后，他的身边空无一人，稍加思索后，他才回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是在去见一个重要的人的路上。
传言在心灵力场席卷全世界后，《泰坦》中出现了一个暗中与naxi基金会抗衡的势力，他们的隐藏得很深，他通过种种方式才寻找到了蛛丝马迹。对阿尔法来说，这是他潜在的盟友。
海神突击部队全军覆没，突袭天蝎本部的计划已被证实为一场精心布置的陷阱，而在他即将随着整个海神突击部队一起落入陷阱之时，阿尔法忽然想起了曾经在某个时间点里，由某人带给他的一个想法。
关于那位自称诺克斯教授安保人员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但顺着当时产生的念头，他在暗中展开了调查，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种种迹象都表明在孤岛基因研究中心事件中存在着一些无法解释的异常。
他无法找出内鬼，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强袭部队一度控制了孤岛基因研究中心长达的数小时时间，而在这段时间里，唯独只有诺克斯教授一人侥幸存活了下来。
尽管被救援部队找到时已然身受重伤，在手术过后不得不依靠机械来维持自己的部分器官，但阿尔法却注意到了另一个细节除了诺克斯教授之外的人，都是被一刀干净利落地抹了脖子，唯独诺克斯教授伤势报告是被人从正面捅了一刀。
这一刀伤害到了诺克斯教授的脏器，导致其失血过多，不得不进行手术抢救，但不可否认的是，与那些干净利落的一刀封喉相比，捅了诺克斯教授的就像个门外汉。
如果没有当初的那场谈话，这些都是会被轻易忽略掉的细节。因为没有人会去怀疑一个在那次入侵事件中丢了半条性命，后来不得不依靠机械维持生命的老人。
所以在阿尔法接受的最后一个行动时，他破天荒得没有完全遵守上级的命令。
尽管如此，终脑却还是落入了天蝎手中，而全世界近八成的人陷入了对方的心灵力场，在没有察觉的状况下成为了这个虚假世界中的一员。
“咚咚咚、咚咚咚”
阿尔法最终停留在了一个间普通的公寓门前。
公寓位于一个普通的居民区，他追寻着沿途的记号，找来了这里。如果传言中抵抗naxi基金会的组织真的存在，那么这扇门背后便是它的据点之一。
门背后响起了仓促的脚步声，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门便被人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阿尔法从未见过的男人，老实说这个一身睡衣的男人并没能给他留下太好的第一印象。
如果对抗naxi基金会的组织真的存在，镇守据点的也不该是一个穿着睡衣的中年男人。
“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可能是我走错了。”
阿尔法摇了摇头。
他找寻了一路，却忽然想起来自己并未制定好开场的对白。
难不成要直白地告诉对方“你们也要对付naxi基金会么？算我一个”么？
判断出自己很可能找错了地方，阿尔法转身欲走，他觉得开门的应该只是一个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虚假世界的普通中年人，在他敲门时，对方可能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着电视。
“等一下，我好像认得你。”
“你认得我？”
“唔……”中年人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了阿尔法一番后，才说道：“进门说吧……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沈奇一个普通的科学家。”
第六十一章：念头
“茶还是咖啡？”
“咖啡，谢谢。”
阿尔法悄悄观察了一番屋内的格局，温暖的橘色灯光，正在播放晚间档电视剧的频道，茶几上的水果拼盘，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里都更像是一个普通人家。他推测在自己敲门时，这个自称普通科学家的男人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不过他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的科学家。
在若干年，沈奇这个名字丝毫不迅速于天蝎，包括海神突击部队在内的各联邦部队都在追查这个人的下落，但和其他生死不论的通缉犯相比，每个联邦都注明了生擒。
严格意义上来说，阿尔法和沈奇非同一时代的人，当他加入海神突击部队时，已经有各种传言说沈奇已经死在了他流亡的路上。
阿尔法在海神突击部队里读到过关于沈奇的侧写，他很难想象一个被注明了非能力者的科学家究竟是如何逃脱了各个联邦的追捕，并且诈死后逃出生天的。
“看来你也听说过我。”
沈奇几乎从阿尔法时不时悄悄打量自己的小动作几乎看穿了对方的心思，事实上绝大多数人在见到他之后，都会产生差不多的想法。
“在海神突击部队的档案里读到过你的侧写。”
阿尔法也不否认，坦然说道。
“哦，那已经很久之前的事了。”
沈奇端了一杯咖啡放在阿尔法面前，他也很久没有遇到过访客了，全面通缉展开后，他这些年一直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那么，找我有什么事？我听说海神突击部队的近况似乎不太乐观。”
“我听说你建立了一个对抗naxi基金会的组织。”
“抵抗组织？”
沈奇莫名地摇了摇头：“不，我从来没有建立过抵抗组织，我对那些纷争没有任何兴趣。当然，我不排除我和某人的某次谈话，阴差阳错地导致了某个组织的诞生。”
“天蝎获得了终脑和初代机的全部权限，我一个人的力量有些，无法与之抗衡。”
尽管自阿尔法拥有记忆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与天蝎这个名字紧紧维系在了一起，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面对现实。曾经有整个联邦以及海神突击部队作为他身后坚实的后盾，然而在突袭行动中，海神突击部队部队全灭，他数次尝试过联络联邦本部，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新闻呈现出的状况不容乐观。
在天蝎的心灵力场覆盖全球后，世界联盟先后发表了三次公开讲话，但是很快，这些公开演讲也都停止了。
孤立无援的阿尔法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连接了天网终端。
“既然天蝎是你创造出的能力者，你应该知道她的弱点。”
“天蝎的弱点？”沈奇为自己拿出了冰箱里的面包，又倒了一杯牛奶，行为举止看起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危机感可言：“没有那种东西，因为当初我在进行研究时，思考的是如何创造出‘最强的能力者’，如果有弱点的话，就称不上最强了……而且你刚才说她已经获得了初代机的权限，那就死心吧，已经没有人能阻止‘现在’的她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阿尔法隐约觉得沈奇似乎在“现在”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所以你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坐下来安安心心地喝上被咖啡，再好好睡上一觉，仔细想一想的话，其实现在的世界也不错。”
没有人追杀他。
他甚至可以在傍晚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观看已经十几年都没机会看的电视剧，一切似乎仿佛又回到了日常的生活轨迹，沈奇倒是并不排斥这样的生活节奏。
“我必须阻止她。”
阿尔法低着头。
这是他未竟的职责，也是他存在的意义所在，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他早就做好了死的觉悟。
“喂喂，别把气氛弄得这么沉重。”沈奇略带抱怨：“我可不喜欢和你这种苦大仇深的小子交谈，别人活了一大把年纪的人都还念叨着这世界的美好，而你则动不动就准备好去和别人同归于尽了。”
“这就是你的责任心么？”
如果坐在他对面的是别人，阿尔法尚且不会这么说，可是作为天蝎的创造者，沈奇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哦，要开始将责任心之类的大道理了。”沈奇兴致缺缺：“在你发表演讲前，能否问一下你为什么要阻止天蝎？”
“那是民心所向。”
“嗯，所以这是其他人的想法……不过我现在可以保证，隔壁看电视的老大爷现在没指望着你去干掉天蝎；楼上经常吵架的情侣也没这么想；楼下的保安还有可能把你当成破坏治安的不法分子转交给警方你可以一一向这些人查证，他们现在保证连天蝎是谁都不知道。”
“还不是因为他们被天蝎洗脑了。”
“你不是也一样吗？现在你已经失去民心了，但你仍然坚持己见。”
“看来，你仍然站在天蝎那一方。”
“不，我只是说出了一种可能性罢了。”沈奇耸肩：“还有一种可能是这就是世界本来的模样，而你所说的只是你臆想出的敌人，每个患有臆想症的病人也都认为他想象中的世界一定存在。”
“你是说我所认知的一切都是虚构的？”
阿尔法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谬论。
“那好吧，我们就假设你现在要去找天蝎对决，于是你势必要对此做出准备。”沈奇当着阿尔法的面打开了搜索引擎：“然后你打算从网络上找到关于天蝎的蛛丝马迹，可是当你输入信息之后，却发现这个世界的任何角落都没有你希望得到的资料，起初你一定会认为这是对方动的手脚，你不甘心，开始了更深入的调查。”
沈奇一边说着，一边滑动着全息屏幕上的搜索结果。
其中没有任何与天蝎相关的内容。
“这个过程可能持续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而这种事一般会以两种方式收尾其一，你找到了自我想象中的天蝎，并干掉了这个碰巧成为了你假想敌的倒霉鬼，然后你会得到满足，以为自己的人生价值得到了实现；其二，你锲而不舍地追查了几十年，都无法找到天蝎的踪迹，于是在你生命中的某一刻，你会突然质疑天蝎是否真的存在，而你这些年来的努力是否只是追逐自我臆想的过程。”
“我确定天蝎真实存在。”阿尔法说得斩钉截铁：“所以只会是第三种可能我找到她，完成自己的使命，或是死于她手。”
“是吗，那就只能祝你好运了，这注定会是一段比你想象中更为漫长的过程，因为我很确信，天蝎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沈奇说道：“换句话说，你现在要找的并不是天蝎，而是与自己‘臆想世界’连接的桥梁。”
“科学家说的话果然难以理解。”
“嗯，我刚才对你说的是一个念头会对人造成的影响当你从恍惚中惊醒并抱着一个强烈的念头时，往往说明你正处于某个时间交错的节点。”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有可能其实你已经死了，也有可能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理想，更有可能你只是个大脑中充满臆想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但你知道其中最有趣的是什么吗？”
沈奇顿了顿，卖了个关子后微微一笑：“又或许我们现在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
“咚咚咚、咚咚咚”
回过神时，阿尔法错愕地看着自己悬在门上的手。
他正站在一个门前，他像是愣了个神。
对，他正在寻找对抗naxi基金会的民间组织的路上，而这扇门背后，就是秘密据点之一。
门后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片刻之后，门开了。
“你是谁啊？”
一个秃顶的老头不耐烦地问道。
“我……”
“我不订报纸，也不买保健品。”
“咚”
又是一声闷响，门被粗鲁地关闭了。
第六十二章：悖论（其一）
“身体各项指数正常。”
“没有战斗过的迹象。”
“我说，你确定这家伙不是遭遇了某个超强的能力者么？同样的状况已经在短时间内出现过两次了。”
“也不排除是某次战斗时留下的后遗症。”
几人的交谈声不绝于耳，王沈的眼睛眯开一条缝，白炽灯的强光立刻照进了他的眼睛。紧接着他看见了左手支着下巴做沉思状的陈曦，便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断开了天网终端的链接。
这一次的穿梭让他自己也有些意识模糊，他只记得自己似乎在2045年给阿尔法留给了一个念头，至于他是怎么回去的以及阿尔法后来又如何了，他也无从得知。
“别装睡，我看见你醒了。”
一直暗中观察王沈的纪明雪立刻拆穿了王沈的小伎俩，他们同时被陈曦唤醒，然而在醒来时王沈却又一次陷入了昏迷状态。这一次昏迷时间长达一天之久，在这段时间里，陈曦和田博士已经排除了终端天网终端造成大脑性创伤的可能。
也就是说，在她睡觉的那段时间里，王沈一定瞒着她做了什么才会导致昏迷的结果，而调查结果又一次指向了能力使用超负荷。
上次被王沈用借口搪塞过去了，这次她必须问个清楚。
“哦，正巧，大家都在啊。”
王沈僵硬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露出了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他很快判断出了此时的状况。
改变阿尔发的过去和上次改变白狼一样，都引起了超负荷的反应。然而这种感觉和他当初在京都超负荷时的感觉不同，他没有明显的疲惫感与脱离感，醒来时力场依旧处于活跃状态，反而就像是好好地睡上了一觉。
“是啊，大家都在调查你。”
陈曦眯起了眼，她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在关于能力超负荷的数据库中，从未出现过短期、频繁造成昏迷的先例，造成这一现象的唯一可能，就是王沈丝毫没有吸取上次的教训，又一次肆无忌惮地挥霍了自己的能力。
此刻房间里只有秦姐、纪明雪和她。
“说吧，这次遇到的对手是谁。”
“阿尔法。”
“阿尔法？”
陈曦吃了一惊。
她得到了海神突击部队全军覆没的情报，终脑和初代机权限落入天蝎之手，率领海神突击部队发动突袭的阿尔法却并未被确认死亡，他被定义为失踪状态。
可是他没道理和王沈大打出手啊。
“你和他交手了。”
“没有啊，我和他聊了会天。”
“然后就昏迷了？”
“嗯。”
面对陈曦的质问，王沈选择了装傻。好在陈曦或纪明雪没有突然间凑近他，说出“这是谎言的味道”之类精妙的台词。
“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么？”
“没有，我现在状态非常好。”
“是吗？但我建议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
“你那边的状况如何了？”
王沈面向纪明雪岔开了话题。
“后来叶学姐联络了我们，中央城区已经被naxi基金会占领了，强袭部队正在现实中抓捕没有遭到心灵力场控制的人，我们断开连接的时候，她会帮我们盯着《泰坦》内的动向。”
雪国与世隔绝，空降各个联邦中枢城市的naxi基金会部队并未波及到这里，在他们离开之后，幸存的部队将维尔纳岛作为世界联盟的最新驻地，利用黑帆基地重建起了一个军事堡垒。
拉维什的死与安多拉的失踪让维尔纳岛的驻军陷入了混乱，各国部队趁势攻取了空中堡垒。
“目前还不知道诺克斯的想法，他现在是naxi基金会新一任的总指挥。”陈曦说道：“不排除他可能调集部队攻打维尔纳岛的可能。”
在八成人都遭到心灵力场控制后，naxi基金会在兵力上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同时他们还将绝大多数能力者限定在了《泰坦》当中，维尔纳岛此刻无论在兵力和能力者的储备上都处于绝对的劣势。
显而易见的是，如果想要逐渐召回主动权，他们必须逐步破解各个区域的初代机核心，想要做到这一点意味着他们不但需要《泰坦》内部的努力，同时还要派出一支特殊部队前往该区域。
后者的风险无疑要高很多。
不仅仅因为现实世界不存在复活的概念，更棘手的是naxi基金会的部队已经占领了各个联邦的重要城市，这种占领不只是兵力层面，他们已经控制了各个城市的基础设施，其中也包括监控。
一旦被发现，迎接他们的将会是整个城市的围追堵截。
往最坏的地方考虑，naxi基金会至少还掌握了雷霆、天蝎的干部，在能力者战力方面也处于绝对的优势。
“不过这些不需要你们考虑，稻草人已经展开在各地的活动，你们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尽可能套出关于初代机核心的情报，他们的兵力过于分散，不可能估计的每一个角落，所以我猜他们会物色一些新加入的能力者来充当保护的工作，就比如小雪提到红卡持有者。”
说罢，陈曦又补充了一句：“但在那之前，你先给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别没隔多久又昏迷了。”
“知道了。”
见陈曦和秦教官转身离去，纪明雪盯着王沈看了好半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她什么都没说，也扭头跟了上去。
热闹的房间很快陷入了寂静，王沈双手放在后脑勺上，仰面朝天地躺了下去。
对他而言，最终要的信息是阿尔法还活着。
这让他意识到就连既定的事实都能进行改变，看来时空之力要远比他想象中更神奇，而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让他昏迷上一段时间。
和能力造成的影响相比，这种副作用完全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回到2045年除了能力的限度之外，也从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天蝎的力量。至少现在她没能获取阿尔法的大脑并夺取对方的力场。
接下来……
接下来他的余光看见了出现在窗外的人脸，已经直勾勾盯着他看的眼睛。
“噗”
王沈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没想到你这么能沉得住气，就连那个纪明雪的姑娘都不知道你的秘密。”
“啥？你在说什么？”
王沈故作疑惑。
“虽然不知道你具体改变了什么，但你一定对过去进行了修改，没错吧？”安多拉腰腹用力，轻盈地从窗口溜进了屋内：“别急着否认，你骗不了，因为相似的事我在别的人身上见过。”
“你难道从来没好奇过你的父亲究竟是如何以普通人的身份躲开各个联邦追捕的么？”
第六十三章：悖论（其二）
“你难道从来没好奇过你的父亲究竟是如何以普通人的身份躲开各个联邦追捕的么？”
“不，我比较好奇你到底都练过些什么。”
看着以近乎妖娆姿势落地的安多拉，王沈忍不住吐槽道。
“这些都是基本功。”安多拉俏皮地笑了笑：“千神度、金绣舞，任何有过记录并叫得出名字的技巧，我都训练过，而与此同时，我还接触到了一些鲜为人知的信息，比如说，关于你父亲的，当然，我想你应该也早就意识到了那个男人实际上并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了。”
王沈不置可否。
事实上这种可能性早在他前往维尔纳岛之前就产生了，只是当时他一直自我安慰式地回避这种可能性，但后来发生的事以及小叔的态度一次又一次印证了他的猜测。
“追捕沈奇的势力除了世界联盟以及各个联邦的机密部门之外，还有类似于雷霆这类渴望得到他所掌握知识的恐怖组织，也就是说，在追捕他的人里面，也包括一些极度危险的能力者。”
“可每一次精心策划的陷阱都会被沈奇提前识破，一次又一次有惊无险地躲开追兵，在整个追捕过程中，他就如同能够未卜先知一般。”
“不愧是他。”王沈由衷称赞。
“于是一些人针对种种离奇的现象产生了猜测，其中有人认为在各国部队中都安插有沈奇的卧底，每当他们布下天罗地网，各个部队里的卧底便会事先通知沈奇……但很显然，这种猜测经不起推敲，如果他真的能只手遮天到渗透进世界每一支精密部队，那么他根本就不会落得流亡的下场。所以在小范围内出现了另一种说法沈奇的预知能力，来源于他真的能以某种方式跨越时间。”
说话时，安多拉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王沈，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因为第二种说法远要比第一种离奇又经不起推敲得多，乍一听起来，倒像是某个次次追捕沈奇失败的人无能狂怒之下推卸责任的说辞。
尽管科学日新月异，但时间仍然是人类一直无法跨越的限制，跨越时间回到过去改变未来，即便发挥最极致的想象，恐怕都无法想象出掌握了这种能力人的界限。
然而naxi基金会掌握到的种种迹象都表明，沈奇或许是唯一一个突破了这种界限的人，如果猜测成立，那么沈奇能躲开追兵也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了。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一些边缘的线索为了这一推测提供了可能性：
2045年是阿尔法加入海神突击部队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
同年，世界联盟驻马萨诸塞州科研基地展开了关于时间引擎的研究。
“从时间节点上来看，你难道没有觉察到一些异常么？”
“异常？并没有。”
“根据naxi基金会掌握的情报，阿尔法的第一次行动并不顺利，尽管袭击美联邦南部的军阀很快溃不成军，并且他击杀了对方派出的五级能力者，但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他有超过半个小时处于了失联的状态。”
他们仍然能调出当时行动的资料，在阿尔法失踪的时间里，海神突击部队下达了死命令，同时调查了所有本地部队，甚至在短时间忽略了港口的入侵者，全员朝发电站发动了包抄。
结果是阿尔法无碍，发现他时，阿尔法正待在储备室内。
至于让他陷入失联状态的人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年，天蝎对马萨诸塞州科研基地发动了袭击，关于时空引擎的数据和计划全部随着研究员一同被销毁了，但无独有偶，和美联邦南部发生的事件类似，在时间引擎的计划中，也出现了一个‘未知’的人。”
“未知”，指的是他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辨识其身份的资料。
“而更异常的是，天蝎2045年袭击马萨诸塞州的研究院时，沈奇已经被认定死亡多年了，从理论上来说，如果他是在那个时候才通过研究找到了跨越时间的窍门，那么若干年前他又是怎么逃过各国追兵的呢？”
“所以说这些都是你们的个人臆想，你们完全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难道你们没想过老爹他只是运气爆棚碰巧躲过了追捕，而2045年的什么研究和他无关么？”
“可是你刚才的反馈告诉了我截然不同的答案。”
安多拉忽然间凑近了王沈，两人面对面的距离不过几厘米，王沈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明白了“吐气如兰”的真实含义。
他的脸上温温热热，全都是安多拉呼出的热气。
“我刚才说过了吧，我学过很多东西，其中也包括看人。”安多拉说道：“看人指的是察言观色的能力，炉火纯青者便能看穿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而你种种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都告诉我，你对于时空穿梭的概念并不陌生。”
“那是肯定的。”
王沈脸色稍稍有些不太自然，他觉得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两个人离得太近了，而他并不习惯和女孩子进行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种事科幻电影里不是常演么？没什么好奇怪的。”
“如果是真的，你就不必刻意隐瞒自己情绪的波动了。”安多拉微微一笑：“美联邦南部的异常也好，马萨诸塞州研究院神秘的博士也好，这些都是修改过去时造成的不可避免的影响吧？虽然我们的记忆也会随着过去的事件而发生改变，但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而naxi基金会怀疑沈奇死亡真实性的主要原因，是源于拉维什。
“拉维什先生曾经是沈奇的助手，他就算相信沈奇已经找到了逆转时间的钥匙，也不愿意相信沈奇死亡的事实。”
安多拉眨了眨眼：“其实你也找到了吧？两次不合时宜的昏迷是能力负荷带来的副作用，上次你消除了沈络身边让你陷入苦战的某人，而这一次……”
她沉吟片刻。
“你改变的，我猜你改变的是阿尔法死亡的事实。”
没有任何原由，也没有任何根据。
之所以产生这样的想法，也仅仅出自于女人的直觉。
第六十四章：请求
女人的直觉真的恐怖。
作为一名优秀的辩手（自认为的），王沈最怕的就是这种毫无道理却死死认定一件事的对手，看安多拉的架势，他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否认，对方可能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而他们现在的距离已经够近的了，如果再“缠斗”下去，安多拉可能下一步就直接亲上来了。
“你就告诉我又没关系嘛，我不会到处乱说的！”
安多拉拍胸脯保证道。
冷静细致的分析过后，自然就是装可爱的撒娇战术了。
在王沈做出反应前，她已经抱住了王沈的胳膊。
其实硬要撤道理的话，她还是能扯出来一些的，就比如阿尔法的死在naxi基金会的设计之中，正常来说，将诺克斯教授视为父亲看待的阿尔法绝对不会怀疑诺克斯提供的情报，除非，在此之前阿尔法就已经对诺克斯教授产生怀疑了。
这个火种般的念头很可能就是跨越时空的王沈提供的。
当然，这些都是从结果推导过程，她先是认定了王沈具备了穿越时空的能力，才设法从中找到线索。
“既然你已经确定了，为什么又非要从我这里得到肯定的回答。”王沈满头黑线，他向来不擅长应付像安多拉这样过于主动的女孩子：“就算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吧？”
“那肯定。”安多拉理直气壮：“如果你否定了我就想别的办法迫使你承认，到时候牵扯进来更多人，造成更严峻的环境，迟早有一天你会露出破绽来。”
看来，这就是死缠烂打的强力之处了。
“那就算你的猜测是真的吧。”
“很好，我满足了。”
安多拉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维尔纳岛的战争结束后，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体验到这种自我满足的感觉了尤其是她面对的正是破坏naxi基金会战略的主导之一。
能够跨越时间的人很可怕，更可怕的是这个人在获得这项能力之前，就已经被誉为最强的能力者了，与大头目之间的战斗让她记忆犹新。即便在布度御魂的帮助之下，她都无法伤到大头目分毫，而那还是在对方根本没有认真的状态之下，可即便是这样一个强大到近乎无解的能力者，几乎毫无抵抗之力地就被王沈干掉了。
“说吧，你现在到底有多强？是不是比天蝎还要强？”
在安多拉的想象中，能够稳压大头目的，或许也就只有天蝎了。
不过此刻的天蝎也今非昔比，初代机与终脑最大化开发了天蝎的能力，让她的心灵力场足以通过泰坦网络覆盖整个世界，凭借她的想象，已经很难分辨出天蝎和王沈究竟谁才是真正的“最强能力者”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和天蝎打过。”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拉维什先生的计划成功了，虽然她成了稻草人的俘虏，但已经没有未竟的职责了，接下来，便是依靠自己的意志而活。而如果能亲眼见证王沈与天蝎之间火星撞地球般的能力者大战，那恐怕会是她一辈子见过的最壮观的场面。
“我看你可没有一点俘虏的样子。”
王沈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陈曦不但没有专门给安多拉设立牢房，反而放任对方大晚上的偷偷溜进自己的房间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陈曦这人秋后算账的本事王沈是领教过的，等她想起来要用安多拉的时候，也会毫不客气地榨干她的最后一丝价值。
“原来你还在意这种事么？”安多拉舔了舔嘴唇：“那要不要现在就让我进行一下俘虏的职责呢？囚禁play什么的也是可以的，我不介意和你这种优秀的能力者进行更加深入的‘交流’。”
“还是免了。”
王沈目不斜视。
他承认自己看过类似的本子不假，但臆想和实施是两码事这早在他当初和季胖子玩gta8的时候就明白的道理，玩过gta系列的玩家都知道，当你走在街上看见停在路边的轿车时，真的很想把车门打开，把里面的人揪出来然后上车，潇洒地撞倒红绿灯后扬长而去。
“，你真是无趣啊。”安多拉悻悻地后退了一步：“要是那么做了的话，我就能更理直气壮地给你提要求了。”
美人计施展失败，安多拉也不气馁，毕竟她对此也不抱有太高期望。通过几次的相处，她大致摸清了王沈脾性，这家伙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确很在意周围人，尤其是朋友对自己的看法，所以即便为了维持他正面的形象，他也不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响应自己的要求。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一些不容拒绝的条件。
“我在外面听见你们在调查诺克斯，其实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或许还能推算出他此刻藏在哪里。”
“那么，代价是……？”
王沈很清楚就算安多拉真的知道这些事，也绝对不会本着做好事的态度全盘告诉他，从偷偷摸摸溜进房间的那一刻起，她就明显抱有目的而来。
“你似乎要比沈奇更进一步，就算是死亡的既定事实，都是能被改变的……没错吧？”
“复活拉维什就不要想了。”
“不是他。”安多拉摇头：“死亡从一开始就在他的算计之中，他从未考虑过活着离开维尔纳岛，他决定将自己的全部都献给新世界到来的那一刻，殉道者般的死亡才是他理想中的结局……我想拜托你‘复活’的，另有其人。”
“你先说说看。”
“我的老师。”
“谁啊？”
“鬼牌。”安多拉说道。
她从陈曦那里打听到了会场事件的结局，遭到各国顶尖战力的围攻，身边又缺少了布度御魂，战死恐怕是唯一可能结局。
“如果你能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我把你想知道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安多拉认真地说道：“当然，如果让我嫁给你也是可以的。”
“恐怕有些困难。”
王沈也认真地进行了回答。
想要回到过去，必须得知一个明确的、并且对当事人造成了至关重要的时间节点。鬼牌死了，而他并不能像阿尔法那样在死亡模式下发言。
“关于这一点……”
安多拉缓缓开口：“我希望你改变的，不是他在维尔纳岛战死的事实，而是……他与拉维什先生的相遇。”
第六十五章：千面（其一）
若干年前，霓虹群岛，京都。
“吸气！呼气！预备挥刀！”
“嘿呀！”
随着教头一声令下，道场内传出整齐划一的挥刀声。
“第二排的第三个！”
“是，教头！”
“挥刀的时候不要鬼叫！”
“好的！”
队列中不少人表情怪异，憋笑让他们涨红了脸，但却又不敢在教头面前笑出声来，因为知道他们修行的，是族内的长老，他将直接决定他们当中谁能脱颖而出，开始千神度的修行。
拔刀挥刀的训练每个人都进行过上万次，而千神度则是另一个层面的技巧，除了宗家的嫡传之外，为了保持御守一族的延续性，长老们会从每一代年轻人中选出资质尚可的弟子传授千神度，以免嫡子无法延续御守一族的绝技。
不过他们这一代人似乎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了。
因为族长的长子自出生起便被冠以了天才的名号，在他不到十岁时，道场就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而现在又过去了几年时间，他们猜测他一定已经掌握了千神度的奥义。更可怕的是这样的天才在一个时代居然同时出现了两位，族长的此女御守千代也是早早便获得了修行千神度的权力。
“今天就到这里，你们自由练习吧。”
长老说罢，暗自瞧了一眼通往山顶的道路，此刻山间的楼阁云雾笼罩，而今天对御守一族而言是一个无比重要的日子。
…………
“喂，我说你刚才鬼叫什么呢！”
毛毛躁躁的年轻人们见长老走了，纷纷指责起王沈没公德的行为。
本来大家注意力都很集中，甚至都快摸索到传说中的人刀合一的境界了，结果那一声鬼叫冒出来之后，所有气都散了，有的人挥刀的那一下更是差点岔了气。
在他们上万次的挥刀练习中，还是头一次有人怪叫出声来。
“抱歉、抱歉，我以为那样更有气势一些。”
王沈挠了挠头，虚心接受批评。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从来没有在道场修行过刀法，根据安多拉的描述回到这个时代之后，他掩人耳目地混入了道场，伪装成了无数分家子弟中的一员。他记得自己以前看动漫和电影的时候，那些人挥刀时都要大喝一声，所以他刚才就不假思索地叫了出来。
王沈万万没想御守一族属于闷骚派砍人不出声的那种。
好在分家子弟鱼龙混杂，一时间也没有人质疑王沈的身份。御守一族身为守护一族，不仅人丁新旺，同时还有一些长老与仆人、外人甚至是山下买菜的山姑的私生女私生子混入其中，总之细想的话所谓的分家血统构成其实非常复杂，怎么算都是一笔糊涂账，所以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在再去追究这些事了。
道场的年轻人们不必互相认识，他们早就习惯了道场冷不丁地冒出一个新人。
“不过话说回来，长老这是去干嘛？”
王沈将木刀往肩上一抗，很是自来熟地凑近了刚才和他说话的一个面善的胖子，开口问道。
“你这都不知道？”
胖子古怪地看了王沈一眼：“新来的吧？”
“嗯，刚来没多久，第一次参加道场的训练有点紧张。”
“我猜也是。”微胖的年轻人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你刚来，不知道也正常，有传言说长族长夫人要生了，长老他们都要去陪同。”
尽管这件事早就流传开了，但他们这些“底层群众”还是不敢公开议论这些事的。其实对于宗家而言，他们乐于为族长夫人接生，因为前两个孩子都是天才，可以预见他们在未来将成为御守一族不可或缺的栋梁，而这样的天才自然是越多越好。
不过对于他们这些整天在道场里挥刀的分家子弟来说，就算不上什么好消息了。
宗家人看重血统，如果他们认为已经有足够的传人，估计就不会从他们之中进行选拔了。千神度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剑术的升华，更是改变身份地位的唯一途径。每一代的长老当中，便会有一两个流淌着分家血液的“外人”。
“懂了，多谢。”
王沈大概推算出了此时的时间节点。
这应该是御守铃出生的日子，此时的鬼牌还未盗取布度御魂叛逃。此时的御守家与若干年后没什么变化，道场外有一片池塘，正直樱花绽放的季节，散落的花瓣不时落在池塘之上引起一片涟漪。
不过王沈却并没有心思赏花，因为按照历史的进程，在御守铃出生不久后，族长夫人就离世了。安多拉认为，母亲的死是鬼牌的心结，也奠定了他后来盗取了布度御魂，走上了另一条的道路。
和前一次人生地不熟的美联邦南部不同，他在若干年后来过这里，映入眼帘的一切都充满了熟悉感，而这些熟悉感又带给王沈怪异些许怪异。
接着，一把木刀架在了他的脖子前。
“有话好说！”
尚处于愣神状态的王沈本能地说道，这是求生意志极强的体现。
“你不在道场训练，在这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用刀架着他脖子的人有几分面熟，她身上穿着和服，一袭长发直垂腰间，舒展的眉宇间要比若干年后柔和了许多。虽是严厉的诘问，但语气却轻柔和缓，并不咄咄逼人。
“我……！”
王沈与御守千代对手片刻，踌躇片刻，只能使出万能的杀手锏“拉肚子了！”
“拉肚子了？”
御守千代狐疑地眯起了眼。
她认为王沈在说谎，将木刀架到对方脖前时，她稍稍观察了王沈片刻。这人看上一点都不着急，路过池塘时，甚至还悠然巧了一眼散落在水面上的樱花花瓣，这哪里是拉肚子的人急着找茅房的表现？
所以她很快认定了王沈是在找借口开溜，打算偷懒。
“你，跟我来一趟。”
“别啊，我真的……”
“拿起你的刀，少废话。”
御守千代未持刀的手轻轻一推，在道场其他人一副看好戏的眼神之下，将王沈逼回了道场。
“来吧，打赢我的话，就允许你去偷懒了。”御守千代说道。
“既然被你识破就没办法了。”王沈叹了口气，故作阴沉地握紧了木刀：“看来是时候表演一下真正的剑术了。”
第六十六章：千面（其二）
在御守一族的年青一代中，御守千代拥有极高的人气。
不仅仅因为她继承了宗家优良的基因漂亮可人，更因为她和自己的哥哥的性格形成了鲜明对比，宗家的少主总是练习中面部表情地秒杀对手，而大小姐很会体谅他们的心情，无论对手是谁都每次尽量让整个过程有来有回，给予他们这些“底层人民”良好的交手体验。
试问这样一个性格好，漂亮温柔又实力超群的大小姐有谁不爱呢？
面对这样的御守千代，王沈一脸凝重。
他不止一次见过千神度，真要算起来的话，安多拉的所掌握的技巧并不在此时的御守千代之下，没有人能想到他有备而来。
屏息凝神，剑意所致，剑刃所指……
王沈心中默念着不知从哪听来又自己瞎改了一通的秘诀，刹那间，他双目一凝，转眼间木刀直指御守千代。
下一秒，在御守千代出刀的瞬间，他身子一歪，以标准的滑铲之势越过了对方，接着顺势躺倒在地，这霎时间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围观者根本没看清电光火石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发现王沈已经以标准的战败之势倒地不起，脸上甚至还留着犹如全国大赛遗憾败北的不甘与悲愤。
“不愧是来自宗家的天才，我输得心服口服。”
王沈“不甘”地说出了准备已久的台词。
他并不是傻子，此时的御守千代十有**已经掌握了千神度的奥秘，如果被他这么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分家菜鸟击败，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他的败北则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围观者们唯一没料到的是和平时的焦灼比起来，王沈这次的败北似乎来得太快了一些。
“你，给我起来。”
御守千代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些许愠怒。
她很确信对方躲开了她的拔刀，正当她诧异之时，王沈却以浮夸的姿势倒在了地上。这家伙不仅试图伪装拉肚子开溜，更气人的是在和她对战时也不尽全力，而是以这样的方式投机取巧。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就连她刚才也没看清王沈到底是怎么躲开的。
这家伙虽然很会耍滑头，但绝对很强，很可能已经远远超过了道场里的所有人。
“不，我已经领略了你的强大，我不是对手。”
“刚才那一刀根本没有砍中你。”
“砍中了，其实在你没注意到的时候，你的剑气已经伤到我了。”王沈脸色煞白，又惟妙惟肖地演绎出了元气大伤的模样。
他不止一次听说过，剑术高手的战斗往往在一瞬之间，而到了化境，剑客更是能用剑气伤敌。
“从来没有那种东西。”
御守千代面无表情，千神度的奥义也仅仅是快到极致的拔刀术，而剑气则完全是艺术作品中夸张出来的部分。
木刀悬在了王沈面前。
“重新来过。”
“你也太固执了吧！”
王沈大为不满，他觉得自己已经演得十分卖力了，瞧瞧那滑铲到底的动作，那脸色煞白的反应，这种精妙的演技都足以竞争奥斯卡最佳男演员了，可是御守千代却并不满足。
赢了不就可以了吗？
砍没砍到根本不重要好吧，而且以周围人的眼力，他们又看不清发生了什么。
“喂！你小子说什么呢！”
“能和大小姐交手是你荣幸！”
“赶快爬起来！”
“就算被踩了也是荣幸啊！”
王沈的抱怨反而引起了围观者的愤怒，尤其是说最后一句话的人，他激动地简直恨不得自己冲入场内代替王沈躺倒在地了。
我看你其实是想自己被踩吧！
王沈一个鲤鱼打挺，重新拿起了木刀。
看来不真的练上几个回合是不行了，而他真正担心的则是山间云雾缭绕的阁楼中正在发生的事件。听了安多拉的叙述，他隐约觉得御守夫人的死似乎并不简单，至少用难产至死说不通，否则鬼牌也不会不惜盗取布度御魂，叛逃出家族了。
“来吧！”
王沈象征性地将手中的木刀甩出些花样来，事实上他并不会剑术，如果单论挥刀的基本功的话，道场里随便找出来个看热闹的可能都能完爆他。所以他采取了御守千代攻过来，他就象征性地挡一下的战术，并暗自筹划着打上十几个回合，他佯装脱手，失手将木刀甩出去，败得更加顺利成章一些。
骂骂咧咧的人们渐渐停了下来，不知不觉中，人们被这一场奇怪的对战吸引了，不一会道场便只剩下了木刀碰撞的响声。
一方面，王沈挥刀的姿势完全不对，发力点不对导致他每一次格挡或是挥刀都事倍功半；但另一方面，这种初学者般的动作竟然能和御守千代对上这么多回合。
“啊！”
王沈并不怎么走心的惊叫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他手中的木刀脱手而出，在半空翻转了好几圈之后，落到了远处，而御守千代的木刀已然直指他的喉咙。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回避和我交手了。”
“这不是很明显吗，因为我不是你的对手啊。”
“不。”御守千代摇头：“因为你连最基础的‘式’都没有掌握。”
“因为我是初学者嘛。”
……
“胡说！”
“不可能！”
“你这家伙肯定是假装的！”
不等御守千代开口，围观群众又一次强行介入了两人的谈话，人们义愤填膺因为他们并不愿意承认一个什么都不会初学者居然能一度在对战中和御守千代打得难解难分，扪心自问，在目睹了两人交手后，他们自认为没有赢下王沈的把握。
“是么？”御守千代终于满意地收了刀：“你的天赋不错，就由我来指点你吧。”
王沈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虽然他的一招一式都展露出了他初学者的身份，但是他应对自己进攻的方式却不像是第一次与人战斗，而且她隐隐觉得王沈似乎见过御守一族的剑术。
为什么！
对于御守千代提出的令其他人眼红不已的邀请，王沈只想仰天长啸。
看来御守老师好为人师的特性从这时候就已经有所表现了。
可是他现在正在赶时间好吧！
“感谢你的邀请。”
王沈抱拳：“但是今天我忽然发现剑士可能不太适合我。”
“嗯？”
“大小姐，我已经决定去当宝藏猎人了。”
第六十七章：千面（其三）
王沈一直认为，当你不知道该干什么但有必须说出一个职业的时候，宝藏猎人是不二的选择。
它好就好在就连宝藏猎人本人都不知道这职业到底是干什么的，别人就更不可能识破他的底细了俗话说，要想骗过别人，就要先骗过自己，而宝藏猎人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职业。
然而这一次，王沈无往不利的宝藏猎人战术失效了，在围观群众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下，王沈被带离了道场。唯一的好消息是，御守千代此刻也正打算去山的阁楼，此刻御守一族的长老们都聚集在阁楼外，上山时，王沈看见了停在道路一侧的轿子。
聚集于此的不只有御守的族人，王沈还在穿着狩衣的人群最前端看见了安倍役清，此时的安倍役清身上并没有若干年后的轻浮，他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楼阁之内。尽管御守一族和安倍一族向来不对付，但他和御守夫人私交不错，一大早便来了。
“你又把什么人带来了？”
叫住御守千代的人态度略带不满，王沈抬起头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正坐在古木的树杈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一柄入鞘的太刀系在他的腰间，这是王沈来到这里之后见到的第一把真刀。
他路上打听到只有在御守一族之内地位相当的人才能携佩刀在庭院行走，地位不够的，诸如道场的初学者们只能佩戴木刀。御守一族以拔刀术闻名天下，佩刀对于御守族人而言就如图腾一般，当嫡系千神度大成之日，长老便会请来霓虹群岛最有名的刀匠，为其量身打造一把佩刀。
御守一族内不仅有族谱，还有刀谱。
每一人家住的佩刀都有独一无二的名号，每一任家主离世后，他们的佩刀便会陈列进铭心大殿之内。
树上的人随身携带佩刀，便意味着他已经练就了千神度。
“我在道场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天资不错的人。”
御守千代有说有笑地把王沈推到了自己身前：“只要加以训练，他一定会被大长老相中……我现在正在劝说他放弃宝藏猎人的梦想，改行成为剑客。”
“千代，你还是这么幼稚啊。”
树上的人一跃而下。
王沈又仔细看了看才勉强认出对方事实上他也就见过鬼牌一次，而那已经时隔十几年了。
而鬼牌的另一个身份，是御守家主的嫡子，同时也是御守千代的兄长。
当然，在这个时代，他还没有“鬼牌”这个绰号，王沈也不知道他的能力此刻觉醒了没有。
“什么啊，我看你根本没有弄明白身为嫡子的义务。”御守千代鼓起了包子脸，反过头来教训鬼牌：“除了修炼剑术之外，宗家还肩负着维系御守一族稳定的责任，你难道没听说吗？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只有集合了所有人的力量，才能担得起守护一族的名号！”
御守千代也一直是这样身体力行的。
不仅仅止步于自己的修行，她会有意识地与分家子弟一起训练，在必要时还会指点他们一些进阶技巧。而她的哥哥则不同，当后者意识到道场内已无敌手时，便一次也没有再去过，而在那之前，他不会对任何人放水，往往是一击制敌，不留任何情面。
虽然训练时用的都是木刀，但被直接捅到了干骨头还是会疼上好几天的。
这也是御守千代和鬼牌在道场名声天壤之别的主要原因。
“哼，我可指望不上那些练刀的都拿不稳的人。”
鬼牌的态度十分冷淡。
事实上他也从来没把道场一起练习过的那些人当成同族看待，当真正的灾祸降临时，那些人除了碍手碍脚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
“倒是你。”他瞥过御守千代别在腰间的木刀：“如果你把心思放在正事上的话，应该早就有自己的佩刀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迟早都会有。”
御守千代闷闷不乐，每一次交谈都会以不欢而散作为收尾，她的哥哥性格孤僻，几乎从不和同龄人交往，面对她这个唯一的妹妹，也往往爱答不理。他绝大多数时间都跟随大长老修行，每个月之后很少的时间能才能见上一面。
根据两人的交谈，王沈已经大致摸清了状况。
这哥们就是当代佐助吧。
传说中没头脑与不高兴中的不高兴而且一想到他未来盗取了布度御魂叛逃的“光荣事迹”，王沈顿时觉得更像了。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来这自取其辱。”紧接着，鬼牌将矛头直指王沈：“她幼稚的想法代表不了长老，别以为她夸上你几句，你就有可能被长老选中了。”
说到此处，他轻蔑地摇了摇头：“应该说，就算你天资不错，但也生错了时代，分家只不过是宗家为了避免千神度断代而准备的备用品，而在这个时代，千神度已经不需要外传了。”
出现了！
莫名其妙的挑衅！
面对鬼牌满眼的瞧不起，王沈表示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鬼牌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连分家的人都不是，他身体里可没流淌着一丁点御守家的血液，只是个趁守卫没注意翻墙溜进来的名侦探罢了。
“你不要搭理他！”
御守千代凶巴巴地瞪了一眼鬼牌的背影，安慰道：“那个人心理有问题，一个初学者能和我过上几招已经不错了，继续努力的话，你将来绝对会大有作为等仪式结束了，我就带你去见一下大长老。”
“好的，多谢大小姐。”
有的人表面上说着好，但背地里已经盘算着一会该怎么开溜了。
御守夫人在这几天之内便会因为难产而死，鬼牌则趁着长老们筹办丧事之时，盗取了布度御魂。而唯一一个看穿了真相的，就是外表看似帅哥，内心却……
咳。
王沈编不下去了。
事实上就连安多拉也不知道当年御守夫人离世的真相，所以就只能由他亲自调查清楚了。
犯罪嫌疑人一号，安倍役清。
上次在京都遇到他是，他似乎隐约知道些隐情，只是当时王沈觉得那是御守一族的家事，便没有多过问。
得想个办法跟着他溜进去。
王沈环顾四周，陷入了沉思。
第六十八章：千面（其四）
看着高耸入云的山间楼阁，王沈立刻脑补出了夜幕之下，黑影穿梭于屋檐之间的画面，不过他很快意识到现在世风日下，阁楼外还齐刷刷地站了一群人，估计除了眼神不好的老大爷之外，是个人都能发现他跳上了屋顶，并将他当场抓获。
所以王沈默默略过了这个计划。
安倍役清并不了解王沈焦灼的心情，见大长老从阁楼内出来，两人点头示意后，他目不斜视地向阁楼内走去。
“大小姐，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b计划挑拨离间。
“奇怪？有什么好奇怪的？”
御守千代表示不解。
“按理说安倍家应该和我们水火不容才对，安倍家的人在这种时候登门，莫不是向暗地里谋划着什么阴谋不成？”
“不会吧……”
御守千代顿时没了底气。
老实说，她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安倍家没一个好东西，其中还诞生了不少类似安倍家偷东西之类带有地域黑性质的故事。要说奇怪的话，其实大家看见安倍役清后，都或多或少产生了这种感觉，但连父亲都默许了，其他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觉得保险起见，大小姐你应该暗中调查一下，你知道的，这些大家族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等一下！”
御守千代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我就出生在大家族里，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说错了。”
王沈立刻改口：“我说的是姓安倍的大家族，他们不都是阴阳师么？你知道阴阳师是干什么的么？”
御守千代摇了摇头。
“就是那种在背地里搞诅咒、扎小人、摆弄巫毒的家伙，这个人是安倍家的代表，扎小人的功底肯定了得，稍有不注意的话，搞不好他就给夫人下咒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时御守千代远没有若干年后见多识广，在御守夫人离世、鬼牌叛逃前，她还只是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大小姐，对于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所以即便是同样生活在京都的安倍家，她也不甚了解。
而王沈的骗术之所以能成功也得益于御守一族流传的各种关于安倍一族不好的言论。
言论已经不局限于剑术与阴阳术的争斗本身了，一些不相干的事也统统都被推卸到了安倍一族身上，如果冰箱里的菜被偷吃了，那根本不需要犹豫，绝对是安倍一族的小偷干的，就算偷吃者人赃俱获，他们也能得出这个人是被安倍家的阴阳术控制了的结论。
总之，对于像御守千代这般足不出户的深闺大小姐而言，安倍一族已经妖魔化了。
“我们得溜进去监视他。”
“……好！”
御守千代迟疑片刻，最终下定决心似地点了点头。
挑拨离间的主要好处，就是能策反御守千代在现在的情况下，也就只有御守千代能带着他穿越人群，在被引起任何人怀疑的情况下进入楼阁之内了。御守夫人是御守千代的母亲，在这种重要的时刻，大小姐想要陪在母亲身边也无可厚非。
至于他是谁，就无关紧要了。
整个过程比王沈想象中更加顺利，大长老在见到他们之后不但没有阻挠，反而和御守千代寒暄了几句。
“嘘……”
躲开了侍卫和婢女之后，王沈率领御守千代躲进了隔壁的房间。
这个计划的灵感来源于隔墙有耳，进屋锁上门后，他便将耳朵贴在了墙边，身体力行地实践了这个成语的精髓之处。
安倍役清已经进去有段时间了，王沈倒要听一听这个安倍家下一任家主在这种时候跑来这里做什么。
………………
“这个令符叫做血咒，是一种非常古老的术式，我也只是在族内的图谱见过这种令符，它应该已经失传很久才是。”
“作用是什么？”
屋内还有另一个声音。
“作用么。”安倍役清叹了口气，单听血咒这个名字，便能知道它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下了血咒的人，身体的器官会快速衰竭，受咒者发现时往往为时已晚，在器官衰竭殆尽之后，他们体内的血液会随之干涸，最终受咒者浑身干瘦形同朽木，死状……总之，是一种相当恶毒的咒术。”
“实际上这些诅咒之术已经脱离了阴阳术的范畴，先人只是将这些咒术编入图谱，却没有留下施咒的法门，就是为了避免被心术不正地人学了去。”
“我对着些没兴趣，这血咒该如何破解？”另一人问道。
“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地方。”安倍役清说道：“施展血咒需要受咒者的血，下咒者势必已经与夫人有过接触，甚至很有可能此刻就在这庭院之中。而想要破解血咒，必须要找到下咒者才有可能……坦白说，夫人的情况不妙。”
安倍役清说罢，屋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另一人才开口问道：“还剩多久？”
“最多三天，脏器已经开始衰竭了，三天之后，血液便会干涸，但如果想让夫人完全康复，你只有一天时间，否则即便破解了令符，已经衰竭的脏器也无法恢复了。”
“我知道了，多谢。”
“不必，我曾经欠了夫人一个人情，而且……”
“嗯？”
“而且，我猜测下咒之人与我们安倍一族可能也有些渊源。”
“怎么说？”
“阴阳术的传承并非只有安倍一脉，在镰仓年代曾与另一脉进行过争斗，争斗最终以安倍一族的胜利而告终，另一脉的继承者被逐出京都，并被勒令永世不得归来……如果说，这世上还有除了安倍一族之外的人会使用令符的话，那便非那一脉传人莫属了。”
“那一脉的人是谁？现在在何处？”
“那一脉的传人在遭到放逐后远渡重洋，并在彼岸落地生根，只是这一代的传人是个凶恶之徒，有传言说，他为了研究禁术，一度对普通人出手，在被通缉后却很快销声匿迹了，回到这里，也未尝没有可能……”
“贺茂道一，这是那一脉传人的名字。”
第六十九章：家规
“贺茂道一，这是这一代传人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时，王沈楞了一下。
回想所有与自己的交过手的能力者之中，唯独与贺茂道一之间的战斗不算胜利，即便在对方放水的状态下，他都没能讨到太多好处，真要算起来，给予贺茂道一致命一击的不是他，而是埋伏于暗处的徐子清。
而在这个时代，贺茂道一应该是刚刚犯下了被亚联邦称之为四叶草的悬案后逃离了亚联邦。
看来京都，是在贺茂道一加入灾厄前的第一站。
大小姐，我觉得我们应该从长计议。
王沈本来打算这么说的，然而御守千代全先他一步冲了出去，在安倍役清离开前便一把推开了隔壁的房门，气势汹汹地挡在了门口。而借着虚掩的房门，王沈也看清了屋内的另一个人。
正是御守家现任家主，御守纲良。
和若干年后相比，此时的御守纲良年轻气盛，锋芒毕露。妻子的死似乎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以至于在若干年后王沈初见御守纲良时，这位家主头发白了一片，病恹恹的一副颓然之色。
“千代？”
“我刚才听到他说，母亲被人下了咒术！”
很显然她也是头一次听到这件事。
在过去一段时间，御守纲良和长老们把消息封锁得很好，对外的说辞是御守夫人需要静养，而在这段时间之内，就连子女都没和她见上面。
“大长老呢？是谁放你进来的？”
御守纲良一脸震怒。
“这样正好。”前面还和御守千代有说有笑的大长老也是变了一张脸，不知从哪冒了出来：“千代也到了接触这些事情的年纪，既是下一任家主，便有权知道内情……毕竟往最坏的层面考虑，夫人她……”
大长老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一天时间，要找出一个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之人，其难度不言而喻。和御守纲良不同的是，他甚至并不信任安倍役清，并暗地里认为夫人的病情很可能便是安倍一族搞得鬼，至于贺茂道一，只不过是一个虚构的替罪羊罢了。
“下一任家主……大长老，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御守千代虽然年轻，但心思却要比同龄人缜密许多，她听出了长老的画外音：“哥哥他才是继承家主之位的不二人选吧。”
她犹记得在自己刚记事的时候，哥哥得到的关注远要比她多得多，父亲也好，长老也罢，他们更希望家主之位传承到男丁身上，即便她在后来展现出了不错的天赋，这一事实也从未改变过。
然而现在，大长老却将她推上了风口浪尖。
长老院的地位仅次于家主，而大长老的话在很多时候都能代表元老院的意思。
“本来我和纲良的确有心将家主之位传给千行那个孩子，但在御守一族，有一种是绝对不能继承家主之位的。”
“够了。”
御守纲良打断大长老：“那件事尚且还未确定，不要妄下定论。”
“的确，毕竟我也对千行倾注了太多心血，但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提前做出准备，有的时候，即便对方是自己的亲身骨肉，也必须狠下心来，这正是家主之位的重量。”
“一天时间。”
御守纲良说道：“我会用一天时间把那个贺茂道一给揪出来，在此之前，元老院不要插手。”
“如你所愿。”大长老点了点头，眼神复杂地瞧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御守夫人：“但如果夫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到时元老院也无法把这件事给压下来……既然你认为这是家事，那便由你自己告诉千代为好。”
“待时机成熟时，我自然会这么做……这位是？”
王沈正看着热闹，却没想到御守纲良突然间话锋一转，把焦点转移到了自己头上。
“我也正想问，我刚才见他与千代一同前来，以为是你的亲信便没有阻拦。”
不知不觉间，王沈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境地。
御守纲良以为他是元老院的人，大长老以为他是御守纲良的亲信，结果现在双方碰了面，他立刻变成了众矢之的。而忽闻噩耗的御守千代显然早已没了为他引荐的心思，她已经凑到了母亲床前一言不发，看起来似乎连他们在说什么都没再注意了。
“其实吧……”王沈挠了挠头：“其实我只是个分家弟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被拽来这里了。”
他觉得这种时候还是装傻比较好。
“分家？哪个分家？”
怎料大长老却不依不饶，抛出了这个无比尖酸刻薄的问题。
御守一族有那么多个分家，你管我是哪个分家的。
当然，尽管王沈心里这么想，却也不能当着两人的面说出来。
“就是那个御守……”
“嗯？”就连御守纲良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了，他记得安倍役清提到过对夫人下咒的人此刻很可能还在这里，他可能就隐藏在仆人或是分家子弟当中。
“是御守奇，好像也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你们没听过也正常。”
王沈只能硬着头皮瞎编了一个名字出来。
“我的确没有听过。”
“就是嘛，我只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
“希望你能为我引荐一下。”大长老接话道：“纲良，你留在这里陪千代，这件事就由元老院来处理。”
“那就有劳了。”
你俩刚才不好剑拔弩张呢么？
怎么一转眼就合起伙来了！？
王沈脸一黑御守奇这名字本来就是他一拍脑门瞎编的，他上哪去虚空找出个分家来。而且他之前一直忙着混进道场，根本没来得及了解御守一族分家的概况，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分家人平时是住在御守一族的庭院，还是住在外面。
“虽然我个人觉得没什么太大的必要，但大长老您如果坚持的话，我现在也可以带你过去。”
纵使极其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王沈这一次也感到了不小的压力。
“带路。”
“好的……”
就算即将被识破，王沈也要创造出最后的价值，大不了到时候直接跑路，将明面上的潜入改成地下工作。
“大长老，我有一件事比较好奇。”
远离了人群，两人踏上了下山的阶梯，王沈忽然开口问道：“您刚才说的‘有一种是绝对不能继承家主之位的’，指的大概是怎样的情况？”
第七十章：败露
“年轻人有好奇心是好事，但好奇心过重的话，往往也会为自身招致来麻烦。”
说出这句话时，大长老的右手刻意扶了扶刀柄。
在如此位置，可能只需要一个念头，千神度便可直取对方首级，唯一让他没有这么做的，是因为王沈是陪同御守千代一起来的。他指点过御守千代剑术，除了剑术方面的天资之外，更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御守千代看人的眼光。
剑术可以磨炼，但眼光往往与生俱来，别说是一个小姑娘，就连他们这些活到七老八十的“人精”有时看人都难免看走了眼。就这一点而言，千行不如千代，千行的性格过于冷漠，那性格更像是一名冠绝天下的刺客，而不像是一个统筹全族的领袖。
无论出于何种原因，御守千代会和王沈一起行动，说明后者身上自然某些过人之处。
如果他真的是分家子弟，那未尝不是个可塑之才。
“我不怕惹麻烦，那是退缩的表现。”王沈说道：“如果养成了退缩的习惯，反而会变得做事畏手畏脚，最终一事无成。”
闻言，大长老深深地看了王沈一眼。
分家的子弟往往对宗家抱有恐惧，这一恐惧是长期的地位不平等以及不了解所造成的，如果换做其他人，他刚刚那一番点到为止的话说罢，对方便会知进退不再发问了。
不，分家子弟应当连问出这种问题的勇气都不具备。
“与其说是退缩，倒不如说是知进退。”大长老说道：“一味的前进只会带来毁灭。”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入了竹林。
这里并非来时的路，御守奇根本不存在，所以王沈也就凭感觉瞎带一通了。可惜双方的交谈让他失望，他都这么刚了，大长老却还是不改口风。
按照常理，老头不是该先惊讶于他的胆魄，接着转念一想顿觉他是可塑之才，将一切坦诚相告。
果然那些情节都是经过艺术加工过的，严重不符合实际。
王沈觉得吧，就算他最终身份还是被识破了，但在被识破前逃到可用情报也能用这波不亏来形容。
“大长老。”
王沈深吸一口气。
既然已经没有交谈下去的可能了，王沈觉得还是早些坦白节省点时间。
“你的直觉没错，我的确不是分家子弟。”
大长老没有开口，甚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出现一丝变化，唯一的动作，便是扶在刀柄上的右手轻轻一动。
御守一族的拔刀术冠绝天下，他们一生的训练便是为了连就着快到极致的一瞬，那一瞬不但快过了人反应的极限，就连皮肤与细胞反应都会迟上数秒，以至于往往目标已经被砍中了也不自知。
他不知道王沈从何而来，但他认为自己没有了解的必要。
既然不是分家子弟，便只能以闯入者论处，自古至今，对于任何擅闯御守一族宅邸的人，他们都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溜了溜了。”
然而下一刻，竹林间只留下了这样的回响。
夹杂着微风与落叶的细响，大长老忽然有些脊背发凉，他破天荒地在自己使用了千神度之后低头看向自己的佩刀，他抽出刀身，多此一举的行为因为这一刀就算是砍中了，也不会在刀刃上留下血迹，而御守一族之人也从不会依靠刀刃上的血迹来判断拔刀术是否命中。
尤其是宗家人对千神度有着绝对自信，而此时此刻，过往的自信告诉他，刚才那一刀没有命中。
更令人的毛骨悚然的是，对方的速度还要在他之上。
他虽然能做到快到极致的拔刀，却无法让自身到达拔刀的速度。方才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幕，反而让他第一次认真审视起了安倍役清的话。
如果说贺茂道一真的存在……那么那也许是个难以想象的敌人。
………………
另一边。
“油豆腐，这里有好吃的油豆腐！”
“来一盒。”
喧嚣的闹市里没有人注意到突然间从小巷中走出来的王沈，王沈凑到了一家叫得最卖力的小店前。
“好嘞，客人，你是御守一族的人吧？”
吆喝的人看见了王沈随身带着的木刀，笑嘻嘻地问道。
“怎么看出来的？”
“只有御守一族的人才刀不离手。”
虽然武士刀在京都文化中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但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正常人都不会将武士刀视为常规武器对普通人而言，给他们一把ak47那绝对比武士刀有杀伤力多了，就算在御守一族之内，也只有寥寥少数人能发挥出拔刀术真正的威力，至于道场的那些门徒，他觉得未必比持械匪徒厉害多少。
“嘿嘿，我因为剑术太菜被赶出来了。”
王沈顺口编了个借口。
这种时候，示人以弱反而能让普通人觉得亲切一些。
“那真是太可惜了，哈哈哈哈，不过要我说，如果学不到千神度的话，你这大好年纪还不如应征入伍去摸一摸枪呢，保证比你扛着的木刀厉害多了。”
“我也正有此意，反正没地方去……对了，最近街上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王沈不动声色地推进了话题。
“怎么？你对这些事感兴趣？”
“那倒不是，我这不被赶出来了吗，现在没什么钱了，打算在参军之前先捞点外快。”
“想和安倍家抢生意？”
对于普通人而言，安倍一族和他们的生活显然更近一些。
即使是普通人，偶尔也会需要驱灵辟邪，安倍一族从早之前就展开了类似业务，而御守一族的看家本领在普通人之间就不是那么有用了，并没有多少人一言不合就打算雇人去砍人，就算真的雇人，那多半请的也是各种社团分子。
“不过你别说，最近还真发生了怪事。”
“说说看。”
“试刀杀人，听说过没？”老板向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据说已经死了这么些人了。”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我先说好了，这不代表我的看法啊，但是已经有很多人觉得是御守一族的人做的了，你要想赚点外块，警署发布了悬赏。”
“谢了。”
“喂，你等等，你还没付钱呢！”
“没钱，先欠着，等我捞到了外快就还你。”
留下这句话之后，王沈一溜烟地跑了。
第七十一章：夜行
出了御守家，王沈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现代社会，走出颇具和风的小街，周围很快被高楼大厦占据了。
而对于现代社会而言，试刀杀人这种事就显得格外突兀了，也难怪普通人会怀疑到御守一族头上。
来来往往的是川流不息的车辆，街道上有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也有颇具嘻哈风的小年轻，这种时候如果一个身穿剑士装，腰间别着一把武士刀的人路过绝对会引起人们的注意。事实上王沈路过时，就遭遇了不少提防和不友善的眼神。
毕竟试刀杀人的事早就传开了，警方也在调查一连发生了三起的凶杀案，截止目前，没有任何关于凶手的情报，一无所知的人们只好把所有携带刀具的人当成潜在的凶手来看待。如此一看，王沈觉得刚才遇到的油豆腐店老板已经属实友善了。
好在他正身处一个互联网极其的发达的年代，他不需要到处打听也能获得不少关于试刀杀人的信息，其中还包含了不只是谁拍到的死者的遗像。死者两男一女，根据下面的回复，其中一个男人为上班族，遇害前刚刚在公司附近的居酒屋喝了酒；另一名男子则是公交车司机，在下班回家的途中遭遇了凶手；女性是风尘店的从业者，时常夜不归宿，直到警方通知她的室友去辨认尸体，她身边的人也才得知了她的死讯。
又是三个毫无关连的人，唯一的共通点只有他们都在偏僻的位置遭遇了凶手，可以推断出凶手是一个用刀高手，脖颈处的切痕赶紧利落，现在亦没有挣扎打斗过的迹象，三人都是在遭遇凶手的第一时间毙命的。
看来凶手主要在夜间出没，主要的目标是单独行动的路人。
直觉告诉王沈，这事要么是贺茂道一干的，要么就和大长老刻意隐瞒的事有关，而想要改变鬼牌命运的轨迹，首先需要阻止御守夫人的死亡。现在他知道这件事和贺茂道一有着脱不了干系，而安倍役清也明确指出了想要破解咒术，需要找到贺茂道一。
时限为一天。
或者更准确地说，就是今晚。
错过了今晚，所谓的试刀杀人凶手便会销声匿迹，直至下一个夜晚的降临。
想要排除第二点的方法倒是简单，他在御守一族宅邸附近找了个歇脚处，如果试刀杀人的凶手是御守一族的人，那么便会有人趁着暮色离开。
他觉得这个计划天衣无缝，除了居酒屋的老板看他什么都没点还站了个座时眼神变得格外凶恶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当然，可能会有一些尖酸的指出他这个计划基本和守株待兔无异，然而王沈立刻就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计划的可行性天色刚刚暗下来，一个戴着斗笠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打扮得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杀人凶手的人走出了御守一族的宅邸。
而更显眼的，是他腰间别着的太刀。
那是货真价实的真刀，和他手上的劣质木刀不同。
王沈跟上去时，居酒屋老板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之所以之前不敢强硬地赶王沈走的主要原因还是忌惮他身上带了一把木刀，现在试刀杀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万一这家伙就是凶手，那他岂不是得遭殃。
不过在王沈离开时，他立刻记下了王沈的一切特征，万一今夜附近又发生了试刀杀人事件，那么他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向警方检举王沈。
离开了热闹的长街，王沈跟着嫌疑人一号来到了一个酷似贫民区的地方两侧的房屋是非常老旧的土房，不知是不是忌惮试刀杀人凶手的缘故，天刚黑路上便已经没了几个行人。即便偶尔有人路过，也在看见嫌疑人一号时远远躲开了。
在贫民区不知走了多久，嫌疑人一号终于停在了一个小巷的入口处，这一次，就连周围附近屋子的灯都不亮了，旁侧的围墙上歪歪扭扭地涂写着出租的字样。
站定之后，嫌疑人一号的手停在了刀柄之上。
下一秒，身子一躬，即便自认为眼力极好的王沈也仅仅看见了一道残影。紧接着，面前的墙壁出现了一条平整的切痕，出租的字样只剩下了一半，而借着夜色，王沈也看见了墙壁后站着的人影。
人影身材修长，全身笼罩在和嫌疑人一号身上差不多的裹布之中，远远看去，就如同一个干枯的稻草人一般。
修长的人影手中握着一把断剑，飞出的剑刃倒岔进了旁侧房屋的墙体之中，可见方才那一击的力量之大。
不多时，修长人影的脑袋一歪，整个头颅便从身上滚落了下来。
出现了！
这就是杀人的第一现场！
只不过这一次目睹了凶杀案全过程的王沈心中却生起了疑惑，因为在另外三起试刀杀人事件当中，被害者的头颅并没有被斩下来，法医的鉴定结果为颈部骨骼已经被斩断了，但后颈的皮肉还连着，所以在倒下时，尸体的头颅仍挂在身上。
下面有人回复说，这是古时行刑者介错时技巧，挥刀力道非常有讲究，力道轻了，刀刃便会卡在骨骼之间；力道重了，便会像现在这般直接将对方的脑袋给切落下来。
但是以王沈几天侦探生涯的直觉来判断，这类连环杀手往往非常注重受害者尸体的连贯性，精细程度甚至用强迫症来形容也不为过。而刚才的那一刀，很明显已经破坏了前三起试刀杀人事件的连贯性，还是说，这一次遇到了同样身带佩刀的人导致慌了神？
“果然，御守一族的拔刀之术当真冠绝天下。”
正当嫌疑人一号转身欲走时，有人从在身后叫住了他。
声音低沉尖细，听到近在咫尺的响动，嫌疑人一号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因为开口的，赫然是落在地上的脑袋。
回头时，地上的脑袋翻了个，那是一张缠绕着重重绷带的人脸，一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刹那间，布料撕裂的声音随之而来，还未倒下的躯体突然间膨胀了一圈，本来将它裹的严严实实的风衣陡然间被切成了散落的布料，风衣之下并非人体，旋转的道具迎面而来，嫌疑人一号本能地向后一退，惊险地躲过了刮向他的圆锯。
在他调整身形之际，地上的人头突然张开了嘴，几根银针穿透了缠绕在脸上的绷带，笔直地射向他的双眼。
第七十二章：业障
流浪剑客大战发条技师！
哦，不对，走错片场了。
看着张牙舞爪扑向嫌疑人一号的傀儡，王沈脑海中闪烁了这么个念头，而他觉得这场遭遇战很可能会以年轻的嫌疑人一号不低阴险狡猾的傀儡而告终他观察到虽然嫌疑人一号拔刀的那一下迅如雷霆，但在拔刀之前似乎需要进行一两秒左右的蓄力，而在接下来不到一秒的时间内，飞出的银针便会命中。
用脚趾头想都能推断出那几根银针肯定涂了毒药，一旦被刺入了皮肤，这场战斗便胜负已分了。
千钧一发之际，飞驰而来的木刀打散了银针，从屋檐上一落而下的人影借助余力顺势夺过了嫌疑人一号的佩刀，这一次施展出的却并非御守一族的拔刀之术，而是旋转身体，两刀便砍下了傀儡的手臂。
人影站定之后，王沈才看清了来者的身份。
“千代？”
嫌疑人一号见到对方之后，也当即愣住了。
“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大长老，难道你打算一个人面对试刀杀人的凶手么？”御守千代语气激动：“大家都以为你就是试刀杀人的凶手！”
事实上，看见御守千行对这个傀儡般的敌人出手时，御守千代心中如释重负至少试刀杀人的凶手另有其人，今晚，出现了第四个死者。他们到达时，这个傀儡正处于出租屋的院子里，这次在袭击中身亡的一个老人。
和前三起事件如出一辙的手法，凶手的身份不言而喻，只是没有人能想到犯下杀人罪行的竟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傀儡。
说起傀儡，那已经是好几个时代前的事了，在这个时代御守千代从未见过活生生的傀儡师。
“嘻嘻嘻，这样一来，御守一族的传人就到齐了。”
地上的人头发出了尖细刺耳的笑声。
“你到底是什么人？是流浪的傀儡师么？”
御守千代紧握佩刀，警惕地盯着地上的人头。
“傀儡师？不不不，小丫头你猜错了，这并不是傀儡术，傀儡是由各种器械拼凑而成的，但你现在面对的，可是货真价实的人类……改造躯体，并赋予其灵魂，这是只有阴阳师才能做到的事。”
“贺茂道一。”
御守千行则直接叫出了对方的名字，而听到这个名字时，御守千代瞳孔一缩，握刀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她后来从安倍役清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贺茂道一的传言，安倍役清认为，贺茂道一或许已经不属于阴阳师的范畴了。
因为他练就的，都是安倍一族先人定下的禁忌之术，这些禁忌之术的共同特征，便是需要以伤害他人作为代价，有的需要通过祭祀，有的则需要用活人来进行炼铸，不需要听下去，御守千代都能想象贺茂道一是一个多么邪恶的败类。
“哦？你知道我。”
“不要躲躲藏藏了，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就算如此，又如何？”
二楼的窗户打开了，一股混杂着腐臭味的霉味蹿了出来，一个人影在窗子里若隐若现，强烈而刺鼻的气味让人不想去探究他究竟在那间屋子做了些什么。
看见窗口若隐若现的人影，御守千行的表情终于变了变，他右手猛地一抛，木刀便如利箭般破空而去。
“我不明白。”
在木刀即将没入窗口时，虚掩着的窗户确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将木刀“咬”成了两截。
“你对我的愤怒从何而来？”
“这还用问么？”回答他的却是御守千代：“我绝对不会原谅你对母亲的做的事！”
“哦，原来你指的是那一个交易啊……难道御守夫人没有把真相告诉你们么？唔，推算一下的话，她现在应该已经陷入昏迷了吧，两天后，她体内的血液便会干涸枯竭，留给你们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只要把你带回去的话……！”
“首先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脚下的土地活动了起来，率先反应过来的御守千行猛地将御守千代向后一拉，她原先所处的位置出现了一只手掌，御守千代花容失色，如果不是兄长反应快的话，她恐怕就要被这突然间破土而出的手掌给捉住了。
“明白了么？你们和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差距，这既非阴阳术，也非傀儡术，而是你们从未了解的力量。”
手掌抓空了之后，院中的地面疯狂地蠕动起来，不多时，一个堪比楼房高的水泥巨人挡在了两人面前。
“而这，也是御守夫人不惜以自身性命作为代价也要改变的事……起初你认为只是幻觉，但不知不觉，出现在梦境中的幻觉渐渐变成了现实，你逐渐发现，无论你在梦境中做了什么，那些事最终无一例外地都转换成了现实，就连试刀杀人这种只短暂存在于念头也不例外你应该已经意识到了吧，你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从你出生的那一刻起，你的血脉里便被打上了独特的印记。”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御守千代手心渗出了细汗。
她似乎有些听明白了，却又不敢相信。
“当你得知有有第二个试刀杀人的受害者出现时，你一定如释重负了吧。”贺茂道一却没有停止的意思：“这样一来，不断折磨你的噩梦就变成了巧合，只是在你偶然心生恶念之时，这里碰巧出现了一个试刀杀人的狂魔罢了。”
“不，兄长他明明是来阻止你的！”
“他当然必须来阻止我。”贺茂道一阴沉地笑了起来：“因为只有阻止了我，一切困扰他的心魔才会变成心安理得，试刀杀人的恶魔每天晚上都会杀死一个无辜者，在他死后，所有的业障都计算在了他的头上，至于他究竟杀了几个人，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这既然是我与御守夫人的交易，那么我会给你们一个足以让你们心安理得的选择试刀杀人的凶手刚才已经被你亲手斩杀了，这件事从此告一段落，从今往后的夜晚不再会有无辜者死于试刀杀人者之手。”
“但如果说，你执意要惩治真正的凶手……”
贺茂道一停顿了半晌：“那样的话，你就又要做出选择了，小丫头因为现在在你身边一共有两个试刀杀人的恶魔……”
“你想要斩下的，究竟是谁的头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