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目击证人
寻找目击者是一门技术活。
其中最具技术的一环是需要具备足够的“调查资金”，王沈在网络上悬赏了任何有用的线索都能获得100元现金作为奖励后，“目击者”立刻变得层出不穷，从隔壁建筑工地的工人到碰巧去凉台晾衣服的大婶，每个目击者都非常碰巧地在案发当时目睹了爆炸案件的全过程。
最神奇的是当警方调查案件事，这些目击者们并没有站出来。
“什么啊，这不全都是编故事的么？”
又一次耐心听完了目击者天花乱坠的介绍后，小迷妹已经快要按捺不住自己掀桌的心情了。每个目击者似乎都是有备而来，讲述的状况跌宕起伏，起承转合都有了，然而茫茫多的目击者中，却连一对类似的都没有。
“不要着急嘛，不是说一千个人心目中有一千个莱因哈特嘛。”
王沈再一次引用经典，以此告诫小迷妹年轻人不要太过浮躁。
“那是哈姆雷特！”小迷妹毫不客气地进行了反击，这种人人都知道名言她还是听说过的：“你肯定不着急了，在这里听故事的人又不是你！”
王沈的理论是，他负责出钱，小迷妹负责出力，设了个专柜之后，王沈便当起了甩手掌柜，时不时回来巡视一圈。
而她则要被一些连编故事都编不好的目击证人给逼疯了。
“不影响，反正意思差不多。”
“我严重怀疑你的方法究竟有没有用。”
小迷妹严肃地说道。
目击证人络绎不绝，然而他们无一不是为了悬赏金而来，这从目击者的类型就能看出来以流浪汉和家庭主妇为主力，突出一个喜欢贪小便宜或者缺钱。
她觉得连警方都没有收集到可靠线索就已经可以为这件事盖棺定论了，身为一名普通市民，她非常相信警方的判断力，至少警方都是专业的，而王沈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名业余侦探。有可能整件事是王沈和叶七七想多了，这里发生真的只是一起普通的天然气爆炸事件而已。
“警方对天桥事件的判定也是天然气爆炸。”
王沈一句话说的小迷妹哑口无言。
作为天桥爆炸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她亲眼看到了有一个向他们投掷过“炸弹”的恐怖分子。
“这种判定也结果也就骗骗你这种单纯的普通市民。”
“那个……”
有人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小迷妹瞥了一眼来者，顿时没了兴趣。
穿着打补丁的马甲，戴着一副老旧的老花眼镜，完全符合“爱贪小便宜”以及“缺钱”的特征，而且从推理学角度上来说，一个戴着老花镜的目击者根本看不清案发当时的状况。
“我是住在对面病房的病人。”
老人指了指医院对面的病栋。
这个自我介绍并没有任何新颖之处，今天小迷妹遇到过的住在对面的病人已经不下20个了，其中绝大多数唾沫星子横飞地讲述完自己目击的全过程之后，直接连演都不演地出了医院。
“我刚才听到了护士的讨论，得知你们在寻找目击者，别误会，我不是为了赏金才过来的。”
这个开场白也并不特别，有不少人都会先扯上一句自己不是为了赏金而来，以退为进，加强自己目击过程的真实性。
“其实相同的话我已经向警方反应过了，但是他们没有采纳我的证词。”
这句话倒是今天第一次听。
小迷妹翻开笔记本，装模作样地拿起笔来。
老者觉得吧，警方不相信他的证词也不能完全怪警方，毕竟他的证词实在过于魔幻现实主义了一些，以至于连他现在都无法确定自己是目睹了案发过程还是看花了眼。当一个实力具有严重缺陷的人说出了一段不符合常理的证词时，他便很难取得任何人的信任。
“实际上，那并不是一起意外事故，而是人为制造的。”
当时他和往常一样待在窗边看风景，便恰巧看见了手术室的位置。第一声爆炸响起时，他隐约看见似乎有什么人从手术室里冲了出来，爆炸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两声爆炸离得很近，当他们闻声凑到窗前时，实际上爆炸已经结束了。
而在这个短暂的过程里，他注意到了两个耐人寻味的细节。
第一个是，从手术室里冲出来的似乎向窗边投掷出了什么之后，才引起了第二次的爆炸；而更加离奇的是，他的目标，似乎是一个飘浮在半空中的人影。
这两个细节让他毛骨悚然，他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从来没见过能够在空中飘浮的人类。
向警方报告完状况后，他越想越后怕，整个晚上他都用被子蒙着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看向窗外时，发现窗口漂浮着一个正在注视着他的人影。他接连做了两个噩梦，当天亮时，他已经有些精神衰弱了。
小迷妹觉得，如果这个老大爷是在编故事的话，那他的表情应该是最到位的一个。
“然后呢？”王沈问道。
“然后，从手术室里冲出来的男人被那个漂浮着的人打昏带走了。”
“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手术室的位置位于三楼，虽然高度不足以把人摔死，但一个正常人并不会选择从那个高度一跃而下。
“没有，他们去了电梯的方向。”
因为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所以在爆炸事件发生后一步都没离开过窗台，视线对他造成了不小的阻碍，他只能看见两个模糊的剪影，就连对方的穿着打扮也看不清楚。不过他一直在观察后来有没有一个扛着昏迷对象的人走出医院。
“我在这个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了，对这里的环境还算了解。”老大爷指了指左侧的道路：“想离开医院的话，得从这条路出去，就这一条道，除非他能带着人从三四米高的围墙飞出去。”
不过老大爷觉得那不太可能。
因为围墙外面是交通要道，平时车流量不小，如果有人扛着人从跳出了围墙的话，绝对会引起不止一个目击者的注意。
“所以我倾向于在警方到来前，他们没有离开过医院，至于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感谢你的帮助，给，这是100元。”
老大爷左顾右盼一番后，却并没有收下钱。
如果放在平时，这钱他就收下了，但这次他来却真不是为了赏金。
“如果不是我看花了的话，希望你能尽快把那个人抓出来。”
一想到半夜可能出现在他窗外的人脸，他就不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论那个人是谁，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让那人赶紧落网，让他在晚上能睡上个好觉。
第四十四章：眉目
“你觉得那老大爷说的是真的么？”
小迷妹目送老大爷远去，他还真的进了对面医院大楼。尤其是对方最后没要王沈那100元的举动让她觉得这老大爷有可能说的是实话。
但理性上，她有觉得对方是在一派胡言。
飘浮在空中的人影？
把人打晕后带回了医院，那岂不是说犯罪嫌疑人在警方调查时很可能就在现场？
这怎么越听越像鬼故事，一想到有可能出现在窗外的人脸，就连她心里也有些毛毛的了。
“我觉得还行。”
王沈摸了摸下巴，说道。
对他来说，飘浮在半空的人影算不上离奇事件，而医院无疑给对方提供了天然的保护伞急症室里昏迷的病患不在少数，就算有人扛着一名伤者路过他们，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真正有些奇怪的是老大爷后面的话。
他认为至少在警方到来前，那个人都没离开过医院。
这就很奇怪了，按照流程，报案后到警方抵达现场，前前后后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那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而另一点则在于飘浮的人影打晕了泡泡糖男，而不是直接杀死了他。
叶学姐说泡泡糖男失踪了，没有与公司取得联系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还活着，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络。
“对了，你那叶学姐呢？”
小迷妹问道。
飘浮在半空的人影很惊悚，但是能从墙壁里直接走出来的学姐也同样惊悚，她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极度恐怖的世界。
如此一想，如果这世上有人能穿墙，那或许飘浮在空中也是可能的。
“去调查录像了。”王沈说道。
他不得不承认穿墙、无障碍跨越障碍物并不是他擅长的领域，而叶学姐能够无声无息地潜入任何环境，还能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保安，所以在王沈远远地看了一眼由重兵把守着的保安室之后，便决定暂时与叶学姐分道扬镳了。
叶学姐对院长表示怀疑，她觉得对方像是在刻意隐瞒了什么。
“那我们怎么办？”小迷妹开口问道。
其实吧，既然叶七七所代表的神秘公司已经展开了调查，他们这种代表着业余侦探的民间团体就没必要掺一脚了，把危险的事交给专家来做才是明智之举。
这家医院的院长有问题基本已经实锤了，现在看来飘浮的人影多半也是真的，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的话，事件可能会朝着恐怖故事发展。
“我留在这里继续调查，你现在去找纪医生，她也该午休了，把这边的情况给她汇报一下。”
王沈觉得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起初他以为泡泡糖男是随机复活到了这里，但仔细一想，也有来到这里并不是偶然。过去《泰坦》中的复活点是由测试部设置的，在拥有初代机核心的权限后，他们拥有修改《泰坦》基础设施的权限。
而指定一名玩家的复活点并不困难，王沈隐约觉得那些人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计划过让泡泡糖男离开这家医院。
“您真是太英明了！”
小迷妹感激涕零。
王沈选择独自留在这里面对危险的决定让她几乎对方是正在被通缉的犯罪分子的身份，这是个好人啊！
相比之下，去找纪医生无疑是最安全的行动了。
……
“和您预料得一样，他们分开了。”
小迷妹的离开被远处病栋上的人尽收眼底，他对着电话另一端汇报了目前的状况：“我基本可以确定，那个保险评估公司特派员是能力者，并且似乎和目标认识……现在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你去跟上那个普通人吧。”
电话另一端的人下达了指令：“我还没有弄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对一个普通人这么上心。”
“知道了，那医院这边？”
“先不用管了，那和我们之间的协定无关，高层们应该自己会处理。”
……
小迷妹离开不到十分钟，叶七七学姐便淡定地朝他走了过来。
“是电梯。”
一过来，她便迫不及待地分享了自己刚才的发现。
叶七七本以为院长会心思缜密到销毁所有录像，但她去的时候却发现昨天所有的录像都完整地保存着，而在查阅了所有录像后，她把视线锁定在了医院的电梯上。
在爆炸发生后的第一时间，院长以电梯井安全隐患的问题，封锁了电梯长达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警方到达时，他们也是从安全通道进出的。
电梯内没有安装摄像头，但很明显手术室的爆炸会影响到电梯的运作这件事本身就很牵强。
“可能是因为他不想引起警方的怀疑，所以还没来得及删除录像。”王沈说道。
警方抵达后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翻看监控录像，如果录像如此“巧合”地消失了，反而才会引起警方的怀疑。而封锁电梯的指令虽然古怪，但在对于没有能力者概念的普通人来说，那只不过是一个慌了神的院长在情急之下发出的没必要的指示罢了。
“我这边也有些眉目了。”
将老大爷的证词与叶学姐的发现结合起来，王沈觉得一切就说得通了。
老大爷说飘浮的人影打晕泡泡糖男之后没有离开过，紧接着院长就下达了封锁电梯的指示，这只能说明对方是利用电梯完成了金蝉脱壳的戏法。
关键在于，这医院的电梯究竟通往哪里？
王沈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来时乘坐电梯看到的楼层。
b1是停车场，接着就是1-11楼的诊断区域，乍一看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那我们就留在这里跟踪院长吧。”
叶七七兴奋地提议道。
对她来说跟踪一个秃顶的院长并没有什么值得兴奋的，但是和王沈学弟难得的共处时光就不同了。
如果是她自己一个人的话，她可能会选择拷问院长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了。
“我推测他会在下班后展开行动。”叶七七补充道：“之前他给我讲解了医院的日程，下班时间是晚上七点，到时候病人会显著减少，而楼上的行政区域也会关闭，如果想要掩人耳目地做些什么，也就只有下班之后了。”
“嗯。”
王沈点了点头。
“那……在现在离他们下班还有几个小时，学弟你想不想去附近逛一逛？”
第四十五章：两面
《叶七七交友手册》第43条：当遇到许久不见的朋友时，就要想办法把他约出来，而约出来之后，才最重要的部分。
每一次朋友之间都需要拥有一个双方都感兴趣的共同话题，她在网络上浏览过目前比较受年轻人喜欢的话题。
男生普遍对于游戏、动漫感兴趣，女生则往往会选择化妆、购物或是八卦作为话题，默默浏览完统计之后，叶七七发现自己貌似和现代年轻人有些格格不入她既不怎么玩游戏、看动漫，也不怎么了解八卦，虽然她早就被冠以了宅女的名号，但是她研究的完全是另一方面的知识。
若是聊到毒虫、病毒方面的知识，她能说上一天都不带休息的，然而大和却将这些她最感兴趣的领域标注为禁止事项。
所以她和大和商量之后，退而求其次地想到了另一种解决方式。
“其实我们在连接天网终端不久之后，遇到了一个神奇的人。”
谈论最近见到的奇闻异事。
这一点没有框架的束缚，可以自由发挥，时逢世界更迭，她能选择的话题实在太多了。
“神奇的人？”
“嗯，他对我们发出了邀请，希望我们能协助他完成他的事业。”
她对这类事没有特别的看法，既不排斥也不反对。叶七七很少发布自己看法，大和相当于队伍的大脑，方针向的策略全都是由他指定的，例如这一次，他拒绝了红卡持有者的邀请，加入了这个以收容能力者为目的公司。
“以收容能力者为目的？”
“没错，那个人说这个世界上还生活着许多不同的能力者。”
当人们谈论起能力者时，往往会先入为主地认为他们擅长用自己的能力来伤害他人，只是有的时候，这种伤害会因为种种原因被赋予正当性，甚至打上正义的名号。就比如此刻魇的成员们打着让人们重获新生的名义，暗地里从事着暗杀行动。
他们的暗杀目标既包括了普通人，也有希望像普通人一般生活的能力者们。
渴望回归普通生活的数学老师，以恶人自居却最多只是乱丢果皮纸屑的精神恶人，热衷于侦探事业的中年大叔……
王沈脑海中一时间山说过那些人的形象。
在这个世界的确存在着和小叔、白狼追求截然不同的能力者们。
然而在诸多因素的压迫之下，这些人也渐渐将自己的能力变成武器。
“王沈，假如你拥有了生成一团的火的能力，你会怎么做？”
叶七七侧过脸，微笑着将当时那个人抛给她的问题抛给了王沈。
练习焚烧炮？
王沈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近期见过的威力最强的火焰使用的方法。
“他说他见过两个类似的能力者，其中一个从意识到自己与众不同的第一时间就萌生了危机感，他意识到如果超越常人的力量真的存在，那么或许他并不是唯一拥有天赋的人。所以那个人不断锤炼自己的力量，通过与不同的能力者战斗，无数次将自己逼入绝境，而他的行动也换来了回报，他很快打出了名声，成为了人们心中敬畏的存在。”
“另一个人是个厨子，当他有一天不小心点着了厨房，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自己的能力之后，他也展开了相同时修行，只不过他研究的领域在于不同火候的切换和掌控，他利用自己对于烹饪的知识和热情，将自己的技艺锤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然而他却根本不会用能力来战斗。”
操纵火焰无疑是破坏力极强，上限极高的物质系能力，只要训练得当，它能够延伸出无数种战斗的技巧，这一能力足以让任何人成为顶尖能力者的候选人。
他们或许能够成为协会的会长，或许能成为军队的栋梁。
“那么，你认为这两个能力者，谁才是更优秀的能力者呢？”
“第二个吧。”
“没错，按照人们的观念，第一个能力者才是……诶？你说什么？”
叶七七小嘴微张，准备好的话戛然而止，王沈给出了她意料之外的回答，而且没有片刻的犹豫。
“明显是第二吧。”王沈说道：“能把厨艺磨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那么他的料理一定造福了不少的人，许多人会因为他的手艺，在和家人聚餐时、在和恋人约会时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那么，第一个能力者能给周围的人带来什么？”
“因畏惧而带来的表面上的附和，却在与他相处时提心吊胆，生怕他的能力失控时殃及池鱼。”
王沈之所以应答如流，是因为这个例子他在很久很久之前便听人提起过，当时能力者的概念还未普及，所以在举例时，老爹加上了“假如”的修饰词。
事实上，他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如果人人都能像第二个人一样利用自己天赋造福他人，那么超能力犯罪事件早就绝迹了，而人们也不必面临能力者诞生后造成的长久的祸害与战争。
因为这个世界上，总有一群憨批希望通过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处满足自己个人**。
对财富的贪婪、对权力的向往、对力量的渴求，又或者仅仅是为了个人英雄主义的自我满足。
而事实证明，这类人反而占据了大多数。
“不愧是王沈学弟，你的看法果然与众不同呐。”
叶七七记得当时自己面对对方的提问时，不好犹豫地说出了与王沈相反的回答，因为在她的固有观念中，只有一个能力者在足够强大时，才配得上“优秀”的点缀。
“那个人说的第一个能力者，是轰鸣会长。”
她接着说道。
强烈的正义感与危机感，一直坚定地认为具备了超越常人的天赋，便意味着肩负了与之相等的使命。
“至于第二个人……”
“是他瞎编的。”王沈接话。
“诶？你见过那个人？”
“算是吧。”
当然，当年老爹说的并没有这么露骨。
他只是说第一个比任何人都要努力的能力者后来成为某个协会的栋梁，而第二个能力者是他随口瞎编的。
不过很快，他又补充了一句。
这两个人就像是硬币的正反面。
也不排除在另一个世界，那个人会成为一名优秀厨师的可能。
第四十六章：本心
“那你说，如果没有学校，没有征兵的话，你会去做什么？”
叶七七进而问道。
这些都是她从前未曾考虑过的问题，而当她顺这个问题想下去时，却仿佛一时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问完，她率先提起了自己当时的答案：“如果是我的话，我大概会去参加考古的队伍，去墓穴遗迹之类的地方冒险。”
宅在寝室的时候，除了世界各地的毒虫之外，她对于一些光怪陆离的传说也有所涉猎，比如非常著名的埃及吸血鬼传说，以及能将人类变成吸血鬼的神秘面具。也只有离开了熟悉的大城市，才有机会邂逅到那些珍惜的毒虫。
在过去，她习惯于听从别的人引到或是建议，当人们意识到她的天赋后，往往会认定了她应该去做什么。
遇到那个神奇的人之前，并没有人问过她真正想做的事是什么。
“如果是我的话……”
王沈也思索起了这个既罕见又平和的问题。
如果有朝一日那些喜欢利用超能力犯罪的憨憨们绝迹了，人们意识到超能力除了战斗之外具有的更广阔的意义，那时说不定拉维什期望的世界才会真的来临，而在那一个真正和平的世界里……
这是个影响深远的选项，请谨慎选择
一时间王沈仿佛感觉到了这个问题的沉重。
这个问题对于其他人而言，可能仅仅是漫无边际的幻想，但对于他来说似乎并非如此。
当一个人掌握了改变过去的法则，便意味着他能够将现在和未来引导向自己所希望的模样，而在短时间内，王沈也并没有静下心来仔细琢磨这跨越时间界限的能力究竟意味着什么。
制造出一些清洁机器人？
修建出一片农田？
他很清楚能力的极限远不止如此，然而当叶学姐发问时，王沈却意识到他从未计划过自己究竟打算用它去做些什么。
而回归本心。
当初来到中央城区的愿望是为了见到纪明雪，完成当年未竟的约定，而事实上，在维尔纳岛一战之后，那份约定已经达成了。虽然从某种意义来说拉维什取得了战局的最终胜利，超过八成人口身陷他制造出的“理想国”之中，并且这个的理想国并不符合拉维什的预期，但对绝大多数人而言，它至少要比现实好得多。
必备再担心突如其来的恐怖分子，也没有了表面合作，背地里却勾心斗角的各个联邦。
没有疾病与苦痛，死亡变得只是更换一个记忆这般轻如鸿毛。
如果自己从一开始身处的就是这样的世界。
“我可能会成为一名真正的阿宅。”
王沈非常认真地做出了回答。
和身为宅女却志在天下的叶七七学姐不同，他并没有多么远大的理想，当初的乐趣仅仅是抽蛋池肝游戏，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这一系列事件，这个理想可能已经达成了。也许就和那个老爹瞎编出来的厨师一样，他会暴殄天物地把这无敌的能力用在改变扭蛋概率这种小事上。
朝九晚五的生活，以及最简单平淡的乐趣。
“这样啊。”
“大概就是这样。”
王沈点了点头。
离开东区，乘上前往的中央城区列车的那一刻起，他开了一段漫长而丰富的旅程，而在“掠夺”了白狼的能力之后，他似乎已经能看见这场旅行的终点。
就是那种站在高处，将眼前的道路一览无遗的感觉。
“反正都不是什么正经理想。”
叶七七吐了吐舌头。
她知道如果百犬老师听说了她要去埃及调查吸血鬼的传说，搞不好会气得吹胡子瞪眼，因为在对他们寄予厚望的人眼中，他们完全能够利用自己的天赋做出更有价值的选择。
可是那个人却告诉她，理想这种事从一开始就没有贵贱之分。
人们总是趋向于将自己无法达成的愿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并忽略这些寄托可能对别人造成的压迫，而这种事在尤其会在长辈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百犬当初收留了她，对叶七七来说，后者就与家长无异。
“我觉得你可能误会百犬老师了。”王沈说道。
“嗯？”
“他让你去星耀上学，可能并不是为了逼迫你把能力用上‘正途’。”
经历了维尔纳岛一战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了百犬与其他能力者的不同。
拉维什和他身边的能力者们希望用这份力量创造出一个绝对和平的新世界。
灾厄的犯罪者们则一直致力于破坏这个世界既定的框架。
轰鸣则一直致力于创造能力者合法的地位，并让能力者在联邦中承担起更重要的角色。
而回想起来，身为会长的百犬却没有对协会的能力者们提出任何实质性的要求。
需要完成的委托极其轻松，协会松懈的状态成了轰鸣用于攻击他的理由之一，然而这种松懈的状态，似乎才是生活本来应该拥有的面貌。他似乎打算以这种方式，让协会的能力者们意识到尽管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力，但他们还生活在人们之间，与其他普通人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和轰鸣长久以来的争执，大概就是这一点理念上根本的不同。
“他大概觉得，到了这样的年龄，去学校和同龄人交流，再结交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才是属于普通人的生活吧。”
“这样啊……”
“不知道，我瞎猜的。”
王沈现在只觉得，他似乎被人算计了。
尽管这个人常年玩失踪，后来甚至过分到连电话都联系不到了，但似乎无论发生什么，对方都以某种方式参上了一脚。
与叶学姐的谈话以及突然间建立起的“公司”让王沈第一次无比真切地觉察到了这一点。他觉得甚至有可能连小叔和白狼乃至整个灾厄的动向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假如有一天，你小子突然获得了所有人都难以企及的力量，你会用它来做些什么？”
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老爹曾经全都提过了一遍。
到了这一刻，这些问题似乎显得不再莫名其妙了，而更像是他站在过去的某个节点，对于未来的预言。
叶学姐刚才和他的谈话，似乎只是过去谈话的重现。
老爹似乎是在通过这种繁琐的方式询问他，他想法改变了么？
而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叶学姐，差不多要回去了。”
“嗯。”
第四十七章：密室
身份认证成功，对象权限：b级
正在前往c5区域，请稍后
听到熟悉的机械播报音，院长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一些。《泰坦》内的工作要比他们想象中困难许多，诺克斯博士考虑到部分能力者不受控制的情况，但却没料到那些散兵游勇的能力者在短时间建立起了一个组织。
一旦那些人联合在一起，逐个击破的计划便会受阻，拒绝魇邀请的能力者比他们想象中更多，其中不乏强者。
“你来晚了。”
电梯的门刚一开，等候在c5区域入口处的男人便开口说道。
他低头看了一眼全息手表上的时间，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刻钟左右，如果院长再晚上五分钟，他可能就要离开了。
“还不是你们钦定的那个红卡持有者害得。”
院长也没给对方好脸色看。
他并不是因为偷懒才迟了将近一刻钟，事实上从昨天开始，他就一直忙活到了现在，他一个通宵都待在医院，生怕出了岔子。
那个红卡的持有者的确按照约定，将那个意思公司干事的能力者带到了他们的面前，但同时带来的还有一连串的爆炸、登门调查的警方，以及媒体的报道。
今天更是连风险评估公司的代表都来了。
医院是一个公共场合，这种恶性爆炸事件所引起的反响可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他忙前忙后地在这里帮那些办事不利索的家伙们擦屁股。
“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我希望你们能从他身上挖掘出和这些麻烦相匹配的情报。”
“这不归我管。”
等候他的男子耸了耸肩，他走在院长身前，两人停在了房间里唯一的镜子之前。
“我只是个跑腿的罢了。”
………………
身份认证成功，对象权限：b级
正在前往c5区域，请稍后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王沈并没有一时间探出身去，他背倚墙壁等待了片刻。
叶学姐的猜测是正确的，院长在下班后并没有离开医院，监控录像拍摄到他进了电梯，并乘着电梯来到了这个并未显示出的c5区域。
浅浅复制了院长的登录信息，帮助他们畅通无阻地来到了这一层。
地下实验机构。
事实上自王沈入学时，这种掩人耳目的实验设施就一直没有缺席过他的大学生活，无论在内网或是现实里，世界各地似乎都设立了不少类似的机构，以达到掩人耳目的作用。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认为c5区域，就是地下实验机构的入口，而在医院下方，说不定建立了一个和之前克鲁兹瓦的生物实验室差不多大的设施。
然而迎接他们的并不是齐刷刷的扫射，王沈躲避了片刻后，听到外面并没有传出任何响动。
他能确定院长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因为走出电梯后，他发现c5区域并没有一片广阔的空间，站在电梯口，就能一眼看见尽头，四面墙壁划分出了不到五十平米的区域，这就像是一个独立的房间，但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就如同一个毛坯房。
毛坯房正中间突兀地摆放着一个镜子。
“这里应该有什么机关。”
王沈摸了摸下巴，老谋深算地说道。
身为经验老道的侦探，这样小场面他早就见过了不少，比如说看似密室的书房，某个书架后方其实藏着一个额外的空间，而所有的机关都指向了……
他搬起镜子，放倒了靠墙边的位置。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感受到叶学姐略带质疑的眼神，王沈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别急，反正机关一定和这个镜子有关，比方说把它挪到某个角落，四周的墙壁就会出现一个密道。”
“有道理。”
叶学姐认同地点了点头。
但显然现在有一个比找机关更方便的途径摆在他们眼前。
《叶七七交友手册第22条》。
在不吝夸奖友人的同时，也要适当在友人面前展现自己的优点，双方惺惺相惜会使这段友谊更加长久。
所以她将手掌轻轻贴在墙体上，并在王沈注视下，钻入了墙中。
约莫几分钟过后，墙缝中溢出的黏液在地上重新凝聚成了人形，一番调查后，叶七七脸色绯红，看起来面露难色。
“有什么发现么，叶学姐？”
叶七七表情的变化引起了王沈的警惕。
很显然这是有所发现的表情，只是略带绯红的脸色在这种环境下有又那么些古怪，难不成墙后的密道连接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那个……王沈学弟。”
叶七七欲言又止，纠结地在心中整理着说辞：“其实，再优秀的侦探，偶尔也会犯错。没错，就连大名鼎鼎的名侦探夏洛特-福尔摩斯也有推理错的时候，所以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这次只是运气不好。”
“啊？”
“那个……墙壁后面，什么都没有。”
叶七七声音不由自主地又弱了几分，似乎很不情愿地将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王沈。《叶七七交友手册》不止一次提到过朋友之间要以互相鼓励为主，而刚才王沈学弟已经比划了“真相只有一个”的手势，她不知道这个真相会不会打击到王沈。
要不……
现在悄悄帮他挖出一条密道，以印证他的推理是正确的？
叶七七已经盘算起了需要多少比例的溶解液才能融出一条密道来，再然后，就是密道通向哪里的问题了。
“你是说这里是个封闭的空间？”王沈确认道。
“也有可能是我弄错了，我再去检查一下，说不定密道自己就出现了。”
“不用了叶学姐，每个名侦探都是在失败中成长的，这点小挫折我还是承受得起。”
叶七七的慌张让王沈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和纪明雪是截然相反的类型的女生，要是换作纪明雪在这里，那绝对会毫不掩饰地嘲笑他是个憨批。
“你这样我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王沈学弟，我相信你的推理能力！”
叶七七回以鼓励的眼神。
尽管从刚才到现在，王沈连一句有建设性的意见都没提出来过，但她还是无条件相信着王沈的推理能力。
“那问题应该就出在这上面了。”
王沈将实现锁定在了突兀的镜子上。
他刚才一直把这面一人多高的镜子搬来搬去，却忽略了镜子本身。
“比如说……像这样？”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贴在了镜面上。
下一刻，他的手掌便陷入了镜面之中。
第四十八章：疗程
“咦，你是怎么做到的？”
叶七七模仿着王沈的方式，将右手手掌贴在了镜面之上，掌心传来了冰凉而光滑的触感，她稍稍用了用力，手掌却并未陷入镜子分毫。
她本来想附和王沈夸奖对方一番，但此刻她却真的陷入了迷茫。
叶七七来到镜子背面，王沈陷入镜面的手掌并未从另一端出现，乍一看上去，就像是他陷入了镜中的空间一般。
“啊？叶学姐你做不到么？”
王沈本以为叶七七是为了配合他，直到她绕着镜子走了一圈，他才意识到似乎只有他能够穿透这层镜面。
可这是为什么？
叶七七无辜地摇了摇头。
即便她此刻将自己物质化，以穿透墙壁的方式穿透镜面，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物理层面的穿透，充其量只是从正面到达背面，而王沈的手则是完全穿梭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是学弟的能力么？”
“不是……不对，好像有这么回事。”
王沈将收缩了回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在东区时遇到过一个能够自如穿梭镜面的能力者，只不过他隐约记得那个能力者不怎么强，而他当时又喝了酒，导致那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他很确信那个能力者还活着，应该是被渡鸦押送回了中央城区，并送往了监狱岛。
现在看来，也许他不仅或者，而且还混出了名堂。
普通的杂鱼可成为不了地下实验室的“守门人”，王沈对地下实验室并不陌生，而每一个地下实验室里都用各自的“守门人”。
铯凡特隔离区的欧米伽、孤岛基因研究所的能力者小队以及维尔纳岛海底实验室的三代……
“现在要怎么办？”
叶七七问道。
这面镜子是他们目前唯一的突破口，但现在摆明了只有王沈一个人才能进入镜子彼端，尽管她相信王沈的能力，但身为朋友应当同甘共苦才是。
“学姐你守在这里，我进去看看吧。”
直觉和经验告诉王沈，每当“实验室”这列字眼出现时，往往意味着背后隐藏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如果他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尽可能获得诺克斯乃至拉维什的情报。
拉维什死亡于维尔纳岛，他所创造的新世界，也就理所应当地落入了诺克斯之手。
“那你一定要小心啊。”
“放心吧。”
………………
实验体21号，尝试进行电击疗法
治疗过程使病人产生严重的暴力倾向以及精神不稳定等症状，建议下一次实验室增加电击频率
实验体15号，尝试进行心理引到疗法
病人情绪稳定，同时产生健忘、呆滞等副作用，第三次实验室病人忘记了日期，四次实验后，病人大脑中的常识系统瓦解，超能力场反应消失，实验初步成功。
实验体7号，尝试进行恐慌疗法
病人极度不稳定，第二次实验过后，病人超能力场极度混乱，第三次实验中确认脑死亡，恐慌疗法失败
院长行走于常常的回廊，低头翻阅着已经落下了整整一天的病例报告。
这便是他并非能力者却出现于此的原因所在，他也是少数来到这个世界后仍保有现世记忆与知识的人，他的工作倒是没有怎么变过，所谓医生，都是与病人打交道、研究人的工作。他知道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研究者，因为这里被称为c5区域，也就是说最少还有另外四个研究区。
区域是分开的，研究者们不会见面，唯一流通的只有相互之间的实验数据。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世界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实在方便了不少。在过去，新药或者新疗程的研发最短也需要数年的时光，在用于人体之前，他们需要在小白鼠、猫狗身上先进行无数次的实验，确保万无一失后，才有可能进入下一步流程。
而现在不同了，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地进行自己的创想，其中也包括一些“不人道”的实验。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死亡。
当一个实验体不堪忍受选择死亡的下一秒，他便会出现在自己的隔离房。他对游戏不太了解，用专业术语来讲的话，这些人的复活点已经被绑定在了这里。
但第三个报告令他着实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病人们是不会死的，但在其中一次恐慌疗法的过程中，出现了第一个脑死亡的案例，在脑死亡的报告后，还补充了该病人已经长久地陷入了植物人的状态，不再复活的细节。
虽然有那么点残酷，但是没有办法。
因为所谓的超能力，是这些人身上难以根除的顽疾，想要把这份“原罪”从他们身上剥离出去不伤筋动骨是不可能的。
精神本就是一个缥缈的概念，如果把一个没有实体的东西具象化，再从病人们身上抽离出来，这是目前许多心脑科、神经科顶尖医生正在研究的课题。
而他只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之前送来的男人怎么样了？”
院长头也不抬地询问与他们并肩而行的助手。
“进行了第一轮心里引到疗程，产生了明显的抵触情绪，他的情绪波动要比其他的实验体强烈得多，有了7号实验体的前车之鉴，我们没有立刻进行第二轮治疗。”
“先停止疗程。”
院长说道：“我还需要了解一些有用的情报。”
现在他们实验陷入了一个难题。
虽然据说魇的成员每天都在狩猎异端，但遭到狩猎的群体中能力者实在太少了一些，且每个被送来这里的能力者个体差异极大，同样的疗程在不同人身上可能会产生截然不同的结果，这个现象让他不得不将充分利用每一个病人，让他们同时接受多种不同的疗程。
遗憾的是偶尔也会有意外发生。
比如7号实验体就没能撑过来。
他现在面临一个难题，后者说与他进行相同研究的每一个医生都面临着同样的困难实验体太少了，而他们又被勒令不允许对魇的成员出手。
而现在他们似乎找到了解决这个困难的途径。
“我们到了。”
助手带着两人听到了其中一间病房门前，此刻病房里传出有节奏的闷响。
“什么声音？”
“心理引到疗程的副作用。”助手轻描淡写地说道：“第一次疗程后，病人出现了用头撞墙的行为。”
“知道了。”
院长点头并从衣服内侧的口袋中取出了一个系着绳子的怀表。
“你们留在外面，我要亲自审问他。”
第四十九章：『瘤』（其一）
“别激动，这对你的健康不利。”
进门后，院长试图伸手缓和屋内人的情绪。
他从医三十载，对无数人说过相同的话，其中有身患绝症的病人、因为一点小毛病就焦躁不已的年轻人，也有明明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是地对着医生指手画脚的家属。
而现在，他面对的人是一名能力者。
只见过一面的红卡持有者警告过他，这个人的能力和爆炸有关，只要放进他嘴里咀嚼过的物体，便会附着易爆的属性，此前的爆炸事件就是由这位特殊的病人一手造成的。
“你真是给我带来不小的麻烦啊。”
此前，能力者并非他们这些医生研究的主要对象。
不过嘛。
在这样一个没有死亡概念，同时有着100%生效的特效药的世界，他们需要面对便只剩下一些以外伤为主的病患，如果再不找一些事来做的话，也许再过不久他们就要集体失业乐。
“你们究竟盘算着什么？”
泡泡糖男质问对方。
他本以为魇的存在仅仅是为了猎杀异端，而聚集在那个组织的是一些以此为了的“玩家”，可他后来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完全和猎杀无关了。接受第一次“疗程”时，他在前往病室的路上观察到了一些和他境遇相同的人，这些人的手段只能用非人来形容。
好在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公司的其他干事被送来这里。
“嗯，这是个不错的开始。”院长拉出椅子，坐在了泡泡糖男的对面：“提出问题，意味着你有交流的意向。顺便一提，我在大学时辅修过心理学专业，工作后也会有一些患有心理疾病的熟人找我，不过你知道的，心理咨询是要收费的，在现在环境下，既然我们都有问题想要询问对方，那么就来进行一波公平的交流吧。”
说着，他将老旧的怀表放在桌上，开始了计时。
“为表诚意，我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们想做的，只是帮助你们根除身上的原罪罢了，说得直白一些，是在研究将能力剥离你们的**的方法。我们都是成年人，所以我也不打算和你说谎，任何研究都伴有一定的副作用，所以这个‘剥离’的过程可能是痛苦的，在一些研究者眼中，这被称之为必要的牺牲。”
事实上，人类在医学领域任何突破性的进展，往往都伴随着成百上千的死亡，无论这种死亡是被迫还是主观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是更多人迈向“健康”的必要的阶梯。
“原罪，这只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的认定吧！”
“这是第二个话题了，下面轮到我发问了。”院长摇了摇头：“我得知你隶属于民间由超能力组成的机构，第一个问题这个机构是独属于这里，还是囊括了各个城市？”
“遍布……各地。”
泡泡糖男咬牙切齿地挤出了声音，在发出声音的第一时间，他便捂住了嘴巴。
这绝非出自他的本愿，他自然不可能向这些人透露任何关于公司的事，但就在刚才，一股莫名的力量支配了他的行为。
“你是能力者？”
“不是……我的第二个问题，这个城市里，像你这样的人还有几个？”
“……包括我在内，两个。”
泡泡糖男艰难地说出了口。
……
同一时间，门外。
“这位小姐姐，你也是能力者么？”
助手听见了身后的呼唤声，疑惑地转过身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打扮得不伦不类的人强行在一身休闲装外披上了一个白大褂，头上戴着卫衣自带的兜帽，脸上却带着一个医用人员使用的消毒口罩。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强行套了身医生的行头。
而且在这个特别病房里，所有人都将她称之为医生，没有人会使用“小姐姐”这种机器不严肃的词来称呼彼此。
她只能判断出对方是一个年轻人。
将院长送来此处之后，总部的“使者”已经离开了，而她竟然没察觉到有人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没有打算否认自己的身份，警惕地盯着来者。
“因为你的动作很奇怪啊……”
病室内似乎正在进行一场焦灼的谈判，而和谈判完全不相干被拒之门外的人右手却一直没闲着过，王沈观察了半晌，发现她的右手一直虚空撩动着，就如同在操纵着傀儡一般。
说着，他模仿着助手刚才的行为比划了一下右手：“这是你操纵能力的方式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搞错了，你有可能只是在看自己的指甲油。”
“很少有医生会涂指甲油。”助手说道。
虽然进行手术时，他们必须佩戴一次性橡胶手套，但绝大多数外科医生会本能地让自己的双手保持绝对的清洁。
“你是谁？”
“总部派来的。”王沈应答如流：“我们听说你们最近遇到了点麻烦，为了保证你们在这个城市的行动顺利进行，我就作为保镖被派到这来了。”
“我明白了。”
助手点头，并没有质疑王沈的说法。
外界的人想要来到这里，必须通过总部的认证，并由使者给他们引路，因为理论上来说，这个实验室并不存在于世界任何角落，它是镜中世界的折影。
“但是请你留在外面，不要打扰院长的工作。”
“那个就是最近制造麻烦的能力者吧。”
王沈扒在单面窗户上朝里面看了看，充分地演绎出了一个轻浮年轻人的形象，见状，助手果然紧皱眉头，掀起地向另一侧挪了一步以拉开与王沈之间的距离：“话说回来你的能力是什么？这么做有什么效果？”
他好奇地指了指助手又一次抬起的右手。
“契约。”
助手冷淡地说道：“并不是每个能力者都擅长战斗，我只是在暗中帮院长和他达成了协定。”
以问题换取问题，这无疑是最公平的协定，而一旦契约达成，处于契约中的双方便不能违背契约的内容。
当然能力的弊端也非常明显。
除了很明显的不适合战斗之外，她的能力需要建立在双方都同意的基础之上。
屋内的泡泡糖男本想利用小聪明套院长的话，却没意料到自己不知不觉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他的默认以及询问，催使这份契约生效了。
“真是个强力的能力。”
王沈感叹道。
如果他作为审讯官的话，便只能想到猪排饭或是物理审问这两种途径了。
这个人可能脑袋有问题。
助手没有明说，暗自腹议。
从来没有人把她的能力称之为强力能力，在能力者协会时，她一直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透明罢了。
而在这间实验室里，她发现了自己能力的价值。
第五十章：『瘤』（其二）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你只是公司在这个城市的联络员，工作是帮助闲散的能力者加入公司，在必要时出面处理一些应急事件，天桥附近的爆炸事件是你和一个强大的能力者交手时造成的……”
院长总结过后停止了时钟的计时。
老实说，他有些失望。
失望不仅仅源于这个人对公司的具体情况一无所知，更让他失望的一点在于那个所谓的公司听起来和他想象中差距甚远，那并不是一个足以和魇分庭抗礼庞大势力，事实上它在这个城市只有两个联络员，吸纳的成员寥寥无几。
就像是一个在高压环境下可悲的、夹缝中求存的小角色罢了，根本不需要总部派出干部，一名红卡持有者便足以消除威胁。
渺小的组织，便意味着它无法给自己提供更多的实验对象，而按照泡泡糖男的说错，失去联络后不会有任何人来救他。
在助手能力的引导下，他可以确定泡泡糖男没有说谎。
“感谢你的配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为你安排了一个月左右的疗程，疗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但只要撑过了这段时间，你就能拥抱崭新的人生。”院长起身，仰着头想了想，他总觉得这段台词似乎有些熟悉。
哦，想起来了。
他很快恍然大悟。
面对那些沉浸于毒瘾中无法自拔的人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剥离能力就和戒掉毒瘾的痛苦差不多，他年轻时不止一次拜访过戒毒所，为了抑制毒瘾带来的疯狂，那些人也被戴上了手铐脚镣就和此刻这里接受治疗的能力者们如出一辙。
“很难受吧，可是为了避免你的能力造成更多的破坏，这是必要措施。”院长说道：“你胳膊上装置是用于抑制超能力场的消融器具，在你昏迷的时间，我们完成了安装。嗯，我劝你不要想着把它取下来了，简单来说，装置穿过了你双臂的关节，当然如果你执意要把自己的胳膊给扯下来我也没有意见。”
摆在病人们面前的是一个难题。
器具是绑定的，一旦他们因种种原因死亡，复活之后，这些器具又会回到他们身上。也就是说除非他们能在近乎断臂的状态下自我止血，并且能够耐受住剧痛，否则他们便不可能摆脱这些器具的控制。
希望并没有完全泯灭。
总的来说，还存在着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如果有人耐受住近乎一万次的断臂之痛，或许就能获得逃出隔离室的机会。
但也到此为止了。
如果没有引路人的话，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这镜中世界离开。
“能力者……能力者究竟对你做过什么？”
泡泡糖男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他当初加入公司，仅仅只是不想与魇同流合污。
爆炸属于威力极强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完全能在短时间内成为金卡的持有者，而他只不过是想要平静的生活罢了……
一开始，他的确是这么想到。
可当他利用能力干掉了一名金卡持有者之后，他发现一切似乎都改变了。在那之前，他从未使用能力伤害过任何，然而就在他引爆炸弹将误入陷阱的金卡持有者炸得灰飞烟灭时，他发现整个过程竟无比自然，就像是……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一般。
而当他接到第二个“灭口”的工作时，对能力的运用已经变得十分顺手了。
在天桥下引发的连环爆炸，似乎本质上和魇的“玩家”们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只不过是双方所处的阵营罢了，而一旦当伤害他人的借口被赋予了正当理由，整个过程也会惊人得变得无比顺畅。
“能力者对我做过了什么？”
院长停下脚步，回过头与泡泡糖男对视着，后者的目光毫不躲闪。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不少仇视能力者人，他将这份仇视归结为嫉妒与不安。极度能力者通过天赋更容易地获取常人难以达到的目标，不安在于畏惧这些拥有超凡力量人随时会威胁到他们的生活。
“什么也没做过。”
一番深吸熟虑之后，院长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在我过去30年时间里并没有和能力者打过交道，如果真的有能力者存在于我的身边，我只能说他们很擅长伪装，我对能力者的所有认知都来自于新闻报道。”
院长的回答出乎泡泡糖男意料。
他本以为这里正在进行着的非人的实验是源于极端的极度与仇恨，然而院长此刻若无其事的态度却让他背后发凉。
“如果非要找一些‘大义’也不是找不出，仔细想想，你们在拥有了这些超凡的力量之后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些什么？”
“的确有一部分能力者自发地成立相应的机构，用他们的能力制止犯罪者，他们往往被人们称之为英雄……可是仔细一想的话，好像又有些不对吧他们所对抗的，明明只是超能力所带来的罪恶，与其说是拯救，倒不如说他们是在清理由超能力制造出的烂摊子罢了。”
“更何况你我此刻出现在在这里，不也全都是超能力造成的么？”
拉维什或许是个追求极致理想主义的狂人，但帮助他实现野心的却是天蝎最强的能力者，以及通缉令上的世界最凶恶的罪犯。
“如果没有你们，我现在应该仍然过着我最熟悉的生活节奏。”院长顿了顿：“当然，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计较环境的变化，只是你们恰好出现了，而因为你们之间的争斗，我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人生在世，无非是为了实现各自的人生价值。”
他的人生价值本来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治病救人一生，留得一个救死扶伤的好名声。
而现在
“如果你把你们身上‘原罪’剥离出去，也未尝不是一件功德圆满的事，你不妨仔细想想，如果有朝一日超能力这个概念消失了，你也能回归平凡的生活，这不正是你所追求的‘平静’么？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当然，对于一些口口声声说着想要过上平静生活，却无法割舍超能力带来的特权的人而言，剩下的也就只有苦痛了。”
第五十一章：『瘤』（其三）
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打架没打过别人，文斗还输了。
泡泡糖男成功演绎出了最典型的无能狂怒消融器具限制了他的能力，他狠狠地一拳锤在病室的桌上，结果自己疼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很显然，这场交锋院长在各个方面都完胜了对手。
听了院长完整的“演讲”，王沈甚至觉得院长说的有那么些道理，如果剔除能力是诺克斯博士真实的意愿，那么他则是在消除拉维什所创造出世界的最后的不安定因素。一部分能力者选择了隐姓埋名，顺应这个世界的变化，但可以预见的是还有一部分能力者只是短暂的蛰伏下来，并试图暗中推翻魇对于这个世界的“统治”。
抗争永远不会结束。
人一旦获得了超越常人的力量，便会试图利用这份力量将世界改变称自己希望看见的模样，王沈并不打算站在道德制高点抨击他们，因为他此刻所做的事本质上是一样的他现在就属于试图推翻这个被绝大多数人接受的世界的憨批。
所以那句话说的没错，人总是往往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啪啪啪啪”
院长出门时，王沈致以了热烈的掌声。
“说得好，我都差点被你说服了。”
这片掌声为他赢得了助手的白眼，以及院长莫名其妙的眼神。
“你是……？”
“我是总部派来的警卫，从今天开始负责这里的安全。”
“我没听他们说过会派人来。”
“临时决定的。”
院长狐疑地与王沈对视着，从各个角度来看，王沈这身打扮都实在太可疑了一些，身上披着的白大褂以及有意遮住的大班长脸都像是闯入者伪装的身份的手段，然而他从容的态度又有让他觉得这有可能是真的。
“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分内之事。”
王沈觉得院长刚才的演讲很有道理，尽管手段有违人道精神，但他如果真的成功，这无疑是维持这个世界稳定的方式之一。
所以他打算悄悄地把泡泡糖男给营救出去。
他这个人很有原则。
当有道理可讲的时候，以理服人；当自己不占理的时候，就用拳头服人。两者总有一者行得通，王沈认为这非常合理。
他暂且不知道诺克斯打算如何处置加入他们的能力者，但只要抑制住了新能力者的产生，总有一天能力者会彻底消失。
院长最终选择相信了王沈的说辞。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也属于既得利益者。响应了魇的计划，让他也从中获取了一些好处，他不仅仅得意保留现世的记忆，还能继续在表面上和家人过着平稳而安宁的生活。今天在“工作”上已经花费了太长时间，回到家估计天已经要黑透了。
不过他所做的一切，却不是能够摆在桌面上和家人参详的事了。
待院长走远了，王沈才进了病逝。
无能狂怒过后，泡泡糖男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陷入了自闭。对他来说，真正致命的不是被人击败，而是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动摇了。
院长的最后一句话此刻还回荡在他的耳边。
对于一些口口声声说着想要过上平静生活，却无法割舍超能力带来的特权的人而言，剩下的也就只有苦痛了。
在此之前他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不会拿这份天赋为非作歹，他竭力维持着普通人的生活，但在不知不觉间，他似乎也早已习惯了能力所带来的便利，而最近他发现了为了保留这份便利，他也能毫不犹豫地对其他人出手。
他不想失去这份天赋，但如果继续抗争下去，却有印证了院长的话。
此刻的纠结与迷茫要比战斗中的败北更让他备受煎熬。
“别发呆了，趁现在没人赶紧走。”
王沈不耐烦地催促道。
他是对这些龙套级角色的内心的小剧场没什么兴趣，从这人两次在市区引发爆炸，他就不会泡泡糖男留下任何好印象，救他出去也只不过是帮叶学姐一个忙罢了。
“你是……？”
王沈来到这里一共见了三个人，三个人都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不是，他这身打扮有这么可疑么？
明明一身白大褂能够给常年在医院工作的院长和助手以亲切感，消毒口罩在遮挡住他口鼻的同时表明了他是一个讲卫生的人。身上穿着的休闲装也是今年的流行款，这说明他能够跟上潮流，并不是办公室里只知道工作的死板的上班族。
这些眼神不不怎么地的人辜负了他一番打扮的苦心，而他也懒得再和泡泡糖男解释其中原委。
所以他直接拽住泡泡糖男，把他来时的方向拖去。
看来魇对于这里的隐蔽很有信心，沿途几乎看不到任何安保人员，来的时候也没遇到几个人。
将泡泡糖男一路拖到镜子前，接着潇洒地一脚，对方整个人便直挺挺地撞在了一人多高的镜面上。好在镜子的质量似乎不错，这一下撞得泡泡糖男天旋地转，镜子却没碎开。
“抱歉，搞错了。”
王沈心虚地道了声歉。
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时，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万一这个泡泡糖男头很铁直接把镜子给撞碎了，那他岂不是也被要被困在这里了？
“你等等，我研究一下。”
王沈来到镜子前，在泡泡糖男怀疑的注视下试探性地将胳膊伸了出去。
和来时一样，畅通无阻。
然后他拽起泡泡糖男，把他向镜面摁去。
泡泡糖男的脸贴在了冰凉镜面上，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映入王沈眼帘的是一张堪称颜艺的脸。
出大问题了。
王沈一脸惊悚。
情况和他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他似乎只能自己进出镜子世界，却并不能把泡泡糖男从这里给带出去。
“呃……”
“怎么了？”
“出现了技术层面的小纰漏。”
“你的能力失效了？”
“没失效，可能是因为你太胖了。”
王沈晃了晃自己陷入镜面的胳膊。
更准确地来说，这甚至根本就不是他的能力。
“果然……”
在这关键时刻，第三个声音救急般地传了过来。
“这世上居然还有与我相似的能力者。”
第五十二章：『瘤』（完）
“你来的正好，你是怎么把人带进来的？”
王沈本着虚心好学的精神开口问道。
和上一次在西区见面时相比，王沈差点就没认出来从时间角度上来说，现在距离西区之行也仅仅只过了几个月的时间，而这位镜面能力者的变化已经堪比两年后这种幅度的改变，从最初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小角色摇身一变成为了一身肌肉左脸上还有一条刀疤的狠角色。
“你只能做到自己穿梭么？”
镜面能力者立刻对王沈的能力进行了判断。
他意识到自己在疤面手下工作的那段日子只是个无知的井底之蛙，而被送到监狱岛之后，他才意识到了能力者世界的广袤。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混出一定的地位之后，这个世界居然发生了如此的变化，监狱岛的犯人们几乎全部加入了魇，而他则因为能力特殊的缘故，得到了高层的赏识。毫不夸张地说，魇遍布各个城市的研究设施都是他一手创造出来的。
不过现在居然有一只“老鼠”混了进来。
“是的，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人太胖了。”王沈客观地分析道。
“看来不过是下位替代的能力罢了。”
镜面能力者摇了摇头。
这些关于能力者的知识都是他在监狱岛上听一些“前辈”们提起的，超能力是上天的馈赠，然而在众多馈赠之中，也存在着绝对不公平的状况，被称为下位替代的能力，会遭到上位能力全方位的压制，这意味着无论下位能力者如何努力，都不可能企及上位能力者的地位。
他同时意识到自己过去对于能力的开发实在是太粗浅了。
暗杀一些对能力一无所知的普通人竟然就让他一度骄傲自满起来。
也许，在西区的败北并非坏事，一场败北换来的是强大了数倍的自己。
“听好了，这份能力真正的强大之处不在于穿梭，而在于创造。”镜面能力者取下鼻梁上架着的墨镜，轻轻朝空中一抛。下一秒，漆黑的镜片就如同黑洞般将四周的空间扭曲在了一起，眨眼之间，王沈和泡泡糖男便出现在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镜中世界不止一个，任何镜片都足以构成一个独立存在的空间。”
镜面能力者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了过来。
他不想把实验室变成战场，再怎么说各个实验室都是他心血的结晶。他能够在监狱岛混出名气可不仅仅是因为运气，越是了解超能力，他便越意识到自己过去的无知明明自己从一开始就守着一个金矿却不自知。
这是一个由镜面构成的世界，而他的能力再这样的世界之中是没有界限的。
“问题一，公司这次出动了几个人？”
声音由远及近，转瞬之间便跨越了重重距离来到了两人之间。泡泡糖男牙关紧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他又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弱小暂且不提自己最初遇到的那个只手便能撕裂空间的能力者，后来在医院里遭遇的使用骑士枪的女子和这眼前的镜面能力者都不是他能够应付的敌人。
即便他的双臂没有被限制器束缚住，这也会变成一场一面倒的战斗。
紧接着，他听到了镜面破碎的响动。
“咦？”
黑暗之中，同时传出了两声惊疑。
王沈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右手，刚才那一拳像是打在了玻璃上，按照他的计算，那一拳本应打在迎面而来的镜面能力者脸上才对。
镜面能力者的惊疑却不比王沈小。
物质化又一次救了他一次，刚才似乎有那么一个瞬间，时间停止了流动，而当他回过神时，自己的身体的便已经“支离破碎”了，之所以注意到这个细节，源于西区那一战给他留下的难以磨灭的阴影。
即便到了现在，只要一想到当时的情景，他依然会冷汗直流。
越是了解超能力，他也就越了解“剥夺”他人的能力究竟是多么恐怖的能力。
“不错嘛，看来你也有所成长啊。”
王沈发自内心地夸奖了一句，能够进行物质化意味着他对自己的能力已经开发到了相当的程度，放在灾厄这种由能力者组成的犯罪组织里应该也是能竞争干部的人选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在西区遇到的一个没给他留下太多印象的小角色，居然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成长到了这种地步，以至于他觉得应该给这位努力的镜面能力者办法一个最快进步奖。
王沈的话却加剧了镜面能力者的心理阴影。
上一次西区的交手时，他也感觉到了时间上微妙的变化，和上次相比，这次的感受更加直观了。
他无法推断对方能在时间停止流转的过程中行动多久，因为这对于除了操纵时间流速以外的人来说，都只是一瞬。
“你……”
镜面能力者咬了咬牙：“你果然还活着。”
与此同时，周围的黑暗尽数散去了，当王沈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叶学姐正在好奇地打量着他。
这里无疑是c5区域狭小空档的空间，叶学姐正一丝不苟地戒备在镜子之前。
王沈本来还在盘算着如何应对对方的物质化呢，结果那个镜面能力者竟然恬不知耻地选择了逃跑，而且居然还被他逃脱成功了，早知如此，他就该先使黑眼神、蛛丝或者挡路了。他此刻的心情就和草丛里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凯西却被后者逃了如出一辙。
这是与他交手的那么多能力者之中唯一一个跑得干脆利落的，以至于王沈都没反应过来。
泡泡糖男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身边，而当王沈看向镜子时，发现镜面已经碎成了无数块散落了一地对方不但逃了，还断绝了镜面世界的通道。
“好小子，有一手。”
王沈挽起了袖子，他已经很久没在能力者之间对决中吃过亏了。
这一次不但被镜面能力者给逃了，就连连接通道的枢纽也关闭了。而对方也一定会通知院长，并在未知的地方重新架设枢纽。
也就是说，他们忙前忙后调查了一整天的线索全断了，营救泡泡糖男的行动也暂时宣告失败。
“学姐。”
“嗯？”
“我觉得吧……”王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踌躇片刻，说出了面对尴尬处境的万能用语：“我们应该找个地方从长计议。”
第五十三章：源头
“你怎么闷闷不乐的？”
纪明雪最终决定关心一下就快把饭吃进鼻孔里的王沈，从医院回来之后，后者就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吃个饭都能走神。
这家伙丝毫没有意识到今天的是她亲自下厨……煮的泡面。
她从小迷妹那边了解了一些医院发生的事件，王沈还十分巧合地在医院遇到了自己的学姐。
“还有，叶学姐呢？”
她也惊讶于叶七七没有跟王沈一起回来，对她而言也只不过是多煮一杯泡面的差别，凑齐的了四个人也正好对应着四种口味。
“叶学姐说她要回公司一趟，回头再联系。”
“怎么，你得了相思病？”
纪明雪慢慢悠悠地问道：“才分开不到几个小时就对她甚是想念了？”
“可能吗？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你倒是说说，你是什么人？”
“忧国忧民，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的有志之士。”
纪明雪觉得王沈说这话的气势就差换上古装，袖子一摆直接扶摇直上云霄了。而他豪情万丈，吃个饭看着天花板的行为很快引起了恶果夹着面的筷子精准地戳进了鼻孔里，汤汁撒了一桌子都是。
“你先学会好好吃饭再想这些有的没的。”
“不，我觉得如果你会做米饭的话就不会出现这种结果了。”
王沈眼皮都不眨一下地把锅甩给了纪明雪，很显然，这个世界的纪医生并不精通厨艺，出租屋里虽然有一个宽敞的厨房，也配备了一整套名牌厨具，然而厨房里却连葱姜蒜都没有，就更不必提鸡鸭鱼肉了。
堆满了橱柜的方便面似乎是纪医生趁着超市大促销一口气买回来的，王沈莫名觉得这种行为就和为了冬天储备食量的仓鼠有些类似。
而现实中的纪明雪也未必会做饭。
纪家作为中央城区首屈一指的大家族，纪明雪应该从出生起便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厨房的炊烟离大小姐的生活未免太远了一些而和纪明雪相处以来，他还从没见过纪明雪亲自下过厨。
“不要小瞧泡面啊混蛋！这也是难得的粮食啊！”
开口反驳王沈是大快朵颐的小迷妹，她承受了巨大的风险，现在好歹在晚上得到了犒劳。虽然约定是两荤一素，但对她来说，晚饭能吃到热腾腾的泡面已经堪称奢华享受了，在桥墩下流浪的时候，她每天晚上的伙食是干馒头，硬的能硌掉牙的那种。
一个人的生活必须精打细算，一顿饭要分成三顿吃，也是馒头由软变硬的重要原因。
“别把我和你这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阿宅相提并论。”
纪明雪轻蔑地瞥了王沈一眼，嗤笑道。
虽然在家里的确轮不到她掌勺做饭，但稻草人的生活可要辛苦得多，训练中就有野外生存的课程，一名合格的军人能够在任何险恶的环境下找到生存之道。
厨艺这种事，无外乎就是生一堆火，把各种东西放上去烤罢了，连最娇气的陈曦都能轻松完成。
“你是原始人吗！？”
“你有什么不满么？吃饭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连这一点都没搞懂，你还差的远呢。”纪明雪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训王沈，她对吃没有什么追求，在她看来只要能填饱肚子，吃一杯泡面和一桌海陆大餐没有任何区别。
而将这个理念推广的话，就能得出她今天呈现出的其实是一顿丰盛的海陆大餐，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王沈不懂得什么叫感恩。
海鲜面。
红烧牛肉面。
酸菜牛肉面。
这三种口味囊括了水产与陆产，称之为海陆大餐没有任何毛病，如果叶七七来了的话，橱柜里还有香菇鸡肉面，这样一来海陆空三大食材就齐了。
“啊，这就是现代能力者丑恶的真实写照。”王沈悲天悯人：“稍微拥有一点能力就都用去打架了，缺乏对生活的热爱，如果每顿饭都以泡面为生，这又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那你别吃了。”
纪明雪拍桌，她总觉得今天的王沈似乎格外欠揍。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抱怨是抱怨，该吃的还是要吃的。”
这世上没有人能逃过真香定律，王沈也不例外。
“我只是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事实上，从离开医院之后，王沈就在琢磨这件事“你说，为啥能力者一天都玩都想着用能力斗殴呢？”
弱鸡能力者之间的互怼叫做斗殴。
而强大能力者之间的互怼就可能被称之为战争了。
“为什么大家就不能坐下来喝一杯茉莉花茶和平地谈一谈呢？”
“因为就是有你这种人啊。”
“啥？”
“你坐在这里就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抡你，这大概就是能力者之间容易发生争斗的原因之一吧。”
纪明雪认为自己发现了盲点。王沈不但欠抽，而且还不懂感恩，这三杯泡面可是她忙了一天工作，与冰冷的尸体打了一天的交道之后强忍着疲惫做出来的，任何懂得感恩的人都不会对她三杯泡面说三道四。
“不，我是认真的。”
他想了一路都没想明白造成现状的源头是什么，能力者之间的争斗以及开发能力的方向并不是最近才形成的，这是一个长久的历史遗留性问题，很可能在万恶之源出现时他还没有出生。
而弄不明白根源所在，他便无法找到时间节点，他总不能随便找个时间节点穿梭回去，随便找个能力者采访他为什么喜欢和别人打架吧？
“那换个说法吧。”
王沈轻咳一声，以此表示自己必有高论：“如果世界迈向了真正的和平，各**队都不再有存在的必要，在那样的环境下，你会用能力来做些什么？”
他对自己也提出过相同的问题。
旋即他便发现当十连沉了的时候，他可以直接穿梭到抽卡之前，一直抽到一发入魂。在一个和平盛世，他这样的人可能会被称之为游戏公司杀手。
那么纪明雪短暂的时停这种外挂级别的能力又会有合作为呢？
面对这个刁钻的问题，纪明雪一时间沉默了。
这似乎是一个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第五十四章：愿景
纪明雪从没思考这个问题，或者说她觉得从来没必要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人类之间争斗永远不可能消失，在另一条世界线里，她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阻止王沈，来到这个世界后，昔日最大的目标已经实现了，然而半路却又跳出来了一个拉维什，以至于这个世界已经朝着全然未知的方向发展了。
而就算她拉维什的残党被剿灭了，也一定会出现新的取而代之的组织。
像她这样的人，并没有能够停下来幻想自己在和平盛世将何去何从的时间。
“咦，你难道没有别的想做的事么？”
王沈一脸惊讶。
纪明雪摇了摇头。
她没想过，也不知道自己的能力除了战斗之外还能用来做些什么。
自她记事起，便给家族寄予厚望，在同龄人还整日缠着父母的时候，他们已经离开了家族，投身少年兵计划，在加入稻草人的部分，两天世界线上的她拥有相同的经历。加入了稻草人之后，他们又被灌输了军人的天职。
毫不夸张地说，她迄今为止唯一学习的东西就是战斗，而如果将战斗从她的生活中剥离出去，纪明雪也不知道那会是一段怎样的生活。
“你不按常理出牌。”王沈扶额。
他本以为话题可能会不知不觉地进入到他第二喜欢的立flag环节，因为就算是军人，也会有人各自的向往。
有的人希望在一切结束后回老家结婚，怀表中还存放着未婚妻的照片；也有的人打算等一切结束后开一家便利店，安度清闲的晚年生活；少部分人则永远无法完全“退伍”，王沈听说有的退伍军人很快加入了一些极端组织，模仿着蝙蝠侠在城市的夜晚进行私人正义的狩猎行动。
“我不想把世界浪费在思考一件不可能达到的事上。”
纪明雪错开了与王沈对视。
拉维什的愿望是创造一个没有纷争的世界，然而即便他瞒天过海，利用天蝎的能力侵占了整个泰坦网络让全世界都笼罩在了心灵力场之下，他构想中的和平盛世也没有来临，他们所处的城市只是一个没有政府的现实的翻版罢了。
“谁说的。”王沈反驳：“我觉得就很有希望。”
“你什么时候变成理想主义者了？”纪明雪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看见了拉维什的所作所为之后会有所思考，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
“别诬陷好人，我一直是脚踏实地派。”
他和理想主义者真正的不同，就是他能将理想主义者的想象变成现实当他们需要有人来打扫卫生时，杜格成为了现代机器人之父；当陈曦担心食物来源的问题时，袁源成为现代化农场的奠基人，而他的农场就位于山上。
这让王沈意识到，两种能力的融合真正的强大之处并不在于让他的单挑能力变强了多少，而是给予了他一把能够与过去直接对话的钥匙。
也就是说，如果此刻纪明雪告诉他，她想开一家面包房或是书店，他就能实现纪明雪的“愿望”。
之所以没有大刀阔斧地对过去进行修改，是因为他一时间还没有摸清能力的界限，也无法肯定自己在过去所做的事，回到未来造成怎样的影响。另一方面，他也没想清楚自己究竟要改变些什么？
正如纪明雪所说，能力者之间的争斗不可避免。
就算抹去了诺克斯的存在，也会诞生出另一个诺克斯，灾厄的覆灭也不意味着超能力犯罪者的消亡。
事实上院长此前的话对王沈有了一定的启发确如他所说，只要能力还存在一天，能力所造成的不平等就不会消失，而真正促使争斗的不是能力本身，而**与嫉妒。能力者希望利用能力获得更多，普通人则将他们视为祸端。
消除这一问题最简单粗暴的做法就是消除能力这一概念。
只要能力者消失了，它所造成的影响也会随之消失，再往大了说，如果有朝一日人之人之间的差异也消失了，那么真正的和平便有可能到来。
不过王沈并不支持人体实验，也不打算走上诺克斯的道路。
作为一名老派的人情派的选手，他觉得一刀切的方法不可取。
而在回来的路上，王沈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如果从根源上改变人们对于能力的认知，也许能达到相同的效果。超能力者犯罪事件频升，恐怖组织也“与时俱进”地现了流亡的能力者，除非洗脑，否则这些长年累月积蓄下来的固有影响是不会改变的。
纪明雪的反应更是让王沈肯定了自己的看法即便对于纪明雪这种所有人眼中最优秀的军人都无法逃离这个怪圈。
这种认知不是一个人或是几个人的呼吁就能改变的，其难度甚至要比拉维什“统治世界”的计划还要困难得多。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说些有的没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并不是纪明雪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在连接天网终端之前，她就觉得王沈有些怪怪的了。事实证明王沈的说谎功底并不优秀，他的想法会直接反映到他的行为之上，可是纪明雪一时间还想不明白王沈究竟想隐藏什么。
“有的。”
王沈光明磊落地承认了。
他有很多事瞒着纪明雪，承认起来也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其实关于我其实是特级厨师这件事一直都瞒着你，不过现在看来这个秘密很快就要被你识破了。”
“滚蛋！”
纪明雪没好气地说道。
“我觉得吧，你偶尔也要想想战斗之外的事了，再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孩子。”王沈说道：“从现在就可以开始考虑了，说不定突然有一天你就不需要再战斗了。”
“你太天真了，这一天不会到来的。”
“会的，我已经有想法了。”
“想法？”
“嗯，从理论上来说，我们需要从根源上改变人们对于能力者的认知，比方说让把超能力朝着居家旅行这些生活层面的领域开发。”
在很多年前，老爹随口瞎编了一个用超能力来做饭的厨子，但王沈现在觉得这种事是有可能实现的。
准确地说，只要他能找到正确的时间节点，任何事都是可能实现的。
第五十五章：孤魂野鬼
王沈找到了方向，但一时间却也毫无头绪。
人们对于能力者的看法和定义可能早在他出生前就定下了，想要找到一切的根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前路缥缈，不过王沈却第一次产生了朝着一个明确的方向前进的动力，而在此之前，他并不是一个拥有远大理想的人。
这源于他过去的生活以及老爹对他教育的方针。
老爹从未想其他严厉的父母无时无刻地敦促他的学业，也从未在他的价值观构建完成之前告诫他将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自记事以来，王沈就处于极度宽松的生活之中，其中最主要原因是老爹超过四分之三的时间都不在家。
而在剩下的四分之一时间里，他似乎也没有充分地尽到家长的义务。
经历了维尔纳岛的事件过后，王沈已经隐隐猜到了过去的往事。
比方说起源能力者不是“生”出来的，而是从实验室里培养出来的，正因如此，人们习惯将沈奇称之为天蝎的创造者，而不是父亲或是监护人。
王沈觉得老爹似乎对他采取了与天蝎截然相反的态度。
从天蝎记事的那一刻起，她命运的轨迹便已经被定好了面对节节攀升的超能力犯罪事件，世界亟需一个高于任何能力者，足以解决任何事件的执行者，而天蝎便是为此而生的。如果没有后来的叛逃事件，她应该会替代阿尔法的角色。
王沈庆幸自己早早便离开了中央城区，他不想成为任何人、任何野心的傀儡，就这一点而言，老爹不惜以自己被通缉作为代价，为他创造出了绝对自由的生活空间。
至于现任阿尔法，则是一个全方面劣化于天蝎的下位的替代品。
“你说谁是替代品？”
夜空中响起了颇为恼怒的质问，声音似曾相识，王沈环顾一圈，前方却没有任何人的存在。
“不用找了，理论上来说我已经死了。”
阿尔法说出了这个可悲的事实，在记忆的末尾，他看见了海神突击部队全军覆没的景象。突袭天蝎本部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除了天蝎本人之外，两大恐怖组织的干部从一开始便等在了那里。
当所有人意识到诺克斯教授的背叛时为时已晚，他已经亲手将“钥匙”送到了天蝎手上。
与其说是愤怒，阿尔法更多的感觉是悲哀。
从一开始，他便是棋盘上的棋子，一直生活在诺克斯精心编制的谎言之中。对于天蝎的描述全部都是假象，博士从一开始的目的便是为了补全天蝎的能力，而他只不过恰巧成为了补全天蝎能力必备的载体。
至于和平使者之类的称号，只不过是用于麻痹联邦的假象，以及一群无知者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罢了。
“闹鬼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王沈还是象征性地打开了窗以示欢迎。
纪明雪和小迷妹早就睡去了，他则一个人待在房间注视着窗外的夜景，也许星罗棋布的天空以及宁静的夜空能够给他带来一些灵感。
然而灵感没带来，却带来了一个“鬼魂”。
“在融合时，我的一部分思维依托终脑残留了下来，不过我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和你交谈了。”
没有实体，能力也几乎被天蝎尽数夺走了，唯独留下的心灵系能力者特有的读心能力还读到了王沈正产生了一些很失礼的想法。
阿尔法曾将诺克斯教授视为父亲，而除了诺克斯之外，另一个给他留下深刻影响的就只有王沈了。不仅仅因为他在比赛上输给了对方，更因为拥有比他更强能力的王沈却和他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没有被使命感压得喘不过气来，也不必在每天睁眼的第一时间便陷入永远都不可能完成的职责。
极致的英雄，需要满足每一个人对于英雄的幻想。
所以他不能输，也不能停下脚步，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对联邦乃至这个世界带来深远的影响，所以在阿尔法内心深处，他嫉妒王沈，嫉妒他能够不被“义务”绊住脚步，嫉妒他有一群能够平等相处的队友，身边有人能够分享心情，而不是一个人在无尽的荒野中独自前行。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
“啥？你也不知道？”
王沈本以为如果此刻的阿尔法有实体的话，头上会顶上一个大大的黄色感叹号，以表示他将发布一个nb的任务。
“我的任务本来是阻止天蝎。”
从他诞生的那一刻起，这一项使命就刻在了他的基因里，流淌于他的血液之中，而他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个来自他人的期望。
“不过我已经失败了……不仅如此，在汲取我的力量并获得了终脑之后，她已经是无敌的了。”
在诺克斯教授的算式中，此刻的天蝎就是最完美的能力者的形态。
如果没有汲取他的能力，那么也许王沈还存在着那么百分之一胜利的可能。
“所以你是来聊天的？”
“嗯，不过你可以拒绝。”
阿尔法不喜欢勉强任何人，更不习惯于对其他人展露自己真实的想法。
因为诺克斯博士曾经说过，他肩负着人们的期望，这个期望大过一切，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想法。在天蝎掌控了初代机的权限并用心灵力场席卷世界之后，他一直游荡于天蝎创造出的各个城市，但直到王沈出现前，他都找不到任何一个可以交谈的对象。
人们对于他的记忆也被消除了，对其他人来说，他只是一个游荡的孤魂野鬼。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王沈嘴上毫不留情：“本来你留在维尔纳岛的话，我还能罩着你，结果你带着一批人跑去送了人头，还养了个怪物出来。”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的话，那么在游戏结束后，阿尔法便会成为头顶四个举报的那个人。
“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一切也不会改变。”
毕竟诺克斯博士隐藏得实在太深了，他花了几十年的时间取得联邦高层的信任，那是一个甘愿将自己半生都献给潜伏的人。
“那倒未必。”
“嗯？”
“既然是闲聊，就告诉我一个对你来说印象最深刻的事吧。”王沈说道：“别忘了故事最重要的三要素时间地点和人物。”
第五十六章：碎片
2045年7月，美联邦南部。
警告、警告，请各位市民立刻前往防空洞躲避。
警告、警告，请各位市民立刻前往防空洞躲避。
一大清早，吵耳的警报声便一次次重复着，街道上满是慌乱的人群，机辆装甲车停靠在撤离的必经之路上，身穿迷彩服头戴贝雷帽的大兵们建立起了临时的防御线，十几号人严阵以待地架着机枪埋伏在沙包后方，狙击手也已抵达了指定地点。
这里是中央地带以外的小城区，他们是驻扎在附近的城市的部队，接到命令之后连夜被调往了这里，情报对于袭击城区的人描述含糊不清，他们只知道一支来路不明的舰队已经逼近了港口。
100多人的连队被分成了是八个小组分布于城市各处疏导市民的撤离。冷战结束了，然而这个世界上仍有一部分无法接受一个时代结束的军阀，因为战争混乱对这些人而言就是财富与权力的来源。
警告、警告，侦测到在途的五级超能力场！
海神突击部队情报指挥中心中响彻的却是另一种声音。
“居然连5级的超能力者都出动了，南海岸的军阀们打算孤注一掷了。”
只要攻克了港口城市，他们就相当于将联邦外围的防线撕开了一个缺口，尽管一两个军阀对抗这个世界最大的军事组织听起来有些不自量力，但每个时代都会出现几个狂人，而这些狂人无一例外都会对他们的国土造成不小的损失。
“伤亡数怎么样？”
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的白胡子老兵问道。
“正在积极撤离，入侵的舰队已经进入内海了，我们可以直接调遣空中部队将他们的进攻扼杀在摇篮之中。”
“目前还不知道对方出动了几名能力者，以及那个5级的能力者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先不要轻举妄动。”
老兵摇了摇头。
近年来能力者的初现对现代战争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尤其是力场强度到达5级的能力者，都是些以一己之力足以扭转局部战局的怪物。尽管空中打击能够确保最终的胜利，但万一那个能力者拥有控制气流的能力，他们就要蒙受一笔不小的损失了。
一名优秀飞行员的培养时间十分漫长，他们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被派往前线的战争消耗单位。
“部队里不是来个了新人么？”
“你指的是那个超能力小鬼？”
“派他去吧，正好看看他的成色。”
以十几岁的年龄加入联邦的最高战术部队，这在之前是绝无仅有的，别的十来岁的青年男女们还在初高中谈着恋爱，而那个新人就已经被冠以了“最强能力者”之名。当然，这个称号是科研部门的人单方面宣布的，目前还没有任何迹象能表明他拥有与这份头衔相媲美的实力。
如果对方拥有5级的能力者，这倒不失为检验新兵的方式。
“收到。”
2045年7月，阿尔法第一次正式执行任务。
半小时后，螺旋桨的声音响彻天空，在三名海神突击部队士兵的护送下，一名青年登上了黑鹰武装直升机。
两小时后，直升机抵达南部城市上空。
当黑鹰降落在指定地点上，整座城市已经成了一座死城。市民全部撤离至防空洞，驱逐舰队靠岸的第一时间，便对港口进行了一番长达数分钟的轮番轰炸，瓦解了港口防线后，一支突击部队穿着齐整的装备登上了码头。
这支部队不但装备统一，同时步伐齐整，他们一丝不苟地执行着战术安排，丝毫没有不似散兵游勇的雇佣兵。
“敌人有两支部队，一支是10人组成的突击部队，另一支是5人组成的工程师部队，我们派去调查工程师部队的分队于几分钟前失去了联络，根据分队最后传来的线报，工程师部队的目标是发电厂。”
黑鹰刚刚降落，连队的指挥官便向他们汇报了战局。
说出来有些羞愧，他们一百多人的部队竟然被十几人打得节节败退，虽然其中分兵占据了一部分因素，但那支由十人组成的小分队确实要比他们迄今为止对付过的任何敌人都难缠得多，他们配备精良，战略思维超前，这不禁让指挥官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别的联邦训练出的精锐部队。
“知道了，突击部队交给我们。”说罢，其中一名海神突击部队的士兵转向阿尔法：“发电厂那边就交给你了，发电厂对这片区域至关重要，在战斗的同时务必保证发电厂的安全。”
阿尔法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数分钟后。
发电站。
“长官，工程师部队已经接近了。”
队员的话让驻扎于此的分队长额间渗出了细汗，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这次他们面对的可不是一群普通的海盗已经有几个小队失去联系了，而从刚才开始，他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临近傍晚，天色已经黑透了，这黯淡下来的天色更是加剧了他心中的担忧。
阿尔法降落在了发电厂顶端，他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一个人站在顶层的边缘，鸟瞰着发电站下方的景色。
他一直以来的训练就是为了此时此刻。
为了扫平一切恶势力而存在，是联邦的利剑。只是这一次他的敌人不再是全息投影中的敌人，而是真实存在的、有着血肉之躯的人类。
虽然已经进行过无数次虚拟任务，也处理过各种危机，但这一刻，他的心情却仍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不知何处出现的敌人让他破天荒产生了紧张与期待交织的复杂情感，他的视线扫过发电站的每一个角落，试图将自己第一次任务所看见的一切都牢牢记在脑海深处。
在这个最重要的日子。
在某个灯光黯淡的角落里。
他忽然看见了一个穿着发电站工作人员制服，手里拿着老虎钳的鬼鬼祟祟的……亚联邦男子？
………………
“暂停一下！”
阿尔法的讲述戛然而止，如果他此刻还有实体，绝对会忍不住比划出一个暂停的手势。
虽然装扮和现在完全不同，但怎么看那个人都分明是王沈。
“我们之前见过面？”
这是一段突如其来的记忆片段，如果不是王沈突然问起，阿尔法根本想不起自己居然曾经和他有过会面。
“看来你终于想起来了啊……2045年7月，那是你第一次执行海神突击部队的任务。”
王沈冷静地说道：“那时候，我碰巧在美联邦南部当电工。”
第五十七章：断层
2045年7月的美联邦南部行动，对阿尔法后来造成了至关重要的影响。
但是……
为什么9年前的王沈和现在长得差不多？而且当时拿着扳手出现在发电厂的样子实在太突兀了。
“没办法，有的人是这样，显老。”
王沈给出了非常合理的解释。
在他读高中的时候，班里就有个经常被初中学弟学妹们当成老师的选手，学弟学妹们见到他路过时惊恐的眼神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不不不，这不是显老的问题。”
阿尔法稍微思考了一下。
现在是2054年，王沈是亚联邦星耀学院新生校队的队长，而九年前，那可是连初中都没到的年龄。
这不涉嫌雇佣童工呢吗？
“没办法，有的工厂长是这样的，黑心。”
王沈又一次给出了合理解释。这一次他没法从现实案例出发了，但好在高中历史里学过1867年出现于美国的血汗工厂，他精准地抓住了美联邦的前科，巧妙地让人觉得如果在美联邦南部又出现了雇佣童工的是工厂长也不是没有可能。
“那你后来是怎么回来的？”
“赚够钱了呗。”
可疑。
非常可疑。
阿尔法只记得2045年对他来说无比重要，但王沈的乱入却让他忽然间忘记了那段记忆之所以如此重要的原因。
身为维和部队的成员降落在战场，他在第一次行动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他似乎陷入一个怪圈，明明是对自己而言无比重要的回忆，此刻却变得充满了未知。这不像是在回首，而像是踏上了一段新的旅程。
那么，在他遇到了王沈之后，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
警告、警告，侦测到在途的五级超能力场！
没错。
他之所以降落于发电站的屋顶，是为了迎击遭遇的第一个能力者。在此之前他已经在实验室里进行过无数次的实战训练，但诺克斯博士总是说，数据能最大程度地还原场景和事件，但却无法真实地界定一个能力者的强弱。
人类，是永远无法用数据来衡量的物种，诺克斯博士希望他明白无论在实战模拟中的数据多么顺利，都不要轻易低估任何一个对手。
那么。
那次的行动之所以让他记忆犹新的最主要原因，也许是因为他遇到了一个强大的，不可用数据衡量的能力……
这样的想法戛然而止了。
伴着夜色，站在发电站顶端的阿尔法不仅看见了手持老虎钳，偷偷摸摸挪向储备室的王沈，同时还看见了倒在血泊之中的不知名的男人以及仍然残留在老虎钳上的血液。
王沈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抬起头看了看他。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
“已经变成凶杀现场了！”
阿尔法坚定地认为，他的第一次行动应当是一场干净利落、荡气回肠的救援行动，海神突击部队迅速拿下了突袭联邦南部的军阀，并生擒了军阀本人，将他送上审判庭。
他不是来扮演名侦探的！
“慢着，这要怪他不好。”
王沈立刻为自己的行为进行了辩解。
他认为在黑灯瞎火的情况下，如果突然有个人出现在你的身后，而你手里又正好有一个老虎钳的话，任何人都会下意识地把老虎钳抡向对方脑门的。
阿尔法好像突然间有些明白王沈辞去了发电站的工作回国的原因了。
该不会是因为这家伙藏在储备室里的尸体被人发现了吧？
不，他决定不再和王沈产生任何对话，自己仔细地重新审视一遍当初的记忆。
………………
“那个人是谁？”
他当时，应该是这么问的。
“不知道，好像是个能力者。”
阿尔法：……
王沈：……
阿尔法眼前一黑，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全息手表，上面的五级超能力场的警报已经消失了。也许此刻本部已经截取到了五级超能力场消失的情报，并将这份功劳算在他的头上，但真实情况却是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这位胆敢入侵美联邦并一度引起了海神突击部队高度重视的五级能力者，被一个路过的电工给敲晕拖走了。
阿尔法依稀记得总指挥严阵以待的模样，说是为了稳妥起见不派出空中打击部队，以防对方的能力对他们造成更大的损失。
结合此情此景，阿尔法简直有些难以直视自己在情报中心看见的一切了。
那究竟是什么？
美联邦军事力量明明超强却过分慎重？
“你别误会，他应该还没死。”
王沈依旧保持镇定，就仿佛用老虎钳敲晕一名五级超能力者只是一名普通电工的传统艺能般不值一提：“如果你介意地话，等我把他拖进储备室里再说，万一血迹被驻扎在这里的士兵发现了，我就解释不清了。”
“想得美！”
阿尔法似乎突然间想明白了什么，从发电站顶端一跃而下。
的确，海神突击部队的情报中心明确指出了美联邦南部发生了五级超能力者的入侵事件，但他们却从未提到过五级超能力者只有一个人。而如果王沈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电工，那么他早该在几个小时之前，便遵照城市广播的指示前往防空洞避难了。
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
这个打扮成电工模样的人要么是另一个五级超能力者，要么就是那些人同伙，他是在以这样的方式让他放松警惕，接着瞒天过海地潜入发电站当中。
毕竟从一开始，对方的行动方针似乎就不是为了单纯的破坏。
一时间心灵力场全开，对于未知的敌人，阿尔法不会留守，在下落的过程中，他以念力作为刀刃，念力引起的波澜铺天盖地……
“都说了大晚上的不要突然跳出来！”
这一段记忆似乎出现了短暂的断层，有那么一个瞬间，似乎一切都陷入了静止的状态，而当他跨越了那一闪即逝的恍惚之后，王沈手中带着血迹的老虎钳已经填充了他的视线。
下一刻，冰冰凉凉地触感印在了他的脑门上。
随之而来的，则又是一段短暂的空白。
这是2045年7月，美联邦的南部。
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夜晚，当时仍在发电站充当电工的王沈，借着夜色，掩人耳目地将两名倒在血魄中的能力者拖入了储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