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罪恶之城
人山人海。
抵达入场券标注的地点时，王沈心中就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在人群之中，前后方都挤满了人。
真是见了鬼了，今天明明是上班日，难道这些人都不需要上班的么？
他环顾四周，人群形形色色，有打扮夸张的朋克风青年男女，有一身西装配白衬衫，仿佛从上班半路乱入此地的普通上班族，有穿着略微暴露的拉拉队员，也有校服上还标注着学校名的高中生……
以及一个拿着扫帚，在人群中生无可恋的老大爷。
这个可能真是来扫地的王沈从老大爷忧郁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所思所想，这一番盛况实在怪不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就连他这么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刚出地铁站，就被人群一路带到了这里。
不过王沈也得出了一个基本状况。
举办演唱会的，居然是一个全年龄向的明星。
王沈并不是追星族，当年就连电竞明星都没追过，不过他倒是领略过网络上粉丝的战斗力，以玩家论坛为例，往往一篇优秀的攻略或是个人见闻分享得不到几个回复，而明星粉丝互喷往往能人工置顶个好几天，甚至有时候必须通过版主删帖的方式才能结束骂战。
而据王沈所知，通常粉丝的群体也有相对明显的划分，以他稍稍熟悉的电竞明星为例，年轻帅气的男性电竞选手的粉丝往往是女性，而想纪明雪这种级别的女性电竞选手后援团往往是清一色的男性。
王沈则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人这么有能耐竟然囊括了全年龄的粉丝。
“我不是粉丝啊，我要去马路对面，让我过去吧！”
生无可恋的老大爷仍在徒劳地对周围的人说着些什么。
………………
同一时间，后台。
“设备已经调试完毕了，再过一刻钟左右观众们就会陆续入场。”
“辛苦了。”
“可跟踪狂的事……”
助手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担忧之色。
威胁信和跟踪狂几乎是每个公众人物都或多或少地会遭遇的困扰，可是一群拥有枪支且训练有素的跟踪狂就在他们业务能力之外了。
公司在培训他们时，也并没有教他们如何对付一伙持枪暴徒。
“我已经托关系找到了一些可靠的安保人员。”
经纪人则低头看着自己手指上的指甲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可靠的安保人员……”
助手尴尬地瞄了一眼同在后台的两个年轻人，根据年龄判断，经纪人找来的所谓的“可靠的安保人员”可能比她的年龄还要小，而且那两个人看上去就不怎么可靠，自来到这里之后，他们不但没有去现场勘查情况，反而一直待在后台，一个一刻不停地吃着工作人员准备点心，另一个则一直头也不抬地玩着掌机。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态度……根本就是被宠坏了小孩子吧？
即便是放在学校，也会是老师时常点名批评的反面教材。
“这一点就不必你担心了，你的职责是确保演唱会能够顺利进行。”
“可是……”
她实在没法不担心。
往最坏的方面考虑，万一那些跟踪狂得手了或是破坏了演唱会，那么她这个助手也得跟着一起倒霉，年终奖肯定是泡汤了，说不定还会为此丢了工作。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将演唱会设置在这个城市，她在来之前查到的所有资料都表明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半个月前的监狱暴动，紧接着的是警署刑侦队长的殉职，数起失踪事件，以及最为出名的变态跟踪狂事件。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罪恶之城。
“我认为我们应该……”
“还需要我重申一次么？”经纪人停止了欣赏自己的指甲油，抬起头鄙夷地瞧了助手一眼：“你的职业是确保演唱会的进行，以及引到媒体后续的报道，什么时候安保方面的工作需要你来担心了？我请来的，自然都是这一行最优秀的人选。”
经纪人倒是从未对安保问题产生过担心。
她通过自己多年累计的人脉关系，打听到了一个神秘部门的存在，而这两个人年轻人，便是那个神秘部门中的一员，有了他们俩的帮助，效果甚至要比一支全副武装的雇佣兵好得多。
说话间，更衣室传来响动，经纪人脸上的表情立刻一变，笑得花枝招展地迎向了从更衣室走出来的人。
“哎呀，我就说这身衣服最适合你了，瞧瞧这蕾丝、这缎带，我敢保证今天的演出一定会非常成功。”
一名合格经济人的首要任务，便是讨好自己旗下的艺人。
尤其是这种摇钱树级别的艺人在她这个年纪便能拥有众多粉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在未来十几年的时间内都会是一线艺人。
所以她自然也得倾尽一切她可是拉下脸来托了好些关系才辗转请动了那个神秘部门的人来承担安保方面的工作。
见到从更衣室里出来的人，吃着蛋糕青年轻浮地吹了声口哨。
这声口哨自然招致了助手不满的眼神。
“我给你说啊，今天来了几个大人物，在演唱会之后有个饭局，需要你出席一下，这会对你未来进军演艺圈提供不小的帮助。”
“嗯，都由你来安排吧。”
小姑娘很懂事地点了点头。
“跟踪狂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托关系请来了最好的保镖，接下来你只要把心思放在演唱会上就可以了。”
闻言，小姑娘看了一眼丝毫没有保镖形象的两人，快步走到其中一人面前，并在后者疑惑的注视下，深深鞠躬：“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忙！”
“哪里，哪里。”
面对小姑娘真诚的致谢，反倒是一直吃蛋糕的青年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正了正身子，将蛋糕推向一边，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吧，安保方面的问题就交给我们了。”
事实上，他们只不过是顺便来客串一下保镖的，最真实的目的，是因为那一伙持枪跟踪狂恰好是榜单上的悬赏目标之一。
“时候不早了，伊依，我先带去你走一遍流程吧。”
第八十九章：枪手
出现了！
出现了！
看着在人群的尖叫与欢呼声中缓缓从后台走上舞台的洛伊依，王沈和周围摇旗呐喊的粉丝们产生了相同的想法，不过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洛先生给他入场券的原因了，身为洛伊依的父亲，洛先生已经比任何都期待参加洛伊依的个人演唱会，不过悬赏让他失去了这么做的可能一旦他出现在公共场合，魇的成员便能锁定他的确切位置，而到了那时，出动的可能便是比上次更强、更多的狩猎者了。
对此，田博士给出了她的看法。
魇的锁定系统属于测试部此前内部定位系统的延伸，每个玩家以及每个公共摄像头都相当于初代机的眼睛，这个网络覆盖了超过九成地区，任何出现在覆盖网之内的目标都会立刻遭到锁定。
为了更方便于王沈的理解，田博士还以东区的黑森林为例所谓的红名玩家聚集地，其实就是那九成地区之外的区域，这也是为什么一旦背负数枚警醒的玩家逃进黑森林过后往往能躲过追捕的主要原因。
尽管测试部有能力消除这10%的灰色区域，不过考虑到红名玩家的游戏性，他们决定保留这片区域。
而王沈不知道的是，在他震惊地看着洛伊依在舞台上一展歌喉时，这座城市暗潮涌动。
同一时间，纪明雪也接到了她最近以来的第一个正式案件，不过这次环节比较特殊，通常而言尸体会被运送到专门的停尸间以便解剖，而这一次，纪明雪则直接被要求到达去现场进行调查。
“纪医生，就是这里。”
轿车停靠在了一间复古式的建筑下方，建筑风格在老式弄堂的基础上进行了开发与延伸，以现代化玻璃阁楼的方式重现了近一个世纪前弄堂的建筑风格，弄堂并非住户，而是几家并排的珠宝、服装等奢侈品店，轿车停靠的则一个弄堂式酒店。
因为突发的案件，酒店已经暂时被封锁了，而住客们很显然也不愿意继续睡在一个发生了枪击案的凶杀现场。
推门而入时，一名老警探靠在安全通道附近吞云吐雾，见到纪明雪时，他掐灭了烟头，快步迎了上来。
“凶器已经确认了，是7.62口径的狙击步枪弹药。”
老警员介绍的申请时的表情有些古怪，毕竟在他接触到的最多的案件里，犯人的凶器通常会是菜刀、弹簧刀、棒球棍、工匠锤之类常见的物品，而即便干了这么多年警察的工作，他也没亲眼见过7.62口径弹药。
警队的配枪都是手枪，只有特警部门才有步枪和狙击枪作为支持，也就是说，他们在这个案件中所面临的很可能是在枪械配备上和特警持平的犯人。
事实上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犯人”的概念，用恐怖分子来形容也不为过。
尤其是那名恐怖分子还在公共场合枪杀了一个市民。
“既然已经确定了凶器和相关信息，为什么还要叫我来？”
纪明雪边走边问。
凶器为7.62口径的狙击步枪弹药，那么致死伤无疑就是枪伤，以她的经验判断，直接遭到狙击枪设计的尸体往往场面都会让人不忍直视。
“我的工作是法医，而不是侦探。”
“这我们都知道，可祝队还在的时候也时常请你来帮忙……这不，祝队走了，刑侦队队长的职务空缺了下来，加上这案子实在有些诡异，所有人都互相推脱，没人愿意接手。”
老警员面露难色。
祝队的尸体被发现后，警队一直人心惶惶，虽然没人明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祝队是在调查连环凶杀案时遇害的，而在遇害当天，他早早便离开了警队，有人猜测是他找到了什么线索。
祝队的遇害让所有人对凶杀案都谈虎色变，生怕下一个被凶手盯上的人是自己。
“所以说，你就不怕凶手盯上我了，是这个意思吗？”
纪明雪面无表情地反问老警员。
“怎么会呢？”老警员连忙手脚并用的解释起来：“我这是实在没辙了，不过纪医生你放心，如果你发现有什么人跟踪的你话，可以立刻来找我们，我们马上出一个编队的人去帮你！”
“说说案子吧。”
纪明雪没接话。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了案发现场，现场是一个标准的单人间，尸体自然已经转移走并进行过尸检报告了。
“这里的家具没有动过，一切都维持着案犯时的状态。”
老警员跟在纪明雪身后，介绍着案发时的情况。当警队里所有人都不愿意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这份苦差事自然就推到了他这个“经验丰富”且“德高望重”的老头身上，他心里也气得不行那些人邀功的时候怎么就没考虑过他的资历呢？
“最诡异的是，死亡地点是……”
“卫生间。”
纪明雪脸上的表情终于稍稍有了些变化：“应该是在洗澡时遭到了枪击。”
“嘿，这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警员一脸惊讶。
“弹孔的位置。”纪明雪上前了几步，看了一眼卫生间墙壁上的窟窿，沿着窟窿的位置三点一线，正对着的窗户上也有一个大了一圈的窟窿，以三点一线的方向看去，对应的位置是对面的办公楼。
老警员从纪明雪的肢体动作中读懂了她的想法，解释道：“我们已经去那边进行过调查了，但他们那是租借制的，一层楼有好几个工作室，工作量实在是太大，而且案发时又是半夜，没人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而他觉得这件事最诡异的地方，在于死者遭到枪击的位置。
卫生间隔着一堵墙，而案发当时房间的窗帘是遮着的，那个枪手就像是拥有透视能力一般直接一枪打穿了被害人的脖子。
对方只开了一枪，似乎是对自己的枪法拥有绝对的自信。
“这不难做到。”
纪明雪说道：“理论上来说只要事先勘探过这里的地形，并安装窃听器监听屋内人的动向是能够做到的。”
“啊？这样也行吗？”
老警员满头问号，纪明雪说得轻巧，但他顺着她的话稍稍一想便觉得又有些不太对劲。
首先吧，他不会使狙击枪，所以纪明雪现在说的话对他来说就如天方夜谭。
“这也是他在被害人淋浴时动手的原因，卫生间只有一个淋雨器，他就是通过水声判断出了被害人的动作和状态。”
第九十章：密谋
纪明雪发现自从自己和王沈混熟了之后，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技能不知不觉间满级了，用来忽悠起一个连狙击枪的老大爷得心应手，《泰坦》重置了所有人的身份，也许这个“老”警员在几天前还不是警员呢。
她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随口瞎编的，虽然理论上来说利用窃听器判断屋内人的动向的确是可能的，但前提是这个受害人也得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门外汉才行。
而事实上，遭到枪击的人应该和枪手一样，也是借助这个房间暗中进行观察，窗口附近椅子上的痕迹就透露这一点，纪明雪倾向于这是黑吃黑或是根本就是某位魇的成员在踩点时遭到了对方反杀。
如果将超能力纳入考虑范围之内，能够做到“透视”的可能性就实在太多了。
但如果加上“狙击手”限定的话……
………………
与此同时，另一端。
“他们接下来的路线已经敲定了，届时他们会直接从演唱会现场出来，穿过一条隧道后来到这条弄堂，不过据说对方这次找来了两个能力者作为安保人员。”
全息手表的语音中传出了这样的讲话。
“嗯，咕姆咕姆。”
“在这里动手之后，兵分两路，一部分人将追兵引向弄堂的另一端，而另一批则带着目标驶入前方隧……”
“咕姆咕姆。”
“等一下，是不是有人在吃东西？”
“楼下有一家不错的炸酱面馆，已经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炸酱面了。”
“你这是在炸酱面店里！？”
全息手表中传出了失态的咆哮。
“放心，这里绝对安全，不会有别人……老板，再添一个卤鸭腿。什么？你说这个？哦，这个是我们一个游戏的讨论群，我们正在商量下副本的战术呢。”
“给我滚回宾馆里去！还有，狙击手人呢？他不是负责掩护的吗？”
“呼噜、呼噜”
“喂，等一下，刚才是不是有人在打呼？”
“呼噜”
“谁去把他给我叫起来，演唱会马上就要结束了！”
“放心，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会掉链子的。”
炸酱面馆的人言语间充满了信任：“别那么紧张嘛，要给你带回去点炸酱面么？这边5块钱能添一个卤鸭腿，挺实惠的。”
“面食带回来的话就不好吃了吧……不对！你也给我赶紧回去收拾一下，然后去目的地埋伏起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还能这么悠闲，一个在行动前去楼下吃饭，另一个则更过分地直接睡了过去。洛伊依的经纪人不知通过什么原因找到了两个魇的成员，这两人是个大麻烦，他们两人本身战力位置，更重要的是，一旦在市区缠斗起来，便会有越来越多的“魇”加入战局。
他心里总些不好的预感。
虽然此前盯上他的人被干掉了，但他却一点都放不下心来单单他知道的人里面，黑水安保就有数名雇员遭到了暗杀，就连洛先生本人都不得不审时度势地隐居幕后，在狩猎者环伺的状况下，在公共场合劫持一个明星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尽管，洛先生不知从哪找来了这两个帮手。
“我看你们完全没搞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根据我们目前的了解，一个人头上悬赏的积分和他的‘异常’的行为成正比，一旦展现出有违自己身份的行为，就会立刻成为狩猎的目标，而如果在公开场合劫持一个明星，可是会瞬间让我们成为全民公敌。”
届时不但魇的成员会狩猎他们，洛伊依的粉丝、媒体以及当地警方也不会放过他们，等待他们的是天罗地网，所以他已经随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而相比于他的大义凛然，另外两个人实在轻松过头了。
“别那么紧张啊……咕姆咕姆，吸溜，嗯，虽然魇的成员都是能力者，但我们也不是普通的小角色。”
“你们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是‘公司’的普通职员罢了。”
“算了。”对讲机另一端的人放弃了刨根问底的念头，他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公司的传闻，但没有人知道它究竟位于哪里，也没有人敢断言它是否真的存在，而这个秘密显然已经超过了他的权限：“我再重复一次计划，我已经对路口的红绿灯动了手脚，等他们的车队到达这个路口时，红灯会暂时拦住他们。”
说话的同时，全息手表上的立体地图发生了变化，红绿灯前模拟出了洛伊依的车队，不一会，一个摩托车手的图标出现在左侧的弄堂。
“到时候我会从这条弄堂里冲出来。”
“那可不行。”
回答他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炸酱面店的老板送来鸭腿的同时，对全息地图评头论足起来：“这个地方是人行横道，你这是危险驾驶，很容易撞到人的。”
“谁征询你的意见了啊！”
“嗨呀，我也是好心提醒一句，现在的年轻人脾气也太暴躁了些，到时候万一被交警罚款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总之，我们的人会从这个方向冲出来，伪装成袭击的枪手，将他们的注意力引向这里。”
全息地图上出现了两个箭头，分别指向了右侧公路和弄堂方向的岔路。
“届时需要狙击手配合我们的行动，我们能够为你争取几分钟的时间，而目标的车辆则会按照原计划驶入前方的隧道，那里正是你动手的地方。”
选择隧道动手的原因有两点。
一方面能够延缓警方注意到他们的时间，另一点在于根据他们调查，城市各地的隧道和地下通道属于魇视线之外的区域，他们似乎无法在这些区域锁定目标。
正因如此，地铁线路成为了他们交换情报的主要场所。
“之后你要设法开车沿着这套路到达最近的地铁站，届时会有人接应你，带你去进入我们的秘密线路，他会带你们避开追兵。”
“了解。”
吃面的人态度也严肃了几分。
“那你们呢？”
“我们？”对讲机另一端的人顿了顿，说道：“不用担心我们，我们自然还有其他的秘密线路脱身，倒是你们小姐她，就拜托你们了。”
第九十一章：见义勇为
“注意，大小姐的车队已经接近路口了。”
弄堂下骑着摩托车的中年人焦躁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全息手表，这次是他们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今天，大小姐当晚就会乘坐航班离开这座城市，所以这次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而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张单程票。
最先冲出去的枪手承担的是诱饵的角色，而他们即将面对不只是装备精良的安保人员，同时还有两名未知能力的能力者。
此前所说的有人接应他们自然也是谎言，尽管知道他们在这个虚拟的世界之中不会真的死去，可是当一个人的记忆被全部消除并安插了不相干人的记忆，从头到脚地成为另一个人，那便和死亡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可是……
洛先生有恩于他们。
就和温妮莎一样，洛先生曾帮他们摆脱困境，而现在则到了汇报的时候了。
中年人双目一凝，关闭了启动了全息手表上的装置，交叉路口的红绿灯立刻转变成了红灯的状态，他关闭全息手表，和身旁的人打了个手势。
在黑水安保时，他们曾出生入死过多次，而这次，可能他们的最后一个任务了。
摩托车的引擎启动了，他的右手摸向衣服内侧的消音手枪。
接下来的时间要精确到秒当他们袭击车队时，搭乘大小姐的车辆便会冲入前方的隧道，前后共计12-15秒，无论他们的帮手有什么打算，但他必须在这短短15秒的时间内将车给停下来，并夺过驾驶位。
“动手！”
引擎的轰鸣震耳发聩，当车队停靠在路口之时，两辆摩托车从弄堂深处窜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起了路人的一片尖叫。
从现在开始，15秒的倒计时开始了！
然而下一秒，一个人当在了他们面前。
准确地说，这个人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们的到来，张开胳膊直接把他们从摩托车上搂了下来，失去了操控的摩托车顿撞进了车队，车上的人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不顾红灯踩下了油门。
与此同时，狙击枪声骤向，两辆安保人员的车辆在爆胎后，直接冲入了人行横道。
计划有变！
“计划有变，他们朝你那里去了，拦住他们！”
两人心中骇然，他们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难道说……这就是魇的超能力者么？差距实在太大了，他们……根本帮不上忙！
同一时间，车上的经济人同样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那个……也是你们的帮手么？”
事实上，当两个手持消音手枪的摩托车手冲出来的时候，她着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然而这两个来势汹汹的枪手却在眨眼间就被人行横道中串出来的……一个自行车手给制服了。她觉得普通的路人应该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阻止两个枪手，所以她很自然地将对方的身份认定为那个神秘部门的同伴。
然而车上的年轻人表情比她还要迷茫，两人面面相觑片刻，接着年轻人摇了摇头。
他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苦战的准备，结果这两个传说中的枪手直接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给制服了。
难不成是碰巧遇到了别的“猎手”？
“你，你们三个，不要动！”
听见枪声的第一时间，老警员便鼓足了勇气从酒店里冲了出来，握枪的手微微颤抖，现在的变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现场只有他这么一个人，他本来想装作没听见，可是听见了人群的惊慌失措的尖叫，他还是硬着头皮上了。
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这得算烈士吧？
“警察大爷，你来得正好，就是这两个人！他们两绝对是某个神秘组织的杀手！”
一手一个押着两人的蒙面青年义正言辞地说道。
“那你是什么人？”
老实说，老警员觉得眼前蒙面的青年人才是人群中最可疑的一个，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此刻被他押着的两个人很可能是职业杀手这早就超出了见义勇为的限度了吧？
“我？我只是个路过的正义的自行车手罢了。”
青年指了指自己从演唱会停车场“借”出来的自行车，轻车熟路地说道。在维尔纳岛的时候，他就曾多次扮演过正义的自行车手的角色，现在重拾起来自然得心应手：“我在路边已经观察他们好久了，他俩偷偷摸摸谋划了半天，一看就有问题。”
王沈摆出了看穿一切的眼神。
他趁乱摸进后台的时候，正好听到了有变态跟踪狂的骚扰洛伊依的谈话，为此，洛伊依的经纪人似乎还托关系请来了两名魇的成员。虽然他目前和魇的关系尚处于敌对状态，但事关他的小徒弟，变态跟踪狂肯定是首要的目标。
他这人，最讨厌的就是变态跟踪狂了！
所以王沈气不打一处来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反了他，居然还敢在光天化日下强抢民女了！”
“我知道了，我会把他们带回去立案调查的。”
王沈见义勇为的心情已经传达到了，只是他没搞明白为什么这个青年看起来似乎要比被跟踪的当事人还要恼火。
“能否问一下，你和车上的人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嫉恶如仇罢了！”
“好的，我知道了，那请你跟我一起回警署做个笔录……”
“笔录就免了。”
王沈将两人推到老警员身上，扶起了路边的自行车：“正义的自行车手做好事从不留名。”
“是吗？那就再做件好事吧。”他刚骑上自行车，后方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顺便载我一程吧。”
？？？？？
老警员一边给两人带上手铐，一边满头问号地看着汽车自行车火速离去的两人。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后座的，是纪医生吧？
纪医生是什么时候跑下来的？
不对，为什么纪医生跑去自行车的后座去了！？
不是，现在还有个狙击手在逍遥法外呢！
正当老警员陷入迷茫之时，冲入人行横道的轿车门开了，一个年轻人下了车，走向了他。
“这两个人就交给我来审问吧。”
“你又是什么人？”
“这个……你应该见过吧？”
年轻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卡片，看见卡片上的徽记时，老警员脸色一变，态度都变得恭敬了许多：“既然你们介入了，那这两个人就交给你们了。”
第九十二章：追击
“其实我从刚才就想问了，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见义勇为，你呢？”
“查案。”
“真巧啊。”
纪明雪不得不承认，王沈虽然开车技术不怎么样，但骑自行车的水平倒是真的有点东西，这自行车的速度已经让沿途的不少轿车只能看着他们的背影望尘莫及。她的身子不动声色地向前倾了倾，双手很自然地从身后抱住了王沈。
而她也知道，再过不久，王沈应该就不会这么从容不迫了。
因为在刚才的枪手密谋时，她其实一直在两人头顶上偷听在她看来，这两个人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变态跟踪狂，他们将目标称之为大小姐，用语则是将大小姐从那些人的手中给救出来。
现在他们的处境非常微妙。
洛伊依的车一路风驰电掣地行驶在最前方，一辆破旧的土方车紧随其后，时不时还来上一个飘逸，而土方车后面，则是骑着自行车紧追不舍的王沈。
这大大破坏了王沈最初的计划。
事关小徒弟，他本来打算暗中跟着车队，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变态跟踪狂，然而现在整条公路上至少一半人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看什么看？没见过骑自行车啊！
王沈十分不满。
“我觉得。”纪明雪从容应对着周围车上人震惊的眼神：“他们应该是没见过有人在高架上骑自行车。”
出了隧道之后，洛伊依搭的车一路冲上了市高架，土方车紧随其后，但她认为三者之中最具气势的还要数王沈，这自行车的速度让不少车主怀疑自己是不是买了辆驾车，一开始还有人不信邪地踩了一脚油门，现在那些试图和自行车飙车的车手们已经在怀疑人生中被甩得没影了。
事实上，土方车上的司机此刻也铆足了力气。
就在刚才，全息手表的联络中传出来了“计划有变”的叫嚷，那两个黑水安保的雇员根本没能成功引开追兵，两人还没出场就光荣领盒饭了，如果不是狙击手出色地完成了自己任务，他此刻可能还得面临敌人的前后夹击。
这直接导致了他的天罗地网没能生效，情急之下只能抢了辆土方车一路追了上去。
看招！
训练了一个月的土方车飘逸！
季胖子恍惚间感觉自己可能误入了隔壁gta的片场，以至于他甚至能在自己训练了一个月系列中增添一项新的技能。土方车开起来出乎意料地顺手，当然这也许和他一脚油门踩到底之后其他车辆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纷纷自行避让有关。
追击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肾上腺素飙升大概指的就是此刻的感觉。
紧接着，他看见前方车辆的车门打开了，一个人影从车上一跃而下。
来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洛伊依身边应该还有一位魇的成员。
敢在这种时候下车的，自然不会有别人。
“蛛网！”
下车的人影双臂张开，面对直逼自己的土方车，猛然一拉，势不可挡的土方车再又驶出了五六米之后停在了他的面前，不仅如此，高架两边的车辆也一并停下下来。有人骂骂咧咧地打开车门，但紧着他们脸上的表情转变成了惊恐，低下头，竭力想要摆脱黏住自己的鞋底的黏糊糊的物体。
“这是什么啊！？”
一时间，高架上充斥着惊疑不定的疑问，不多时，车辆便堵成了一条长龙。
“唔，看起来是很强的能力啊。”
季胖子摇下了车窗，看了一眼突然间平铺整条高架的黏物，开口说道。
这句话无形间给对方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车上的胖子和之前遇到的目标不同既然知道了他能力者的身份，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不由让他想到了近期横空出现的名为“公司”的组织，据说已经有不少金卡的持有者被那些人干掉导致积分清零了。
“但是，仅凭这样就想拦住我是不可能的。”季胖子话锋一转，肃穆的表情俨然一副狠角色的做派“如果不想积分清零的话，就解除你的能力让我过去……想要拖住我，至少也要派来干部级的人才行。”
“开什么玩笑？你应该还不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尽管压力倍增，魇的成员却并没有撤退的念头。
“该想办法逃跑的人是你，在市高架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你现在被悬赏的积分已经超过100了吧？”
100点积分对于金卡持有者的诱惑力不言而喻，此时此刻附近的金卡持有者已经在聚集而来的路上了，他根本不必打赢这个胖子，只要拖到其他人赶到，等待对方的，将是一场能力者的围剿。
“你说的没错。”胖子活动了一下肩膀：“我已经好心提醒过你了，既然你没有离开的打算，那我也只能速战速决了。”
他早已不是过去的他了。
“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全新的……”
“嘭”
话音未落，年轻人已经飞出去了十几米之远。
“必杀技交通肇事！”
一辆自行车停在了土方车旁。
王沈和季胖子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哥们！”
季胖子几乎要泪流满面了。
虽然没能使出新绝招有些可惜，但这姑且也算是他过去的成名绝技了。
呼唤朋友。
这场曾经帮他渡过了不少难关。
“怎么是你！？”
王沈看着土方车上的季胖子头皮发麻。
当初天蝎的心灵力场笼罩全世界时，季胖子正在中央城区养伤，而他们之间很自然地断了联系，而既然季胖子认出了他，就意味着季胖子和洛先生一样，是少数没有被天蝎能力洗脑的“异端”。
而最让他头皮发麻的是……
此时追击洛伊依人是季胖子，那么之前被他制服的试图配合季胖子的枪手，岂不是友军了？
王沈回头看了纪明雪，纪明雪淡定地对他点了点头，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季胖子脸色一变，从土方车上一跃而下：“快，追上去，别让他们把洛伊依那丫头带走！”
这就不得不提到能力相生相克的关系了。
虽然他刚才有把握打赢魇的成员，但却没法摆脱地上黏糊糊的物体。
而现在，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
王沈：……
纪明雪：……
季胖子：……
“那个，哥们……”
季胖子心虚地看着双手还握着自行车握把的王沈，以及轮子都被崩飞出去的自行车残骸。
纪明雪见状倒是在他落下之前很快挪到了一边。
情急之下，季胖子忘记了一个关键性的细节。
比如说，这个自行车也许很难承受他的体重。
而在三人黑着脸面面相觑的时候，一群突然间出现的人，将他们重重包围了起来。
第九十三章：『试炼』
自行车之于正义的自行车手就如武士刀之于武士般重要，王沈看着被季胖子一记泰山压顶坐的彻底报废了的自行车，顿时觉得自己的自行车手生涯一片惨淡。
而且他还觉得队伍里可能混入了内鬼。
“不要管我，你们追上去吧，我来断后！”
面对将他们重重包围的人群，季胖子露出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
“这些人本来就是冲着你来的，而且我好不容易‘借’来的交通工具被你破坏了！”王沈没好气地说道。
他发现了一个《泰坦》中的bug，虽然玩家的人物面板消失了，战斗系统也一直处于关闭的状态，这里更像现实世界，然而一些细节却还是延续了下来就比如说他一直蒙着脸，即便去了公共场合还听了一场演唱会，也没有荣登悬赏榜单。
用田博士给出了的理论，除了10%的非监视区之外，通过伪装让路人和探头识别不出他的身份也是躲过追猎的技巧之一。
事实上，包围王沈等人的狩猎者们也陷入焦灼。
地图上标注出的红点只有季胖子一个，他头上的悬赏积分高达137，然而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人撞飞的却是那个蒙面青年，更诡异的是这人在公然交通肇事之后居然没有遭到悬赏。
也许……
系统判定交通肇事是合理现象？
没有人愿意和一个不给积分看起去似乎还挺强的蒙面客动手，所以他们反而希望王沈能够听取季胖子的建议追击上去。
“你有把握对付这么多人？”纪明雪面露疑惑。
虽然她和季胖子算不上多熟，但根据她有限的了解，留下来背水一战似乎并不是他的风格，在此前的比赛中，他唯一的看家本领就是呼唤王沈。
就连纪明雪也不得不承认，当局势陷入焦灼时，呼叫王沈是一个万能解。
“我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
季胖子胸有成竹地说道：“在和你们分别的这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我意识到在这样的世界里，一味地依靠别人是行不通的，所以从那一刻开始，我开始锻炼自己，将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在生与死的边缘挖掘自己的潜能你们，应该也有过相似的经历吧？”
王沈没有立刻回应。
因为他意识到，季胖子现在是认真的，他也一定知道在《泰坦》中死亡的后果，即便如此，他并不认为自己所做的舍生取义的行为，而是发自内心地认为，他有把握击败此刻包围着他们的超过十名能力者。
王沈确信，季胖子tr-600型在维尔纳岛的时候已经被彻底摧毁了，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一定是季胖子本人。
“这是一场试炼。”
季胖子挽起了左手的袖子，露出了左手手腕上方黑色的印记。
“人的成长，就是战胜自己不成熟的过去……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吧？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就超越了普通人，成为了替身使者！”
“可能吗！”
然而下一刻，王沈的表情凝固住了。
因为他真正切切地看见空气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这是……不、不会错的！”他瞪大了双眼，震惊地将目光移向了左手着脸似乎竭力想要和他们撇清关系的纪明雪：“那个人影绝对是替身！可是，只有替身使者才能看见替身，这么说的话，难道说我也是……”
“不，你不是。”
纪明雪冷漠地打断了王沈，因为刚才的人影不但她看见了，很显然包围他们的追猎者以及被无辜卷入事件之中的普通人，所有人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瞪着季胖子身边突然间飘浮出的人影。
除非有证据证明在场的每个人其实都是隐藏的替身使者，不然纪明雪不会承认在完结篇的时候还会引出全新的力量体系设定。
“哟，漂亮的小姐，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相见。”
埃尔-贝兰！
纪明雪立刻想起了这位曾经在维尔纳岛出现过的话剧演员，但和上一次不同的是，对于100的相性度，她似乎产生了与当时截然不同的心境。
“埃尔-贝兰！”
王沈食指直指对方。
在稻草人后续的报告中，埃尔-贝兰是唯一一个下落不明的干部，其余包括大头目在内的灾厄高层尽数战死维尔纳岛，至此，并称三大恐怖组织之一，一度是欧联邦心头大患的恐怖组织彻底宣告灭亡。
而在战争结束后，仍有不少在寻找埃尔-贝兰的下落，其中也包括了稻草人。
“虽然许久不见，但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嘛。”埃尔-贝兰微微一笑：“因为种种原因，我现在不得不和季同学一起旅行，不过现在看起来并不是闲聊的时候……既然你们有事物产生，这里就交给我吧。”
同一句话从不同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分量不同。
季胖子收获了王沈和纪明雪的怀疑，而埃尔-贝兰却让他们不再抱有疑问。
灾厄干部级的人物，也是在维尔纳岛之战中唯一一个在世界联盟以及naxi基金会围剿下逃出生天的人物。
“上车，这次换我来吧。”
纪明雪率先登上了土方车，给王沈比划了一个手势。
当然，这么做的最主要原因在于她实在信不过王沈的驾驶技术，尽管她自己也是无证驾驶，但她绝对不会开着土方车在半空来个托马斯旋转的壮举。
车轮被黏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气息，纪明雪隐约猜到了对方的能力他们此刻就像是置身于糖霜之上，而糖霜的黏着度足以将高速行驶的土方车给停下来。
单单发动引擎的话并不足以让他们摆脱泥沼，但是……
“加速。”
纪明雪没有踩油门，而是将手贴在了土方车的玻璃上。
震耳发聩的轰鸣让季胖子的大脑出现了短时间空白，当他回过神时，土方车已然不见了踪影，留下的是被碾得龟裂开的地面，以及烧得焦黑的黏物。
“那个，贝兰姐。”
紧接着，季胖子陷入了沉思。
“嗯？”
“既然他们能发动土方车的话，我为什么要从车上下来呢？”
“不知道。”
埃尔-贝兰的身体向前微微倾斜：“不过在这个世界，似乎就没必要留手了。”
紧接着，她的身影化为了笔直的流光窜入了人群之中。
第九十四章：来自内部
“接下来我们要见的那个大人物非常重要，他将会引荐你加入演艺圈，所以”
经济人的话戛然而止，一辆凭空出现的土方车横在了他们面前，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对他们穷追不舍的就是这辆车。
虽然无法理解其中原理，但那个年轻人明明已经把它停下了。
这意味着……
就连那个部门的人，都失败了？
而且她压根就没看清这辆土方车究竟是如何横在他们面前的。
“下车，突击检查。”
率先从土方车上跳下来的是一个蒙面的年轻人，双方对峙了片刻，然后青年当着他们的面前将脸上的黑布一扯……
“呕！”
这人是来搞笑的么？
经纪人愣愣地看着扶着墙呕吐不已的王沈。
“你这车速太快了，哪有人这么搞的！”
王沈抹了一把嘴巴，朝车上抱怨道。纪明雪可是货真价实的lv5，当初她最不科学的攻击方式就是将射向她的子弹以更快的速度反射回去，而刚才的车速绝对和子弹的速度有的一比，他当初做云霄飞车都没像现在这么恶心过。
这简直都快变成云霄飞车杀人事件了！
“你们先等一会，等我缓一缓！”
王沈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对着洛伊依乘坐的轿车比划了暂停一下的手势。
车上的人面面相觑，穿着黑色西装的司机与经纪人交换眼色后，右手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储物柜。
如果可能的话，他们并不想在洛伊依面前上演持枪火拼的戏码，但是，洛伊依不仅仅是公司旗下炙手可热的新人，更是一棵摇钱树，如果进入演艺界能够成功，那么在接下来的十年时间里，都会是公司的头牌。
就算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职业生涯考量，他们也绝对不会让洛伊依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给劫走。
“这是……正当防卫！”
经纪人使眼色的同时，将洛伊依的脑袋摁进了自己怀里，司机立刻拔枪，装了消音器的枪口瞄准了尚处于呕吐状态的王沈。
轻微的枪响。
前车窗被子弹打出了一个弹孔，但紧接着，司机心里忽然升起一丝凉意。
“你难道没听见他刚才说的么？”
刀刃将子弹一分为二之后余势不减，摧枯拉朽地轿车的顶棚给掀了下来，迎面吹来的凛冽的寒风让车内的人都陷入了目瞪口呆的状态。这明显不合常理的一幕就像是电影后期做出来的特效，而绷着脸冷冰冰审视着他们的人似乎就是电影中的女反派一般。
“想取我的项上人头，至少也得把武装直升机开过来……呕！”
本来很霸气的一句话，愣是被后面连着的呕吐给破坏得干干净净，就连绷着脸的纪明雪也忍不住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助手觉得持枪绑匪已经够夸张的了，现在对方居然连武装直升机都说出来了，这些人怕不是来打仗的吧？
“我们就是……”
“看来洛先生这些年真是养了不少恶犬啊。”
屋顶上不请自来的人介入了这场谈话，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复古宫廷式贵族礼服，留着短卷发的外国男人，而同时出现的，还有十几名穿着各异的、性别各异的人。这些人看上去有的是上班族、有的穿着环卫工人的制服，也有的似乎是刚刚从学校逃课出来。
“你暴露了。”
纪明雪突然想起了什么，查看了一眼全息手表的地图。
王沈果然成为了整个区域最显眼的红点，加上他此前在医院和叶学姐的所作所为，头上的悬赏已经破千了。很明显是摘了黑布呕吐的动作让他的真实长相暴露在了摄像探头之下。
这意味着任何人只要拿下了王沈，就能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变成凌驾于金卡之上的红卡持有者，而即便将这1000多点积分平分，那也无异于一份巨大的宝藏。
然而援兵似乎并未就此停止。
“你刚才似乎是说，想取你的项上人头，至少也得把武装直升机开过来……没错吧？”留着卷发的外国男人开口说道：“我倒是可以满足你这小小的要求。”
一时间，街道两侧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两队全服武装的雇佣兵打扮的人占领了所有有利地形，而在这伙来历不明的雇佣兵列队完毕之后，螺旋桨的声音响彻云霄，六架直升机将整条街道包围了起来，十几架加特林重机枪对准了王沈和纪明雪。
“亚瑟先生，这究竟是……”
经纪人脸色发白。
她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如果加特林对着王沈扫射的话，子弹难免殃及池鱼，而他们估计也会一起被打成肉泥。
而且，她认出了指挥这支部队的外国男人。
但在几天之前，对方还是一个准备投资一部多国合作的电影，今天接下来本来也有试镜的成分在里面。
“我刚才还在想为什么洛先生不惜在公共场合也要动手把她给劫持走。”
王沈艰难地说道，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还没过去，他的眉头都揪到了一起。
洛先生应该知道，现在的洛伊依已经遭到了天蝎能力的影响，将《泰坦》之外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在这种情况下即便真的把洛伊依绑票回来，也只会被对方当做变态看待。
记忆不可替换，这世上不会有人相信一个突然间跳出来自己是自己父亲的陌生人，这么做，只会拜拜葬送他的所剩无几的部下。
而亚瑟的出现无疑表明了洛先生这么做的原因。
因为接下来洛伊依要去参加的，可不是普通的试镜或是联谊。
“洛先生藏身的能力真是一如既往的优秀，我安插的人竟完全无法追踪到他的下落。”亚瑟根本没有回答经纪人的意思：“可是，他顽固不化的性格这么多年来却也一直没有变过。只要和naxi基金会合作，黑水安保本不应该出现这么多无谓的牺牲。”
亚瑟失望地摇了摇头。
黑水安保，一直以来都是顺应环境而生的中立安保机构，就算世界发生了翻天地覆的变化，他们的角色也不会发生改变。
而且，这反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会。
“只要和naxi基金会合作，他们能够提供更优秀的安保人员，我们完全可以把业务扩大一倍……但是，还有有办法逼他现身的。”
说着，他看向了洛伊依。
第九十五章：风暴
女儿是洛先生的唯一的软肋在黑水安保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在担任亚联邦总负责人的时间里，洛先生几乎将一半的精力都放在了女儿的安保上。
为此，他利用自己的职权之便暗中收留了类似温妮莎这类前黑水安保的精英雇员为他卖命。
曾经有人说过，雇佣兵就如同鬣狗，群聚群行，所谓的上司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暂时能给他们带来财富的工具，一旦失去利用价值，便会被他们一脚踢开，甚至是，反戈一击。所以洛先生从来信不过公司的雇员，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把自己看中的人从鬣狗转换为家犬。
尽管这为洛先生博取了不少好名声，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他自己罢了。
在有必要将这些人派去九死一生的任务时，洛先生不会有丝毫犹豫。
“但是，他只是一个仍然活在旧世界，无法跟上变化的固执的老东西罢了，这样的人迟早会被时代淘汰。”
亚瑟为他对于洛先生的看法进行了最后总结，黑水安保的领导层没有高明之别，有的，只是面临变革时的立场罢了。
“他手中还掌握着一些重要的东西，所以即便用他女儿作为诱饵……喂！你们几个！”
一番慷慨陈词之后，亚瑟偶然看见了趁他讲话时偷偷摸摸把经纪人、助手和洛伊依接上土方车的王沈，他立刻额头青筋暴起一般这种时候不都该站在原地等他把话讲完再有所行动的吗？
“你继续，别停啊，我们在听。”
王沈冷静地上关上车门。
事实上亚瑟身边已经好些人早就注意到王沈等人的动向了，只是他们一直找不到时机提醒自我陶醉中的亚瑟。对于周围的部队以及直升机上虎视眈眈的武装分子而言，亚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对于魇的狩猎者而言，亚瑟是naxi基金会重要的合作伙伴。
从各种立场来说都实在不好打断这个人。
“我提醒你一下，你刚才说到你和洛先生都是公司的高层，你打算用他的女儿作为诱饵，把洛先生给引出来，夺走他身上的某个重要的东西。”
王沈一边说着，自己也上了土方车，还顺手系上了安全带。
“上，给我干掉他们！”
亚瑟气得咬牙切齿，这种在占据了绝对优势之时被气成这样还是头一次。
“可是这样有可能会无伤到……”
“反正死了还会复活，只要她还在这座城市我们随时都能找到她。”
盘旋于半空的直升机同时开火，经纪人和助手尖叫着将洛伊依压到了座位下方。与此同时，土方车上方的空间扭曲在了一起，密密麻麻的子弹顷刻间便被无形的漩涡吞噬了进去，这反常的景象让屋顶上伺机准备补刀的狩猎者们迟迟不敢动手。
不安的氛围悄然在人群中蔓延着，他耳边隐隐响起了不知来此何处的震动。
“必杀技。”
王沈比划出了一个打响指的动作。
白狼在命运之塔直面格莱耶和她的机枪守卫时，就曾用过这一招将密集的子弹进行了转移，只要了解了其中原理，想做到这种事并不困难。
一些看见了王沈动作的人已经下意识地开始了回避。
“必杀技……溜了溜了。”
纪明雪一脚油门踩下去，土方车便冲入了虚空之中。
她眼前的景象产生了片刻恍惚，回过神来时，土方车已经出现在了一条完全陌生的公路上。
“啊？”
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街道，纷纷寻找掩体的人们才如梦初醒，耳边回档的震动停止了，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不是，说好的空间裂隙呢？突然从头顶上降下的弹雨呢？
一些老道的能力者已经能料想出王沈必杀技的场景了，结果王沈却在他们寻找掩体时带人溜了，这样一来，他们这些抱头鼠窜的人看起来岂不是像傻子一样吗？
“找……”
亚瑟的脸黑到了极致，不安的沉默持续了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来。有人下意识打开了全息手表的地图，显眼的红点消失了，这还是他们头一次在狩猎目标的过程中丢失“视野。”
“还是算了吧。”
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猎手说道。
超过1000点积分的确是天大的诱惑不假，但前提是他们得有命拿得到那一笔悬赏，而根据刚才的情况下来看，贸然出手的结局很可能是积分拿不到，反而他们辛辛苦苦累计到积分被清空了。
“那家伙的能力可不是开玩笑的。”即便到了现在，他心里还有些毛毛的，短时间的寂静以及空气中隐隐传来的震动，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竟然产生了末日审判之类的错觉：“你们如果有谁不怕死的就尽快去找他吧，我反正不干了。”
………………
“怎么停手了？”
纪明雪好奇地低头看着为了掩人耳目而顺势躺倒自己膝盖上的王沈，这是一个外面和摄像头都拍摄不到的暧昧的位置。
“得饶人处且饶人。”
王沈非常佛系地回答道。
纪明雪觉得如果不是王沈这么躺着的话，他绝对会做出双手合十的姿势。
“没必要，那些人辛辛苦苦攒点积分也不容易，你没看到有几个甚至逃课了吗？那几个回去很有可能被罚抄30遍单词，还有那几个偷跑出来的上班族，这个月的奖金肯定是没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偷偷拍了张照片发到网上去了。”
“啊？”
“你看。”
王沈打开了自己刚刚发出的帖子。
《现场直拍！我市出现大规模超能力者集会！》
其中包括亚瑟在内的人被拍得一清二楚。
“我突然想到，naxi基金会不是封锁了基金会的消息了吗？那我就反其道而行，把这件是公布出来，看看他们会作何反应。”
加上今天市高架发生的大规模车辆停滞时间，能力者存在的消息怕是很难被压制下去了，而他刚才发布到王沈的照片会给那些人带来不小的麻烦。
试问，当你突然发现你身边的亲戚、朋友、同事、同学是超能力者了会怎么做？
半分钟后，王沈的照片被删除了。
“但是没用，刚才已经有几百浏览量了，肯定有人把照片保存了下来，越是压制，这些照片就会流传得越快。”
“然后呢？”
“你说如果一夜之间许多人都获得了关于能力者的‘异常知识’，那么魇究竟该如何判断谁才是‘异端’呢？”
第九十六章：病毒
“打扰一下，你们说的……超能力者，究竟是什么意思？”
经纪人小声地问道。
她丝毫不敢触怒前排的两人，刚才发生的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但如果没有这些超出认知的事件发生，他们几人恐怕已经葬身直升机的扫射之下了。
所以她一时间也搞不清自己面对究竟是绑匪还是救命恩人了。
“你们心里应该已经有了答案，何必让我们再确认一次呢？”王沈说道。
市高架停住全部车辆的黏物，突如其来的飘忽人影，加速的土方车以及扭曲的空间，无论任何一点，都不符合常识。
“超能力，指的是……超越常规的力量是吗？”
助手试图从字面意思来理解这个突然冒出来新概念。
“可以这么理解，之前你曾过关系找来了两个帮手，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些人会在如此年轻的年纪成为特殊部门的一员？”
市高架上拦住所有车辆的年轻人年纪要比王沈还小，而绝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应该在学校里上课，而不是出来执行出生入死的任务。
“他们都是能力者！这么说，亚瑟也是……”
“不，那个人应该只是来搞笑的。”
王沈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不知道黑水安保究竟采取了什么内部选举的制度，才导致像亚瑟这样的无能狂怒的代表性人物在公司中身居高位。
即便没有听完亚瑟的演讲，他也大致能猜到这似乎黑水安保的一次内部争权。对于拉维什而言，这也许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他穷尽一生甚至以自己的牺牲作为代价，换来的却是另一个世界的纷争。
“变化了。”
王沈与经济交谈时，纪明雪一直在观察全息手表上的地图。
就在刚才，两个红点出现在了地图之上。
悬赏积分为7。
事实证明，王沈又一次走了狗屎运一般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当一个人每次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时，便意味着支撑着他的绝不是运气。这家伙……该不会一直都在装傻吧。
“你们……和洛伊依是什么关系？”
经纪人试探性地问道。
她们之所以获救，是托了洛伊依的福。听到事关自己，洛伊依也抬起头，疑惑地与王沈对视着。王沈则保持着躺在纪明雪腿上姿势，透过两个椅子之间缝隙看着洛伊依。
“从名义上来说，我应该算是她的导师吧。”
“导师……？是哪方面的导师？”
经纪人从未听说过洛伊依还有个导师，她自认为很了解洛伊依，儿时在一次比赛中脱颖而出，凭着独特的声线以及甜美可爱的长相一炮走红，在她并不算长的演唱生涯中的确有过不少导师，但其中绝对没有王沈这么号人。
“哪方面的……嗯，大概是打枪的吧。”
“打枪……”
经纪人和助手脸色一片苍白，在这种场合下，她们想到自然是真正的“打枪”，扣动扳机，一枪致命。
这个人，是想把洛伊依培养成和他一样的杀手么！？
这个人果然是个笨蛋。
纪明雪扶额，她自我反省，觉得自己不该怀疑王沈之前是装傻的，这家伙分明就是在聪明与愚蠢之间反复横跳的典型人物。
“我们现在去哪？”
经纪人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去见一个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
与此同时，城市某处。
“看来，你昔日的同事已经彻底失败了。”
身后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面朝窗户低头看书的洛先生双手顿了顿，他折上一页书角，将从书架上随手拿的书放回桌上。
来者一身紧身黑衣，半张脸罩在面罩之下，这身打扮就如古代时的忍者一般。
不过据他所知，忍者的历史在许多年前就彻底消亡了，但是在忍者的发源地，还有另一个古朴的职业一直流传到了今日，不必对方自我介绍，她腰间别着的精致长刀就已经表明了身份。
“亚瑟的失败是必然的，我从未担心过此事。”
“可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牢牢让保护伞留在自己的身边。”女子开口说道：“你一定知道，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虚妄的……身份、记忆、快乐、悲伤乃至痛苦或是恐惧亦如如此，所以即便亚瑟得到了那个孩子……”
“我想，你应该还没有过为人父母的体验吧。”
洛先生打断了对方。
女子不置可否。
“事实证明，鬣狗的确不堪信任。”
洛先生摇了摇头。
知晓他藏身之处的，只有黑水安保的雇员。只是他现在无心猜测是谁泄露了这个秘密，连问都懒得问一句。
“虽然亚瑟失败了，但他的确让你乱了分寸，自然也就给了我们可趁之机……你还有选择的权利，你的决定可以让自己的部下脱离狩猎名单，而你，也不必生活在这个简陋而又见不到光的屋子里。”
“我想，你我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
女子点了点头，右手移向了腰间的长刀：“那么，我将从你这取走一件物品。”
尽管自对方出现的那一刻便料想到了结局，洛先生却还是伸手摸向了自己的配枪。拔枪，扣动扳机，同样的动作在他年轻时已经演练过了成百上千次，而在承担了更重要的职务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机会这么做了。
他听见了近在咫尺的枪响，看见了枪口喷发出的火舌，以及镶嵌着银白花纹的子弹。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他看着女子维持着同样的动作，也许她已经拔刀了，也许还没有。
“这不是终点。”
“对你而言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来自的过去的痛苦、愤怒、怨恨与不甘，也会一起远去。”
“就当作是……破例给自己放一个假吧。”
耳边的回响听起来十分柔和，就像是有人在为他轻吟一段安魂曲。
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奇怪的是，想象中的刺痛与割裂并未袭来，他只是忽然间觉得有些困，前所未有的疲惫。
……
第九十七章：暗面
明天学校里要搞活动，伊依那孩子好像挺想让你去参加的。
后天就是伊依的生日了，有想过怎么陪她过生日么？
亲爱的，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不要太操劳了，适当地放松一下吧，我找到了一个不错的家庭游，伊依那孩子似乎也挺期待的。
我听人说公司已经稳定下来了，你看你也一大把年纪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隐退的事了？
偶尔，也回来陪陪我们吧。
……
……
洛先生，我们已经查出些眉目了。
夫人的行踪是第三分队的队长暴露的，我们正在追查他的下落，一旦有音信了，一定第一时间联络你。
洛先生，人已经抓到了。
东区项目背后的投资方……嗯，洛老弟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我会帮你留意的。
洛老弟，这件事看来要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复杂，具体的事我也不方便透露，凭我们这些年的交情，我只能告诉你其中一拨人是naxi基金会的人，至于买通你手下的，我猜测是你们内部的人。
………………
洛先生曾经听人说过，当一个人在生命垂危时，昔日重要的记忆便会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的脑海中闪回，而雇佣兵、安保人员相关的公司，是这世上距离死亡最近的职业。
对于不同的人而言，记忆占据的分量不同。
而他只能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那些强烈的情感，当他双眼血丝密布地审阅文件时，那些愤怒的、懊恼的、后悔的乃至恐惧的情感便会短暂地离他远去，让他得以暂时脱离那个寂寥无声的夜晚。
“就当作是……破例给自己放一个假吧。”
这句柔和的低语，曾经也从另一个人口中说出来过。
而在转瞬间之间，眼中的模糊突然间消散了，身体的控制权正在离他远去，然而仅存的意志力让他将手伸向了书桌下方。
“嗯？”
女子迈向门口的脚步停顿了半晌，空气中突然变浓的火药味让她的眉头紧蹙。
“我只是好奇……像你这样的人，记忆又该是什么色彩呢？”
“轰”
…………………
“贝兰姐，你实在是太……”
突如其来的爆破声打断了季胖子竖起大拇指的姿势，当埃尔-贝兰出手时，他就只需要扮演好一个竖着大拇指高喊666的围观群众即可。
数名身怀不同能力的追猎者在短短数分钟之内就被埃尔-贝兰送回了复活点。
“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是……”
“洛先生的藏身之处。”
埃尔-贝兰瞥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
按照原定计划，他们成功劫走了洛伊依后应当直奔地铁站，并在黑水安保雇员的帮助下顺利将洛伊依送往洛先生的藏身之处。
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如此显眼，以至于隔了数公里之远他们都能依稀看见远处袅袅升起的蘑菇云，地面的晃动一直传递到了这里。
“去地铁站！”
幡然醒悟的季胖子三步并两步地冲向了高架边缘，也不顾十几米之高的距离，直接从高架上一跃而下，与此同时，他找出了全息手表上刚刚添加的联系人，选择了呼叫的功能。
得到的，是预料之中长时间无人接听的状态。
在快要落地时，他的身体忽然间变得轻飘飘的，他在桥吓人惊悚的目光中风风火火地冲到一辆计程车前，当着满脸不情愿的司机的面打开了车门。
“走，去就近的地铁站。”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
白色的流光闪烁而过，最终凝聚成了一个人形。
在恢复行动能力之后，女子失神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周围一片寂寥，只有时不时响起的电子音。
一台巨型全息投影坐落于屋子的正中央，投影被切割成了十几块，每一块区域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城市的模拟俯视图。
“真是少见啊。”面对着全息投影的老者头也不回地说道：“如果这是现实的话，他就得手了。”
像洛先生这样人，即便到了穷途末路，即便稍有不慎也会被他反咬一口。
同一时间引发的爆炸，威力堪比一颗小型核弹，从缩小了无数倍的全息投影上看去，那片区域已经被夷平了，而女子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她逃过了核弹波及的范围，而是在炸弹引爆的第一时间，她就触发了《泰坦》的复活机制。
“遗憾的是，并不是所有人的记忆都会随着死亡而清空，不过他已经算做得不错了。”
“如果不是那件事，我们就能获得一个强大的盟友。”
女子活动了一下手腕，似乎在重新自己刚刚完成重组身体。
“毫无疑问。”老者点头：“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洛先生都是比亚瑟更为优秀的盟友，可是世事无常，没有人能在某个时间点预知到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
“洛先生死后，亚瑟会陆续收编黑水安保分散的雇员，干部们已经陆续过去了，虽然成立了魇这个机构，但明面上的管理机构仍然是必要的。”
“这，就是另一种形式上的政府。”
拉维什穷尽一生都在为了消除世界联盟而努力着，然而剩下的人很快意识到，若想进行管理乃至引导新世界，政府仍然必不可少，而他们现在需要建立起的，正是这一机构的雏形。
而支撑这一机构首先需要的，是绝对的兵力。
亚瑟的能力虽然不足以作为这一新机构的领导者，但作为一个傀儡还是合格的。
但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还有最后一个步骤需要完成。
彻底瓦解旧时代延续下来的抵抗者们。
“除了洛先生之外，最近还出现了另一个让我稍微有些在意的组织……一个些自称‘公司’雇员的闲散的能力者。”
“这次行动也有他们的介入，洛先生只是其中的一环，我会把他们彻底挖掘出来。”
“不愧是拉维什最信任的刽子手。”
老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了。”
“那么……”
完全适应了自己新身体之后，女子头也不回地朝着传送枢纽走去。
第九十八章：名单
行驶中的土方车停在了路边。
“发生了什么吗？”
经纪人明知故问地问道。
虽然她目前仍然没有搞清楚状况，也丝毫猜不出王沈所说的“重要的人”究竟指的是谁，但她不是瞎子，远处突然升起的蘑菇云她看得一清二楚，爆炸距离他们只有不到一公里的位置，即使爆炸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她仍然能感受到地动山摇吧般的震动。
直觉告诉她，王沈要带他们去的地方，正是爆炸产生的源头。
几天前的爆炸还能用天然气泄露来解释，现在这种迷你核弹级的爆破明显常理能够解释得通了，但凡有一些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那绝对是认为引起的。
而这，也恰恰从侧面印证了王沈刚才一番话的真实性。
一路上，她都在试图理清头绪，以理解这突然间展现在她眼前的“衣柜背后”的世界。
“我突然觉得吧。”
王沈看着远处滚滚的浓烟，开口说道：“我觉得去见重要的人物之前，应该先吃饱肚子比较好，你们刚刚举办完演唱会还没来得及吃饭，还饿着肚子吧？嗯，我们现在兵分两路，老纪，你带她们找个好地方先吃点东西，我去买点饮料……你们先吃，不用等我了，吃完饭的话如果没事可以先去逛一逛商场，以便消化。”
其实，马路对面就有一间超市。
而且任何饭店应该都有酒水饮料服务。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经纪人却没有拒绝王沈的提议。
这种时候下车买饮料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借口，直白而且拙劣，但她打心底里不想去刚刚经过了爆炸的事故现场，搞不好哪栋楼突然塌了就把他们给压在下面了。
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吃饭完”之后也不必去那种危险的地方，尽管她接受了另一个种世界的存在，却也不想介入其中。
“我要苹果味的汽水。”
纪明雪则直白地提出了要求。
如果是别人的话，她或许还要叮嘱一句“自己小心”之类的话，但如果是王沈的话，小心的应该是不幸遇到他的人。
“我要……橙子味的汽水可以吗？”
洛伊依怯生生地提出了要求。
她不知道大人们是怎么想的，但她刚刚进行了演唱会，现在真的有些口干舌燥了，而且王沈带给她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行。”
王沈脸上重新蒙上了黑布，推门下车。
………………
“快点，去那边看看，不要露过任何一个细节！”
装甲车停靠在废墟边上，片刻前还在无能狂怒的亚瑟此刻又置身于爆炸现场，在一段糟心的事件过后，naxi基金会总算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洛先生死了。
被自己埋下炸弹炸得粉身碎骨。
这的确是洛先生的行事风格，就算身死也绝对不会让对手好过，当年他便是凭着这股狠厉的劲头搞垮了一干竞争对手，坐稳了亚联邦的头号交椅，所以亚瑟并不怀疑情报的真实性。
他知道《泰坦》的死亡是虚妄的，但死亡，伴随的是记忆的全部丧失，一个失去了身份与记忆的人，已经和行尸走肉无异了。
这个振奋的消息让他很快将刚才发生的事抛之于脑后了。
“我了解他，他身边一定还留着名单之类的东西！”亚瑟情绪高涨。
他知道洛先生是个狠厉的人，但绝不是一个鲁莽而无能的人，如果他决定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生命，那么也一定会通过某种方式来“安排后事”。毕竟他的宝贝女儿还活着，他的身边也聚集着一些甘愿为他赴汤蹈火的死士，一定会有人……也许就是刚才和他见过面的那个青年会来处理他的“后事”。
“听着，我们要找的，是一个即便在强烈的爆炸中也能安全地留存下来不会毁坏的物品，它现在也许就在你们走过的残骸下方！”
“不是，你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么？”
很快，人群中传来了不同意见：“现在早就是信息时代了，谁还会写一张小纸条藏在一个坚不可摧的保险柜里啊？你在这寻宝呢？”
“你说什么？”
“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通过网络将信息加密，或者直接用全息手表把信息发给别人。”
亚瑟一时语塞。
他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们年轻时时逢冷战时期，信息技术远没有现在这么发呆，而那个时代的人，也打心底里不信任所谓的网络，因此公司的高层都有用纸笔或是口述转达重要命令的习惯虽然这种方式略显古老，但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可如今时代已经变了，而他一时间也无法断定洛先生是否留下名单。
只能说，在亚瑟潜意识里，他希望站在洛先生曾经隐居过的地方，将这里掀个底朝天，试图找到一切有关他亲信的名单。
“你是哪个部队的？”
黑水安保雇员们习惯在行动时隐藏自己的身份，头套面罩是他们惯用的道具，所以脸上蒙着黑布的王沈在人群中反而显得并不怎么扎眼。
“你是个哪个部队的？”王沈一扭头，把这个尖锐的问题抛给了在他旁边拨拉着残骸的壮汉。
“第三支队。”
“那我也是第三支队的！”
王沈铿锵有力地报告。
“把他抓起来！”
真挚的语气并没能骗过亚瑟，准确地说，王沈从一开始也没打算采取潜入的方式，他只是碰巧脸上蒙了个黑布罢了。他在人群中听了一会，亚瑟发布的命令，以及他兴奋的态度，无一不印证了王沈一路的猜测。
洛先生“死”了，而且似乎杀手另有其人。
不出几秒，周围的雇佣兵们便将王沈重重包围住了，但有了前车之鉴，一时间没有轻举妄动，都在观察王沈底细并等待着亚瑟进一步的命令。
“正好我也有些事想问你。”
“你还有没有弄明白自己的处境吧？”亚瑟嗤笑：“不过我今天心情不错，就破例满足你们这个残党微不足道的要求吧。”
“谁干的？”
“谁干的？”亚瑟仿佛听到了多么好笑的问题，表情夸张地重复了一遍王沈的问题，之后才嘲讽地说道：“难不成你还想为他报仇不成？不过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的记忆很快也要消失了你要找的，是曾经拉维什身边最优秀的杀手。”
第九十九章：狐面
拉维什身边最优秀的杀手。
王沈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安多拉，虽然她一度被人们称之为和平天使，但背地里的工作和杀手无异，看来在当年关于御守一族的历史改变之后，拉维什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把安多拉推上前台，反而让她一心一意地从事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多谢。”
“不用谢我，反正你马上就会忘记现在的谈话了。”
“等一下，我还有个疑问。”
王沈见亚瑟大有动手的意图，连忙比划出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们naxi基金会处于合作关系，万一你们一不小心死了，记忆也会遭到重置么？”
“当然不会。”
亚瑟斩钉截铁地答道：“别把我拿来和你们这些人相提并论，诺克斯想要建立的，是一个全新的政府机构，而黑水安保将在这一重要的历史进程中扮演无比重要的角色。所以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像我这样的重要人物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naxi基金会也会尽全力让我们复原。”
洛先生本该享受到这一特权，遗憾的是，他的固执为他招致来了灭亡的结局。
“他还是太过感情用事了，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的时间，他却还是耿耿于怀。”
“‘那件事’指的是……？”
“你不知道么？告诉你也无妨，洛先生的妻子和女儿曾经被卷入了黑水安保高层的内部斗争之中，对手买通了他的一名亲信，得知了他妻子和女儿的藏身之处。他的女儿侥幸逃过了一劫，妻子就没那么好运了。”
权力的斗争往往就是如此残酷。
洛先生能够身居亚联邦负责人其背后自然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了解了。”
“小子，我改变想法了，你应该明白洛先生已经失势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成为我的部下如何？”
“工资是多少？”
“工资？”亚瑟咧嘴一笑：“你在在意的居然是这种事么？这实在是太肤浅了，如果你能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能够得到的可不是财富与权力这么简单。”
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掌握了初代机的naxi基金会便相当于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造物主，这种权力在人类历史长河中也是绝无仅有的。世界联盟以及各个联邦利用他们的军队以及复杂的政府部门确立了自己的威信，而naxi基金会拥有的，却是任何改造这个世界权限。
他们可以在转眼间将一片大海转化成一片沙漠，也可以将人口繁华的大都市变成一片荒芜之地……
与naxi基金会合作，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便相当于共享了这份权限。
“听起来好像很有诱惑力……但是，我拒绝。”
“啧啧，那么……直接干掉这家伙吧！”
……
亚瑟意气风发地右臂一挥，指挥到。
然而过了好半晌，他也未能得到任何人的响应。
咦？
久久的沉默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而当他回过神时，才发现周围环境已经全部改变了。这是一间室内，一个类似于作战指挥中心的陌生地。听到他意气风发的指挥，唯一搭理他的，是站在数十块全息投影之前的老人。
诺克斯教授。
老者并没有让他感到陌生，事实上在美联邦时，他们还一度打过几次交道，而他会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
“诶？我死了吧？我被人干掉了吗？”
他夸张地检查起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在两个场景切换的过程中，存在着一个短暂的断层，如果不仔细回想的话，这个细节会被很自然地忽略掉，而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干掉的，甚至不敢确定究竟是不是刚才的那个蒙面人下的手。
“很遗憾，我想是的。”
诺克斯倒是面色如常：“这种杀人技巧，让我有些似曾相识……难道说，这世上除了那个人之外，还有其他人也能掌握同样的能力？”
“等一下，你说的技巧和能力到底是什么？”
亚瑟听得一头雾水，觉得自己有必要打断诺克斯的自言自语。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他郑重地看着亚瑟：“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
“报告，北面的能力者已被肃清。”
“报告，我们已经占领了洛先生的地下线路。”
“报告……”
头戴式耳机中不停传来部下的汇报。
一身黑色长袍的男子引起周围人的侧目，斗笠、太刀、复古的打扮，以及遮住整张脸的狐狸面具，这让路人们觉得这人多半是个cosplayer。
“大哥哥、大哥哥，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呀？”
饭馆门口等人的小姑娘按捺不住心中好奇，趁家长谈话没有注意，偷偷摸摸地来到装扮古怪的人身旁，仰头问道。
“扮演？”
狐面移向了小女孩，看着栩栩如生的面具，小女孩似乎更加兴奋了。
“不，我没有扮演任何人。”
“可是，这明明就是漫画里人物的打扮嘛，正常人哪有穿着这种衣服的……这个刀也是真的嘛？”
“嗯。”
“我能摸一下吗？”
“可以。”
小姑娘伸出手，摸了摸刀鞘上的花纹，花纹一直延伸到刀柄处，花纹尽头，她认出了魂的字样。
“报告大人，目标已经朝你那里去了。”
耳机中又一次传来了部下的报告。
狐面缓缓移向了街对面，他目送着纪明雪陪同着洛伊依和经纪人走进了街对面的热闹非凡的餐馆。
“大哥哥，我能……”
小女孩忽然愣住了，她还维持着伸手的动作，然而身边被她称之为大哥哥的人却已然不知所踪，刚才的谈话就像是一场幻觉。
不只是刚才的对话，她觉得现在眼中的一切也都是幻觉的一部分。
马路上的车辆停止了移动，正在和朋友交谈中的父母一动不动，天空的云层停止了变化，前一刻还充满喧嚣的街道突然间变得万籁俱寂，连一丁点杂音都听不见了。
而她想说的话也僵在了喉咙里。
她试图说话，却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第一百章：往日的恶灵（其一）
“我说，不要滥用你的能力啊……”
抱怨声戛然而止。
纪明雪近乎于本能地抽刀，近在咫尺的刀锋相碰，星星点点的火星闪烁过后，唐刀的刀刃上竟出现了几条。
这刀是她遵照家族的命令，响应少年兵计划时父亲赠予她的礼物，纪明雪偶然听说她的佩刀出自某位名匠之手，后者一直和家族有着密切的往来。虽然不知道刀的具体材质，但它的锋利程度完全能用削铁如泥来形容，这些年来执行任务时从未损伤过，被她劈落下来的子弹更是不计其数。
脊背发凉，浑身的寒毛都都竖了起来，纪明雪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就没产生过这样的感觉了。
映入眼帘的是斗笠下一张惟妙惟肖的狐狸面具，而她刚才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她意识到餐馆里的一切都停顿了下来，这让她下意识地以为是王沈又在滥用自己的能力了。
狐面人手中的太刀仍在刀鞘之中，这让她无从断定刚才的交锋是否各有损伤，然而让她看清刀鞘上的魂字之时，心里又是一沉。
布度御魂御守一族代代相传的神器。
时间又一次出现短暂的断层。
“嘭”
破碎的刀刃悬于半空，刀柄并非笔直阶段，第二刀便直接让纪明雪手中的唐刀碎成了几段，与之一起落下的还有一小律黑色的发丝。
悬空的残骸陡然加速，在能力的驱使下犹如子弹般贯穿了狐面人的心脏。
面对这堪称必杀的一击，纪明雪却心中却没有丝毫欣喜，她分明看见在尖锐的残骸即将没入对方的身体时，他身前的空间扭曲在了一起，那一击不仅没能伤到狐面人，就连黑色的长袍都没有半点破损。
几乎同一时间，纪明雪听见了自己身后破空而来的风声。
空间能力！
她见过王沈摆弄过不少次这种把戏，不同的是，狐面人的身体微微向前一倾，右手又一次握紧了刀柄。
“看来是同类型的能力啊，不过，这是第三次拔刀了。”
“砰”
子弹偏转了出鞘的刀刃，即便以纪明雪卓越的动态视力也仅仅看见了子弹与刀刃摩擦时所产生的星火。
空间逆转的同时，停止的时间恢复了正常。
旋即，她脚下的地面倾斜向一侧，纪明雪瞳孔一缩，将洛伊依向自己身边一拉，下一刻，餐厅穹顶的花灯已然砸在了洛伊依此前所站的位置。偏斜的一刀径直将餐厅的割裂成了两段，人们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些什么，冷风便已从塌陷的天花板处吹了进来。
刚才，仅仅是第三刀！
短暂的失神过后，纪明雪心里一片悚然，正当她提防地看向狐面人之时，后者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方才偏斜了刀刃的，是狙击枪的子弹。
这么说，李景应该就在附近。
………………
刚才那个……究竟是什么怪物？
没错，他也已经很难用“人类”来形容那个狐面人了。
扣动扳机的同时，李景的手心渗出了汗水，虽然前两次拔刀让他眼花缭乱，但他却还是拼尽全力洞悉到了对方拔刀瞬间习惯性的小动作。然而那一枪却并未如愿命中对方，刹那之间，狐面人竟逆转了拔刀所产生的惯性，硬生生地回身劈落了子弹。
而当他准备第二次扣动扳机时，狙击镜中却丢失了视野。
李景很少丢失视野。
但更重要的是，纪明雪也很少在近距离一对一的白刃战中被人压制得这么彻底。
“这样一来，所有人就到齐了。”
听见虚空而来的话音，李景向右侧一滚，衣服内侧的手枪顺势瞄向半空，他牙关紧咬，一连开了三枪。
一条裂隙坐落于天空之上，而眨眼之间，呈拔刀状的狐面人便穿过了裂隙，垂直地落向李景所处的位置。
刀刃轻而易举地斩落了迎面而来的子弹，面具之下的声音让李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这里距离纪明雪选定的餐馆足足隔了2公里的距离，而在他扣动扳机到现在，最多过去了几秒！
“替身！”
“嘭”
银芒闪过，高达十几层的楼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轰响，霎时间半面楼层犹如突降的陨石般落向地面的人群。
狐面人的目光却并未在惊恐的人群中停顿半秒，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连同整个楼宇被一分为二的布偶。
除了纪明雪与李景之外，还出现了第三个能力者。
但是无妨。
此时此刻，纪明雪尚在餐厅之内，刚才那场未完成的交手还能继续下去。
“报告大人，捕捉到了王沈的行踪！”
耳机中，传来了部下慌乱的报告。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一情报的真实性，几乎与此同时，落向步行街的半面楼宇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撤退吧。”
驻足半晌，狐面人开口说道：“即使是我，同时应对四名能力者也会力不从心。”
“收到。”
又是一道裂隙出现在了狐面人之前，他稍稍整了整有些凌乱的长袍，迎面走进了裂隙。
………………
同一时间。
“我靠！你冷静点！”
王沈刚走进餐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个夺命飞刀便迎面飞向了他的脑门，这毫无征兆的一击吓得他差点把刚买来的汽水给甩出去。
投掷飞刀的罪魁祸首显然是餐厅中脸色有些发白的纪明雪。
“你什么时候转职成飞刀手了？”
说罢，王沈还煞有介事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当年他在连夜爆肝的情况下保住了这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他可不想加入秃子的行列。
“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沈居然破天荒地从纪明雪的语气中听出了嗔怪的情绪。
“不是顺便帮你们去买汽水了么？喏，你要的苹果汽水。”王沈打开塑料袋，将苹果汽水抛给了纪明雪：“来的时候碰巧遇到施工现场发生了事故，顺便去做了件好人好事。”
王沈不夸张地说，如果刚才那豆腐渣工程的大楼落在步行街上，伤亡数字至少得100往上。
“你有没有遇到一个狐面人？”
“狐面人？谁啊？”
“naxi基金会暗杀部门的头领。”
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李景和季胖子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现在的心情比纪明雪好不了多少。
如果不是埃尔-贝兰在千钧一发之际赶来了，他现在可能已经回复活点了。
“但是为什么……那个人的能力和你一模一样？”
第一百零一章：往日的恶灵（其二）
“啥？能力和我一模一样？”
王沈头上冒出来三个问号：“完全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话说回来，你俩怎么在这？”
“那个狐面人和他无关。”纪明雪斩钉截铁地说道，刚才对方使出的，绝对是千神度无疑，而他持有的，更是御守一族代代相传的神器，无论他是从哪里得到的布度御魂，都说明狐面人和御守一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至于王沈，他虽然能够夺取他人的能力，但却无法剽窃类似于千神度这类的家族秘术。
“你们慢着点，也就是说刚才出现了一个带着狐狸面具，会用千神度，同时还拥有和我类似的能力的人？”
准确地说，是前所未有的强敌。
虽然很不甘心，但纪明雪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在她和李景联手的情况下不但未能伤到狐面人分毫，反而双方都被他逼入了绝境，李景更是在埃尔-贝兰的救场下才惊险地逃过一劫。尽管在《泰坦》内他们即便真的“死亡”了，身为能力者的他们记忆也不会丧失，但方才短暂的交锋却给他们带来难以言喻的心理压力。
原来，当王沈认真战斗时，会是这么一番景象。
狐面人的出现，也让纪明雪从侧面对王沈战力有了更清楚的判定。
“我们可以用排除法来看待这个问题。”
王沈摸了摸下巴，仔细分析起来：“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应该不是季胖子干的。”
“也不是古翔干的。”
季胖子熟练地接过了话头，又帮助大家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应该也不是秦……不对，你们俩在这耍宝呢！”纪明雪顺口说了一半，才发现自己一不小心也被这两个活宝给带了进去。刚才的气氛紧张万分，而她和李景的处境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到了现在她还有些手脚冰凉。
“那个……你们说的狐面人，是怎么回事？”
经纪人试图搞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自从她了解到这个世界真的有能力者存在的那一刻起，身边诡异的现象就没停过。对她而言，她刚才只是走进了餐厅，打算问服务员有没有隐蔽一些的隔间来着，结果回过神来时，这家餐厅已经塌陷了，二楼大半区域只剩下了残骸，原本屋顶的装饰也摔得到处都是。
“你们没有看见么？”
经纪人和助手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不只是他们，餐厅里的其他人也没有看见过任何可疑的对象，虽然餐厅被破坏成了这幅模样却没有引起丝毫的恐慌，反而顾客们义愤填膺地试图找大堂经理讨要个说法，他们明显是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当成了豆腐渣工程所导致的。
“如果你们谈论的是一个精通御守一族拔刀之术的杀手的话，我这里或许有些你们可能会感兴趣的情报。”
埃尔-贝兰悠然说道：“不过这里似乎并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王沈举手。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汇聚在了他身上。
“纪明雪她家。”
众人：……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
有传言说，拉维什曾经为了清扫境外各国不愿与naxi基金会合作的官员和军阀，成立了一个机密的杀手组织。
“可是有一点我不明白。”
亚瑟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刚才诺克斯所说的事，他倒是头一次听说。拉维什暗中培养杀手并不是多么出人意料的新闻，只不过他一直以为拉维什身边有一个极强的杀手，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扶植起了一个杀手部门。
“如果你说的那个杀手真的那么强，为什么拉维什先生还是死在了维尔纳岛？”
亚瑟知道，诺克斯教授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夸张吹牛的人，他有着所有科研人员身上都具备的严谨，可恕他直言，刚才关于杀手机构的情报，尤其是机构首脑的那个部分，听起来就像是某些无聊者编撰出的夸张的都市传说一般。
“最强，并不意味着最值得信赖，我想亚瑟先生你应该很明白这一点，或者说，越是强大的棋子，就越难以控制，对naxi基金会来说，那个人的存在就如同一把双刃剑，如果使用不当，很有可能引火**。”
越来越玄乎了！
虽然腹议不已，但亚瑟表面上仍装作洗耳恭听的样子。
“总之，在他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反而将那个机构雪藏了起来。”诺克斯说道：“而我所做的，只不过是重启了那个部门罢了，时逢变革，我们身边正需要这样一个机构。”
“这一点我同意，那个所谓的‘公司’未免太猖狂了一些。”
“他会处理好‘公司’那边的隐患。”
对此，诺克斯深信不疑。
“那样的话最好，不是我危险耸听，那个‘公司’里似乎也有几个能被称之为战斗力的存在，尤其是我今天遇到那个臭小鬼……”
亚瑟想起了令人不愉快的回忆，这本该圆满的一天也因他的死亡出现了刺眼的瑕疵。
而且他记得刚才诺克斯教授提到过，那个臭小鬼的能力，似乎和那位传说中的杀手部门头目如出一辙。
………………
另一端。
“我听说，你今天的任务并不顺利。”
狐面人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
能够找到他藏身之处的，也就只剩下自己最中意的弟子一人了，另一个曾经了解他的习惯的人，已经固执地像逐火的飞蛾般死在了维尔纳岛。
拉维什认为他用殉道者般的牺牲开启了新纪元的大门，但其实不然，到了最后，他只不过是一个终于自我满足的可悲者罢了。
诺克斯所做的，则是一些实实在在的东西。
至于他……
这个世界最终变成怎样的模样，他都无所谓。
“如果放在现实世界，这场谈话就无法进行了。”
“是我大意了。”
安多拉承认了错误了。
“大意？”狐面人提高了语调：“和你同归于尽的是一个非能力者，一个早已过了黄金年龄，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老头，看来你的修行……噗哈哈哈，你居然被一个普通人干掉了！你等一下，让我笑一会，咳咳咳你干什么？你给我松手，你想欺师灭祖么？”
被两只手从身后架住并勒住喉咙的狐面人挣扎着说道。
这么做的安多拉则涨红了脸，一脸羞恼。
“我听说，你自己的那边的事也进行得并不顺利吧？”
“怎么可能？”狐面人摆脱了安多拉的钳制：“我只是想让这场狩猎进行得更久罢了……毕竟，我也已经追逐了这么多年。”
第一百零二章：往日的恶灵（其三）
“什么，你说他是御守一族分家的子弟？”
闻言，王沈激动地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我也是道听途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详细说说。”
“我曾经听一名御守一族的族人提及过这件事，在若干年前，御守夫人曾经遭到一名浪人阴阳师的陷害，导致生命垂危，后来是一名分家子弟不知通过什么办法生擒了浪人阴阳师，并在安倍一族现任家主的帮助下医治好了御守夫人。”
埃尔-贝兰之所以会知道这几件事，是因为当初那位浪人阴阳师是大头目引荐进组织的新成员，她当初便是前往亚联邦边境与之碰面的使者之一，只是谁也没想到，那个据说传承了安倍一族阴阳之术以及极强能力的阴阳师居然最终死在了一名无名小辈手上。
没能迎接到新人，他们自然也不好空手而归，于是便设法潜入了京都，并从御守一族的家丁处打听到了事情的始末。
“然后呢？”
埃尔-贝兰所说的和王沈所做的一切不谋而合，他确信那位传说中的分子子弟不就是他自己么？
但实际上他并不御守一族分家弟子，只是随便套了身剑士服趁守卫不注意溜进道场的外来者。
“然后据说御守家主非常欣赏他的才能，破例将千神渡传授于他。”
不不不，这后来的事就显然不是他做的了。
他在京都的作为止步于与贺茂道一的一战，关于那场战斗本身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而后来御守老师的反应也印证了这一点御守老师这些年来一直在追查造成当年破坏的当事人，也就是说至少在她的记忆里，他这个“分家子弟”早就消失了，他怎么可能一边回到这里，一边又成为了御守家主的关门弟子？
“后来的事你是从哪听说的？”
王沈问道。
如果连身为御守家主次女的御守千代都不知道这件事，那么区区一介分家子弟便更不可能知道如此机密了。
“后来的事，自然是因为御守一族代代相传的神器的失窃。”
比起贺茂道一的死亡，布度御魂的失窃可以说在当时震惊了世界，作为概念武装之一，各个联邦都垂涎它潜藏的威力，就连灾厄也在第一时间派人进行了搜寻。关于失窃事件众说纷纭，而直至狐面人出现前，布度御魂的下落也一直处于失踪的状态。
在当时，最普遍的说法是御守家主的弟子因不满家主之位的继承者，连夜盗走了布度御魂后叛逃了。
结合她当年在京都的见闻，便自然而然地将两件事串在了一起。
而事实也的确和传言中一样御守纲良隐退后，继承家主之位的是他的长子御守千行，那位得到他赏识的分家子弟从此失去了消息。
这完全是把两个不相干的人当成一个人了。
王沈敢如此断言。
御守纲良可能真的有一个非常赏识的关门弟子，只是因为他在若干年前的所作所为，让埃尔-贝兰误把他们当成了一个人。
“不，如果分家子弟另有其人，那为什么狐面人会拥有你的能力？”
纪明雪并不认同王沈的看法。
尤其是狐面人所拥有的，分明是维尔纳岛一战后王沈的能力包括空间能力在内的全部能力，否则他绝对不可能眨眼之间跨越数公里的距离，借助裂隙直接来到李景面前。
“是不是我的能力还没确定呢，不要过早下定论啊。”
“事实难道不是已经摆在眼前了么？”
“不，你们显然低估我了。”王沈双手环胸，理论道：“就算退一步讲，如果真如你们所说的，那个狐面人是一个带有‘杀心’版本的我，那我绝对不需要用刀砍来砍去。”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王沈反正觉得自己有理有据。
如果让他给自己所有能力排名的话，杀伤排名第一的显然是从贺茂道一那里“抢”来的操纵物质的能力，他随便一想，都能瞬间列举出几个复合能力构成的绝对不可能躲开的连招。
“而且这世上拥有穿越时空能力的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李景说那个狐面人借助裂隙跨越了空间，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操作非常眼熟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戴着动物面具，同时能利用门一样的裂隙跨越空间不会错的，那家伙的真实身份就是哆啦a梦！刚才那招明显就是任意门，你们肯定是也许是未来人发明的杀人机器！”
任意门恐怕只是对方的杀人技巧之一，他同一时间还想到了不少恐怖而残忍的绝招。
竹蜻蜓用看不见的丝线勒住目标的脖子，将其吊到天上活活勒死。
缩小灯用光线缩小目标后，用残忍的手段将其一脚踩死，不留下任何线索和证据。
记忆面包强行改变目标的记忆改造成恐怖片的场景，让他在无尽的恐惧中走向灭亡。
“而你们刚才面对的就是排名前二的杀人工具，时光机和任意门……”
“你给我闭嘴！”
出租屋内异口同声，就连一直躲在门外偷听的小迷妹也忍不住加入了众人对王沈的口诛笔伐：“哆啦a梦才不是这么黑暗的故事呢！”
“不过他说的好像也有一点道理。”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也只有纪明雪每次都会好好考虑王沈所说的每一句话。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关于哆啦a……”
“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刚才所有言论里，只有哆啦a梦的部分没有一丁点价值！”
纪明雪强硬地打断了王沈。
那个狐面人很强，如果用杀手的标准来衡量对方，他可能会是纪明雪认知中最危险、最强大的杀手，但如果真的和王沈比起来，双方的战斗风格却又天差地别。
对于狐面人而言，他所展现出的能力，只是给他带来最佳拔刀时机的辅助，他真正的杀招还是千神渡，至少狐面人在刚才战斗中所展现出的对于能力的开发远远比不上王沈。
纪明雪觉得如果换作王沈的话，后者绝对不会用如此明显的方式发动正面的进攻，他完全可以在所有人视野之外，利用能力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看来，想要搞明白这件事，就能采取场外求援了。”
季胖子见讨论陷入僵局，拿出了杀手锏：“回‘公司’吧，说不定老板他会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