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初露锋芒
诸闻泽所处盆地之内，温度明显比外面要高。
挛部落首领纵马进入盆地以后，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眼中顿时露出贪婪之色。
此地拥有这么大的湖泊，以及哪怕在寒冬腊月，都生长着足够庞大牛羊群所需的丰美水草，绝对是以畜牧为主的挛人最理想住所。
他非常想要占据此地，可惜也知道，自己等人劫掠还好，若敢长期盘踞此地，赵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噢噢噢！”
挛部落战士挥舞着武器，纵马朝着牛羊群包围而去。
正在悠闲放牧的牧民们，也发现了呼啸而至的匈奴人，顿时吓得肝胆欲裂，急忙吹响了号角。
“踏踏踏！”
如此庞大的牧群，并非没有任何护卫，不远处就驻扎着五百赵国骑兵。
他们听到号角声以后，不敢有丝毫怠慢，纵马而来。
“居然有赵国士卒！”
挛首领见状，脸上带着些许凝重之色。
“先别管那些羊群了，随我击溃这支赵人军队！”
挛首领大声呐喊，调转马头朝着五百赵国骑兵迎面而去，其余挛战士亦非常有默契，呼啸着紧随其后。
对于他们而言，这漫山遍野的牛羊，不仅代表着无与伦比的财富，更是整个部落生存的依仗。
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些战利品。
莫说对面只有五百骑兵，数量根本比不上挛部落勇士，纵然对方有两千人，为了这些数之不尽的牛羊，挛勇士也敢一战。
“杀！”
双方骑兵奔腾着，距离越来越近，挛勇士脸上都带着狰狞的笑容。
“咩咩咩！”
“哞哞哞！”
战马奔腾过程中，附近牛羊群全都受到惊吓，吼叫着朝远方逃去。
双方士卒，却都顾不上那些逃走的牛羊，狠狠撞击在了一起。
“噗嗤！”
挛猛然刺出了手中长矛，将对手身体洞穿以后，根本没有丝毫犹豫，转手就将长矛拔了出来，继续朝着前面发起了冲锋。
与此同时，千余挛勇士，也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战斗力。
他们宛若虎入羊群，饱含着杀机与斗志，仅仅一个冲锋，就将五百赵国骑兵击溃。
“撤，撤，速速撤退！”
统帅五百骑兵的赵人将领，看到己方阵型已经被冲散，不少士卒受伤坠马，当即大惊失色，朝着剩余的赵国骑兵大声吼叫。
就这样，五百赵国骑兵在折损几十人以后，面对凶悍异常的挛勇士，仓皇而逃。
“杀啊！”
不少杀红眼的挛，想要前去追击那些溃逃的赵国骑兵，却被挛首领喝止住。
“莫要管那些逃走的懦夫，速去抢夺牧人、牛羊！”
“另外，派出五十人分散各地侦查，防备有赵军杀过来！”
头曼首次经历战争，哪怕敌人已经退去，身体仍旧紧绷着，握住骨刀的右手，也已经被汗水浸透。
“你，前去南方侦查，看到赵国骑兵及时预警！”
就在头曼有些神情恍惚的时候，百夫长忽然指着他，严厉的吩咐道。
头曼浑身打了个激灵，不敢有丝毫怠慢，当即跟随其余几个被选中之人，朝着南方侦查而去。
临走之前，头曼还转头看了看漫山遍野的牛羊，眼中闪过忧虑之色。
“此地拥有如此多牛羊，赵人绝不会坐视牛羊被我等抢走，若首领驱赶牧人、牛羊返回塞外，速度必然会被拖累。”
“假如赵国追兵赶至，恐怕我等危矣！”
头曼从小就异于常人，不仅身手灵敏，而且善于动脑子，乃是部落内有名的鬼精灵。
相比起其余部落人的欢欣鼓舞，头曼目光却看得更长远。
易地而处，若头曼乃雁门郡赵国守将，也绝对不可能坐视如此多牛羊，被匈奴人掠夺而去。
“踏踏踏。”
头曼纵马跟在其余斥候身后，看着盆地峡谷内春意盎然的景色，心中的忧虑也逐渐消散，眼中反而满是憧憬。
“如此肥美草场，真乃生平罕见。”
“假如我挛也拥有这样的草场，也就不用终日追逐水草而居，也就不用再畏惧寒冷的冬天了。”
头曼从小到大，不是没见过这种优质、肥美的草场。
奈何，那些草场不属于挛部落，而是东部左贤王的领地，头曼也只是跟随自己父亲，前往觐见左贤王的时候，才目睹了那么肥美的草场。
从那个时候，头曼心中就有某些东西在萌芽。
数骑一直朝南奔去，越过了整个诸闻泽，最后来到了峡谷盆地的最南方。
头曼举目望去，只见峡谷南方出口位置，乃是一处十分狭窄的通道，仅仅允许两人并肩通过，若是骑上战马，两骑都不能并肩而行。
头曼看到这里，眼中却是露出了亮光。
“若在此处派兵驻守，并且砍伐树木堵住入口，赵国纵然派遣万余兵马，想要突入进来恐怕也并不容易。”
头曼越想越觉得兴奋。
才开始他还有些担心，凭借千余挛部落勇士，根本不可能将如此多牛羊、俘虏带去塞外。
可是看到这个峡谷入口以后，头曼却是起了别样的心思。
“你们先在这里巡视，我有要事禀报首领。”
头曼忽然勒住了缰绳，对着身边同伴说道，随后直接调转马头，原路返回。
其余斥候虽有些奇怪，倒也没有多说什么。
若换做秦国、赵国，有斥候敢擅离职守，肯定会被军法处置。
对于草原上的部落人而言，没有中原各国的军令如山，很多时候纪律十分松散。
头曼纵马回返，发现首领立于高处，正指挥着部落勇士驱赶牧人。
深吸口气，头曼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与紧张，终究还是纵马奔了过去。
“首领，此地牛羊漫山遍野，仅仅牧民都不下三千人，若仅仅凭借我挛千余骑兵，又要防备赵军来袭，又要驱赶这些速度很慢的牛羊、牧人，能否安然返回部落？”
头曼行礼过后，在首领疑惑的眼神中，鼓起勇气说出了这番话。
挛首领皱眉打量着头曼，而后问道：“那么你以为，当如何行事，莫不是准备舍弃这些牛羊？”
挛首领语气中，已经带着些许不善。
头曼真正面对首领质问的时候，却没有太大畏惧，心中反而无比火热，脑袋也非常清醒。
这个未来首次统一匈奴的草原霸主，终于开始展露出自己的锋芒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毒饵
“敢问首领，这漫山遍野的牛羊，能不能帮助匈奴各部渡过寒冷的冬季？”
头曼却没有直接回话，反而扬起脑袋询问着。
挛眉头微皱，既有些恼怒对方无礼的言行，又为头曼的勇气感到欣慰。
年仅十五岁就敢独自面对自己，还能不卑不亢，这种胆魄在整个挛部落内，都极其罕见。
他也有些想知道，这个少年人究竟想说什么。
挛抬头看着漫山遍野的牛羊，略作沉吟之后，说道：“诸闻泽附近牛羊漫无边际，若真能全部夺走，再加上各部落原本拥有的牛羊，足够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只是可惜，仅仅凭借我们千余人，根本不可能带走如此多牛羊。”
说到这里，挛脸上带着些许愁容。
他如今的状态，就好像一个贪财之人，看到了庞大的金山，却不能搬走，那种遗憾简直难以用语言描述。
又好似即将饿死之人，看到不远处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美味佳肴，却不能爬过去吃紧进肚子里那般。
头曼闻言，眼中却是露出惊人神采。
他略显兴奋的说道：“这个寒冷的冬天，不仅我挛难以度过，其余各部亦是如此，想必都在为食物发愁。”
“既然仅仅凭借挛，不可能带走这些牛羊，为何不联合其余各部，共同出兵将这些牛羊带往塞外？”
“联盟各部，能跃马纵横的勇士十余万，哪怕赵国北方四郡守军一起出动，我等亦不惧！”
“事成之后，联盟各部必然承我挛部恩惠，我等亦可趁机发展壮大，从中型部落向大型部落发展。”
挛听到这番话，顿时如梦方醒。
按照以往惯例，匈奴联盟中的每个部落，基本都会单独行事。
除非王庭征召，左右贤王全部同意，各部落才会无条件听从调令，聚集在一起。
以往挛部落自己掠夺到的物资就很少，也不可能联合其余部落，共同瓜分战利品。
如今局势却大不相同。
匈奴各部都面临着严酷的冬季，想要完整保留部落，只能南下劫掠到足够粮食。
可惜秦国善战，匈奴各部每次南下劫掠匈奴，都是伤亡惨重。
赵国虽然懦弱，却将食物藏匿的极好，匈奴每次南下所获都非常微薄，好似杯水车薪。
至于燕国，那是东胡猎场。
除非匈奴人想要与东胡开战，否则根本不敢前去劫掠燕国。
今岁如此寒冷，料想各部也正为部落生存感到发愁，若得知此地拥有如此多牛羊，各部绝对会倾巢而出。
哪怕单于以及左右贤王，也有可能会亲自领兵出征。
有了整个联盟的支持，挛部落就再也不会畏惧懦弱的赵人，哪怕部落得到的战利品会大大削减，也足以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季。
最为重要的是，这件事情真要做成，整个挛部落就会成为联盟内各部恩人。
那个时候，挛部落发展成为大型部落，甚至是令人仰视的超级部落，也都未尝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挛内心当即变得无比火热。
他伸出右手，重重拍在了头曼这个十五岁孩子肩膀上，沉声道：“我看你这么激灵，要不联合各部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吧。”
“若是成功了，我定然不吝啬赏赐！”
头曼闻言大喜，急忙跪伏于地表示感谢，而后站起身来，说道：“此次我返回塞外，直到带领各部赶来，应该会耗费不少时间。”
“哪怕距离最近的部落纵马而至，也需要两日时间。”
“在此期间，赵国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我方才观察过南方地形，发现那里有一个狭小通道，仅仅能够允许一到两人通过。”
“首领不妨令人砍伐树木，将峡谷最南方那个通道堵死，再派遣两百人手持弓弩驻守此地，纵赵国派遣数千大军，亦难攻入峡谷。”
“只要能够拖延两日时间，待最近部落勇士赶至，就不用再担心赵人攻入峡谷，抢走牛羊了。”
看着侃侃而谈的头曼，挛越来越满意。
马头山，位于诸闻泽以南，占地极广，山中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林中还有各种飞禽猛兽。
若是寻常时分，赵人根本不敢深入此山，免得遇上了豺狼虎豹。
可是今日，山中却人头攒动，其中参杂着密密麻麻的弓弩、矛戈，带着强烈的肃杀之意。
山顶上，赵嘉、李牧相对而立。
“发现这里牛羊的是哪个部落？”
赵嘉对于北方匈奴各部并不了解，转头看向李牧，出声询问。
李牧捋了捋胡须，道：“匈奴联盟拥有三十多个部落，其中超级部落两到三万人，大型部落万余人，中型部落数千人，小型部落数百人。”
“若我没有看错，峡谷内是挛部落，部落人口大约有五千人，乃是一个中型部落。”
李牧信手拈来的回答，让赵嘉心生敬佩。
仅仅通过李牧简单的答复，赵嘉就能看出，其对于北方匈奴各部，几乎可以算的上是了如指掌。
“或许也唯有如此，李牧才有信心一战而定匈奴之患吧。”
赵嘉如是想到。
“诸闻泽附近那漫山遍野的牛羊，恐怕将整个雁门郡牛羊全部聚集起来，也没有如此多吧。”
赵嘉再问。
李牧微笑着回答：“除了雁门郡内牛羊，其余三郡牛羊也被秘密征调运往此处，这才撒下了如此肥美的诱饵。”
赵国自从胡服骑射以来，社会形态就有些靠拢游牧民族，再加上赵国很多地方不适合耕种，故此许多赵人都以放牧为主。
李牧能够聚集了整个北疆四郡百姓的牛羊，可见其在北疆有着多么深远的影响力。
“肥美么？”
赵嘉透过茂密树林的缝隙，看到阳光斑斑点点的洒落在林中，却是低声呢喃着。
在赵嘉看来，这漫山遍野的牛羊，可不是肥美的诱饵，乃是带着剧毒的饵料。
李牧趁着罕见寒冬的降临，摸准了匈奴人急需粮食的心理，故意聚集无数牛羊在诸闻泽畔。
当匈奴人发现如此多牛羊以后，赵嘉甚至可以想象出，他们会有何等欣喜若狂的表情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起风了
“踏踏踏！”
头曼带着首领命令，以及几个挛部落勇士，驰骋在宽阔的草原上。
“前面就是左贤王领地了，面见左贤王的时候，记得恭敬一些。”
跟随头曼的挛战士，望着不远处看不见尽头的帐篷，脸上露出敬畏之色。
头曼不敢托大，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中央王庭、东部左贤王以及右部右贤王，乃是整个匈奴联盟最强大的三个超级部落，能够决定联盟内任何部落的生死。
面对这个超级部落，出身中级部落的头曼等人，自然要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什么人！”
头曼等人继续纵马前进，尚且没有抵达左贤王部落聚集地，就已经被十几位骑兵拦住了去路。
“吁！”
头曼等人不敢怠慢，纷纷拉住了战马缰绳。
头曼坐在战马上，左手抚胸低下了脑袋，对着左贤王部落的勇士垂首行礼。
“强大的勇士们，我们乃挛部落之人，奉首领命令，有要事面禀尊贵的左贤王！”
前面那些左贤王部落勇士，其实早就认出了头曼等人来历，只是碍于规矩，仍旧例行出言询问。
看到头曼等人如此恭敬，这些人倒也没有刻意为难，示意头曼等人跟在其身后，就朝着左贤王所在大帐奔去。
左贤王居住的帐篷，里面装饰极其奢华，各种来自中原精美、贵重的瓷器，亦是应有尽有。
屋内火盆燃烧着。
美丽的赵人女奴，恭恭敬敬服侍左右，并且时刻注意着火盆内火焰不会熄灭。
她们脸上恭敬而小心翼翼，生怕冲撞了侧躺在床上的左贤王。
“王，挛部落派人过来，说有要事面禀。”
就在此时，帐篷外面想起了雄浑的声音，正闭目养神的左贤王，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脸上露出些许不耐之色，喝道：“只让领头那人进来。”
“遵命！”
门帘被掀开，头曼走进帐篷内，不由为如此奢华的帐篷感到震惊。
好在头曼自控能力较强，很快就回过神来，而后面伏于地，对着左贤王行大礼。
“尊敬的左贤王，我谨代表挛部落，向尊贵的王献上最虔诚的问候！”
左贤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看着尚未长大成人的头曼，不由眉头紧皱。
“挛部落已经落魄到如此境地吗，居然派遣你这毛头小子，前来觐见本王！”
面对左贤王的质问，头曼仍然伏于地回道：“不敢欺瞒尊贵的王，由于今年天气太过寒冷，牛羊受冻、被袭击死者无数。”
“为了部落能够熬过这个冬季，首领几乎带上部落内所有勇士，前往赵国境内劫掠。”
“前往赵国劫掠？”
左贤王挑了挑眉，继而又摇了摇头。
自从李牧驻守北疆以来，匈奴人前去赵国劫掠，几乎抢不到太多东西。
似左贤王所在的超级部落，大举南下劫掠一次，所得粮食、财物还不够来回消耗。
故此，左贤王已经有好些年，都没有纵兵南下了。
只有那些生活艰苦的小部落，才会不辞辛苦前去劫掠，仅仅是为了获得赵人的施舍而已。
“你此次前来，莫非是因为挛部落南下没有劫掠到东西，想要向我部求助？”
相比起那些中小型部落，左贤王所在的超级部落，无论是所占据的草场，还是拥有的牛羊，都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哪怕如今乃是寒冷的冬季，左贤王部也没有太大负担。
这也就使得，每每到了难以熬过去的冬季，中小型部落为了延续，都会前来左贤王这种超级部落，利用人口换取钱粮、牛羊。
这也就使得，超级部落越来越强，中小型部落却越来越弱。
如果每年冬季都十分难熬，在没有发生巨变的情况下，中小型部落早晚都会被其余超级部落，或者是大型部落所吞并。
哪怕没有出现头曼这位草原霸主，匈奴联盟也会逐渐走向统一。
若是换做以往，左贤王非常愿意以牛羊、食物换取人口，壮大自己的部落。
可惜今年实在太过寒冷，左贤王所部虽然不担心食物不够用，却也并不宽裕。
为了不让自己部落内族人饿死，左贤王并不打算与其他部落例行交换。
头曼感受到了左贤王的冷漠，不敢有丝毫怠慢，急忙说明了自己来意。
“敢叫尊贵的左贤王知晓，小子此来并非为了向贵部索要粮食，乃是有天大富贵要赠予左贤王。”
“天大富贵？”
左贤王闻言，先是眯起了眼睛，继而不屑的笑道：“你们区区挛部落，能有什么天大富贵！”
头曼丝毫没有因为左贤王的不屑而动怒，反而越发卑躬屈膝，道：“首领带着我们南下劫掠之际，偶然在诸闻泽畔，发现了漫山遍野的牛羊与牧民。”
“据首领所言，若是能够将那些牛羊带回塞外，足以让联盟内所有部落，全都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季。”
“首领带领我们，击溃了那些看守牛羊的赵军，并且俘虏了三千余牧民，却由于部落勇士太少，根本不可能将数之不尽的牛羊带回部落，只能让我返回塞外，请求尊贵的左贤王出兵，相助首领将牛羊带出来。”
左贤王眼睛猛然瞪大，喝道：“漫山遍野的牛羊，足够整个联盟所有部落，渡过这个寒冷的冬季，此言当真！”
头曼急忙赌咒发誓道：“若敢欺瞒尊贵的左贤王分毫，头曼必死无葬身之地！”
左贤王再也没有办法淡定了。
他霍然起身，而后对着守在门外的护卫喊道：“速速吹号，召集部落内所有能战勇士，随我南下！”
天大馅饼掉落下来。
左贤王若是能够将其吃掉，部落实力肯定会大涨，甚至有可能压制中部王庭，成为整个联盟内话语权最重的存在。
这次机遇，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
就在左贤王准备带着部落勇士，南下独吞那些牛羊的时候，其余部落的探子，却是纷纷离开了左贤王所部，将消息带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草原都沸腾了。
可以预料，当各部正担心难以熬过这个冬天之际，忽然听到了如此大好消息，又岂会无动于衷？
哪怕强大的左贤王部，流露出了想要独吞的意思，其余中小型部落，也绝不肯退让。
只要他们联合在一起，纵然是强大的左贤王部，也只能退避三舍。
起风了。
那呼啸着的凛冽寒风，即将席卷整个塞外！
ps:多谢书友‘若枫的起丶点’、书友‘0190310215113212’、书友‘沉默的观者’万币打赏，也多谢其他各位书友的打赏，么么哒。
最后流烟弱弱的说下，大家能不能把所有章节都订阅下，第一章和后面章节订阅的数量差距有点大哦。
第六章了，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写出十章，但流烟肯定会十分努力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血未凉
蛮汉山以南。
这里乃蛮汉山与诸闻泽交汇处，此时两军对峙，都不敢轻举妄动。
紧靠峡谷边缘者乃八百挛骑兵，他们阵型虽看似散乱，却宛若凶狠的狼群。
头曼返回边塞没多久，雁门郡守军果真气势汹汹杀来，想要夺回牛羊以及牧民。
挛采纳了头曼建议，砍伐树木将峡谷南边那条通道堵死，又以善射者严密驻守其后。
雁门郡兵强攻数次，由于地势太过狭小，更兼前面有障碍物，根本难以突破进入峡谷之内。
丢下十几具尸体以后，雁门郡兵只得放弃从南方进攻。
好在雁门郡守军熟悉地形，很快就绕到了峡谷北方的蛮汉山，想要从那里攻入峡谷之内。
可惜的是，挛首领早有防备，亲自带领八百勇士严阵以待。
雁门守军虽有两千余，却大多都是步卒，面对严阵以待的八百挛骑兵，却也不敢贸然发起冲锋。
至于挛骑兵，虽有信心击溃这两千郡兵，却也势必会有所伤亡。
如今的挛守将，只想着如何拖延时间，等待草原上其余匈奴部落派兵而来。
现在与赵人死磕，并非明智之举。
正是抱着这种心思，挛才没有发起进攻，只是堪堪守住峡谷入口，不让这些郡兵将牛羊赶走。
雁门郡守将，仿佛也在等待着什么，并没有太大进攻**，两者就这样僵持着。
双方似乎都觉得，僵持下去对自己有利，就这样非常有默契的，都没有轻举妄动。
风起了，从北方席卷而来。
严阵以待的双方士卒，都感到了些许寒意，却没有任何人后退哪怕半步。
对于挛部落而言，身后峡谷内数之不尽的牛羊，乃是部落冬天生存的根本，绝对不容有失。
对于雁门郡守军而言，除了背负的使命以外，还带着些许楼烦人刻骨铭心的仇恨。
雁门郡守军阵前，呼烈双目死死盯着前面的挛人，双手紧紧握住长矛，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
他的眼中满是杀意，恨不能将眼前这些可恶的挛人，全都碎尸万段。
多年来，匈奴连年进犯。
虽然由于李牧的政策，极大保全了边塞民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众人亦不堪其扰。
匈奴人每次寇边，他们都要强忍住心中的仇恨，故意丢下些许食物，留给眼前这些可恶的掠夺者。
最令人难以忍受之事，乃是这些可恶的掠夺者得逞以后，居然还会在邬堡前面耀武扬威，一面炫耀着自己那可怜的战利品，一面对邬堡内赵人肆意嘲笑、辱骂。
赵国北疆，楼烦人与赵人混居。
两者血液中都流淌着不安定因素，骄傲、凶猛而好战。
若非李牧三申五令，禁止任何人出去与匈奴人厮杀，恐怕向来以勇武著称的楼烦人与赵人，早就不顾一切杀了出去，哪怕拼个你死我活亦在所不惜。
他们压抑着，压抑着，已经压抑了太久。
直到今日，许多楼烦人再也压抑不住了，甚至想要违背军令，上前与挛拼命。
只因挛劫掠之时，居然将北方许多村落房屋烧毁。
不仅如此，就连楼烦人的祖坟都被扒开，先祖尸体被曝尸荒野，坟墓中的陪葬品尽数被抢走。
若是换做百余年前，楼烦人对于祖先以及祖坟，倒也并不那么在意。
融入赵国这么长时间，赵人在被楼烦人风俗影响的同时，赵国风俗同样也在深深影响着楼烦人。
至少如今的楼烦人，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将部落中年迈的老人驱逐出去，任其自身自灭。
他们也学会了孝顺，学会了尊重长者，知道了死者为大，会将先祖恭恭敬敬葬在坟墓中，而非死于不知名的荒野内。
可是不久前，挛人烧毁房屋、挖掘坟墓、辱先人尸骨的行径，已经彻底激怒了楼烦人。
哪怕被毁的村庄并不算多，可事情传开以后，整个楼烦部落之人，都将此事当做奇耻大辱。
楼烦人血液中好战的因子，从来没有停息。
他们渴望厮杀，渴望沐浴着敌人的鲜血，来洗刷先祖曝尸荒野的耻辱。
“都尉，我等请战！”
呼烈看着远方的挛人，越看越觉得心中愤怒，最终再也没能忍住，来到了都尉身边，大声请战。
“某亦请战！”
启紧随其后，哪怕身体较之呼烈显得有些单薄，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却丝毫不落下风。
“吾等请战，愿屠尽贼人，虽死无憾！”
其余感觉饱受羞辱的楼烦勇士，也都整齐上前，大声请战。
都尉能够感觉到，压抑在这些楼烦人心中的怒火，就好似那即将喷发的火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都尉感觉，自己若再压制下去，说不得会让这些楼烦人心生怨念，反倒不美。
“吾等亦请战！”
就在都尉进退维谷的时候，许多赵人亦是踏步上前，挥舞着手中武器，眼神无比坚定。
这么多年以来，赵人眼睁睁看着匈奴人南下劫掠，自己却始终无所作为。
李牧几乎隔三差五，就会杀牛宰羊犒赏士卒，这些边塞守军虽然吃得欢快，心中却也带着浓浓的憋屈与负罪感。
他们所吃的牛羊，都来自百姓供给。
可身为边塞守军的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匈奴人一次又一次南下劫掠，却只能咬紧牙关死死握住手中武器。
他们感到了憋屈！
他们感到了羞辱！
他们想要用敌人鲜血，浇灌这片自己所亏欠的土地！
他们想要用敌人的首级，作为祭品献给供养自己的父母亲人！
楼烦人的血，从未凉过。
赵人的尊严，也从来不容许被肆意践踏。
压抑了多年，当他们得知匈奴人既然敢辱先人尸骸的时候，再也忍受不住了。
“都尉，我等请战，杀尽贼寇！”
整齐的呐喊声，忽然在赵**中响起，几乎所有赵国士卒，全都梗着脖子呐喊。
对峙许旧，本来已经有些松懈的挛八百骑兵，被赵国士卒突如其来的呐喊所惊住，全都变得紧张起来。
都尉转头看着身后那些热切的面孔，忽然也感觉热血上涌。
难道只是士卒有热血？
不！
作为边塞守将的都尉，血也未曾凉，尊严亦不能被践踏，亦有敢战之心！
长年累月积攒的耻辱，也只能用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刷！
第一百五十五章 愿死战
“踏踏踏！”
就在都尉有些热血沸腾，想要不顾李牧命令，朝着挛人发起进攻的时候，忽然看到十数骑纵马而来。
“吁！”
为首之人，正是北疆主帅李牧。
“见过将军！”
众人见状尽皆大惊。
他们没有想到，李牧将军居然会亲自过来。
知晓其军令的北疆士卒，此时再也不敢多说什么，纷纷低头行礼。
李牧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莫要多礼。
他纵马上前几步，来到了挛部落首领不远处，这才勒住缰绳。
“吾身为北疆主帅，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境内牧民、牛羊被尔等掠走。”
“四郡大军都已经朝着此处集结，若尔等现在离去，将这些全部牛羊留下，吾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否则，今日双方难免一战！”
北疆守军听完这番话，都是有些躁动起来。
他们没想到，自家主帅居然如此窝囊。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李牧还想着委曲求全，而非放手一战，将这千余挛留下。
挛首领，本来还有些紧张。
只不过，当他看着李牧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以后，悬着的心却是放了下来。
挛首领这些年也已经摸清楚，北疆守军之所以不敢出战迎击，乃是因为北疆主帅李牧胆小惧战的缘故。
按照李牧军律：北疆只要有人出击匈奴，哪怕最终获胜，亦会军法处置。
正是因为有如此委曲求全的军律，才会让匈奴人多年来去如风，能够肆意纵横于赵国北方四军，北疆守军却不敢轻举妄动。
相比起面对那些愤怒的赵国士卒，挛首领更愿意与胆小的李牧打交道。
挛首领沉声道：“想必将军亦知，今岁天气十分寒冷，吾所在部落牛羊冻死无数，若得不到补充，许多族人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将军不让我等带走部分牛羊，挛部落就会有许多人饿死，部落儿郎又岂会同意，势必会放手一搏。”
“不如这样，将军允许我等挑选千头牛羊，有了这些牛羊的补充，吾所在部落亦能熬过这个冬季，将军亦可给牧民百姓一个交代。”
“这漫山遍野数之不尽的牛羊，吾等只取千头，应该不算过分吧。”
“待吾等离开赵国境内，双方此后仍旧相安无事，岂不美哉？”
挛首领这番话，再次激怒了北疆守军。
他们没有想到，己方主帅在场的情况下，对方居然也敢如此狂妄，不仅想要安然退去，还居然妄图带走千头牛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牧将军会勃然大怒的时候，却见李牧犹豫半晌，居然点头答应了。
“你们长途跋涉而来，若就这么空手而归，自然也说不过去。”
“这样吧，本帅允许尔等带走千头牛羊，但是其余牧民以及牛羊，尔等都不得再有觊觎之心。”
众北疆守军闻言，尽皆大惊失色。
“将军！”
“将军！”
“将军！”
都尉以及士卒们呐喊出声，声音中带着悲愤与不可置信。
他们没有想到，自家主帅居然能够委曲求全到这种程度。
“全都闭嘴，再有敢多言者，军法处置！”
李牧看着群形激愤的众人，当即转头大声咆哮，喝止住了还要劝说的士卒。
所有北疆守军，全都握紧拳头，双目喷火。
可是他们想到了李牧这些年的功绩，想到了李牧经常杀牛宰羊犒赏三军，士卒们纵然心中愤怒已经达到极点，仍旧强行忍住了。
李牧喝止住士卒，再次转头对着挛首领说道：“速速挑选牛羊，离开此地！”
挛首领却是笑着摇了摇头。
“如今天色已晚，待挑选牛羊完毕以后，恐怕天色已经完全变黑，那个时候并不适合行军。”
“将军不妨寻一地安营扎寨，待明日天亮以后，我等自会如约离去。”
李牧沉吟半晌，脸上露出纠结之色，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当抬头看到八百凶悍的骑兵以后，李牧眼中不由浮现出忌惮之色，终究还是咬牙答应了下来。
“望汝信守承诺，否则吾绝不善罢甘休！”
李牧走了，带着两千满腔怒火的边塞守军，朝着蛮汉山而去，在山上安营扎寨。
目送李牧离去，挛眼中却满是鄙夷。
“赵国北疆守军算得上是虎狼之师，可惜让李牧这头绵羊做首领，再凶悍的士卒都会变得没有用武之地。”
“李牧若不来，我还担心对面士卒忍不住，与我等决一死战。”
“如今，我等可高枕无忧矣！”
楼烦首领脸上，露出了鄙夷与得意之色。
他鄙夷李牧的怯懦，得意却是以为计谋得逞，感觉自己的缓兵之计施展成功了。
等到了明日，左贤王部落兵马，恐怕已经能够抵达此地。
那个时候，李牧麾下两千北疆守军，根本算不了什么，纵然雁门郡倾巢出动，也挡不住左贤王强大的兵锋。
蛮汉山上，所有士卒全都耸拉着脑袋，脸上带着愤怒与不屈。
李牧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
“尔等，是否想与匈奴人痛快淋漓的战上一场？”
突兀的，李牧对着众人喝道。
士卒们抬起了脑袋，许多人张了张嘴巴想要应和，可是想起了李牧的作风，最终却并没有任何一人发言。
李牧走到了都尉身边，将右手搭在对方肩膀上，盯着都尉的眼睛问道：“告诉我，你想不想酣畅淋漓的战上一场。”
都尉犹豫半晌，终究还是高高扬起了脑袋，大声吼道：“末将愿战，哪怕轰轰烈烈的战死，也好过如此窝囊的活着！”
说这话的时候，都尉已经做好了受责罚的准备。
却不想，李牧并没有不悦之色，脸上反而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继而，他对着两千北疆守军大吼：“告诉我，尔等是想始终如此憋屈的活着，还是愿意如同都尉这般，愿意轰轰烈烈的与匈奴人战上一场！”
李牧激昂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强大的魅力。
本来还垂头丧气，感觉无比屈辱的士卒，几乎全都声嘶力竭的吼道：“愿死战！”
“愿死战！”
“愿死战！”
蛮汉山内，响起了北疆守军激昂的声音。
这是勇者的宣言，是不屈者的呐喊。
ps：第八章了。
昨天熬夜到很晚码字，今天一整天几乎都没停过，所以精神状态很不好，感到浑身困乏，晚上在床上躺着休息一下，居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如果不是后来有人打电话把我吵醒，也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看样子，今天十更是完不成了，明天补上来吧，也不勉强写了，否则质量得不到保证。
这本书的成绩，感觉没有达到预期吧，不知道是因为高考、端午，还是因为书写的不行，说实话挺失落的，今天码字状态不好，也有这个的缘故，不过还是谢谢所有订阅、打赏、投月票、推荐票的书友，谢谢你们。
最后我想说一件事：如果看盗版，请默默的看，不要看完盗版来正版书评区骂作者可以吗，我承认十更没完成，但是至少八更了，每章末尾作者的话里都会说第几章第几章了，结果某看盗版的不识数，也看不到正版区作者的话，跑到书评区张口就骂，说还不到十更的一半。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都是混口饭吃，望嘴下积德，我没骂你们看盗版，你们至少也体谅下作者，之所以写在正文中，就是担心那些看盗版的看不见，若打扰到了看正版的书友，望勿怪，流烟对不起了，鞠躬道歉！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入彀
天气寒冷，蛮汉山上却气氛热烈，士卒们的雄性荷尔蒙极度旺盛。
李牧看着属下士卒的表现，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些年来。
李牧在训练北疆守军之余，隔三差五犒赏三军，却又拼命压制着，让北疆守军心中憋着熊熊怒火。
时至今日，这股怒火几乎要将整个北疆都燃烧起来。
李牧知道，自己筹谋这么多年，时机终于已经彻底成熟，若战事爆发，这些北疆守军，都能堪当先锋猛士。
骤然间，李牧伸出了双手，在空中虚压。
本来激昂的北疆守军，仿佛下意识般，全都停止了呐喊，目光灼灼的盯着李牧。
“我答应你们，要让匈奴人的鲜血，将诸闻泽染成红色。”
“要让尔等沐浴仇寇之血，洗刷这些年积攒的耻辱。”
“我所要杀的匈奴人，并非仅仅千余挛贼寇，乃是整个匈奴部落联盟。”
“若你们相信我，那就静静等待着。”
“要不了多久。”
“我，李牧，你们的主帅，将带领边塞勇士，让匈奴贼人尸骨盈满峡谷，让尔等纵马驰骋塞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牧，这位一举一动都带着强大魅力的名将，散发出令人信服的气质。
本来激愤的两千边塞守军，就这样被安抚住了。
夜幕降临，天色有些阴沉，再配合如此寒冷的天气，其实并不适合行军。
雁门郡内，此时却有万余精骑纵横驰骋。
匈奴左贤王带着部落内勇士，几乎倾巢出动，连夜纵马行军，就是为了尽早赶到诸闻泽，夺取那漫山遍野的牛羊。
“尊贵的左贤王，前面就是蛮汉山，过了蛮汉山便是诸闻泽了。”
头曼代表着整个挛部落，再加上给左贤王献上了如此大好消息，这才有资格纵马跟在左贤王身边。
“报！”
然而就在此时，忽有斥候纵马本来，脸上带着担忧之色。
“王，蛮汉山传来火光，我等前去探查，居然发现山上驻扎有赵军！”
左贤王闻言，脸色微变。
“锵！”
他拔出了手中利刃，将其架在头曼脖子上，脸色阴沉的说道：“汝莫非是赵人细作，引我等前来，乃是为了将我等引入赵军埋伏之中？”
头曼骇然失色，急忙解释道：“王勿怪，我等绝对是挛部落之人，此地有赵**队驻守，也不足为奇。”
“王想一想，诸闻泽内有那么多牛羊，还有数百赵军随行看护，那些士卒虽被首领率兵击溃，却也逃走许多。”
“逃出去的赵军，肯定回将消息带给雁门守将，彼定然派兵前来，想要夺回诸闻泽内牛羊。”
“故，此地有赵军驻扎才正常，没有任何赵军反而有诈。”
“若小人所料不差，雁门郡守短时间内未能聚集太多兵马，这才不敢攻入诸闻泽抢夺牛羊，反而驻守在蛮汉山上，欲截断首领后路，等待援军。”
左贤王听到这里，脸色稍缓，不过仍旧没有将武器从头曼脖子上移开。
头曼再次说道：“王若仍旧心有疑虑，不妨先派人前往诸闻泽探查一番，若首领及漫山遍野牛羊不在，无需王亲自动手，头曼必然自刎以谢罪。”
“若诸闻泽内果真牛羊遍野，果真有我挛部落族人，便知小人没有虚言了。”
左贤王沉吟半晌，终于还是收了利刃，下令所有人暂停行军，而后派出十余骑先去诸闻泽内侦查。
果不其然，诸闻泽内牛羊漫山遍野。
哪怕如今乃是黑夜，斥候仍然就着月光，看到了无边无际白花花的羊毛。
如此多牛羊，纵然这些人出自超级部落，仍然感到了震惊。
继而，无边的喜悦涌上心头。
他们带着挛部落首领，亲自前去面见左贤王，将诸闻泽内详细情况告知。
当左贤王确认，诸闻泽的确有许多牛羊，且蛮汉山上仅有两千赵军以后，当即大喜过望，丝毫不在意蛮汉山上的赵军，跟随挛部落首领进入了诸闻泽。
“天要兴我匈奴！”
皎洁的月光从空中洒落，映照在羊群那洁白的羊毛上。
左贤王举目望去，发现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无边无际的羊群，强烈的喜悦感顿时充斥心头。
不过很快，左贤王就有些发愁了。
他本以为，凭借自己部落的万余勇士，再加上挛部落千余人，完全能够将牛羊全部赶到塞外，哪怕有赵国郡兵从中拦截，也丝毫不惧。
他却从未想过，诸闻泽内牛羊群居然如此之多，简直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万余精骑，想要驱赶三千余牧人，以及数之不尽的牛羊，还要防备随时可能前来袭击的赵**队，却是有些捉襟见肘。
此时，左贤王不禁有些后悔。
早知道仅凭自己吃不下这些牛羊，他应该多联合一些中小型部落，如此既能壮大自身势力，在最后分配战利品的时候，也能占据主导权。
“要不，此时再派人出塞联系其余部落？”
左贤王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就看到自己的心腹纵马而来，脸上带着莫名神色。
“王，克托部落首领，率领族中三千战士抵达，已经来到了诸闻泽外面！”
左贤王闻言又惊又喜。
喜的乃是刚刚想要帮手，就有人主动前来，惊的却是对方居然紧跟自己其后而来，显然在自己部落中安插有细作。
这个夜晚，注定难以平静，来自塞外的匈奴各部，先后有部落首领带着部落内勇士而来。
天色刚刚放明，诸闻泽内就已经来了十二个大小部落，各部落勇士加在一起，已经高达三万余人。
凭借这些兵马，绝对能够将这漫山遍野的牛羊，全都安然无恙的掠夺至塞外。
可惜没过多久，万余赵国精骑也抵达了蛮汉山，让本来已经轻松的局势，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左贤王也感到有些头疼。
如今给左贤王的选择只剩下一个，那就是主动出击击溃万余赵国精骑，而后带着牛羊返回塞外。
可惜万余训练有素的赵国精骑，绝对不容易对付，各部战士未必会齐心协力，双方真要交战，纵然匈奴最终获胜，亦会伤亡惨重。
第一百五十七章 冲锋！
蛮汉山上，旌旗密布。
本来此地只有两千边塞守军，还显得有些空旷，自从万余精骑过来以后，山上旌旗就变得多了起来。
当然，骑兵自然不可能上山，却也不妨碍李牧在山上遍插旗帜。
诸闻泽畔。
左贤王听着斥候的汇报，脸色变得无比凝重，知道这次想要轻易将漫山遍野牛羊带走，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能够确认，自己部落里的确有许多其余部落的探子。
事实上，像左贤王部这等超级部落，在不断蚕食其余部落人口的时候，也同样在被其余部落所渗透，那些被送过来的人口，多少还会对旧有部落带着些许情谊。
左贤王知道这些，却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匈奴各部本来就是一体，虽然归属不同部落，终究并非仇敌，让探子传递左贤王部的强大，也未尝不是左贤王希望看到的事情。
故此，左贤王以前对于这些细作，也并不十分在意。
如今正是通过这些细作之口，才让诸闻泽牛羊漫山遍野的事情传到了匈奴各部，才让左贤王有能力与雁门军守军周旋。
“派人守住峡谷入口，莫要让赵人冲了进来，挛首领你带着部落勇士，前去将三千余俘获的牧民全都征集起来，督促他们聚集牛羊群，随时准备离开诸闻泽。”
看守牧民，绝对是非常好的一件差事，不仅没有任何危险，事后还能分到足够的战利品。
这也算是左贤王，对于挛部落能够发现这些牛羊的奖励吧。
“遵命！”
挛部落首领面露喜色，招呼头曼跟着自己离开了。
此时的挛首领，已经有所觉悟，雁门郡守军绝不可能放任自己等人，轻易将漫山遍野的牛羊带回塞外。
自己摆了李牧一道，对方也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
可以预料，当天色完全放明且交涉未果以后，双方很有可能会爆发非常激烈的战争，挛部落能够抽身其外，绝对算得上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咚咚咚！”
忽然间，激昂的战鼓声从远处传来，左贤王大惊，急忙派人前去侦查，想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报！”
派出去的人还没离开多久，其余部落斥候就已经冲了过来。
“尊贵的左贤王，赵国将领李牧带着万余骑兵，在蛮汉山以南摆下阵势，大骂挛首领出尔反尔，并且放下狠话，此次决不允许我等带走哪怕一只牛羊！”
左贤王闻言先是有些发愣，继而冷笑道：“李牧那厮当了缩头乌龟这么多年，今日居然敢对我等狂吠，真是不知好歹。”
“本王不想与其计较，可不是怕了李牧那厮，只是懒得节外生枝而已，既然李牧如此不识好歹，本王就带兵前去会会那厮。”
“传我命令，让各部首领带着部落勇士，随我出战。”
“李牧若是不知好歹，蛮汉山就是其葬身之地！”
凄厉的号角声响彻诸闻泽，漫山遍野的牛羊仿佛受到了惊吓，全都惊叫着四处奔走。
挛首领见状，急忙让部落勇士指挥着三千被俘虏的牧民，拼命将牛羊聚集起来，不让它们四处奔走。
先不说诸闻泽畔乱成一锅粥的模样。
却说蛮汉山以南，与庞大峡谷北方交汇的地方，李牧带着万余骑兵气势汹汹的摆开阵势。
这万余骑兵，都是李牧多年来严格训练出来的精锐。
他们人数虽不及匈奴人，骑士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畏惧之色，反而个个战役澎湃。
这些年，北疆所有守军都憋了满腔怒火，渴望酣畅淋漓的与匈奴人战上一场，纵然马革裹尸亦绝不后悔。
今日，主帅李牧极其罕见的愿意主动出击，受了李牧多年恩惠的众人，又岂会不效死？
“呜呜呜！”
号角声接连不断的响起，那是匈奴人聚集兵马的信号。
李牧抬头望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密密麻麻的匈奴骑兵奔腾而来，为首者正是左贤王以及各部落首领。
相比起秩序井然的赵国骑兵，匈奴骑兵就显得散漫了许多，几乎都是三五成群挤在一起，形成了众多大小不一的团伙。
“左贤王，尔等大举入侵赵地，抢夺牛羊牲畜，所为何意？”
左贤王闻言大笑，指着李牧嘲讽道：“你这厮好生愚蠢，既然知晓我等入侵赵地、抢夺牛羊，居然还问本王所为何意，莫不是脑袋被驴给踢了！”
“哈哈哈！“
匈奴各部首领闻言全都大笑出声，毫不掩饰对于李牧的嘲讽与不屑。
若是换做其余赵国将领，这些部落首领倒也不敢肆意嘲笑，毕竟赵**队战斗力不容小觑，真要逼急了对方，与匈奴人拼个鱼死网破，匈奴人也承受不起这种损失。
面对李牧，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李牧胆小惧战的名声，早就在塞外传遍，所有部落首领都知道，负责驻守赵国北方的守将，乃是胆小如鼠之辈，哪怕遇到数骑匈奴劫掠队伍，都不敢主动出击，任由对方扬长而去。
不仅如此，纵然有匈奴人纵马跑到李牧驻守的城池下面，指着李牧鼻子辱骂再三，对方也不敢出城迎战。
匈奴人最敬重勇士，同时对于懦夫也十分鄙夷。
左贤王出于对李牧的不屑，再加上知道李牧不敢轻启战端，这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赵国士卒见主将被辱，想起了这些年的屈辱以及李牧的好，全都义愤填膺，无论将官亦或士卒，尽皆请战。
李牧也露出了气急败坏的神色，指着左贤王所带领的匈奴骑兵，喝道：“全军冲锋！”
“杀啊！”
随着李牧命令的下达，万余憋着满腔怒火和战斗**的赵骑，顿时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
他们列着相对较为整齐的队形，扬起了手中的长矛，朝着匈奴阵中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轰隆隆！”
马踏大地，声如巨雷，又似山崩海啸，声势好不骇人。
包括左贤王在内，几乎所有匈奴人都没想到，向来胆小惧战的李牧，居然真敢发起进攻。
更何况，还是向三倍于己的匈奴骑兵发起冲锋！
“迎战！”
“迎战！”
“迎战！”
左贤王震惊之余，在看到越来越近的赵国骑兵以后，再也难以保持淡定，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收网（二合一章节）
边塞守军，以一万精锐冲击三万余匈奴骑兵阵型，若山崩海啸之势。
“杀！”
两股骑兵刚刚冲撞在一起，就有无数战马因为剧烈的冲撞而哀鸣，数之不尽的骑士从战马上跌落下来，被紧随其后冲锋而至的战马践踏致死。
双方之间的战斗，顷刻间进入白热化，嘶喊、马鸣、哀嚎、痛哭，那沉闷的战鼓声，混合着悠长的号角声，形成了一幅战场上的交响曲。
“噗嗤！”
胡烈挥舞着手中长矛，将对面匈奴人身体洞穿，尚且来不及拔出武器，就看到另一名匈奴骑兵冲杀而至。
那散发着森冷寒光的矛尖，径直朝着胡烈心脏位置刺来。
此时的胡烈，旧力刚去新力未至，想要完全躲开长矛的袭击，几乎没有任何可能。
骑兵纵横的前锋交战处，受伤落马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践踏成为肉泥，尸骨以及血肉都与敌人纠缠在一起。
胡烈才开始还抱着悍不畏死的冲锋姿态，可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心中居然也产生了些许恐惧。
“噗！”
就在胡烈努力挣扎着，想要避开匈奴骑兵那刺出来的长矛之时，忽有一支箭矢从远处射来，直接洞穿了那名匈奴骑兵的咽喉。
“嗬嗬！”
那位匈奴骑兵高高扬起长矛的双手，顿时失去了全部力气，软软垂了下去，手中长矛也掉落在了地上。
他想要喊出心中的不甘，可惜传出来的只是‘嗬嗬’之声。
“噗通！”
终于，那名匈奴骑兵身体摔落在地，尚未完全失去生机的身体，仍旧不断痉挛着。
“踏踏踏！”
惨烈而规模庞大的战争，不会因为这位匈奴骑兵之死，而有丝毫停顿。
紧随其后的那些匈奴骑兵，继续纵马朝着赵国骑兵杀来，不少战马在冲锋的时候，马蹄或是踢在那人脸上，或是从那人尸体上直接践踏过去。
没过多久，那位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匈奴骑兵，很快被践踏的面目全非，恐怕就连其亲妈站在面前，都认不出躺在地上的那堆烂肉，乃是自己儿子了。
“启，多谢了，下次分到肉的时候，我那份全都给你！”
死里逃生的胡烈，转头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到了拿着弓箭的启，正对着自己点头示意，脸上还带着莫名神情。
相处许久的胡烈，哪里还不知道启是在告诫自己，战场上需要小心谨慎，莫要冲动大意？
胡烈郑重点了点头，而后拔出了洞穿敌人身体的长矛，跟在大部队后面，继续朝着前面冲杀而去。
惨烈的厮杀，仍旧持续着。
让左贤王感到震惊的是，三万余匈奴骑兵和万余赵国骑兵交战，居然没有占据到任何上风。
不过很快，左贤王就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
匈奴骑兵人数虽多，终究乃十几个部落聚集而成，哪怕名义上都归属联盟所有，各部落首领仍然会有些许私心，不愿让自己部落勇士死太多人。
相互推诿，以致三万余匈奴骑兵战斗力大打折扣，能够出现这种局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种激烈的厮杀持续了半个时辰，双方伤亡都不下两千余。
就在此时，蛮汉山以北忽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号角声，瞬间就将双方交战的声音压了下去。
“这是，右贤王与中央王庭所特有的号角声！”
正因为己方与赵军僵持不下的左贤王，听到这忽如其来的号角声以后，当即大喜过望。
当李牧率领万余精骑抵达此地的时候，左贤王已经不奢望能够独吞诸闻泽的牛羊了，只寄希望援军能够及时抵达，相助自己击溃李牧麾下这支骑兵，而后带着牛羊顺利返回塞外。
“撤退，传我命令，有序撤退！”
李牧亦是脸色大变，对着身旁士卒大声喊道，示意对方鸣金收兵。
“呜呜呜！”
所谓军令如山，当鸣金之声响起之时，已经有些杀红眼的赵国骑兵，却是不敢恋战，与匈奴人且战且退，朝着蛮汉山上撤去。
“全军追击，莫要走了那些赵人！”
左贤王得知援军抵达，哪里还会善罢甘休，吆喝着让各部落首领领兵追击。
兵败如山倒。
当李牧下达撤退命令的时候，赵国骑兵败退之势就难以抵挡，被匈奴骑兵跟在后面追杀，很快就伤亡近千人。
李牧却好似慌了手脚，也不派人断后，带着残余赵国骑兵，躲到了蛮汉山上。
好在这里有两千边塞守军驻扎，也开辟了很大一块营地，能够容纳剩下的数千骑兵。
左贤王等人追杀到营寨门口，看着山上防守甚密的营寨，虽心有不甘，终究还是没有发起强攻。
“踏踏踏！”
就在此时，左贤王看到了单于以及右贤王的旗帜，以及跟在他们身后，那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的骑兵。
“左贤王，我等来的可还及时？”
粗犷的声音由远及近，正是匈奴单于带着右贤王以及各部落首领，纵马朝着左贤王奔来。
面对这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哪怕骄傲如左贤王，也不敢摆什么架子。
“单于来的还真及时，否则莫说诸闻泽内漫山遍野的牛羊与牧民不可能被带往塞外，就算是我等数万部落勇士，亦会折损不少啊。”
匈奴单于脸色微动，问道：“诸闻泽内，果真牛羊遍野，看不到边际？”
右贤王以及其余部落首领，闻言也都看向左贤王，眼中露出了期待之色。
“等我带尔等前去诸闻泽，真正看到那些牛羊以后，诸位就不会再有任何猜疑了。”
“正是由于牛羊实在太多，若全部被我等掠夺往塞外，赵国根本难以承受此等损失，这才让素来胆小惧战的李牧，居然也不得不鼓起勇气，与我交战。”
“方才虽仗着单于等人威势，击溃了李牧麾下骑兵，却难保李牧不会继续从各郡征调兵马前来助战。”
“敢问单于，汝等此番南下，究竟带来了多少儿郎？”
匈奴单于闻言却是大笑道：“左贤王但请放心，为了让联盟内所有部落都能熬过这个冬季，此番我联合右贤王，几乎带着塞外各部勇士倾巢出动。”
“莫说区区北疆四郡兵马，就算赵将举国之兵聚集于此，我等亦丝毫不惧！”
左贤王听到这里，目光在匈奴单于身后，各部落首领脸上先后扫视过去，脸上也露出了震惊之色。
他没想到，匈奴各部此番居然真的倾巢出动。
不过很快，左贤王亦是心中大喜。
来了这么多部落，固然会让左贤王部分配到的战利品大大缩水，却也能够保证，将数之不尽的牛羊，毫发无损的带回塞外。
左贤王相信，仅仅凭借北疆赵国守军，绝不可能是十余万匈奴勇士的对手。
李牧识相倒还好说，如果真敢以卵击石，左贤王也不介意先击溃李牧所部，再领兵攻克雁门郡治所，将雁门郡赵人尽皆掳走，分给各部落当做奴隶。
不仅仅左贤王有这种想法，当十余万匈奴大军聚集而来以后，所有部落首领都有些膨胀，并不觉得懦弱的李牧，胆敢与自己等人作对。
“听说诸闻泽是个非常大的咸水湖，那里湖水牛羊能不能饮用？”
右贤王岔开了话题。
此番匈奴几乎倾巢出动，战马消耗的草料以及清水也极其庞大，各部勇士快马加鞭赶到这里，战马们都已经饥渴难耐。
诸闻泽畔固然水草茂盛，众人却是不知，峡谷内有没有能够供给战马饮用的淡水。
左贤王闻言，却是大笑道：“诸闻泽虽是咸水湖，然有数道河流、溪水汇聚于此，饮水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我看诸位早就人困马乏，不妨带着麾下兵马先进入峡谷内修整一番，待战马吃饱喝足以后，再返回塞外不迟！”
众人尽皆以为然。
此时的各部首领，丝毫没有在意近在咫尺的赵人营寨，根本没有将李牧及其麾下骑兵放在眼中。
倾巢出动的十余万匈奴骑兵，也的确足以睥睨天下。
更何况，李牧还是那种声名狼藉、胆小惧战的鼠辈，更不会让匈奴各部首领在意了。
就这样。
匈奴骑兵无视赵军营寨，极其嚣张的呼啸而去，战马扬起来的尘土，足以遮天蔽日。
蛮汉山上。
密切注视着山下情况的赵嘉，看到匈奴人如此胆大妄为，丝毫不担心李牧断其后路，就这样带着几乎所有兵马进入峡谷之内，不由目瞪口呆。
“将军，匈奴人何以如此轻敌？”
李牧脸上，却是浮现出了笑容。
“若某麾下果真仅有不足万人溃兵，能否对十余万匈奴骑兵造成威胁，能否切断蛮汉山与诸闻泽所在峡谷间那宽阔的通道？”
赵嘉皱眉思索半晌，摇了摇头。
李牧麾下本来有万余精骑，可是在与左贤王交战的时候，双方都有损失，到了后来败退之际，左贤王部更是趁机杀死了近千赵国骑兵。
这种损失虽然难以接受，却也是必要的诱饵。
如今在左贤王看来，李牧麾下不足万人的骑兵，已经是一支败军，再加上匈奴援兵的大举到来，胆小惧战的李牧，绝对不敢再轻启战端。
至于蛮汉山与诸闻泽所在的峡谷交界处，乃是一片宽达二十里的平地，想要仅仅凭借不足万人的赵国骑兵，根本不可能短时间内切断匈奴人退路。
只要匈奴人看到赵军有这个企图，随时都有可以纵马冲出峡谷，将赵军绞杀殆尽。
想通这些以后，赵嘉只能暗自苦笑。
若是换做自己在匈奴单于的位置上，在占据如此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恐怕也不会考虑太多。
“该收网了吧？”
赵嘉看着脸色古井无波的李牧，轻声询问。
李牧抬头，仰面看着冉冉升起的朝阳，阳光照耀在其脸上，显得恬静而威严。
“是啊，该收网了。”
李牧苦心谋划数载，等待天时地利人和，直到今日终于引诱匈奴各部倾巢出动，并且将十数万兵马聚集于诸闻泽内。
所有布置都已经完成，只剩下最后的歼灭战了。
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也就是说：如果兵力十倍于敌方，就要将敌人围而歼之；如果兵力五倍于地方，就可以进行强攻击溃敌人；如果兵力两倍于地方，就要想方设法让敌人分兵，再以优势兵力进攻分兵以后的敌军。
可是如今，只有十八万兵力的李牧，居然妄图围歼十数万匈奴骑兵，这种疯狂的举动，让所有参与其中的赵国将领，都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此战若胜，李牧必将载入史册，随后也必将宛若升起的旭日那般，耀眼夺目。
所有参与这场战役的赵国将领，也会与有荣焉。
哪怕是后来横扫天下的秦国名将王翦，此时看向李牧的眼神中，亦满是崇敬之色。
他曾经了解过李牧，自以为对李牧知之甚详，知道对方绝非胆小惧战之辈，反而会是赵国击破匈奴的最重要之人。
王翦也曾猜测过，李牧在赵国北疆布局这么多年，若有朝一日发动雷霆一击，肯定会给匈奴造成沉重打击。
无论王翦如何大胆猜测，却从来没有想过，李牧居然疯狂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程度，居然想要以十八万兵力，将十余万匈奴精骑围而歼之。
若是按照兵法中的数量来算，想要围歼十余万匈奴骑兵，至少需要百余万大军。
考虑到骑兵比步卒更难围歼，百余万大军应该还不够。
偏偏的，李牧就要这么做，而且还不是没有把握的去做，以王翦过人的军事才能，完全可以看出，这次围歼计划有多么周密。
“赵国，又要有一颗将星冉冉升起了！”
此时的王翦，想起了故国大秦，想起了秦国将领青黄不接的模样，又看了看李牧、赵嘉，再想起远在邯郸的廉颇、乐间，忽然深深叹息。
“或许，弃秦而转投赵国，对于我王氏而言，也未尝不是一场机遇。“
就在王翦思前想后的时候，却是听到了赵嘉的声音：“王翦，汝随我前去统帅两万精骑，准备阻拦匈奴人，给李牧将军争取时间！”
“谨诺！”
大旗招展，全服武装的赵嘉，带着未来名将王翦，纵马而去。
他们，将是最先拉网的那批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退
“轱辘轱辘！”
一千三百辆战车，在徒兵的簇拥下，绵延三十余里。
所谓徒兵，乃是以每辆车为作战中心的其余步卒，他们手持各种武器，与战车组成了严谨的战斗阵型。
徒兵根据战争需求的不同，所配置兵器侧重点也不一样，每辆战车配置徒兵的数量，大致在五十到一百人左右。
“轱辘轱辘！”
高大的战车由四匹骏马拉着，战车上面三名甲士，几乎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左侧弓箭手称‘车左’，又称‘甲守’。
甲守持弓，主射。
其乃精挑细选的神射手，为战车主攻之人，乃一车之首。
甲守精准的射术，再加上居高临下的角度，能够让他们成为战场上敌人的噩梦。
右方甲士称‘车右’，又称‘参乘’。
参乘执戈或矛，主击刺，并有为战车排除障碍之责，抵御靠近战车之敌。
居中者乃是驾驭战车之御者，只随身佩带卫体兵器短剑，负责驾车，并不参与战斗。
分工明确，也是代表战国时期国力强弱的车兵，就这样浩浩荡荡出现在了战场上。
“轱辘轱辘！”
战车在徒兵的簇拥下，朝着峡谷北方那片空地奔去，整齐的步伐令大地为之震动。
那些分布在战车左右两侧的徒兵，主要以盾牌兵与长矛兵为主。
两者配合战车，能够组成专门克制骑兵的长矛阵，对付匈奴人最完美不过。
战车速度本不算慢，可惜被徒兵所拖累，只能缓缓前进。
它们也不敢脱离徒兵的保护，否则在面对骑兵的时候，由于缺乏机动能力，将会被骑兵死死克制。
“轰隆隆！”
与此同时，赵嘉、王翦、司马尚等人，统帅一万申岐之地精骑，再加上北疆原有的近万骑兵，纵马冲锋向前。
那些留守在峡谷北方入口的数百匈奴骑兵，骤然看到此等阵势，顿时吓得肝胆欲裂，哪里还有作战勇气，直接仓皇逃入峡谷之内。
赵嘉带着两万精骑，兵不血刃占据了峡谷北方入口的最佳位置。
“传我命令，随时准备作战。”
“车兵尚未集结摆开阵势以前，无论如何也要守住峡谷入口，不可放任匈奴骑兵突入战车群中！”
赵嘉高高扬起了手中长剑，对着身旁众将官厉声喝道。
申岐之地众将官轰然应诺，神情十分凝重。
他们可以预料，当匈奴单于得知赵国出动如此多战车，并配制这么多兵马以后，肯定会担心峡谷出口被堵死，继而让十余万匈奴骑兵成为瓮中之鳖。
到了那个时候，匈奴人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朝着赵嘉等人发起猛烈的进攻。
战况之惨烈，可以预料。
只是为了给车兵争取到足够时间，赵嘉等人别无选择，否则以匈奴骑兵的机动性，发现李牧目的以后，将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击车阵，打乱李牧的部署。
就算车阵难以冲击，匈奴骑兵也可以趁着赵国车兵，在没有完全封锁峡谷入口以前，带着峡谷内匈奴骑兵突围出去。
一旦匈奴骑兵逃出包围圈，以其远超车兵的机动性，李牧再也不能将十数万匈奴骑兵围而歼之。
正是为此，赵嘉所率领的近两万骑兵，才成为了最为关键的因素。
若能赵嘉能够挡住十余万匈奴骑兵，待千余车兵列成阵势，完全封锁峡谷入口以后，匈奴单于等人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踏踏踏！”
果不其然，数百匈奴骑兵逃走没多久，左贤王就已经带着匈奴大军，从峡谷入口冲了出来。
北风呼啸，人喊马嘶，旌旗猎猎。
“杀！”
左贤王带着匈奴骑兵冲出峡谷以后，根本没有任何多余废话，直接命令各部落勇士，朝着赵嘉所统帅的两万骑兵，发起了最为猛烈的进攻。
他深知，作为匈奴骑兵依仗的机动能力，绝不能失去。
否则，十余万匈奴骑兵就会成为待宰羔羊，悲惨的命运也将难以描述。
“轰隆隆！”
骑兵纵横，将横贯几十里的平地，都挤得满满当当。
他们挥舞着手中武器，嗷嗷叫着发起了冲锋，气势极其惊人。
“杀！”
赵嘉看着密密麻麻冲来的匈奴骑兵，脸上露出了极其凝重的神色。
若地势足够开阔，任由十余万匈奴骑兵摆开阵势进行冲锋，哪怕赵嘉麾下一万骑兵都配有马镫，也会很快被数量庞大的匈奴骑兵分割包围。
好在双方交战的空地，并不允许十余万匈奴骑兵，一窝蜂的冲出来。
如此境况，短时间内对赵嘉有利。
“杀！”
司马尚作为赵嘉麾下头号骁将，每次交战都是冲在最前面，这次也不例外。
他一边纵马冲锋，一边挽弓搭箭。
“噗嗤！”
箭矢宛若流星划破长空，非常精准的洞穿了一名匈奴人的咽喉。
司马尚在射出那支箭矢以后，却根本不去注意有没有射中，反而十分迅速的将弓挂在了马上，拎着长矛继续冲锋。
临阵不过三矢。
那是指骑兵向步兵发起冲锋，弓箭手射出三道箭矢，骑兵就已经冲锋而来。
此时双方都是骑兵，面对面进行冲锋，恐怕射不出两道箭矢，就已经爆发遭遇战了。
若是换做其余人，根本不可能也不敢在冲锋途中，仍旧挽弓搭箭射人。
唯有司马尚此等人物，方能如此。
“噗嗤！”
几乎是刚刚换上长矛，司马尚就已经冲入匈奴阵中，手中长矛不断刺出，每次都会有一位匈奴骑兵倒地。
双方骑兵刚刚交战，来自申岐之地的一万精骑，就爆发出了让人不可置信的战斗力。
因为有着马镫的缘故，申岐之地一万骑兵，所能使用出来的力气，要远远超过匈奴人，对于身体平衡的把握，亦是明显占据上风。
就这样，司马尚居然带着两万人，给数倍于己的匈奴人造成了极大伤亡。
可惜好景不长。
当双方犬牙交错在一起，战马冲锋速度降下来以后，拥有马镫虽然仍旧占据上风，优势却也大大削减。
反观匈奴骑兵，却可以仗着人多优势，以寡击众围攻赵国骑兵。
随着时间的流逝，赵嘉所统帅的两万骑兵，伤亡开始成倍增加，双方交战不到半个时辰，激烈的厮杀就已经夺走了近三千赵国骑兵的生命。
若战事胶着下去，赵嘉所带来的一万申岐之地骑兵，再加上北疆近万骑兵，早晚都会被匈奴人剿杀殆尽。
奈何。
为了给车兵争取到足够时间，哪怕所有骑兵都折损殆尽，赵嘉也不会下令撤退。
第一百六十章 人肉，亦能食（两章合一）
黑云压城城欲摧。
十余万匈奴铁骑，气势汹汹围剿着数两万赵国精骑。
对于赵嘉麾下骑兵而言，就好似乌云层层笼罩，要把将士们压垮似的。
双方从朝阳初升，直接厮杀到了将近午时，红彤彤的太阳悬挂于天际，与血色大地交相辉映。
北风呜咽，吹动了残破甲胄上面残留的破布，惨烈气息混杂着浓重血腥味，传的很远很远。
诸闻泽畔。
那些本就因为战鼓声受到惊吓的牛羊，嗅着如此浓重的血腥味，都焦躁不安的大叫着四处奔走。
哪怕牧民们再如何约束，都难以平复它们心中的恐惧。
战鼓轰隆，喊杀依旧。
战场朝着北方推移着，原本战场上所留下来的累累尸体，以及那些被迫丢弃的旌旗、武器，在阳光的照样下，散发着森冷的光芒。
秃鹫盘旋于天际，十分眼馋那些美味的食物，却又畏惧于不远处的喊杀声，久久不敢落下。
而此时，赵嘉所率领的两万骑兵，几乎已经快要被彻底击溃。
若换做寻常时分，哪怕坚韧如赵国骑兵，恐怕也早就已经崩溃了。
然而，在这场能够左右整场战局的大战中，哪怕他们看着袍泽倒地不起，哪怕旌旗已经残破染血，哪怕长矛已经折断，刀口已经卷刃。
他们，仍旧咬牙坚持着。
“公子，下令撤退吧，否则没有多少人能够返回申岐之地！”
浑身浴血的申岐之地将官，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臂，踉跄来到赵嘉身旁，哭着恳求道。
赵嘉上前将那位将官扶起，轻柔的说道：“辛苦了。”
他转过头，看着远处已经逐渐完成的车阵，眼睛变得越来越明亮。
哪怕这次骑兵伤亡殆尽，在李牧没有下令撤兵之时，赵嘉也绝对不会后退。
没有人比赵嘉更清楚，这次与匈奴之间的大战，究竟代表了什么。
“王翦，申岐之地剩余两万骑兵，何时能够抵达雁门郡？”
王翦沉吟半晌，道：“最多三日。”
赵嘉抬首，看着悬于天际的骄阳，猛然拔出了腰中佩剑，对着身旁亲卫厉喝：“随我冲锋，有进无退！”
赵嘉的举动，惊呆了所有人。
他们在震惊之余，也明白了自家公子赴死杀敌的决心。
沉默过后，数百亲卫没有出言劝阻，反而紧紧护卫在公子身旁，朝着前面发起了冲锋。
他们深知，公子性格有多么倔强，只要决定的事情，就很难再做出改变。
既然如此，他们只能舍命相陪。
至少他们还有活人的时候，可以保护着自家公子，不被敌人所伤。
“铛铛铛！”
就在赵嘉开始冲锋的时候，期待已久的鸣金之声忽然响起。
甲光向日金鳞开。
正吃力抵御着匈奴人的赵国骑兵，仿佛在黑夜中看到了曙光，那是希望。
“撤，撤退，速速撤退！”
几乎精疲力竭的司马尚，看着身旁袍泽不断倒地，痛苦已经令其感到麻木。
他奋力杀敌，不知折断了多少根长矛，不知有多少匈奴人死在其手中。
饶是如此，身边袍泽仍旧越来越少。
司马尚无能为力，只能拼命压榨自身潜力，杀死一个又一个匈奴人，如此做既是为了替袍泽复仇，也是为了完成既定战略目的。
他看着不断有熟悉的面孔倒地，多么希望鸣金之声早点响起啊。
身边的袍泽将会越来越少，司马尚内心也会越来越痛。
故，当鸣金之声响起的刹那，司马尚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声嘶力竭的呐喊起来。
剩余的赵国骑兵，在司马尚带领下，纷纷朝着两侧退去。
匈奴骑兵有心追击，可是没有追出多远，看到前面密密麻麻的赵国战车以后，顿时踌躇不敢向前。
“喝，哈！”
“喝，哈！”
“喝，哈！”
一千三百辆战车最前面，刀盾兵不断用手中短刃敲击着盾牌，口中发出了整齐而又雄浑的声音。
匈奴单于带着左右贤王，来到了赵国战车阵地不远处。
他们举目望去，只见前面聚集了密密麻麻的战车与士卒，每辆战车左右都有装满泥土的袋子堆放着，垒砌了不高不矮的土墙。
赵国士卒躲在简陋的土墙后面，将那些长达四五米的粗壮长矛，全都矛尖对外，严阵以待。
在这些长矛兵身旁，还有刀盾兵侍立。
战车前面，更有精锐的士卒手持长矛、长戈，严阵以待。
“糟糕！”
匈奴单于等人见状，尽皆脸色大变，心已经沉入到了谷底。
无论是装满泥土袋子所垒起来的简易土墙，还是那密密麻麻的长矛、长戈，甚至于被数匹马拉着的狰狞战车，都是克制骑兵的利器。
可是如今，这些被混合在了一起，匈奴人的绝望可想而知。
“冲进射程内，放箭！”
匈奴单于心中虽然慌乱，却也不愿就此放弃，喝令匈奴勇士们换掉长弓，妄图以弓箭破掉李牧所摆的车阵。
“踏踏踏！”
万马奔腾而起，匈奴勇士果真蜂拥上前，想要以弓弩破车阵。
“射住阵脚！”
李牧站在主帅战车上面，密切注视着匈奴人的一举一动。
当他看到匈奴人开始换弓的时候，就猜到了对方打算，当即开始下达命令。
“啾！”
十数道箭矢脱离阵地，朝着远方的空地射去，最终插在了地上。
这个位置，也就是赵军弓箭兵射程的最大距离，只要匈奴人进入这个距离以后，李牧就可以下达命令射箭了。
“轰隆隆！”
匈奴骑兵奔腾，其声势若山呼海啸。
“弓弩，上弦！”
随着李牧命令的下达，十万善射弓弩兵没有丝毫犹豫，纷纷挽弓搭箭，箭尖遥遥指向匈奴人冲来的方向。
赵人本就善于骑射。
为了应付这场战争，李牧更是特意向赵王请示，征召了十万善于射箭的士卒。
有了战车以及阵地保护的弓箭兵，绝对会是匈奴骑兵的噩梦。
“甲首，放箭！”
眼看匈奴骑兵已经进入最远弓弩射程之内，李牧却并未让所有士卒放箭，反而喝令战车上的甲守，率先放箭。
战车上面甲守，几乎是整个赵国内最善射之人，所用弓弩也是最好的装备。
赵国所配置弓弩的射程，本就远于匈奴人。
甲守们使用的弓弩，射程更是远远超过普通弓弩手装备。
“啾啾啾！”
甲守们轰然应诺，瞄准以后纷纷松开弓弦。
这些甲守几乎个个都是神射手，哪怕匈奴骑兵在冲锋过程中，甲守们所射出去的箭矢，几乎也都例无虚发。
只不过，却有不少甲守所瞄准之人重复，这也就导致一千三百甲守，首轮箭矢只给匈奴骑兵造成了三百余人的伤亡。
饶是如此，这种伤亡比例也足以让匈奴人大吃一惊。
他们开始放缓马速度，准备躲在战马后面与赵国士卒对射。
“所有士卒听令，放箭！”
而此时，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匈奴骑兵，冲进了赵国弓弩手的射程范围。
李牧再也没有丝毫犹豫，下达了射箭的命令。
“啾啾啾！”
十万训练有素的弓弩手，几乎同时射出了手中箭矢，十万支箭矢冲天而起，这种场景简直举世罕见。
赵嘉刚刚撤回阵中，就感觉本来明亮的天空，忽然变得黑暗起来。
他抬起头，哪里还看得到悬挂在天际的太阳，只见密密麻麻的箭矢，宛若乌云密遮住天际，就连无缝不入的光线，都几乎被彻底遮挡住。
“好可怕！”
赵嘉面露凝重之色。
面对如此密集的箭矢攻击，哪怕后世强大的军队，除非全部防弹衣带上头盔，否则也都难以幸免。
“啾啾啾！”
箭矢宛若雨点般落下，射入了匈奴阵中。
那些位于弓弩射程中的匈奴人，看到天空被箭矢遮住的时候，都已经被吓傻了。
匈奴人也善骑射，此次更是聚集了十余万勇士。
可是单个匈奴部落，根本没有太多人手，且由于塞外缺盐铁，制造箭矢的成本也很高，匈奴人根本不可能如此浪费箭矢。
故，这么壮观的场景，匈奴人也是首次看见。
虽说许多匈奴人善于骑射，也善于躲避箭矢，可面对无差别覆盖性打击的箭雨，处于弓弩射程范围内的匈奴骑兵，却根本没有丝毫躲避的可能。
“噗噗噗！”
箭矢宛若雨点般落下，将无数匈奴人身体洞穿。
一轮箭雨过后，生还者极其罕见，整片地面几乎都被密密麻麻的箭矢所覆盖。
少许生命力顽强，且没有被射中要害的战马，仍旧躺在地上，身体抽搐着。
“律律！”
那些尚未冲入弓箭射程的匈奴骑兵，看到同伴如此惨状，全都骇得面无人色。
他们急忙拉住缰绳，盯着地面那密密麻麻的箭矢，眼中充满了畏惧。
“呼，嗬！”
“呼，嗬！”
“呼，嗬！”
十五万赵军整齐呐喊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魔鬼的召唤，让恐惧弥漫在所有匈奴人心底。
如今赵军阵势已成，仰仗着天时地利人和，匈奴骑兵想要强行突围，绝无可能。
箭阵的威力，终于让匈奴单于醒悟过来，他再也没有勇气发起进攻，只得喝令士卒们退去。
匈奴勇士已经被箭阵威力所震慑，根本不愿继续往前冲锋，所有人都徘徊在密密麻麻的箭矢海洋外围，不肯轻易上前。
他们听到匈奴单于的撤退命令以后，顿时如蒙大赦，慌忙调转马头撤去，惶惶若丧家之犬。
如今的匈奴单于，并没有好的突围计划，只能先行撤退。
好在匈奴单于并没有完全绝望，至少在峡谷之内，还有着数量庞大的牛羊群，以及数道来自山上的清泉，足够十万匈奴骑兵吃喝许久。
“呼，嗬！”
“呼，嗬！”
“呼，嗬！”
十五万赵国士卒，并没有因为匈奴骑兵的撤退，而有丝毫放松警惕迹象。
他们仍旧敲击着手中武器，高声呐喊。
这场战争的结局，也在众赵国士卒整齐的呐喊声中，已经有了结果。
时间流逝。
第二日，赵国战车已经堵在了峡谷入口处，匈奴人妄图从南方狭窄出口逃离的计划，也以失败告终。
那个位置，早就驻扎了三千人。
凭借着险峻的地势，哪怕匈奴人倾巢出动，也休想从那里通过。
第三日夜晚，匈奴单于派人发动夜袭，想要趁着夜晚突袭赵军，继而冲出峡谷。
奈何李牧早有防备，匈奴人尚且没有靠近，就被乱箭逼回了峡谷之内。
第四日，匈奴单于派遣使者面见李牧，祈求投降，却被识破其诈降意图，匈奴使者被斩。
随后十数天时间，匈奴单于屡次派兵突围，都被防守严密的李牧击退。
直到两个月以后，眼看峡谷内牛羊越来越少，峡谷各个出口却被堵得越来越严实，匈奴人终于开始慌了。
甚至于，有个别大部落开始抢夺小部落分到的牛羊，只是为了能够活得更久。
数天过后，随着牛羊越来越少，匈奴各部落之间，终于开始了互相争夺。
有些数百人的小部落，甚至被大部落屠戮殆尽，所谓的匈奴联盟，此时基本亦是分崩离析。
峡谷北部出口位置。
李牧、赵嘉二人并排立于箭塔之上，亲眼目睹了匈奴人刚刚发生的那次动乱。
“依照如此速度，最多三日时间，峡谷内牛羊都会被屠杀殆尽。”
“最多一月时间，匈奴所属战马也会被全部吃掉。”
“那个时候，将军就能兵不血刃斩首十万级，获得足以名垂青史的盖世功勋。”
赵嘉看这李牧，眼中有尊敬也有惊叹。
纵观古今未来，能够以这种方式解决北方匈奴之患，并且仅仅付出少许代价，就可以屠灭十余万匈奴铁骑，根本不曾遇见。
前世的赵嘉，只知道这场战争李牧赢了，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获得胜利，更没有想到双方伤亡比例居然差别如此之大。
“只是可惜，前后要与匈奴人对峙四月有余，虽能兵不血刃获取胜利，十五万大军驻守此地，亦会消耗钱粮无数。”
“此战过后，赵国亦元气大伤，若不能获得足够粮草，两年内都难以再动刀兵。”
赵嘉闻言，沉默不语。
即将到来的胜利，固然让人感到喜悦。
可惜这两个多月时间，那源源不断运输来的粮草，却也对赵国府库造成了巨大压力。
存粮本就不算多的赵国，为了支持李牧这场破匈奴之战，几乎快要耗空了家底。
不过很快，赵嘉就出声问道：“依嘉所知，哪怕匈奴人将战马尽数宰杀，也只能熬过三个月时间，将军为何说是四个多月？”
李牧淡淡看了赵嘉一眼，轻声道：“人肉，亦能食。”
第一百六十一章 流言
人肉，亦能食。
短短五个字，却让赵嘉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直到此时，记忆中那些残酷的历史才被唤醒，当人类被逼到绝境时，吃人肉的确并非什么大事。
就在赵嘉心绪难以平静的时候，李牧接下来的话，再次令其汗毛倒竖。
“国库钱粮越来越吃紧，看来要尽早结束战争了。”
李牧看向远方，眼中所散发出来的光芒，忽然令赵嘉感觉冰寒刺骨。
“两月以前战死的匈奴人尸体，此时应该已经开始腐烂了，匈奴人所仰仗的淡水，其源头都由我军把守。”
“只要将那些尸体都丢在水中浸泡，恐怕要不了多久，匈奴人都会得瘟疫而死，我等即可兵不血刃消灭十万匈奴精骑。”
“说不得，还能保留十数万战马，用以充实我赵国。”
“好恶毒的计策！”
赵嘉转头细细打量着李牧，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历史上的名将。
这条计策，放在后世那可就是生化武器，乃是真正的毒计。
“将军，此计恐有不妥！”
震惊过后，赵嘉却是深吸口气，出言反驳。
李牧眼睛微微眯起，道：“近百年来，匈奴几乎连年寇边，累计死在匈奴手中赵人不计其数。”
“双方既然已是不死不休的仇寇，公子难道还怜悯这些敌人？”
赵嘉闻言，却是摇了摇头。
知道后世历史的赵嘉，对于匈奴人这个华夏民族的大敌，可并没有丝毫怜悯之心。
赵嘉之所以出言反驳，乃是因为如今的赵国缺乏人口。
这些匈奴人，若能全部被赵国所吸纳，十余万青壮年，绝对会让赵国国力得到极大提升。
当然，如此做也会有风险。
假如不能完全控制住这些人，很有可能会养虎为患，给赵国带来无边的祸患。
更何况，赵嘉还有其余担忧。
他抬头看着李牧，沉声道：“以腐烂尸体污染水源，极有可能会让匈奴人得上瘟疫，而后兵不血刃杀死这些仇敌。”
“然，瘟疫之恐怖想必将军亦知，假如不慎被传入军中，又当如何应对？”
“自长平之战以后，我赵国人口锐减，特别是青壮年几乎更是伤亡殆尽，哪怕十余年来昔日孩童已然成年，由于青壮之断层，人口至今尚且未能完全恢复。”
“纵昔日大破燕军，掠夺到不少人口，仍旧难以补上亏空。”
说到这里，赵嘉目光灼灼。
“将军可曾想过，今日屠杀十余万匈奴精壮，固然可以继续北上大逐匈奴于漠北，令其二十年无力再度南下犯境。”
“然塞外之匈奴各部，仍旧留有不少孩童，断不可能完全铲除，待二十年后孩童们成长起来以后，匈奴又会再次成为北疆祸患。”
“且由于双方结下死仇，赵国边境又岂能安宁？”
李牧听到这里，眉头大皱，却并没有打断赵嘉的话，反而静静聆听着。
“依我之见，若能招降十余万匈奴精壮，将其或编伍成军，或贬为奴隶，或发配至各地服徭役，都能极大缓解国内人口压力。”
“留下十余万匈奴精壮，亦可将他们塞外妻儿迁徙入赵地，有了女人、孩子作为人质，这些匈奴人叛变的几率大大降低。”
“恩威并重之下，待其适应赵国生活以后，就能转化成为真正的赵人，此乃民族融合是也。”
“十数年后，那些被迁往赵地之匈奴孩童，亦会成为真正赵人。”
“那时，赵国人口甚至会超越长平之战以前，才真正有能力与秦国正面争雄。”
“民族融合？”
李牧听到这里，眼睛却是微微眯起，口中不停呢喃着。
他转过头去，看向了那些军中的楼烦人，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想要驾驭桀骜不驯的匈奴人，可并不那么容易。”
李牧脸色肃然。
“顺者昌，逆者亡。”
“面对饥饿、刀剑与死亡，再桀骜不驯之人，亦会垂下倔强的头颅。”
赵嘉语气很淡，说出来的话却宛若北风那般森寒。
赵国剩余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等到嬴政真正成年，也就是其横扫六国的开始，虽说历史已经发生了些许改变，赵国仍旧难以抗衡强秦。
为了彻底杜绝亡国命运，赵嘉只能不折手段充实人口。
战争与掠夺，杀戮与恐吓，这就是最快增长人口的方法。
面对制度上的全面落后，赵嘉唯有用最原始的野蛮方式，快速壮大己身，再与秦国争锋。
次日。
气氛已经有些紧张的匈奴各部，忽然有消息传开，说赵人准备污染水源，让匈奴人干渴而死。
这个消息的快速传递，让本就充斥着死亡恐惧的匈奴各部，变得越发躁动起来。
不少匈奴人，都开始对未来感到无可奈何。
第三日，各部又有传闻，说匈奴单于以及匈奴左右贤王，准备联合几个大部落，袭击其余各个中小型部落，掠夺仅剩的牛羊以及战马，用以充饥。
由于前段时间，本就有几个小型部落被灭，这个子虚乌有的流言，居然在匈奴各部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本来还能勉强约束匈奴各部的单于，也明显感受到了各部落首领的敌视。
那些中小型部落首领，也仿佛在一只暗中大手的推动下，开始联合在一起，与各大部落拉开了距离，谨慎防备着。
中小型部落的举动，也让匈奴单于以及左右贤王，感到了浓浓的危机感。
第四日，诸闻泽内牛羊已经彻底被吃干净。
所有部落都强忍着饥饿，并没有率先开始杀掉坐骑，反而越发警惕其余部落。
忽然间，又有消息在各部落流传。
有人信誓旦旦的说道，他们听到部落首领准备发兵袭击其余部落，斩下足够首级以后，作为投名状投降赵人。
几乎是这个流言刚刚散播开来，被堵住的峡谷出口位置，就有赵人大声喊话，声称只要有匈奴人，率兵攻伐匈奴单于以及左右贤王所在部落，并且拿到足够代表诚意的首级。
赵国非但可以接纳这些部落之人的投降，还能将他们家眷接到赵国，分配田地、粮食，让他们不用继续流浪在塞外。
流言，往往能够杀人于无形。
那些本来就十分警惕，担心被各大部落袭击的中小型部落，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顿时开始心思浮动起来。
内乱，将无可避免。
第一百六十二章 斩单于首级
是夜，星光灿烂，月辉如瀑。
峡谷之内，绝大多数匈奴人都忍饥挨饿，压抑而沉闷的气氛在各部落蔓延。
前几天还十分喧嚣的诸闻泽畔，忽然变得沉寂起来。
午夜时分。
本来已经沉寂许久的诸闻泽畔，忽然爆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喊杀声，中央象征着尊贵与荣耀的单于营帐四周，出现了无数蜂拥而至的中小型部落之人。
这场夜袭，爆发的如此突然，如此激烈。
好在匈奴单于早有防备，联合左右贤王两个超级部落，组成了最坚实的同盟。
才开始，中小型部落的袭击，根本没有办法冲破匈奴单于的营寨。
令匈奴单于没想到的是，就在三个超级部落，即将击退来袭的中小型部落之时，那些处于观望中的大型部落，居然也开始率兵突袭单于营寨。
有了大型匈奴部落的加入，这场战争变得毫无悬念，左右贤王率先被杀。
当单于营帐被攻陷的时候，匈奴单于看着身前十数个部落首领，脸上满是悲愤之色。
“为什么？”
他没有多言，只是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声嘶力竭的呐喊着。
单于积威犹在。
哪怕单于麾下战士已经被击溃，当单于在亲卫保护下，昂首站在营帐门口之时，却没有任何人胆敢上前。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许久过后。
终究还是一个大型部落的首领走了出来，上前几步对着单于躬身行礼。
“单于勿怪，我等仅仅是为了生存罢了。”
生存二字，重若千钧。
匈奴单于，居然无言以对。
各部落勇士面临如此绝境，自知已经没有了突围可能，唯有投降赵人，才有几率活命。
可惜的是，这些年匈奴人与赵人关系极差，前番匈奴人诈降的举动，更是被赵人所识破，想要再投降得到赵人宽恕，并不那么容易。
匈奴单于和左右贤王的首级，也就成为了各部落作为投降的筹码。
“尔等可曾想过，若今日举族投降赵国，此后世间恐怕再无匈奴。”
“纵然我等尽皆战死于此，塞外仍旧留下了火种，二十年过后，我匈奴将再次成为草原上的霸主！”
走出来的那名大部落首领，却是沉声道：“单于，顽抗下去我等不会战死，反而会被饿死。”
“二十年后匈奴能否崛起，吾并不知晓，只知若不投降赵人，部落内近万战士都走不出这个峡谷！”
匈奴单于闻言，摇头苦笑，继而长叹道：“尔等可以杀掉我，换取活命机会，只是希望不要再屠戮本部战士。”
“单于吩咐，我等敢不从命？”
“只要他们不继续抵抗，乌卢在此立誓，绝不允许任何人继续屠杀单于部落战士！”
匈奴单于点了点头，制止了想要说话的属下。
他大步走上前去，厉声喝道：“单于首级在此，谁来杀我！”
看着临死之际，仍旧虎目圆瞪，丝毫没有怯意的单于。
想起了单于这些年的威望，哪怕是刚刚出头的乌卢首领，也都有些胆怯，并不敢上前斩掉其首级。
他们可以杀死左右贤王，可是面对单于这位匈奴最高首领的时候，铭刻在血液中的畏惧，却是油然而生。
“单于首级在此，谁来杀我！”
匈奴单于见没有人胆敢上前，忍不住大笑数声，居然迈步来到乌卢身边，继续大呼出声。
乌卢后退几步，羞愧的垂下了自己脑袋，无论如何也不敢上前杀掉单于。
单于的威望，无与伦比。
哪怕众人已经叛乱，在面对慨然赴死的单于之时，仍旧心存畏惧。
更何况，当众杀掉了单于，必定会被忠于单于的部落人记恨，哪怕身为大部落首领的乌卢，也不得不权衡再三。
“单于首级在此，谁来杀我！”
匈奴单于逼退了乌卢，再次上前几步，来到了各部落首领身前，厉声疾呼。
各部落首领脸色微变。
其中两名提着左右贤王首级之人，居然低低垂下了脑袋，不敢与单于对视。
“噗嗤！”
就在此时，忽有一道略显消瘦的身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他挥舞着手中长刀，在单于猝不及防之际，直接一刀将其首级斩落下来。
“咕噜噜！”
单于那硕大的头颅，掉落在地以后滚动数米，这才死不瞑目的停了下来。
看着单于头颅滚过来的数人，急忙让开身体，而后满脸惊恐的看向出刀那人。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身材削瘦的那人脸上。
众人就着火把，看清楚那人面容以后，几乎全都有些疑惑，只因这个人实在太面生了。
哪怕是数百人的小型部落首领，也不至于如此面生才对啊。
他们都在猜测，这位看起来还没有长大的少年，究竟是哪个部落的首领。
在他们看来，也只有各部落首领，才有胆量斩下单于首级。
此时，唯有挛部落首领，却是满脸惊恐之色。
只因那位斩掉单于首级之人，正是其刚刚提拔起来的头曼。
挛部落首领没有想到，就连各大部落首领都不敢做的事情，居然被自己手下一介亲卫做了。
继而，强烈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哪怕匈奴已经败了，哪怕单于已经死了，仍旧有许多匈奴勇士心向单于。
挛部落只是一个中型部落，能战之士仅区区千余人。
头曼敢于杀掉单于，绝对会给挛招来祸端，那些忠于单于的战士，或许不敢对大型部落动手，又怎会放过头曼以及挛部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头曼缓缓走向了单于首级所在位置，弯腰抓着单于头发，将其高高举起。
他环视各部落首领，略显削瘦的脸上满是肃穆。
“诸位既然不敢动手，那么就由头曼代劳。”
“头曼杀单于，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也并非卖主求荣之辈，乃是为了各部落勇士，能够活着走出这个该死的峡谷。”
“单于死于头曼之手，与诸位首领无关，更与挛部落无关。”
“待头曼向赵将献上单于首级，带着诸位顺利走出峡谷以后，诸位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头曼的话，让所有人动容。
那些本来对单于还有感情的勇士，也略微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对他们而言，活着离开峡谷，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野心
清晨，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北风呼啸，吹动着山林中的枯草，所有人都感到了深冷的寒意。
这个冬天，似乎越来越冷了。
饶是如此，赵嘉、李牧等人，仍旧早早出现在峡谷外面，静静等待着，脸上都露出了些许期待之色。
“将军、公子，匈奴人派遣使者过来了！”
寒风中等待的滋味，并不那么好受。
当赵嘉听到，斥候那略显激动的声音以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不过很快，赵嘉就将笑容收敛下去。
他知道，在没有拿到匈奴单于以及左右贤王首级，且没有收缴匈奴人武器、控制匈奴各部首领以前，这场战争并不算真正结束。
“带匈奴使者过来。”
李牧命令下达没多久，就有几个匈奴人提着三颗人头，来到了两人面前。
“挛部落头曼，代表匈奴各部首领，应尊贵的将军要求，携带单于及左右贤王首级，以明投诚之意。”
“望尊贵而仁慈的将军，能够信守承诺，让我们活着离开峡谷！”
头曼带着两位大型部落的勇士，将三个人头放下，而后面伏于地，诚惶诚恐的说道。
李牧检查过三人首级，确认乃是匈奴单于以及左右贤王无误，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
他走上前去，将头曼扶了起来，说道：“既然本将已经做过承诺，尔等亦拿出了诚意，吾自然不会背信弃义。”
头曼以及那两个大型部落之人，闻言都是满脸喜色，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神色。
与此同时，赵嘉却是眉头微皱。
“头曼，这个名字好熟悉啊！”
脑海中那段尘封的记忆，忽然涌了出来，赵嘉开始细细打量着身材瘦小的头曼。
“历史上首次统一匈奴的单于，也叫做头曼，好像正是出自挛部落。”
赵嘉眼睛微微眯起，心中杀机隐现。
如今的匈奴部落，往年虽不断进犯赵国边境，却由于未能彻底统一，甚至不敢和月氏与林胡争锋。
历史上，匈奴先被李牧斩首十万级，又被蒙恬统帅三十万秦军大逐之，可谓伤亡惨重。
饶是如此，当秦始皇逝世以后，统一了匈奴各部的头曼单于，再次率众南下，占据了肥美的草场以后，仍然让匈奴迅速发展壮大起来。
特别是其子冒顿杀父继承以后，更是让匈奴变得空前强盛，成为了汉朝北方心腹大患。
赵嘉了解过那段历史，知道头曼与其子冒顿，对于匈奴统一的重要性。
故此。
赵嘉知道眼前这位少年叫做头曼，且是挛部落之人以后，心中才会浮现出杀机。
头曼仍旧恭恭敬敬站在李牧身前，脸上带着喜悦以及惶恐之色，身体还有着轻微的颤抖，完全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不过很快，头曼就抬起了脑袋，看向了面露杀机的赵嘉。
瞥过一眼之后，头曼迅速垂下了脑袋，眼中隐隐露出些许不安。
“难道是我猜错了？”
就在刚才，头曼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好像有人要杀自己。
过人的直觉，让头曼将目光投向了旁边的那位年轻人。
“峡谷内还有多少匈奴人？”
李牧的询问，让头曼从不安中回过神，急忙躬身答道：“经历过与将军的数次大战，以及昨晚那场厮杀，峡谷内战士已经不足八万。”
李牧捋了捋胡须，转头看向赵嘉，问道：“既然由公子率先提及招降之事，不如此次和谈事宜，都交由公子处理吧。”
赵嘉并未没过多推迟，而是非常爽快的点了点头。
他来到头曼身边，看着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心中杀机已经收敛了起来。
“匈奴单于以及左右贤王，乃何人所杀？”
头曼抬头看着赵嘉，恭敬的说道：“敢问公子，乃是何人，能否全权代表赵国，商议此次投降之事？”
赵嘉尚未回话，李牧就大笑道：“此人乃大王长孙，先后统兵大破燕、秦两国，如今更是被封为平岐君。”
“对于尔等投降示意，公子完全能够做主。”
头曼闻言心中暗惊，再次躬身拜道：“小人拜见公子。”
“左右贤王，乃小人身后两位勇士勇士所杀，至于单于，却死于小人之手。”
听闻头曼之言，李牧于赵嘉都是颇为吃惊。
跟在头曼身后两人，身材极其高大，长得孔武有力，若说二人杀掉左右贤王，倒也没有什么。
匈奴单于，那可是整个匈奴最高领袖。
身材如此瘦小，尚未长大成人的头曼，又怎么可能将其杀掉？
哪怕单于所在部落最终被攻陷，也应该给予单于体面的死法，而不可能被头曼这个小部落之人杀死才对。
好像看出了二人心中疑惑，头曼跪伏于地，说道：“单于积威深厚，纵然其部被联军攻破，仍旧没有人敢上前杀死单于。”
“小人早就仰慕强大、富庶的赵国，既知唯有降赵方能令族人活命，索性放手一搏，斩单于首级献于公子，以换取族人能够生存的希望。”
“头曼自知，此次以下犯上击杀单于，已经让不少人心怀仇怨，若无公子庇护，莫说是头曼自己，就连挛部落恐怕亦会遭逢大祸。”
“头曼死不足惜，只要公子能够保住挛，我挛部落上下皆愿为公子效死！”
跟在头曼身后的两名勇士，见状亦是跪伏于地，大声说道：“我等及身后部落，亦皆愿为公子效死！”
赵嘉眼中，露出了凝重之色。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头曼在历史上能够崭露头角，最终统一匈奴各部，并非凭借运气。
如今尚且只有十几岁的头曼，就已经有如此胆魄与心机，若放任其发展下去，未来铁定是位枭雄。
不过很快，赵嘉就摇了摇头。
无论历史上头曼是否统一了匈奴各部，现在只是赵国阶下囚而已。
赵嘉只需一念之间，就能要了头曼性命，甚至能够将整个挛部落彻底覆灭。
像头曼这种人，用不好就是一头噬主的恶犬；若是用得好，那就是可以指挥众多猎狗的狗王。
赵嘉相信，自己有能力也有资本，可以驾驭住这头饿狗。
“头曼，你做得非常好。”
“汝此番击杀匈奴单于立下大功，哪怕有些人心存怨恨，本公子亦会护汝周全。”
“不仅仅是你，挛亦会得到庇护。”
“只要你死心塌地忠于赵国，相助赵国约束其余投降之匈奴人，本公子甚至可以承诺，让挛部落变为最强大的部落，让你成为挛首领。”
头曼猛然抬起了头，眼中满是震惊和喜悦。
野心，也仿佛那掉入枯草堆中火星，很快就成为了燎原之势。
他所等待的，不就是如此吗？
第一百六十四章 毒计
头曼走了，带着杀死左右贤王的两位勇士离去。
李牧转头看向赵嘉，皱眉道：“公子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会不会激怒匈奴人？”
赵嘉却是笑道：“激怒了又如何？”
李牧闻言先是有些愕然，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激怒了又如何？
桀骜不驯的匈奴人，若非实在熬不下去了，又怎么可能杀掉单于选择投降？
如今的匈奴人，随时都有可能全军覆没。
无论赵嘉提出来的条件有多么苛刻，只要这些匈奴人想要活着，就必须接受。
否则，等待他们的就只有灭亡。
赵嘉固然想要招降匈奴人，用这些异族人充实赵国人口，却也不会不考虑到其中的风险。
为了杜绝后患，为了不让匈奴人有反叛的机会，赵嘉只能提出极其苛刻的条件。
诸闻泽畔。
二十几个部落首领翘首以盼，脸上都带着期待以及不安的神色。
“回来了，头曼他们回来了！”
有眼尖之人看到头曼三人走过来，顿时变得激动起来，挥舞手臂大声喊着。
各部落首领见状，纷纷迈步迎了上去。
“头曼，赵将怎么说？”
大部落首领乌卢走在最前面，颇为急切的出言询问。
头曼脸色，却是有些不太好看。
他张了张嘴巴，却迟迟没有说出话，等到所有部落首领都脸色苍白的时候，才重重叹了口气。
“赵人答应让我等活命。”
各部落首领闻言，全都松了口气。
“只不过，条件却非常苛刻。”
众首领闻言，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乌卢急忙问道：“有什么条件？”
头曼环顾众人，缓缓说道：“第一，投降之前，我等必须交出所有战马、武器、盔甲，不能留下任何可以威胁到赵人的东西。”
乌卢迟疑道：“赵人怕我等出了峡谷以后复反，有这个条件倒也可以谅解，只是我等皆诚心投降，不知能不能留下些许战马以及武器，用以装备各部落首领心腹？”
头曼摇了摇头，语气坚决的说道：“赵王长孙公子嘉说过，此番我等要无条件投降，战马、武器、盔甲、旌旗，包括七万余匈奴勇士，都是赵国战利品。”
“我们身为战利品，没有资格私藏其余战利品。”
各部落首领听到这里，全都脸色铁青，目光在空中交汇，最终只能无奈叹息。
“还有什么条件？”
头曼盯着乌卢，继续说道：“第二，投降以后，在尘埃落定以前，各部落战士必须打散分开关押，所分配的食物只能堪堪果腹。”
“此后，七万余人无论是被征召入伍，或者是被发配边疆服徭役，亦或是贬为奴隶，都由赵人说了算。”
“若有反抗者，杀无赦！”
头曼话音落下，众人尽皆哗然。
他们本以为，自己等人投降以后，会被赵人收编或者内迁安置，却没想到居然会被关押起来。
这样的话，七万余匈奴勇士，又与奴隶何异？
“我等投降，可以加入赵**队，替赵人打仗，却绝不愿意当做没有自由的奴隶，更不愿意被随意处死！”
鼓噪之声响起，附近几乎所有匈奴人，脸上都露出激愤之色。
头曼双臂抱于胸前，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冷冷盯着众人。
眼看局势已经有些失控，好在几个大部落首领尚且保留理智，呵斥连连这才勉强稳住了众人情绪。
乌卢对着头曼说道：“此事难道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头曼冷笑道：“到了此等境地，还想如何！”
“公子嘉已经说过，我等要么无条件投降，要么七万余匈奴人只能困死于峡谷之内。”
死亡，亦或是屈辱的活着。
当这个选择题摆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后者。
只不过，乌卢还是有些不死心的问道：“赵人这么做，部落勇士们纵然投降，恐怕亦会心生怨念。”
“难道，赵人就不能稍微宽待我等吗？”
头曼听到这里，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公子嘉也并非苛刻之人，我等匈奴各部勇士，对于赵国而言也极其重要。”
“只是我等乃新投之人，若不严格管理，难保不会生乱，这才出此下策。”
说到这里，头曼忽然拔高了声音：“公子嘉说过：赵国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我等投降，若能将塞外家眷接到赵国，赵国不仅会给我等家眷置办房屋、田地，亦会让我等摆脱奴隶身份，成为真正的赵人。”
此言落下，本来还觉得难以接受的众人，当即面露喜色。
家眷嘛，谁没有呢？
只要能把家眷接到赵国定居，就可以摆脱奴隶身份，可以享受等同于赵人的权利，恐怕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把家眷接到赵国吧。
更何况，逐水草而居的匈奴人，看似潇洒不羁，其实生活并不算好。
若是能够像赵人那样，有房、有田，能够安稳的定居下来，许多生活不如意的小部落之人，或许会非常支持。
不过很快，就有人问道：“那么请问，我等如何才能将家眷接到赵国，难道赵人会放我等返回塞外？”
头曼笑道：“过段时间，公子嘉会统兵出塞，带着各部落首领以及些许部落勇士，前往收编各个部落。”
“只要我们尽力配合，尔等想要与家人团聚，也并非难事。”
刚才还有疑惑的众人，闻言尽皆大喜。
只有各部落首领，却是脸色苍白，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赵嘉这条计策，好毒啊！
哪怕七万余匈奴人投降赵国，赵国想要消化控制这些青壮，也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更不用说，那些分散在塞外的各部落妇人与孩童了。
纵然匈奴青壮大多死于诸闻泽畔，赵人想要掳掠匈奴各部人口，也几乎不太可能。
可是，有了匈奴各部落首领作为带路党，还有部落内勇士现身说法，再辅以赵国强大的武力作为威慑，赵人甚至可以兵不血刃收编匈奴各部。
或许，也只有单于以及左右贤王所在部落，才会激烈反抗。
不过失去大部分精壮的三个超级部落，反抗的命运也只剩下灭亡。
以七万余匈奴勇士生命作威胁，先是逼迫他们无条件投降，再以恢复自由身作为诱饵，让这些人同意接各自家眷进入赵地。
继而，赵国再利用这些匈奴勇士的家眷作为要挟，待各部落全部被迁入赵国境内以后，再让这些人分散定居，有了家眷作为羁绊，就算某些匈奴战士有些别样想法，终究也只能忍耐下去。
如此一来。
当这些匈奴人，适应了半畜牧半耕种的生活方式以后，就会被同化成为赵人。
对于匈奴人而言。
这条看似简单的计策，却消灭匈奴各部于无形之中，其狠毒程度甚至超过刀兵。
第一百六十五章 资本扩张的雏形（二合一）
“此事，恐有不妥。”
乌卢上前，沉声说道。
其余看穿赵人意图的各部落首领，亦是纷纷上前，脸上满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他们本以为，投降赵人以后还可以享受富贵。
可如今，赵国居然想要将匈奴人分散，而后慢慢同化成为赵人。
他们所获得的权势，本就与部落族人息息相关，没有了族人作为后盾，这些人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故，这些部落首领反应才会如此激烈。
头曼对于各部首领的表现，似乎早有预料，脸上却没有丝毫露出慌张神色。
直到所有首领都发表完意见，头曼才开始对着众首领轻声道：“诸位请借一步说话。”
匈奴首领们面露疑惑之色，不过还是摒退众人，与头曼来到了僻静的地方。
头曼环顾匈奴各部首领，看着昔日自己需要抬头仰望的高高存在，如今居然各个面露紧张之色，对于自己要讲的东西翘首以盼、患得患失。
头曼忽然觉得，自己击杀单于主动前往赵国营地，是多么正确的选择。
对于头曼而言，匈奴各部落的利益，他并不十分在意。
甚至于，就连挛是否会变得强盛，相比起自己的未来，头曼也并不那么在意。
只要可以登临高位，俯视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各部落首领，哪怕改弦更张成为真正的赵人，哪怕作为公子嘉走狗，头曼都愿意。
草原上的狼，都是臣服于强者，前去捕食弱者。
隐忍、野心、贪婪、欺软怕硬。
头曼性子中，就隐藏着这些狼性。
“诸位首领，之所以与尔等单独讲话，乃是因为许多事情，最好不要让普通部落勇士得知。”
“公子嘉对待我等匈奴人，处理方式亦有区别。”
“特别是身为各部落首领的诸位，公子嘉更是倚重万分，日后还要多多仰仗着诸位，才能安置好各部族人。”
乌卢性子比较急，问道：“那位公子嘉，对于我等究竟有何优待？”
头曼侃侃而谈。
“只要诸位相助公子嘉，将各自部落迁往赵地，部落内原本属于诸位的财物，公子嘉分文不取，尔等哪怕日后生活在赵国，亦可做个衣食无忧的富家翁。”
相比起前面那些苛刻的要求，这个条件无疑算是优厚了许多。
只不过，这些部落首领作为曾经部落的统治者，对于赵嘉的这种处理方式，仍旧有些不太满意。
他们所需要的不仅仅是财物，而是社会地位。
若仅仅拥有财物，而没有相应的社会地位，又有什么用？
好似看穿了众人心思，头曼继续说道：“当然，那只是公子嘉提出来的第一种方案。”
乌卢再问：“第二种方案是什么？”
头曼笑道：“第二种方案，需要诸位将部落八成财物交给赵国。”
听到这里，众皆哗然。
头曼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众人莫要喧哗，继续说道：“这些财物，赵国也并不白拿，而是会根据财物多寡，以及各部落迁入赵地的人数多少，册封不同爵位给诸位首领。”
“就比如乌卢首领，由于所辖部落乃大型部落，部落中更是拥有许多财物，完全可以获得左庶长爵位。”
“左庶长，不是秦国爵位么？”
乌卢闻言，脸上却露出了迷惑之色。
头曼笑道：“公子嘉欲效仿秦国，使用二十等爵位制度，左庶长乃第十等爵位，其身份地位堪比赵国勋贵。”
“不仅仅有左庶长爵位，首领还会被分配良田百亩，精壮仆人十人。”
乌卢听到这里，脸色好看了些。
虽说这些封赏，比不上单独掌控一个大型部落，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相比起那些普通匈奴人，乌卢的这些赏赐，算得上是非常丰厚了。
“最为重要的是，公子嘉给予各部落首领，以及汝等子孙特别优待，每一级爵位可获得征募两百奴隶资格。”
“乌卢首领的左庶长乃第十级爵位，可以征募两千奴隶。”
“这两千奴隶，乌卢首领可以令他们开垦荒田，亦可令他们参军相助公子四处征战，所得战功可以继续提升乌卢首领爵位。”
乌卢听到这里，两眼变得明亮起来。
他本来已经有些死心，想要做个拥有空闲爵位之人，在赵国安享晚年。
却没想到，居然还有此等好事。
拥有两千奴隶的资格，也就是说可以征召两千部下，如此多下属比得上中小型部落所有战士了。
如此算来，虽说乌卢比不上以前的辉煌，却也可以在赵国境内，拥有中小型部落首领的待遇。
不过很快，乌卢就问道：“不知奴隶从何而来，豢养奴隶之钱财又从何而来？”
头曼笑道：“奴隶，不可以是赵人，亦不可以是投降的匈奴部落之人，只能是那些不愿投降，且抵抗赵国的匈奴部落，或者是林胡、月氏，甚至是其余各国之人。”
“至于钱粮，乌卢首领闲时可以让这些人服徭役，战时可以让这些奴隶服兵役。”
“服徭役，官府不仅会管饭，还会给这些奴隶发放工钱；服兵役亦会管饭，更会计算这些奴隶战功。”
“奴隶所得工钱以及战功，首领可以将半数据为己有，若奴隶攒到足够赎身的钱财，或者是累积到足够战功，即可脱离奴隶身份，成为赵人。”
“那个时候，首领或者花重金雇佣这些人，继续留在麾下效力，或者恢复这些人自由身，继续从其余途径掠夺奴隶。”
“当然，若首领钱粮足够，完全可以单独养活两千奴隶，或者带领这些奴隶掠夺钱财、人口，钱财首领可全部留下，人口却需移交给给官府，换取战功以及奖励。”
“只不过，首领所拥有的奴隶不得单独出征，只能跟随大军作战，由官府分配任务，否则以叛逆论处。”
头曼讲的很多很细，也给所有部落首领眼前，描绘出了一幅全新的未来。
那就是，通过战争获得奴隶，再利用这些奴隶帮助自己赚钱，或者获取战功。
至于豢养这些奴隶所需要的钱财，各部落首领却不用担心。
他们完全可以将奴隶交给官府，由官府管饭。
当然，头曼讲得并没有那么详细，赵嘉也不可能将所有细节，都通过头曼之口告知各部落首领。
如今秦国经过商鞅变法，以及数代明君的治理，制度上完全碾压关东六国。
赵嘉若是想要学习秦国，就算花费很长时间变法，也很难超越现在的秦国。
更何况，秦国的制度也根本不适合赵国。
赵嘉若要生搬硬套，不仅乃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甚至有可能会引起赵国内乱，继而加速赵国的灭亡。
赵嘉如今采用的策略，乃是借鉴了后世资本主义的对外扩张。
扩张的**是什么？
无穷无尽的资本以及财富，还有那些触手可及的功勋爵位。
赵嘉虽然有很多远超这个世界的知识，可其所拥有的申岐之地，却是人口稀少，物资匮乏，就连食物也并不充裕。
若是按部就班，赵嘉想要让申岐之地快速崛起，将会是漫长而又困难的事情。
哪怕往申岐之地迁徙百万人口，赵嘉想要养活这些人，继而将这些人口消化，也是无比困难的事情。
思前想后。
赵嘉终于想到了最快发展申岐之地的办法，那就是血淋淋的剥削与掠夺。
如何剥削？
当然不可能剥削赵人，更不可能剥削申岐之地的百姓，也不能剥削投降赵国的匈奴人。
相反，要让这些人获得实际的利益，将他们牢牢绑在赵嘉这辆战车上面。
唯有如此，这些人才愿意为赵嘉效死，才能让匈奴人真正融合成为赵人。
赵嘉来到这个时代，不仅仅是想统一天下。
他更愿意让华夏主动去融合各族，成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种族，而非向历史上那样，数次被游牧民族亡国，继而被动的进行民族融合。
其实在赵嘉看来，那不是融合，而是耻辱。
相比起后世大兴儒家思想的华夏，如今的赵国更为开放，风气也更与游牧民族接近。
如此，也就极大减少了民族融合的难度。
剥削，自然是去剥削东胡、林胡、月氏，以及北方各种各样的游牧民族。
这些游牧民族，宛若漂浮在大海上的海藻，想要全部消灭十分困难。
强行发动战争，士卒们也兴趣缺缺，没有太大动力。
这个时代，无论粮食产量还是运输能力，都远远比不上后世。
不说其他。
单单是塞外那复杂而又恶劣的地形，以及那漫长的运输补给线，都足以将整个赵国拖垮。
正是考虑到这些，赵嘉才会想要以爵位，以及塞外各部的钱财、奴隶作为诱饵，让这些部落首领自行去探索塞外。
当然，赵嘉并没有那么幼稚。
如果放纵这些部落首领发展起来，将来可能尾大不掉，必须进行约束才行。
奴隶官养，奴隶可以用钱财、功勋赎身，以及奴隶必须从官府那里购买，这也就成为了约束匈奴各部首领的基础，好似在这些人头上戴了一个紧箍咒。
除此之外，赵嘉还有许多没有明确说出来的阴招，足以约束这些部落首领。
必要时候，赵嘉甚至会不折手段，做那飞鸟尽良弓藏之事。
说得准确点，应该是先利用猎狗捕猎，当猎物被捕完，或者猎狗足够肥的时候，就可以将猎狗杀掉，而后食其肉。
对待这些人，赵嘉也不会有太大心理负担，更没有所谓的圣母情怀，或者是妇人之仁。
拥有了奴隶以后，这些部落首领为了钱财与爵位，自然会不甘寂寞。
哪怕他们胸无大志，赵嘉也会使用各种各样的手段，鞭策这些部落首领，派遣麾下奴隶前去各个地方探查。
在赵嘉的构想中，匈奴首领必须花费重金，雇佣官府正规将官统帅奴隶出征。
或者，匈奴首领也可花费重金，雇佣赵国商队，带领他们麾下的奴隶，把申岐之地便宜的货物，远销东胡、林胡、月氏、朝鲜半岛，甚至是西域各国。
贸易所得，匈奴首领会占据大部分，自然也会承担最大的风险。
无论货物被劫，亦或是奴隶战死，对于这些匈奴首领而言，都是风险。
当然，资本主义的扩张，本就伴随着无比丰厚的利润，以及巨大的风险，正是因为有这些匈奴首领作为风险承担人，官府压力才会变小。
官府所要做的，就是通过贸易剥削塞外各部财物，并且在贸易过程中，去深入了解塞外各部落。
之所以利用这些匈奴首领，而非赵国人氏做这些事情，乃是因为商人地位不高，许多赵国勋贵会产生排斥心理。
相比较而言，匈奴人就随意多了。
他们宛若贪婪的鬣狗，只要有利可图，哪怕遇到了强大的狮群，也敢去抢夺对方手中的猎物。
这种人更具有侵略性。
他们一旦得到了实质性的好处，哪怕没有赵嘉在后面推波助澜，也会想方设法去盘剥、去掠夺。
当剥削到一定程度，或者对方拒绝被贸易剥削的时候，就是发动战争之时。
那个时候，无需赵嘉亲自出手，这些匈奴各部首领为了财富以及奴隶，也会愿意联合起来拉出各自所属奴隶，发动战争。
这些人发动战争，自然要承担战败的风险，以及远赴塞外所需钱粮。
赵嘉所要做的，就是派遣军中将官，以及部分正规军，协助这些匈奴人发动战争。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的规划。
如今匈奴各部落首领，尚且心存疑虑，且就算因功封爵，麾下也没有奴隶。
赵嘉现在，就是将这些匈奴各部首领，紧紧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只要真正收服了匈奴各部首领，赵国就相当于多了十万凶悍可战之兵，也多了近五十万人口。
收服他们，难吗？
说难也难，这些人曾经毕竟身为一族族长，拥有庞大的势力割据一方。
忽然沦为阶下囚，这些人心理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容易，其实也容易。
糖衣炮弹，永远比刀枪剑戟更能腐化人心。
当这些人，习惯了申岐之地奢侈的生活后，就会发现哪怕以前身为部落首领，仍旧没有在赵国生活的惬意。
对于那些愿意腐化堕落之人，赵嘉自然会委以重用，对于那些仍旧心怀野心之辈，只能暗中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