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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枪爆头全文阅读

作者:十二龙骑     一枪爆头txt下载     一枪爆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36:真意

    “咻~”

    急风激鸣,一道细碎银光骤然破空飞射而至。不偏不倚,恰好撞上绝灭王那道劈空掌劲。只听得“锵”的金铁之声响起,银光被掌劲打得粉碎,但“十三”也因此得以逃过了一劫。

    绝灭王面色一沉,喝道:“什么人?”

    “血冥昼晦雨纷纷,长河无情葬月魂。尘嚣褪尽万代悲,展眉傲世纵歌吟。”

    曼声长吟,随风飘送而至。一道身影,也悠然踏步走上接天峰。只见来者身披一袭白衣,潇洒疏朗,意态悠闲。腰间却背负了一口通体鲜红如血的长剑。正是快活侯方展眉。

    大魏天子百里咸宁,率先放松了紧张的神经。欣然叫道:“展眉,原来是你。”

    方展眉颌首笑道:“不错,就是我。姐夫,看来你已经没事了。还有程兄,这次可多亏了你啊。”

    程立略觉不妥,似乎在方展眉身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多出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就连程立,也因而嗅到了几分“危险”的味道。

    但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这危险究竟从何而来。难道是方展眉要有什么行动,是会对这里的某人不利?但再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需知道,方展眉是天子的小舅子。有天子在一天,方展眉便能逍遥自在一天。若无天子,则方展眉这个外戚快活侯,又算得上什么?所以方展眉可能伤害天下人,但唯独不可能伤害天子。

    至于说,程立和绝灭王?只要快活侯还没有发疯的话,便不该会做这种事。更何况即使他做了,也是以卵击石,于己何益?

    按照常理推测,便是如此。但修为到了程立这个程度,灵机直觉之敏锐,早已神而明之,几乎便有几分未卜先知之能。所以心中既然觉得危险,便绝不会有错。

    所以纵然一时未能想到,方展眉将会如何危险。但程立也绝不松懈,只是微微向方展眉点点头,就算打过了招呼。私底下,却早已随时也准备就绪,不管发生什么,都能立刻出手。

    天子不会武功。自然也感觉不到什么危险。他微笑道:“朕当然没事。非但没事,而且还和皇伯父冰释前嫌了呢。展眉,快过来参见皇伯父。”

    方展眉迈步过来,向绝灭王抱拳一揖,诚挚道:“王爷,多谢了。”

    绝灭王嘿声轻哼,道:“客套虚礼,就不必了。方展眉,刚才这一箭,是你射出来的?你救这小鞑子,是什么意思?”

    方展眉微微一笑,道:“好教王爷得知。这支箭……”向地上那支已经被打碎的银白色断箭一指,续道:“名为‘游刃箭’。另外,还有这口‘解牛刀’,以及这条‘余地鞭’。三者相加,合称‘血河三宝’。”

    说话之间,方展眉左手一晃,从袖子里滑出一条足足长达二丈八尺的长鞭,精光焰摺,一看便知绝非凡品。他右手随即也是一晃,又亮出了一口金光烁烁的屠牛短刀,却是当日和程立一起邀请申虎禅出山之际,曾经使用过的。

    这一刀、一鞭、一箭,都绝非凡品。但程立和绝灭王对此,都没有太大感觉。真正让他们动容的,其实是四个字:“血河三宝”!

    刹那间,绝灭王和程立下意识各自回首,向对方看了一眼。彼此眉宇之间,均有凛然之色。

    程立轻轻吐一口气,道:“血河三宝。这么说来,方兄你其实是魔门血河宗的人?”

    方展眉淡笑道:“不敢。十万神魔十万血,聚成了一头血鹦鹉,以及十三头幽冥血奴。而我方展眉,正是这一代的血鹦鹉,同时也是血河宗宗主。”

    程立微微眯起眼眸,语气当中,已然隐隐带了几分杀意,道:“当日我前往西镇打探消息,却出现了一对名为迟早双煞的狗男女,竟趁着我和厉师兄切磋之后,各有损伤的机会,出手想要置我们于死地。这对狗男女,好像就是你们血河宗的,是不是?”

    方展眉叹口气,道:“不错。我为当代血河宗宗主,当代的十三幽冥血奴,则是“虎鹤双刑,蛇鼠一窝,狐群狗党,龙马精神,狼狈为奸,虾兵蟹将,指上谈兵。迟早双煞这对狗男女,就是‘狗党’了。”

    程立眉宇间寒意更浓。森然道:“下手除掉那对狗男女之后,我又在驿站之中发现,南寨发出的援兵,竟然也被幽冥血奴围攻。南寨的伍老寨主因此不幸丧命。这些血奴,正是那什么虎鹤双刑,蛇鼠一窝,还有狐群。快活侯,我倒想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方展眉双手一摊,道:“程兄,不管你信不信也罢。由始至终,我可从来没有吩咐过那些血奴,要他们对你不利啊。毕竟,咱们立场相同,都要护卫陛下平安。伤了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何况单凭那些奴才,就想伤你黑煞神君?哈哈,简直笑话奇谈了。”

    顿了顿,方展眉又叹道:“没办法。天下间任何组织,都一定会存在老人看不起新人的心态。十三名幽冥血奴当中,虎鹤双刑,蛇鼠一窝,狐群狗党都是老臣子,是上代宗主的心腹。

    所以对于我这个少宗主,他们一向口服心不服,私下里胡作妄为,我也无法管束。所以程兄,请你一定要相信。他们干出来的种种破事,确实与我无关啊。”

    程立嘿声轻哼,道:“那么你今日自曝身份,又是要干什么?”

    方展眉叹道:“其实程兄对于我的怀疑,很早便已经开始了,对吧?以往是时机未到,所以我不能向程兄坦白。但今天……呵呵,却是已经没有隐瞒的理由了。”

    程立心下戒备之意更盛。沉声问道:“今天有什么不同之处?”

    方展眉笑道:“当然不同。说起来,还真得多谢王爷呢。若不是他巧布智计,则本宗搜集十万生魂进行血祭的目标,也不知道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才可以达成呢。”

    “搜集十万生魂,进行血祭?”

    霎时间,程立、绝灭王、还有大魏天子等三人,同时大吃一惊。程立脱口喝问道:“方展眉,你们血河宗究竟想要干什么?”

    方展眉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不过,想要打开通往‘奇浓嘉嘉美’的大门,召请魔王出世而已。”

237:云宫

    “魔王?奇浓嘉嘉美?哈哈,方展眉,你该不是失心疯了吧?”

    霎时间,绝灭王禁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摇头道:“世间岂有神魔?即使有,也决不在滚滚红尘之中。居然妄想把传说里的魔王,召唤到现实之中来?方展眉,你的情况很严重了,还是赶紧去找个好大夫,看看脑子吧。”

    方展眉淡淡道:“王爷不信,自属理所当然。因为王爷是稀世难得一见的强者,什么神佛仙圣,在王爷心中,必定都不如自己可信。

    偏偏,魔王又已经在久远之前,便出世而去。当今天下,几乎无人见过。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王爷会觉得好笑,缘由就在这里了。”

    绝灭王笑声一敛,沉声道:“这么说的话,难道你方展眉,就曾经见过魔王?哈,当真可笑。你有多大岁数?居然就敢说这种大话。”

    方展眉又笑了笑,道:“事实上,我的年纪绝对要比当今世上任何人,都来得更大。故此我见过的事,也比任何人都多。王爷,陛下,程兄。你们假如不信的话,不妨便作壁上观,让我展示给你们一看?”

    程立嘿声冷哼,喝道:“魔王?什么好东西会自称魔王了?方展眉,你别想得逞!”

    方展眉放声大笑:“是吗?程兄,你果然一如所料,善良得让我自惭形秽啊。只可惜,现在才想阻止我,已经太迟了。你们看!”

    说话之间,方展眉陡然向着远处,那处埋葬了整整十万漠界铁骑的峡道一指。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艳丽如鲜血,残酷亦如鲜血的红光,陡然冲天际!紧接着,第二道鲜血光柱,第三道,第四、第五,第六,第七!整七道红光,一起由下而上倒映长空。俨然在本来漆黑一片,无星无月的夜幕之上,硬生生烙印出——北斗七星!

    南斗注生,北斗转死。说时迟那时快,夜空之上,竟突然出现了弯曲排列如勺的北斗七星。每颗北斗之星,都与地面一道血光之柱相互对应。一时间,天地之间,乾坤之内,俨然尽被无尽血光所充塞!

    如此奇景,不由得让程立、绝灭王、大魏天子等三人,都看得目眩神驰。心神尚未恢复平定,早已经听到身边的方展眉,正在喃喃念诵咒文,似是借机施术。

    “造玄奇,启法阵,问鬼借魂殉道行。操阴阳,化血道,魔心出微叹尘寰。血祭授命,幻世铺路,开!”

    喝声才落,陡然之间,但听一阵惊天动地,并且名副其实的鬼哭神嚎之音,轰然爆发!无数浑身鲜血的冤魂恶魄,陡然从坍塌的峡道之下破土腾升,并且源源不绝,沿着那七道血柱,向夜空上的北斗七星疯狂冲去。

    “轰~”

    仿佛晴空里突然打了十个八个响雷。紧接着,北斗七星竟然也被染成鲜血之色。以至于夜空激烈颤动,仿佛真有一道镶嵌于虚空中的大门,即将要开启了一样。

    不!不是仿佛!是当真有一道大门要开启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七根血光之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且已经同时汇聚在一点。紧接着……

    血光炸裂,如旭日受创,天地动荡,河嶽摇撼,九天十地,无不为之震撼!紧接着,惊变骤生,云海翻卷,开启了虚空之门。一片虽是虚无缥缈,却又似真实存在的雄奇宫宛,竟就此显现于夜幕当中!

    乍看之下,这片奇幻宫宛似乎仙气十足。但程立却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有阵阵凶煞之气,正从夜幕之上源源不绝地飘送而下,即使以程立的修为,仍下意识地毛骨悚然!

    不但如此,随着血光越来越强烈,云海中的奇幻宫宛,竟然也变得越来越实在。那股凶煞之气也同样不断强化,不要说程立和绝灭王,就是大魏天子,也都感应到了!

    此刻无人知道,这片云海宫宛,究竟是否传说当中,由魔王所统治的国度‘奇浓嘉嘉美’。可是显而易见,谁也不敢冒险!

    迅雷不及掩耳之际,程立面色微沉,神速拔枪在手,冲着房展面一口气连发六枪。绝灭王更不甘人后,右手一招,冰魄寒光剑出鞘,化作一道冰寒的炫目剑芒,冲着方展眉破空击杀。

    “叮!”

    “锵!”

    两声异响,先后相差不过呼吸瞬间。方展眉身边,应声溅出千万点灿烂火花。无论是麦林左轮的点四五口径子弹,还是冰魄寒光剑所化剑芒,都在这火花中应声撞上无形阻隔,以至于变了徒劳无功。

    紧接着,一者傲然,一者妩媚,两道身影,两声吟诵,分别迈步走上了接天峰,昂然显现人前。

    “万蛇汇,世道灭。一剑崇蟒,天下无人。”

    吟此句者,身穿一袭黑底银丝劲装,显得威武不凡。身上则盘缠着六条不同颜色异蛇。一蛇幽蓝,一蛇玄黄,一蛇青碧,一蛇赤红,一蛇漆黑,一蛇洁白。

    若论相貌,程立从未见过此人。但如此诗号,还有身上的六条剧毒异蛇,却是只此一家,绝对再无分号。正是琉璃一族旁支,自称女娲神裔的“六渎剑司”落日锟铻!

    “前尘妙舞今未尽,玉树新曲隔江传,春日花浓绮罗娇,伏夜明珠闭黄泉。”

    娇滴滴的吟唱声中,是一道妩媚婀娜的身姿。她身穿金红相间,镶嵌了许多翡翠珠玉的一袭宫装。姿态妖娆,举手投足,皆有万种风情。正是同为女娲神裔,曾经在永州化身为排教的教主夫人之“伏夜明妃”绮罗娇。

    这两人骤然现身,程立不禁为之遽然剧震,脱口喝道:“落日锟铻!绮罗娇!你们居然还没有死?”

    落日锟铻冷道:“程立,托你所赐,上一次本司所用的身躯,确实彻底毁灭了。这一点,可没有半分虚假。

    不过,我们作为女娲神裔,自然掌握有许多尔等愚昧世人根本无法想像的秘法手段。故此当日,在被彻底形神皆灭以前,本司等早把自己的生命核心印记送走。”

    绮罗娇则娇笑道:“虽然经历了一些波折,但最终,本司和明妃,还有墨玄,还是顺利复生了。程神君,好久不见,可有挂念奴家么?”

238:帝阙

    “伏夜明妃”绮罗娇娇娆婀娜,无论神态动静,皆惹人生怜。定力稍差半分者,乍一见面,便会不期然为之神魂颠倒,只想把她搂入怀中,尽情轻怜密爱。媚功修为之深,绝对已经称得上稀世难寻。

    可惜,此刻站在绮罗娇身前者,一个是劫者程立,一个是绝灭王百里湘玉。两人意志力之坚韧,甚至更胜于钢丝百倍。任凭绮罗娇媚功再强十倍,也休想能够得逞。

    绝灭王面带厌恶,冷哼道:“程立,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你和她有什么纠缠瓜葛?哼,本王警告你。要做本王的妹婿,可绝不容许和这些下贱女人有任何牵缠。否则的话,我们百里家颜面何在?”

    绮罗娇慵懒一笑,道:“这位就是绝灭王了吧?王爷所言,岂不嫌太无礼了么?需知道,凡事还分个先来后到呢,奴家和程公子相识在先,要说退避,也该是王爷的妹子退避才对啊。”

    落日锟铻沉声道:“明妃,在绝灭王面前,这些手段暂且收起吧。今天我们上来接天峰,却不是为了干戈相杀的。大事当前,我们只要保证傲世歌的安全,一切于愿已足,无须多生枝节。”

    程立一怔,凝声道:“傲世歌?”

    方展眉一笑,道:“‘血雨葬月’傲世歌这个名号,曾经代表了区区在下。不过,那已经非常久远之前的事了。在下当年使用这个名号的时候,程兄你的女人‘匹练飞踪’雪烟霞,甚至还未曾出世呢。”

    程立沉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你们都是一伙的。言拜月、绮罗娇、唐恨、落日锟铻,还有你方展眉。都是上古女娲神裔。除此之外,还有谁?”

    方展眉笑道:“程兄,彼此立场既呈敌对,则双方任何情报,皆有可能影响最终胜负。这一点,彼此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明知在下不会说,程兄仍坚持要问。啧啧,岂非是在诈我?程兄,不厚道啊。”

    程立嘲讽一笑:“厚道。原来血河宗宗主,更是女娲神裔之一的‘血雨葬月’傲世歌,与人交往之时,是以对方够不够厚道作为标准的吗?这倒真想不到了。”

    方展眉耸了耸肩:“对于我这种人来说,当然希望交往对象的心性,是越厚道越好啦。俗话说得好,自己越缺什么,就越想要得到什么。正属理所当然之事嘛,哈哈~”

    绮罗娇则嫣然道:“虽说详细情况说不得,不过一些无关紧要之处,说说倒也无妨。在神裔之中,合共分为两大派系。一个派系是我们,合称为‘帝阙九重诏’。另外一个派系,则称呼为‘驭宇八纮’。我们都共同侍奉着帝主。”

    程立皱眉道:“帝主?”说话之间,下意识抬起头来,向云海中的宫苑看了一眼。

    方展眉笑道:“程兄所料无差。帝主就是我们的魔王,也是在神裔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位。即使当年的女娲娘娘,还有伏羲圣王,也无法单凭一人之力,便把帝主压制。

    当年,琉璃一族分裂,我们神裔和琉璃纯血对立,无法再于祖地中安居。于是在帝主率领之下出外,耗费了极大心血,倾尽无数资源,终于成功打造出这座云中宫苑,称为‘帝阙’,又名‘云海奇观’。”

    绮罗娇不无得色,道:“云海奇观虽然不能横渡星海,但亦幻亦真,亦虚亦实。可望而不可及。看似近在眼前,实质远胜天边。和祖地相比,也算是各有千秋。

    有云海奇观为根据地,神裔称雄九界,一统天地,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落日锟铻冷冷道:“可恨纯血一族,始终容不下我们神裔一族。竟调动祖地的部分威能。再加上伏羲圣王的最终武器,还联合了凡人,来攻打我们神裔一族。”

    方展眉叹道:“这一场大战过后,我们神裔因为寡不敌众而落败。但在最后的关键时刻,帝主毅然启动咒法,把整个云海奇观,都封印入虚无之间。

    这样一来,便再也没有人可以进入云海奇观,更没有人能够伤害在其中长眠的帝主了。”

    落日锟铻冷笑道:“其实要打开封印,进入云海奇观,倒也不难。只需要举行血祭**,以十万条生灵的鲜血魂灵作为代价,便能让云海奇观从虚无之中重现。不过这样的代价,又有多少人愿意付出呢?”

    程立微微点头,完全明白了。计算起来的话,琉璃纯血一族,与女娲神裔一族之间的战争,应该是发生在传说中的三皇五帝,尚未登上历史舞台的那个远古时代。

    当时,即使九界当中,最为富庶,人口最多的中原,也依旧地广人稀得紧。甚至连国家,城市都还未曾出现,只有一个个部落。这些部落多者上万人口,少者不过几百人。十万人生魂血祭?若当真让这样的血祭成功举行,那么整个中原,恐怕就要十室九空了。

    正因为代价实在太沉重,所以没有人承受得起。也因此,只能任由那位所谓的“帝主”在云海奇观之中沉眠。让神裔一族得以保存最后一丝元气,苟延残喘。

    之后,神话时代过去。琉璃一族和凡人之间渐行渐远。天长日久,更因为缺乏新鲜血脉补充,以至于日趋末落。最后更沦落为世人传说里的“妖族”。连琉璃一族所在的祖地,也被视为妖魔源头,被儒道释三教派遣高手镇压。神裔一族的事,自然更加无人知晓了。

    但随着岁月流逝,这方天地的人口不断增加。不要说原,甚至连九界里最贫瘠,最荒芜的漠界,要凑出十万人口,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了。正因为有这样的前提,举行血祭打开封印,让云海奇观重新现世,才重新拥有了可能性。

    尽管如此,十万个大活人,毕竟不是十万只蚂蚁。一次血祭十万生魂,势必震惊九界。九界之中隐伏的高手,也肯定会出手过问。

    别的不说,单单儒、道、释三教,便肯定有极元高手坐镇。神裔一族若在全盛时期,自然不惧。但在被封印了数千年之后,实力早已大为衰弱。单凭落日锟铻、绮罗娇、方展眉、还有唐恨等几人,绝对抵挡不住三教高手。故此,他们才一直潜伏隐忍,按兵不动。

    但是这次绝灭王设计布局,却让神裔一族看到了可乘之机。于是乎,方展眉暗地里通知同伙,让落日锟铻和绮罗娇他们赶来伺机行事。

    凭着这两人的修为,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峡道中做下手脚,让整条峡道转化为血祭之阵,当然并不为难。

    于是乎,当绝灭王传出信息,引爆**炸塌峡道,活葬了十万漠界铁骑之后,阵法也随之发动,终于完成了神裔一族长达数千年的悲愿,血祭成功,打开咒法封印,让“云海奇观”得以重现人世。(未完待续)

239:落幕

    说话之间,天际的红光最后闪耀两下,然后就此熄灭。原本屹立于峡道原址之上的七道血红光柱,也先后消褪。

    这便代表以十万生魂为代价的血祭**,已经正式完成。同时,神裔一族的最终据地——帝阙·云海奇观,也完全打破虚无封印,重新进入现实之中了。

    仰望天际,之前类似于海市蜃楼,呈现出虚无缥缈之姿的云海奇观,已经变得无比实在。

    方展眉则微微一笑,转身向程立,绝灭王、还有大魏天子等拱手作礼,道:“时辰已到,我等‘帝阙九重诏’中人,也该归位了。不过诸位放心,不久之后,我们一定还会再相见的。”

    绝灭王嘿声冷哼,向前踏上一步。“锵锵~”两声轻响过处,金光烈火刀,冰魄寒光剑,两大神兵分别脱鞘而出,一左一右地悬浮于身体两侧。锋芒指向落日锟铻和方展眉之余,更不断嗡嗡轻响。显而易见,雷霆一击,随时可发。

    “什么琉璃一族?什么神裔?什么帝主?什么云海奇观?简直够了!这个天下,乃是本王浴血奋战打下来的江山,本王绝不容许任何存在来侵害。你们几个,统统都去死吧!”

    落日锟铻也向前走上一步,冷冷道:“绝灭王百里湘玉?在本司漫长的生命中,能够与你相提并论者,却也并不多见。能与你尽情一战的话,想必十分痛快。可惜,不会是今天,所以绝灭王,还是暂且压抑你的怒火和战意,静心等待将来吧。”

    绝灭王狞笑:“可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居然可以随意命令本王做什么,不做什么了?单单这种态度,便绝对已经——该杀!”

    声未落,锋芒动。两大神兵陡尔化作裂天长虹,暴起飞射。然而就在同时,高踞夜空之上的“云海奇观”,也向大地之上投下一道血光,不偏不倚,刚好把落日锟铻等三人笼罩在内。还要再搭上一个依旧昏迷的“十三”察贺邰。

    血光看似虚无缥缈,却具备实质性的能量,竟能挡下金光烈火刀与冰魄寒光剑这两大神兵。紧接着,四人冉冉离地腾空,向“云海奇观”飞去。方展眉更抱拳行礼,放声笑道:“陛下,王爷,程兄,后会有期了。”

    一击无功,绝灭王和程立都知道,已经不太可能阻挡四人离开。当下神色肃然,不再出手。对于方展眉的道别之辞,两人都只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只有大魏天子百里咸宁,终于忍耐不住。他仰天大叫道:“展眉,展眉!你先别走!告诉朕,皇后她……她是否也……和你是一伙的?”

    方展眉微微一叹,扬声道:“不是。姐姐她就只属凡人之身,并非神裔一员。请陛下莫要迁怒家姐,展眉于愿足矣。更请陛下转告一句,此生姐弟之缘已尽,各自珍重。”

    声犹在耳,血光之中的方展眉,就和落日锟铻以及绮罗娇一起,身形骤然加速,瞬间投入至“云海奇观”之内。紧接着,血光通道也消失,“云海奇观”则仿佛隐藏于水面之下的镜像那样,接连浮动闪烁了几次,彻底隐没于虚空之间,再也不可见了。

    空山寂寂,寒风萧萧。大魏天子百里咸宁显得失魂落魄,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显然对于方展眉的话,仍不敢全盘接受。程立和绝灭王则相互对望,都颇感无奈。但突然之间,绝灭王却又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有趣啊有趣。想不到,天下间居然还存在着这样的东西。神裔一族?奇浓嘉嘉美的魔王?当真不错。这样一来的话,本王的‘皇极经世宝典’,可就不愁找不到用武之地了。当真让本王——刺激啊!”

    程立轻轻吐一口气,眉宇间也随之泛现几分笑意。颌首道:“不错。只要这个大魏还有我,还有王爷的话,神裔一族想要称霸,可没这么容易。试看明日之江山,竟是谁家天下。”

    绝灭王收住笑声,喝道:“好个试看明日之江山,竟是谁家天下。好侄儿,好妹婿,就为了明日江山之归顺,咱们走吧。先回去白玉京,好好休整休整。之后如何行止,再慢慢从长计议不迟。”

    接天峰一战,或者说伏羲深渊,九龙夺珠之役,就此降下帷幕。虽说最终结局横生枝节,以至于未尽人意。但无论如何,漠界对于中原的威胁已除,就事论事的话,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当下程立背负着天子,和绝灭王一起下山,然后前往舞阳城,和周雪宇汇合。

    抵达之后,发现诸葛太傅也已经到了。同在城中的,还有七大寇之首的申虎禅,一击多情柔荑,夺魄**等四大档头。

    至于说本来驻扎城中的黑狼军,因为周雪宇事先已经得到通知,于是和方展眉里应外合,下蒙汗药放倒了所有的黑狼军。

    等到伏羲深渊开启之际,观察到接天峰上异像出现之时,所有周家子弟兵,更在周雪宇指挥下,同时手起刀落,把黑狼军所有士兵的人头统统砍下,一个活口也都不留。

    漠界最强的高手十三翼,以“苍狼”铁牧真和“白鹿”帖慕儿为首。其下又有“苍鹰”合飒尔、“箭神”者别、“霹雳”黑赫雷、“毒王”扎穆合、“长生祭司”王汗与柯厄沦、“铁壁”穆华尼、“苍狼之子”木赤和托雷、“天籁”娜绮、“十三”察贺邰。

    这其中,漠界大汗铁牧真,尽管蜕变提升至血神通境界,但最终还是不敌绝灭王的“皇极经世宝典”,遗憾而终。

    合飒尔、扎穆合、穆华尼等三人,在天风岭上,死于程立之手。者别被“多情”所杀。黑赫雷则亡于申虎禅的“如来印”。

    托雷和漠界十万铁骑一起,葬身于天成山的峡道之下。木赤、王汗、柯厄沦三人,都分别葬身于接天峰上。察贺邰却被方展眉所带走。

    至于十三翼里的两名女子——帖慕儿和娜绮。根据周雪宇所言,她们本来也都已经成为阶下之囚。但云海奇观出现之际,同样发出一道红光,把她们吸进去带走了。看来,神裔一族对于这最后的三名翼众,明显另有用处。至于更详细的情况,便不得而知了。

    深感情况严重的程立,当下连连摇头。更把神裔一族的由来,以及他们可能造成的威胁,俱细无遗地都和盘托出。

    这些事情,诸葛太傅和四大档头,还有大魏天子百里咸宁,都早已知道。但绝灭王、周雪宇、以及申虎禅等,却是首度与闻。不禁都为之连连惊叹。(未完待续)

240:封赏

    “接天之乱”。尽管在帝皇起居注上,由始至终,也并未出现过这四个字。但在白玉京的功勋世家,以及其他达官显贵的圈子里,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人人都以这四个字,去称呼近日以来所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了。

    所谓“近日以来的系列事件”,也就是从龙城伯程立,和神勇伯连城火两人,为了争夺羽林中郎将之职,从而在皇宫中进行比武开始。再到漠界十万铁骑,全被活葬于天成山脉之中为结束的种种。

    虽然,这连串事件波及范围极广,几乎囊括了整个京畿地带。但由于事件的最终舞台,是在接天峰上。所以用“接天之乱”来进行概括性总结,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事件结束之后,诸葛太傅所率领的大军,护卫着天子百里咸宁重新回归白玉京。之后天子便接连下达圣旨宣示内外,以此成为了“接天之乱”的最后一幕。

    天子所下圣旨的第一条,便是恢复了绝灭王的身份和名誉。不但重新承认了绝灭王的宗室身份,而且正式册立他为“周王”(所谓绝灭王,其实只是一个非正式称号,并非真正封爵),位在诸王之上。

    当年,绝灭王是为了大魏不被儒门文党所架空,所以才大开杀戒的。这种理由,当然不好公开宣之于众。同时,关于接天峰上的伏羲深渊等事,也不适宜被太多人所知道。

    故此在圣旨中,这些都没有提及。只是简单说明,绝灭王一心为国,巧布智计,歼灭了漠界十万大军,连漠界大汗也被绝灭王枭首。

    如此丰功伟绩,绝对足以抵销当年之罪而有余了。所以正式恢复其身份与名誉。同时由朝廷拨款,在白玉京中替绝灭王营建新的王府。今后,绝灭王可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更加赐九锡。待遇之隆,当朝无人能及。

    天子所下圣旨第二条,则是宣称程立护驾有功,又协助了绝灭王歼灭漠界大军。所以加为公爵,封号不变,乃是龙城公。加羽林中郎将之职,另外,又有感于龙城公和永嘉公主两情相悦,于是由天子亲自赐婚,在皇宫内大宴三天,以示荣宠。

    另外,诸葛太傅在天子出外期间,镇定朝局,监国有功。故此特命诸葛太傅接任丞相之职。同时卸任绣春楼楼主,改由“多情”雨霖铃出任。

    皇后方潇潇,素来贤良淑德,品格足以母仪天下。其弟方展眉,虽然参与了叛逆之举。但姐弟二人的所作所为,却各不相干。所以天子特地下旨抚慰皇后,更公然叱责了那些要求废后的声音。

    在歼灭漠界十万铁骑的过程中,大魏将士也多有牺牲。尤其以原人止关的三位镇守总兵,地位最高。天子也同样下诏,为三位总兵建立衣冠冢,同样追封为侯爵,并且恩荫子孙。舞阳城城主周雪宇,则自愿为三位总兵戴孝三年,以赎己罪。

    另外,朝廷更花大力气,开始整军经武,以准备应对神裔一族的挑战。不过神裔一族的事若太早公开,必然招致不必要的恐慌。

    所以名义上,朝廷便只是宣称大军整顿完毕后,便要深入漠界进行扫荡,以达到一劳永逸,让中原永不受漠界铁骑侵害的目标。

    当然,这也不算完全的谎言。因为军队总要经历实战,才能真正成长起来的。只剩余一些老弱妇孺,偏偏这些老弱妇孺实力又不弱的漠界,正是最佳的练手对象。

    以上种种,是朝廷在公开方面所采取的措施。而在私底下,程立也有仔细考虑过,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的事。

    回想起来,程立最初入白玉京,所为的,就是要让天子知道神裔一族之威胁,然后针对此劫开始着手备战。现在的话,目标上大致也达成了。但要应对神裔一族,单凭朝廷的军队,仍然不足够。

    神裔一族的领袖,也就是所谓的“帝主”,当年可是能够与女娲娘娘,还有伏羲圣王相提并论的。

    这样一位存在,不用多想,肯定是绝代高手。即使程立已经臻达第四度觉醒的境界,可以化身为暗黑泰坦形态。要与之对抗,仍然感到信心不足。

    此外,根据方展眉所言。神裔一族在帝主之下,又有“帝阙九重诏”和“驭宇八纮”两大派系。这些人肯定也和落日锟铻差不多,都是极元境界的高手。

    要和这么多的极元相对抗,只有程立一人,当然不可能办到。唯一可行之策,便是集合中原的众多高手,齐心协力以对。

    说到中原的高手,首先肯定是绝灭王了。他的“皇极经世宝典”威力之强,可谓有目共睹。要对付神裔一族,当然不能缺少他。

    其次,便是诸葛太傅,还有多情柔荑,夺魄**等四大档头。四大档头虽然修为稍逊,但诸葛太傅自从日前和绝灭王一战之后,似乎在武学上又有所感悟,距离极元境界,相信已经为时不远。

    此外,修炼了佛门绝学“如来印”的申虎禅,也是不能缺少之帮手。更有扁担帮帮主黄小石,同样值得期待。

    白玉京之外,明确已经是极元境界的高手,自然要数天下第一大帮,金龙帮的帮主“气吞天下”李焚舟。泰山风云碑上留名的天下第一拳,绝对有资格和神裔一族争锋。

    而且上次洞天福地之战,李焚舟因为刚刚晋升极元境界,有“百日筑基”的空白期,不能运使任何力量,导致吃了大亏。对此,李焚舟一直为之耿耿于怀。这时候有机会抱一箭之仇,对李焚舟来说,肯定是求之不得。

    另外还有“魔圣”厉惊魂。他的道胎种魔,更是强大得近乎不可思议。尽管他身属魔门,但在神裔眼中,正道和魔门,也都毫无区别,都是要征服和统治的对象。故此,把魔圣拉进来一起对抗神裔一族,机会是很大的。

    说到江湖正道,武林中向来以“刀剑二圣地,佛道儒三教源流,七大剑派,八大世家”为首。

    虽然八大世家如今只有一个周雪宇可堪一提,七大剑派也人才凋零。但三教源流与刀剑二圣地,却卧虎藏龙,也不知道隐伏了多少厉害高手。

    所以为天下计,现在是时候,让三教源流与刀剑二圣地,放弃以往那不问世事的原则,出山替大魏朝廷效力,为天下苍生效力了。(未完待续)

1:重聚

    秋风萧萧,马蹄得得。京畿内宽敞平坦的驰道之上,一队人马正不紧不慢地,向着白玉京方向奔行。道路两旁,俨然片片金黄,全是结着沉甸甸稻穗的稻子,一眼望不到尽头。

    广阔田地当中,农夫们错落分布,正弯着腰挥舞镰刀进行收割。每个人的眉宇之间,都洋溢着一派因为丰收所带来的满足感,以及对于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

    似乎被这股快乐的心情所感染了一样,位于队列正中处,安坐于马车之内,透过车窗向外张望的凌雨诗,其眉宇之间,也不自觉地随之挂起了笑容。

    一阵略显急骤的马蹄声,由后方赶上。那是一匹体态匀称,四肢修长,非常优秀的骏马。可是现如今,这匹骏马却浑身大汗,不住打着响鼻,显得气喘吁吁的模样。

    并非这匹骏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中看不中用。实在是负担太沉重了。因为坐在马背之上的乘客,乃是一名体重至少有常人三倍的大胖子。但也千万莫要小看他,因为,他很可能就是普天之下,最有钱的一名胖子了。

    众所周知,“富贵神仙”乐清平,号称天下第一有钱人。他名下的“万金商会”规模之大,可谓生老病死,衣食住行,几乎无所不包。而且每一门生意,都在该行业中名列前茅。

    乐清平只有一个独生子,就是此刻骑着马匹,和马车并行的这名胖子,乐四海乐大少。当年,他曾经在“海上销金窟”的事件中,和程立打过交道。双方也算是出生入死,共历患难了一回。所以就此建立了交情。

    正是借助万金商会的帮衬,所以辽东自在山庄,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崛起,成为辽东一霸。

    这之后,程立在杭州对付江南霹雳堂雷家的时候,也和万金商会有所合作。能够彻底扳倒雷家,应该说万金商会出力不浅。双方的感情,也因此得以更进一步了。而若非如此,乐大少现在也根本没资格,和凌雨诗一起赶路,准备进入白玉京。

    乐大少这个人,货真价实是名富二代。但在乐大少身上,却并没有多少一般富二代的纨绔习气。身为万金商会少主,他本来绝对可以再多弄来一辆马车,舒舒服服地坐在里面赶路。

    但乐大少偏偏就只准备了一辆马车,并且把这辆马车让给凌雨诗乘坐,自己却在外面骑马跟随。一路旅程下来,乐大少不但浑身风尘仆仆,甚至连本来白白净净的面皮,也黑了几分。

    乐大少不以为然。随手从怀里掏出块手帕,在脸上擦了两把油汗。乐呵呵道:“凌夫人,快到了。刚才路边的界碑指示,这里距离白玉京,只剩下不足三里啦。大概晌午之前,在下便能把夫人送到龙城公面前啦。”

    凌雨诗微微一笑,柔声道:“这一路上,可多谢乐大少了。要不是乐大少沿路打点,这么千里迢迢的,妾身一个妇道人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走呢。等到入京之后,妾身定会向夫君禀明一切,重重酬谢乐大少。”

    乐大少欢喜得满面红光,精神焕发。眼睛被脸上的肉挤得变成了两条细缝,几乎都找不到了,他连声道:“应该的,都是在下本分该做的。区区小事,何必告诉国公爷呢?哈哈~”

    凌雨诗一笑,也没把这番客套话放在心里。需知道,若非要和程立联络感情打好关系,他堂堂一个万金商会的少东家,又何必那么辛苦,特地从杭州跑到辽东,然后千里迢迢地,一路护送自己前往白玉京呢?

    当然,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没必要拿出来说破的。当下凌雨诗更不多话,只是向乐大少温柔地点点头,然后便放下车窗窗帘,重新坐回去了。

    三里路程,若是快马奔驰的话,甚至用不了小半个时辰。但凌雨诗这次入京,乃是听从了程立的主意,打算把重心从辽东转移到白玉京这边来。

    所以辽东自在山庄那边的产业,只留下一些商铺和田地之类的不动产。至于其余财产,则装满了十八只大箱子,跟着凌雨诗一起,千里迢迢入京而来。

    这些金银浮财,运输时十分沉重累赘。所以尽管距离白玉京已经只剩下三里路了。但车队行走的速度,也始终快不起来。

    对于这慢悠悠的速度,众人虽感无奈,却也早都习惯。更何况,即使速度慢一点,但这里毕竟已经属于京畿,是天下脚下的首善之地。行走在这里的道路上,再不怕会有贼人突然冲出来劫道。相比进入京畿之前的那些日子,可绝对要安全太多,舒服太多了。故此哪怕再慢,车队众人,也无有怨言。

    可是从离开自在山庄开始,一直到进入京畿为止。车队沿路之上,少说也经历了四、五十伙劫道的贼人。可以说,就是一路血战过来的。

    其实在一般情况下,车队长途行走,又带了那么多财货,应该请镖局帮忙护送才对。这些镖局通常都和绿林道上的好汉们有交情,会定期送上礼物,以换取镖车能平安过路。

    可是从辽东到白玉京,这段路程合计足足有一千余里。这样漫长的路线,当今世上并没有任何一家镖局,能够完全镇得住。所以即使想要找镖局护送,也没有镖局肯接镖。不得已之下,乐大少和凌雨诗,唯有凭着自己的实力,去走完这段路程了。

    正所谓有钱能使磨推鬼。论及财富的话则,除去朝廷以外,天下间已经没有什么势力,可以和万金商会相提并论了。

    故此乐大少组织的这支入京车队,上上下下加起来,足有两百多人。其中九成左右,都属于能战之士。抡得起大刀,挽得起强弓,骑得了劣马,杀人绝对不会眨眼的那种。而且还有牛皮甲、盾牌、弓弩等装备,全部都属于一等一的精良货色,简直武装到了牙齿。

    但士兵再优秀,终究也只是士兵。若然遇上真正的高手,便难以抵挡。万金商会虽然有钱,在这一方面,却始终属于短板。

    幸好,这支队伍里,万金商会的人只占大半。剩余小半,却属于自在山庄。

    自在山庄,可是黑煞神君程立的产业。黑煞神君先是剿灭了海上销金窟,不久后又把江南霹雳堂雷家从江湖上除名。随之更铲除了在辰州和永州据地称雄的排教,还进入传说中的洞天福地,成为琉璃宝藏之主。同时,也和天下第一大帮金龙帮的帮主“气吞天下”李焚舟结义金兰……

    以上桩桩件件,都是近年来江湖中难得一见的大事。所以很多想要出人头地的少年,都兴冲冲地前往投奔自在山庄,想要得到一个晋身之阶。

    他们渴望成功,也渴望上进。他们都很年轻,而且都很有力量。胸膛中的一腔热血,也仍然在沸腾。未比社会的大染缸给污染。

    这其中,有四位少年最是了不起。他们分别是:愤怒的小马、要命的小方、心硬的小雷、想飞的小丁。

    小马的名字叫做马拳。对于世上很多东西,还有很多人,他总是看不惯。正因为看不惯,所以他总是很愤怒,显得脾气很大。所以,人家才叫他“愤怒的小马”。

    怒火是小马的力量源泉之一。但小马真正的武器,是拳头。所有曾经和他交过手的人,都不得不承认,小马的拳头确实很硬,硬得足够一拳就打烂别人的鼻子。

    小马也很喜欢打烂别人的鼻子。所以一旦开始打架,他总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先便抡起拳头,向别人的鼻子打过去。“谭门三霸天”的谭天龙、谭天虎、谭天豹三兄弟,就是被小马“呼呼呼~”接连三拳,把三个鼻子都打成了稀烂的。

    “谭门三霸天”,是谭门的人。所谓谭门,就是“南拳北腿”当中那个北派谭腿的谭家。和五虎断门刀彭家一样,都是江湖上历史极悠久的武林世家。在他们全盛之时,可不会输给当今江湖的八大世家。如今纵然没落,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仍有极大潜力,谁也不敢低估。

    谭天龙三兄弟,正是谭门里极出色的子弟。在江湖上的名头,已经颇为响亮。他们随随便便一脚踢出去,至少有七八百斤的力气。哪怕是铁板,也能一下子踢出个大洞。

    他们也很想在小马的胸膛上踢出个大洞。然后再踢烂凌雨诗乘坐的马车,再踢开那十八个装满了金银财宝的箱子,把所有财报都搬回他们自己的老巢去。

    所以小马越来越愤怒。不但打烂了他们的鼻子,连带他们的脑袋,也都打得稀烂。

    连鼻子带脑袋一起打烂这种事,虽然小马经常都很愤怒,但也并不常做。可是小方就不同了。他从来不要鼻子,只要命。所以大家都喊他“要命的小方”。

    小方自然姓方,叫作方耀明。所以很多时候,小方也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很要命的人。有多么要命呢?“杀手搜魂”云中叟。“玉女天魔”柳半半。还有“怒箭神弓狂风刀”卫鹏。他们都是证明。

    云中叟是个瞎子。长得活像根黑色的瘦竹竿,双手永远藏在袖子里,从不让人看见。因为他这双手不是手,而是杀人的武器。

    江湖中都传说:“毒手搜魂,性命无存。”如果云中叟要去找一个人,那么这个人若不能赶快逃走,就得赶快为自己料理后事。可惜,能够从他手下逃走的人,至今还没有几个。

    柳半半则真的只有一半。头发白如银丝,面貌宛如少女,左腿上装着丑陋而笨拙的木脚,右腿上却穿着条绿花裤,露出了光滑纤细柔美的足踝,踝上戴着七八枚闪闪发光的金铜。左臂已齐肘断去,右手偏偏美如春葱……

    乍看之下,柳半半就像是用两半完全不同的身体,胡乱拼凑起来的一个怪异存在。拼得虽然很巧妙,却令人一见就会从心底发冷。

    江湖中,早已流传着许多关于“玉女天魔”的传说,但只有亲眼看见时,才知道所有的传说,都不能形容出她的邪异和诡秘。更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高武功,多大年纪。大家只知道,她随时都可以把一个大活人分成两半。

    但无论是云中叟抑或柳半半,都比不上卫天朋。

    卫天朋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大豪。箭法刀法之高,均属一流高手水准,决不在八大天王的刀王,以及五方神煞的箭东神之下。

    除去本身武功高明外,卫天朋势力也很大。他麾下的狂风三十六骑,据说一旦纵马冲锋的话,甚至连金龙帮的八大天王,十九人魔,都只能退避三舍。

    这样的三个人加起来,绝对要比普通的三十个,甚至三百个人更可怕。但现如今,他们都不再可怕了——死人是从来都不会可怕的。只有活人,才可以让人觉得真正的可怕。

    要了他们命的,就是要命的小方。小方用一口名为“魔眼”的剑,杀死了他们。

    魔眼是一口宝剑。宝剑就像是明珠美玉,本来不应该有暇疵。但魔眼这柄剑,却是例外。在它那杀人不沾血,明亮如秋水般的剑锋上,偏偏有一点暇疵,看来就像是只眼睛。但这一点暇疵,反而更增加了这柄剑的可怕与神秘。就和小方的剑法一样,也是既神秘,又可怕。

    小雷叫做雷沉。他长得并不可怕。恰恰相反,小雷长得很好看。然而,他又确确实实,是名真正的硬汉。无论有多大的委屈,有多么强烈的痛苦,受了多么沉重的伤,他从来都不会留一滴泪,或者说半个字。关于这一点,五殿阎罗最有资格证明了。

    五殿阎罗是五兄弟。分别有阎罗伞、阎罗斧、阎罗剑、阎罗刀、阎罗索。是江湖上恶名昭彰,令人闻风丧胆的五名大盗。需知道别人劫镖,只为求财。财货到手了,便很少再有杀戮的。

    然而五殿阎罗偏偏就以杀人为乐。他们出手,竟似不为求财,专为求命而来的一样。只要被他们盯上的目标,从来不留半个活口。

    所以小雷挺身而出,和五殿阎罗拼命。纵然五兄弟的武器,在他身上已经留下了至少上百道伤口,把小雷直接变成了一个血人。但自始至终,小雷也不曾吭过一声,也始终没有倒下。

    五殿阎罗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所以到最后,反而是五殿阎罗先吓得腿软,主动撒手想要走。但到这时候,他们却已经走不得了。一个接一个,他们全都被小雷用家传的“奔雷刀法”,狠狠斩下了脑袋。透露被鲜血喷涌,高高飞上了天,然后又重重落地。

    小丁很喜欢看人头飞上天的模样。因为他本身就很向往能够飞。“名满江湖,出人头地”,不但是小丁的夙愿,同时也是小丁父亲的遗愿。

    小丁叫丁渐飞。他父亲是个终生一事无成的镖师。为了替父亲争口气,所以他苦练了十三年,每天练七个时辰,练得掌心和脚底都被磨穿。

    尤其在那些严冬酷寒的晚上,为了使自已精神振奋,小丁常常拿着一团冰雪,只要—发现自已有偷懒的意思,就把这团冰雪塞进自已的裤子里,那种滋昧,绝不是别人能想得到的。由此可见,小丁对于成功的渴望,到底有多么强烈。以至于他竟能创造出奇迹,连续三天,分别击败了青城、长白、海南等三大剑派的三大弟子。

    诚然,青城、长白、海南等三大剑派,都是武林正道栋梁。但正所谓树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儿。再怎么名门正派出身也罢,终究很难完全避免不肖子弟的出现。

    青城派的“松风剑”史定,长白派的“飘雪剑”葛奇,还有“飞鱼剑”梅逊,就是三大剑派的叛徒。但尽管已经叛出师门,三人在剑法上的造诣,却没有人能够否认。三大剑派一直想清理门户,却始终未能如愿。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一直未能做到的事,到头来,竟被名默默无闻的年轻人给抢先做完了。

    在江湖之上,要想扬名立万,出人头地。最佳方法就是找个成名高手来击败他,再踩着他向上爬。千百年来,尽皆如是。

    “谭门三霸天”!“杀手搜魂”云中叟!“玉女天魔”柳半半!“怒箭神弓狂风刀”卫鹏!“五殿阎罗”!“松风剑!”“飘雪剑!”“飞鱼剑!”通过这些在武林中声名煊赫之辈,愤怒的小马、要命的小方、心硬的小雷、想飞的小丁这四名年轻人,其实已经出名了!

    凌雨诗也知道,这四名年轻人,是在都是难得一见的好料子。只要稍经打磨,肯定立刻就能绽放出璀璨夺目的光芒。所以,凌雨诗决心把他们推荐给自己的夫君程立。这样一来,以后再遇上什么事的话,程立就用不着样样都亲力亲为了。

    带着这份类似于“献宝”的心态,凌雨诗所乘坐的马车,终于进入了白玉京。

    就和所有第一次进入白玉京的人一样,即使凌雨诗的见识,已经绝对算不上短浅。但她仍然马上就被这座繁华得宛若奇迹一般的大城市,震撼得目瞪口呆。

    其实不但是她。队伍里其他人,除去早已来过白玉京的乐大少之外,又有几人能够保持得了平常心呢?

    当凌雨诗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便赫然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透过车窗向外张望,只见整列队伍都进入了一条胡同之中。

    这里环境又宽敞又幽静,和外面的喧闹繁华相比,简直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而且,整条胡同只有一扇大门,代表仅仅一户人家,便占据了整整一条胡同。

    在大门之上,高高挂着一块牌匾。上面是“龙城公府”四个金色大字。于是凌雨诗便知道,这趟漫长的旅途,终于也抵达终点了。

    乐大少指挥车队停定,翻身下马,一面擦着汗,一面走上大门前的台阶,伸手就要抓起门环敲响。

    但就在这时候,大门忽然率先被人从里面推开。只见一名身穿大内侍卫官服的年轻人迈步上前,拱手道:“请问,是乐四海乐大少么?”

    乐大少怔了怔,答道:“正是在下。阁下是?”

    那年轻人笑道:“我叫萧剑诗,家父为当朝宋国公。家师就是龙城公。受家师吩咐,率先出来迎接凌师母。请问乐大少,我凌师母呢?”

    乐大少连忙抱拳还礼,客客气气地道:“原来是萧公子。凌夫人就在这边马车里。旅途虽然有些辛苦,总算一切安好。”

    萧剑诗连忙上前,在马车前屈膝半跪,高声见礼。然后向身后大手一挥。立刻就有阵阵丝竹乐韵,外加上喧天锣鼓声响起,以至于整条巷子,都由此大受震动。

    丝竹锣鼓声中,又是一道人影走出。依旧是仿佛天仙化人一样的绝代姿容、虽然身为男子,偏偏教世上绝大部分女子,都为之自惭形秽,甘拜下风。正是龙城公、御林军中郎将、自在山庄庄主、黑煞神君、琉璃宝藏之主、甚至连天子也要称呼一声“姑丈”的程立!

    程立的绝世风采,可谓一如往昔。但在他的举止动静当中,却比昔日更增添了几分威仪。这一点,乐大少感受最深了。

    心下吃惊之余,乐大少也毫不犹豫,立刻抱拳笑眯眯道:“程兄,不对,现在该改口国公爷了。草民乐四海,参见国公爷,”

    程立微微颌首,道:“乐兄,多谢了。今后有什么用得着我之处,程立一定绝不推辞。”随之快步走到马车旁,柔声道:“雨诗,到家了。我来接妳啊。”

    马车车厢的大门,应声打开,紧接着,凌雨诗竟急不及待地冲出去,一下子扑进了程立的怀抱之中,欲泪而未曾泪,终于尽数化作款款情深的一句问候。

    “夫君,雨诗回来了。这段日子里,你可过得还好么?”(未完待续)

2:比试

    把凌雨诗接过来白玉京,是程立早已计划好的事。不过,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快。制订计划的时候,程立可不知道,自己居然会和永嘉公主发展出超乎友谊的亲密关系。更不知道,大魏天子居然会闹一出公开赐婚的戏码,把整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以至于白玉京的街头巷尾,几乎无人不知。

    这样一来,情况就有些尴尬了。诚然,以程立如今的身份与地位,即使是皇帝,也没资格强硬地要求程立必须抛弃其他女人,只专心对待永嘉公主一人。

    恰恰相反,天子甚至专门下圣旨,册封凌雨诗为郑国夫人。曾经身为海寇,后来也跟了程立的胡玉姬,则被封为吴国夫人。小青被封为越国夫人,雪烟霞更是魏国夫人。从理论上来说,地位皆与永嘉公主可谓不相上下。

    但理论归理论,实际归实际。正所谓手心也是柔,手背也是肉。万一身边这些好女子们争斗起来,却该如何是好?程立帮谁?不帮谁?似乎任何选择,都是左右为难呢。

    幸好。胡玉姬是海上的女人,她和她麾下的船只,掌握了中原与海外多处国度——包括高丽、新罗、扶桑、安南、满剌加、琉球等诸国——贸易。故此,程立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弃船登陆。她也根本不屑于前来白玉京。

    雪烟霞和小青,作为琉璃一族的纯血后裔。拥有漫长得远远超越凡人极限的寿命。而且琉璃一族的“祖地”,如今也在她们手里,正全力修复之中。

    故此可想而知,雪烟霞和小青她们,也是根本没把俗世中的地位放在心上。更不可能对于在她们心目中,性命如朝露般短暂易逝的凡人女子,产生什么争风呷醋的恶意竞争意识吧。

    所以到头来,只有凌雨诗一人进入白玉京。或许,倒也可以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但再怎么说,也不能把凌雨诗隔绝起来,永远不让她和永嘉公主见面的。这种类似于鸵鸟把脑袋埋进沙子里,就自以为没人看得见自己一样的愚蠢行为,程立可做不出来。

    不过,程立的这份烦恼,看在永嘉公主和凌雨诗来说,其实是很觉得有几分好笑的。

    说起来,永嘉公主和凌雨诗两人,其实在很多地方都颇有相似之处。比方说,她们都同样经历过一段不幸的婚姻。也都因为程立的关系,让她们本来已注定一片灰暗的生命,再度染上明亮的缤纷色彩。

    作为成熟的女性,永嘉公主也好,凌雨诗也罢,都不会再像那些青涩的小女孩一样,对于爱情抱持有某种完全不切实际的妄想。

    恰恰相反,唯有曾经失去,才更懂得珍惜现在。所以她们绝对不会因为“自己并非唯一”这种事,就轻易放手。更不会对同样存在于程立身边的其他人,产生什么不必要的恶性竞争意识。

    所以,凌雨诗才刚刚在程立陪伴下,走进入新的国公府,永嘉公主已经主动出来迎接了。两人相互握手,语笑殷殷。至少从表面来看,倒是一派好姐妹的作派。总算让程立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

    两姝携手转入后堂说话。正堂之上,便只留下了程立这位主人,以及乐大少这位客人。

    程立挥手,让管家送上香茗款待客人。乐大少郑重道了声谢,端起茶碗轻呷一口,诧异道:“这是……最正宗的贡品大红袍?!啧啧,这个茶叶,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啊。国公爷,您可真大方,小的这回有口福了。”

    程立不在意地道:“那是天子派人送过来的。什么大红袍大绿袍,我也不懂。不过总之就是茶叶吧。是茶叶,不就是拿来泡的么。也没什么大方不大方。对了,乐大少,别喊什么国公爷,这种称呼,我最近可是听得很厌烦了。”

    乐大少也是个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性格。他呵呵笑道:“我就知道。程兄弟向来念旧,绝不是那种发迹了就翻脸不认人的性子。那么我也就大胆一回了。程兄弟,你这座宅子可真了不起,够大,够舒服。不愧是国公爷啊,哈哈~”

    程立耸肩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这十二干城,又分为七公五侯,乐大少你应该都清楚吧?”

    乐大少笑道:“自然清楚。七公,就是赵国公的公孙家、鄂国公的拓拔家、潞国公的周家、卫国公的利家、宋国公的萧家、卢国公的成家、曾国公的连家。

    五侯,就是逆贼颜崇的武英侯、诸葛丞相的武乡侯、尚书令狄大人的武昌侯、中书令李大人的武兴侯、侍中郑大人的武洋侯。对吧?”

    程立颌首道:“不错。但是刚刚过去的‘接天之乱’当中,曾国公连家,还有武英侯颜家,都因为坏事被除名了。这两家的产业,半数纳入国库,半数被天子赏赐给我和绝灭王。所以这座宅子,哈哈,其实就是曾国公的国公府,不过换了块招牌而已。”

    乐大少赞叹道:“原来如此。曾国公当年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讨,也曾经立下过汗马功劳。大魏立国之后,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两代,都先后有过不少赏赐。再加上数十年的经营,这份产业即使只有半数,也是丰厚得很了。”

    程立笑道;“谁不知道天下第一首富,就是令尊‘富贵神仙’乐清平?别人或许还会羡慕,你乐大少却羡慕个什么?”

    乐大少苦笑道:“富而不贵,不过是头待宰的肥猪而已。真正要屹立不倒,还是得像程兄弟你这样,才真正稳妥啊。可惜,我们乐家三代单传,我自己又天资平庸,再怎么勤修苦练,这辈子顶天也就是个二流水准罢了。唉~唯有多多努力,寄望在下一代吧。”

    顿了顿,乐大少忽然涎着脸道:“程兄弟你看,咱们之间,也算是共过患难,历过生死了吧?要不这样,等我儿子出世之后,就让他认你当干爹,由你来教导他学武,怎么样?”

    程立失笑道:“乐大少,你可真会打算盘。行吧。等你生下儿子之后,我就认了他。不过以后究竟能有多大成就,这个可没法子保证。”

    乐大少欢天喜地道:“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哈哈,名师出高徒嘛。程兄弟,有你这名师教导,想不出高徒都难啊,哈哈~”

    程立一笑,道:“太远的事,暂且不说了。就先说些近的话。乐大少,你这次护送雨诗进京,一路辛苦啦。”

    乐大少笑道:“好说好说。程兄弟,实话实说吧。其实这次我跟着一起入京,也不是单纯为了护送弟妹的。当中也有些许私心。却是我们万金商会,也想入白玉京发展。还请程兄弟帮个忙,庇护一二。”

    白玉京作为帝都,乃是天下财富汇聚之所。若不能在白玉京立足,那就很难算得上是真正的商界翘楚。偏偏白玉京里,到处都是达官贵人,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假如没有人庇护的话,外来者贸然闯入白玉京,多半要连皮带骨被吞掉的。

    所以这么多年来,万金商会的商号虽然遍布中原各地,却就是没法子进入白玉京。“富贵神仙”乐清平为此绞尽脑汁,使尽各种手段,但始终收效甚微。

    不过现在,如果能够得到程立这位新贵在背后撑腰的话,情况便完全不同了。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同样道理,也要朝中有人才好做生意。能够有程立大树遮荫,乐大少自信万金商会定能在白玉京中大展拳脚,打出一片天地。

    自在山庄和万金商会之间,一向有紧密合作。这次自在山庄转移到白玉京这里来,程立也没打算就此坐吃山空。故此扶持万金商会,同样也等于是扶持了自己,程立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于是程立随意一笑,道:“说到白玉京的江湖,之前是沧海月明楼、八斗堂、还有发梦二党等三家鼎足而立的格局。

    但现在八斗堂已经覆灭,扁担帮继承了沧海月明楼的基业,又和发梦二党相互合并。可以说,现在白玉京的江湖中,就是扁担帮一家独大。恰好,扁担帮帮主就是黄小石,之前你们在杭州也曾经见过面的。稍后我带你找他一起去喝酒。有什么事,他自然会帮衬。”

    乐大少自然也知道扁担帮的事。说到武功,现在的黄小石,也未必就胜过了当年的沧海月明楼楼主朱有泪,又或者八斗堂堂主雷无垢。但说到地位与声望,则毫无疑问,黄小石已经超越了那两位,而且是超越很多。如果能够和黄小石拉上关系,那么万金商会在白玉京的发展,就当真不惧与任何人竞争了。

    当下乐大少大喜过望,没口子地连连道谢。

    程立也不以为然,随口又问起这次旅途中的事。乐大少当即把旅途中的种种惊险,都加油添醋地一一说出。倒听得程立颇有后怕之意。

    程立皱眉道:“原来白玉京到辽东这段路上,居然有这么多厉害强盗的?早知道这么危险,我再怎么说也要亲自护送才对。”

    乐大少笑道:“其实本来没这么危险的。不过咱们队伍里金银财宝太多,又没有成名高手镇住场子,所以才引起那么多厉害的独行大盗来打主意罢了。不过幸好,有小马、小方、小雷、小丁他们四个年轻人在,沿途上总算有惊无险。”

    这段日子里,程立在杭州永州白玉京,天南地北到处东奔西跑,对于自在山庄里发生的事,了解得并不多。这时候听乐大少说起,不仅饶有兴味,连连追问。

    乐大少于是又把愤怒的小马、要命的小方、心硬的小雷、想飞的小丁这四名年轻人的事,都详细说了一遍。程立大感兴趣,当即向站在旁边侍奉左右的萧剑诗问道:“跟着凌夫人一起回来的那些人,如今都在那里?”

    萧剑诗躬身道:“回师父。这些人都在府中安置下来了。”

    程立点点头,道:“去吧小马、小方、小雷、小丁这四个人找来,我想看看他们。”

    萧剑诗答应一声,快步走出正堂客厅。过不多久,就分别带着四名年轻人回来。

    四名年轻人一字排开,每个人都站得活像一杆标枪。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充满了热情和活力。哪怕在呼吸之间,也满满蕴藏了近乎无限的斗志和力量。

    程立的年纪,其实和他们都没差得几岁。但力量、经历、地位等各方面的因素加起来,却让四名年轻人都没觉得,眼前这位黑煞神君,居然会是自己的同龄人。反而因为黑煞神君身上不自觉展露的一丝气势,而感到很有几分战战兢兢。

    程立向他们看了几眼,不禁深感满意。笑道:“丁渐飞、雷沉、方耀明、马拳?”

    四名年轻人下意识地一起挺胸抬头,大声道:“是!”

    程立双手虚按,道:“不用这么紧张,放松一点吧。这次能够平安抵达白玉京,也是全靠了你们几位。多谢了。不过接下来的话,你们几位有没有什么打算呢?如果有需要协助的地方,不用客气,我会尽力帮忙的。”

    四名年轻人相互对望一眼,丁渐飞忽然开口问道:“庄主,确实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程立确实是自在山庄之主。不过因为很少留在山庄之中,所以骤然被别人称呼为“庄主”的话,感觉还是挺有些奇怪。这点姑且不论。程立颌首道:“只要不是那种不可能的事,其他都可以吧。”

    丁渐飞双眼发亮,很认真的道:“那么庄主,我想和你比试!”

    程立一怔,反问道:“什么?和我比试?”

    丁渐飞用力点点头,道:“是。我知道自己绝不是庄主的对手。但我一定要试一试。只有知道了自己和真正的高手之间,究竟有多大距离,我的剑才能真正有所进步。”

    程立颌首道:“说得好。那么,你想什么时候比试?”

    丁渐飞迫不及待地道:“就是现在!”

    程立摇摇头:“不好。你们刚刚才长途跋涉完,体力还没有恢复。现在比试,并不是明智的举动。”

    这番话自然很有道理。但丁渐飞同样有自己的道理:“如果是为了争胜的话,那么体力确实很重要。但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妄想过能打败庄主,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剑,究竟到达了什么程度而已。

    所以相比体力,气势更加重要。为了这一战,我从出发那天开始,就刻意培养自己的气势,到现在为止,恰好抵达了巅峰。所以我认为,现在就比试,是最适合的。”

    程立点点头:“这个理由,我接受了。那么,就去练武场里,正式进行比试吧。”

    这座府邸,乃是曾国公连家的旧宅。连家,就是神勇伯连城火的家。连城火号称白玉京中,功勋世家里的第一高手。所以在这座府邸内,当然设置有练武场,而且还十分考究。

    练武场十分宽敞,平整的地面上,铺设着干净的白色细砂。两旁的武器架上,也摆满了各式各样精光耀眼的兵刃。

    树荫之下,还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八张紫檀木椅子,另外还有好几张长板凳。

    乐大少就坐在其中一张椅子里,饶有兴味地看着场中的两个人。小马、小雷、小方等三人,则分别占据了一张长凳。在他们眉宇之间,略带了几分紧张,也略带了几分期待。

    因为此刻小丁想要做的事,其实也是他们想要做的。他们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这一战结束后,绝对也要向程立提出比试。如此方才不枉这一路以来的各种辛苦,以及曾经为此而流过的血与汗。

    但若说他们三人只是紧张和期待,那么此刻站在场中,直接面对着黑煞神君程庄主的小丁,便是已经热血沸腾了。

    但小丁知道,血可以沸腾,心却不能乱。心一乱,剑必乱。剑若乱,此战便再无半分胜机了。虽然口中说着认为自己此战必败,但说到底,想飞的小丁,心底最深处,也未尝没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呢。

    小丁深深吸了口气,凝视着程立,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比较镇定一点,大声道:“晚辈丁渐飞,请庄主赐招,还望庄主手下留情。”

    程立笑笑,随手拿了口木刀。意态安闲地道:“好。可以开始了。”

    小丁的手紧握剑柄,指节已因用力而发白,手心已有了汗。他手里的剑,虽然也不是什么利器,只不过是柄很普通的青钢剑。但至少还是胜过木刀的。但相比程立的从容不迫,他甚至还没正式开始,已经感觉自己很狼狈,很可笑。

    但,当小丁真正把剑从鞘里拔出来的时候,他反而镇定了下来。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努力,相信自己的刻苦锻炼,绝不会是白费的。

    用细砂铺成的地面,在烈日下闪闪发光,但剑的光芒,却比倒映着阳光的沙子更耀眼。因为小丁的剑已击出。

    对于作壁上观者来说,其实没什么可看的。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是如此。因为在前往白玉京的路途上,乐大少和小方、小雷、小马等三人,都已经看过小丁的剑了。

    小丁的剑法来自家传,只是武林中十分普通的“四门剑法”而已。最多只能得一个“平”字——平凡,平实,平常。

    对付这种剑法,程立也不用什么奇招妙着,甚至脚步都不用动一动,就这么站在原地,手中木刀随意挡拨,已经足够将小丁逼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但在旁作壁上观的众人,包括乐大少在内,都没有露出失望的样子,反而一副很是期待的模样。因为他们都知道,真正的好戏,还没有开始。

    小丁也仍然对自已怀有极高信心。但程立那口朴素的木刀,却已经逼迫着他,让他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于是就在这一刹那,他豁尽全力,悍然出了自己的最强一剑。

    剑光一闪,小丁这口平凡的青钢剑,忽然化作了犹如从天外飞来的流星。灿烂、辉煌、迅急、不可捉摸,不可抵御。奇绝妙绝。

    无论已经看过了多少次,乐大少也好,小马、小方、小雷也罢,他们都看不出这一招究竟有什么破绽。在他们心目中,这几乎就是一招必胜的完美剑法了。

    “笃~”沉声闷响过处,程立挥动木刀,重重压住了青钢剑。流星的光芒,也随之消失了。

    对于不同程度的人来说,所谓的“完美”,确实存在着不同的定义。对于一流高手来说属于完美的剑招,在绝顶高手而言,往往就会觉得破绽百出。而绝顶高手眼中的完美,对极元高手来说,也根本随手可破。所以小丁的必胜之剑,就被程立轻易破解了。

    刀剑交击之际,小丁几乎被震倒。但纵然他的剑已经被震出了缺口,虎口也已被震裂,可是他还没有倒下去。因为他很迫切地想要问三个字:“为什么?”

    程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沉吟道:“要说为什么的话,其实很简单。这一招虽然也算不错,但还是太死板了。就像是专门为了对付某类型的剑招而创出来的一样。所以要破招,还是很容易的。嗯……这一招究竟叫什么名字,小丁你从哪里学来的?”

    小丁的肩膀垮了下去,沮丧地道:“这招叫‘天外流星’。本来记载在一页残缺剑谱上。是我爹在走镖的时候,无意中得到的。因为他已经老了,没法子再练这一剑,所以便传给了我,叮嘱我一定要替他争一口气。”

    说话之间,小丁忽然提起剑,割开了自己的衣角。然后从里面取出一张残破而陈旧的纸。并且把这张纸双手递给了程立。带了几分不舍和沉重,低声道:“这就是我爹得到的那页残缺剑谱。”

    程立接过剑谱,随意瞥了两眼。只见在已经发黄的纸张上,画有几个持剑的人像。其下则是对这几个人像图案的详细解说。在纸张的最下方,则写着两行力透纸背的红字:

    “天外流星一招,乃余呕心沥血之作,破剑如破竹。华山、昆仑、崆峒、青城、峨嵋、长白、海南等派之剑法,遇之必败。得余此招者,务必为余败尽七派高手,以证余一生心血。若有遗漏,余于天上地下,亦耿耿长恨也。勉之勉之。”(未完待续)

3:七大剑派

    自负、傲然、怨怼、不甘……字里行间,俨然呈现出了浓烈得宛若实质的一股郁愤之情。创下这招“天外流星”之人,内心最深处的世界,究竟是何等模样?单从这短短两行红字当中,已经可以看得到个大概了。

    假如再仔细追究下去的话,那么,这多半也是一个充斥了各种恩怨情仇,令人掩卷之余,也不由得抚掌叹息的故事吧。

    不过,程立并无意据此追究什么。他随手把“天外流星”秘笈还给小丁,道:“既是令尊传给你的,那就拿回去好好珍藏,也当作是个纪念吧。”

    小丁用力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那一页残缺剑谱收好。随即带了几分患得患失的心情,询问道:“庄主,你觉得……我这招天外流星,是不是真的可以破尽七大剑派的剑法呢?”

    程立不假思索地道:“武功是死的,人是活的。能够破七大剑派的剑法,不等于能打败七大剑派的高手。

    不过嘛,七大剑派一向固步自封,从不懂得与时俱进的道理。他们门里的剑法,数百年来也没什么改进。其中的种种缺点和破绽,早被人摸得通通透透了。假如单纯只是论剑的话,那么要尽破七派剑法,也并不为难。”

    小丁双眼发亮,用力点了点头。信心也随之在胸中不断茁壮成长起来。

    程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之转过身来,向在场地边缘的小马、小雷、小方等三人开口道:“你们三人,假如……”

    说话未完,却突然便从中断绝,再无下文。程立抬起头来,看见萧剑诗正从远处快步走来。他当即扬声问道:“剑诗,什么事?”

    萧剑诗走入练武场中,先恭敬行礼,然后道:“师父,有客人上门。是华山、昆仑、崆峒、青城、峨嵋、长白、海南等七大剑派的人。”

    程立点点头,道:“算算时日,也该来了。”

    坐在练武场旁边的乐大少站起来,神情凝重地道:“程兄弟,七大剑派找上门来,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有没有需要我帮忙之处?”

    程立若无其事地道:“其实也没什么,他们是来道歉的。”

    乐大少愕然道:“道歉?怎么,七大派得罪了程兄弟么?”

    程立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萧剑诗则代师解释道:“神勇伯连城火,曾经先后拜师于昆仑、崆峒、峨嵋三派门下。这次他搞兵变,三派弟子都有协同作乱。朝廷平定乱事之后,当然要追究三派的责任。

    不过,七大剑派向来同气连枝。昆仑、崆峒、峨嵋等三派出事,自然会向其余四派求助。所以七大派一起派出了使者,入京向朝廷请罪。但朝廷并没有轻易松口,甚至七大派的人在京城瞎闯乱撞这么久,根本找不到愿意帮他们出头说话的人。”

    乐大少恍然道:“原来如此。不错不错。连城火得罪了程兄弟。现在程兄弟正深受天子信重。刚刚就任丞相的诸葛太傅,还有重新恢复名誉的绝灭王,也都和程兄弟交情深厚。所以朝廷里自然没有什么人,胆敢冒着得罪程兄弟的风险,帮七大派说话了。”

    萧剑诗自豪地道:“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七大派虽然不忿气,但到头来,还是要上门来向师父赔礼道歉。否则的话,他们的日子就很难过咯。”

    乐大少听得啧啧称赞,向程立竖起了大拇指,道:“程兄弟,真有你的。竟然能让七大派也同时低头赔罪,了不起啊!”

    不但乐大少如此由衷赞叹,旁边的小丁、小雷、小方、小马等众人,也都激动不已,自豪不已。

    七大剑派虽然抱残守缺,导致已经衰落了很多年。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七大剑派在江湖之上,仍然是很多普通江湖人需要仰望的庞大势力。但这次七大剑派居然同时派人来向程立赔礼道歉。这种事情……简直让人不敢相信啊!

    程立抬头望望天色,问道:“七大剑派的人,来多久了?”

    萧剑诗道:“并不太久,也就半个时辰左右而已。”

    其实半个时辰,已经算得上很久了。不过今时今日,程立是什么地位?国公、驸马爷、羽林中郎将。对天子有擎天保驾之功,和绝灭王、诸葛太傅这两位,也同样相交莫逆,论及在朝廷中的地位,可谓是红得发紫的官场新贵。

    所以,别说让客人们等上区区半个时辰,甚至是让客人等上半个对时(一个对时就是十二个时辰),然后才能见到程立。萧剑诗也觉得完全没问题。自己师父,就是有这个资格和底气。

    程立却没那么大架子。道:“既然已经等了半个时辰,那么再让他们等下去,也就不太好了。我这就过去吧。”顿了顿,又向乐大少道:“那么,我暂且失陪了。”

    乐大少笑容满面:“无妨无妨,程兄弟尽管自便。”

    程立微微颌首,又道:“小丁、小雷、小方、小马。难得有这个机会,你们也跟着一起去见见吧。”

    四人大喜过望,连忙齐声答应了。

    当下乐大少自行离开。程立则带着萧剑诗和四小,一起走出练武场。片刻之后,走进了一处偏厅。刚刚踏过门槛,就见厅内坐了老老少少,合共二十多人。也幸亏府邸内房子都够大。否则的话,还真没法子容得下这么多客人。

    这二十多人,个个都在腰间佩有长剑。长剑虽未出鞘,但仍能看得出其长短、宽窄、轻重等各方面的特点,都有所不同。

    比方说,坐在最下手那两人,腰间佩剑都极细极窄。稍有见识者,一眼便看得出这是海南剑派的佩剑,细窄剑锋正适合海南剑派以奇险迅疾为主的剑路。同时在水下也能发挥出不逊于陆地的威力。

    紧挨着他们的两人,腰间佩剑倒也朴素。但剑柄处却特地缠了好几重细密的白色麻布。这是长白剑派中人的习惯。因为长白剑派位于长白山上,终年严寒。若无特别的防寒处理,握剑的手便会受冻僵硬。在动手过招时,这将是致命的破绽。

    再往上看,那几人腰间佩剑形式古怪,竟把刀剑两者的特点,都融合于一体。只因为他们都是峨嵋派弟子。也只有这样刀剑合体的特别兵器,才能真正发挥出峨嵋派“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威力。

    又往上看,坐在峨嵋派身边的几人,腰间都佩戴着双剑。只因为青城剑派的最高绝技,就命名为“雌雄龙虎剑”,必须要用双剑才能施展。

    崆峒派的佩剑最好辨认,剑身不像其他佩剑那样笔直,乃是略带弧形的曲剑。因为崆峒派武功繁杂,其最高深的心法“花法”,就要求修炼者必须同时精通多样兵器。一口剑在他们手里,要求能同时发挥出刀法、枪法、钩法、判官笔法等多种功效。故此他们的佩剑,才会是这个怪模样。

    昆仑派的佩剑,和长白派佩剑一样,也有做防寒处理。不同之处在于剑身特别坚固厚实,份量也特地加重。必要时候,也可以作为掘地的工具。

    这是因为昆仑派毗邻沙漠。门下弟子经常会进入沙漠。而沙漠里缺水。想要找到活命的水源,往往需要在沙地里进行挖掘。一口足够坚固,能够掘地的剑,在紧急关头,往往可以救命。

    华山派的佩剑,倒是四平八稳,没什么特别之处。一定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标准”。华山派的佩剑,长度一定是三尺三寸,重量一定是五斤四两。

    华山派的门规,不允许门下弟子对师门所授佩剑,做出任何形式的改动。就如同君子所为,也决不允许丝毫行差踏错。事实上,华山派和儒门走得很近。华山弟子往往也都以儒生打扮示人。

    看见程立走进来,七大剑派的众人,不禁登时就是一怔,都被眼前这位具有天人之姿的年轻人所震慑。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世间居然真有如此绝世容光。但众人随即便收敛心神,纷纷站起。向程立行礼。只因为程立所拥有的地位,已经不容许众人有丝毫失礼。

    程立拱手向众人回礼。走到主位处坐下。萧剑诗随侍身侧,小丁、小雷、小方、小马等四小,则站在程立背后。四人气度尽皆不凡,无形间竟替程立衬托出了几分威严。

    双方分宾主坐定。萧剑诗率先开口,替师尊介绍众位来客。

    华山派来的人,名为蔡行锋,是华山副掌门。众所周知,华山派内部,分为气宗、剑宗、混元宗三个支派。各有不凡绝技。

    气宗重内功,剑宗重剑术,混元宗则讲究由外而内,以外功修炼内气。三宗每隔十年,便闭门进行一次比试,胜者执掌门户十年。蔡行锋正是当代剑宗宗主。

    昆仑派历代传人,名字里都会有一个带“鸟”偏旁的字。当代掌门这一辈,名字里都有个鹏字。合称“昆仑七禽”。

    这次的昆仑来人,便是昆仑掌门的师弟。名为方铁鹏,属于七禽之一。曾经被萧剑诗打败,“昆仑八鹤”之一的司马丹鹤,正是方铁鹏的徒弟。

    崆峒没有掌门,本来由三绝二奇,合共五位长老一起管理门中事务。但三绝中的月绝和星绝,还有盗奇、幻奇两位,之前都已经命丧程立手下。故此这次的来人,就是硕果仅存的日绝长老,叫做乌天朗,是个五十多岁,干巴巴的黑瘦老头。

    青城派当代掌门,名为“龙虎剑客”何不收。剑术之高,号称巴蜀无双。但这次来的,只是其师弟宋不劳,乃是青城副掌门。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外表看起来只有三十四五左右。可见内功精深,非同凡响。

    峨嵋派来人,复姓宇文,双名青云。据说乃是百年之前,首创“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掌门人宇文鹤之后裔。

    虽然百年以来,宇文一脉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出任峨嵋掌门之位,但在门派中,他们却自成一脉,始终保有无人能够轻视的雄厚实力。所以宇文青云也是上一代的“三英二云”之一。

    长白派来人,乃是名道士,名为苍松道人。说起来,他倒和程立有些转弯抹角的关系。

    记得当初海上销金窟事件中,和程立一起乘船出海的人之中,就有一对来自长白剑派的夫妇,名为墨竹和寒梅,合称“梅竹双剑”。这苍松道人正是梅竹双剑的师兄,三人加起来,便合称为长白三友。

    长白三友年轻的时候,苍松和墨竹两人,曾经同时恋上了小师妹寒梅。后来经过一番竞争,寒梅终于选择了墨竹。苍松为情所伤,于是出家为道士,四海云游,从此极少回去长白山。长白三友这才变成了梅竹双剑。

    最后海南派来人,是名黑黑瘦瘦的中年汉子,名为鱼帆。他面上手上,到处长着一片片的水锈,甚至隐隐之间,还从骨子里透发出一股海腥味。一眼就看得出来,是长年在海上活动的汉子。同时,他也是海南派副掌门。

    相互见礼介绍完毕。由于华山派在七大派中地位居首,所以就有华山剑宗宗主蔡行锋,率先站起来,向程立抱了抱拳。

    “程庄主,这次我们不请自来,实在打扰了。只是关系着七大派数百年的声誉,咱们不得不来骚扰程庄主的清静,还请程庄主见谅。”

    华山派的门风亲近儒门。所以无论剑宗、气宗、还是混元宗,门下弟子都以君子自许。蔡行锋说话,也彬彬有礼,十足一位谦谦君子,倒也极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不过,蔡行锋口口声声,只称呼程庄主,却绝口不提“国公爷”三个字。也不提什么驸马爷,什么将军(羽林中郎将也算是将军)之类官面上的称呼。摆明了就希望以武林同道身份,和程立这位自在山庄的庄主打交道。否则的话,他们这些白身布衣之士,根本没资格和作为公爵的程立平等交流。

    其实程立本来也有没那个意愿,要用官位去压人。故此他根本不在意对方这些小心机。只是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道:“蔡宗主不用太客气。坐下说话吧。”

    蔡行锋心中一宽,道了声谢,重新坐下,又道:“程庄主,这次连城火这逆贼,居然胆敢揪起兵乱,谋大逆之事,实在是狼子野心,罪该万死。

    不过这些大逆不道之事,都属于连城火个人的所作所为。昆仑、崆峒、峨嵋等三大派,事前完全不知,都被这逆贼给蒙蔽了。可是朝廷之上,却听说有些人提议要因此追究三派的责任。唉~你说这算不算无妄之灾?”

    程立点点头,道:“确实有人提议说,要一并追究昆仑、崆峒、峨嵋等三派的责任。不过,这也只是一种提议罢了,并没有真的变成奏章公开呈上。

    而且,峨嵋和昆仑也罢了。皇宫里的大内侍卫副统领宗文敬,也是崆峒派弟子。他为了阻挡连城火行凶,以至于被活活打死。这是天子亲眼所见的事实。所以对于崆峒派的忠心,天子不会有所怀疑。尽管安心好了。”

    程立这句话一出口,崆峒派日绝长老乌天朗,当即喜动颜色,站起来向程立双手抱拳,一揖到底。连声道:“多谢程庄主仗义执言。”

    但日绝长老是安心了,旁边的昆仑方铁鹏,还有峨嵋宇文青云,面色却立时变得难看了几分。两人相互对望一眼,各自站起,程立抱拳道:“程庄主,我们昆仑派和峨嵋派,对于朝廷同样忠心耿耿,一片赤胆,天日可表。还请程庄主明鉴。”

    两人说毕,同时向身后的门人打了个眼色。两名门人当即珍而重之地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裹,然后小心翼翼打开,露出两个装饰得十分精美的木盒。

    方铁鹏和宇文青云,分别把木盒捧在手里打开。只见方铁鹏手里这个盒子,里面俨然是一枚约莫有龙眼般大小,通体火红的药丸。阵阵辛辣药香,不住向外飘出。

    宇文青云手里这个盒子,则有约莫半块砖头大小的一块金属。黑黝黝的,也不知道究竟是铜是铁。但深黑当中,又隐隐带有红光。显得大是不凡。

    方铁鹏大声道:“程庄主,这枚火灵丹,是我们昆仑历代秘传的续命圣药。无论遭受了任何刀枪拳掌的严重创伤也罢,只要能够及时服下它,便能保住一线生机,

    如果伤势比较轻的话,甚至可以立刻痊愈。有它带在身上,便等于多了一条性命。区区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程庄主笑纳。”

    宇文青云则道:“程庄主,这是我们峨嵋派珍藏了多年的一块天外玄铁。假如拿来铸造兵器的话,肯定是世间难寻的神兵利器。

    我们峨嵋派一直舍不得用,故此它才能留到今天。现在想来,或许我们峨嵋派并非这块玄铁的真正主人,只是上天要借我们的手,把这块玄铁转交给程庄主吧。请庄主一定要收下。”

    其实送礼这回事,也是大有学问。像方铁鹏和宇文青云这样当众拿出来送礼的,实在是大忌。如果在官场之上,那么不管他们拿出的礼物再珍贵,也保证没有人肯收。

    但方铁鹏和宇文青云都是江湖中极有身份地位之人,这辈子都没送过礼的。而且他们作为武林中人,也不懂那么多官场规矩,所以竟不管不顾,就这么当众送礼了。

    程立也不是官场中人。作为荒野中长大的少年,他通常都不会掩饰自己的**。想要就要,能拿便拿,绝不会扭扭拧拧,故作姿态,假意客气推让之类。

    所以程立点点头,挥手道:“小丁,小雷,你们替我把礼物收下吧。方兄,宇文兄,你们请放心。其实诸葛太傅知道你们的情况,绝不会胡乱株连的。不过,那些和连城火勾结的弟子,恐怕是不能再让他们留在门派之中了。”

    说话之间,小丁和小雷两人走出来,分别接过了礼物。见程立收了礼,方铁鹏和宇文青云也是大喜,异口同声道:“请程庄主放心。那些狗胆和连城火勾结的不长眼家伙,我们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以门规惩治之后,就要废掉他们身上的武功,然后从门派里除名,彻底和他们断绝关系。”

    程立颌首道:“这个,你们便自己看着……”

    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之间,海南派长老鱼帆,“咦~”地低呼一声。双眼死盯着小丁不放。随即向身后招了招手。一名跟着他过来的海南派弟子,立刻弯腰附耳,在鱼帆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鱼帆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阴沉。他忽然长身站起。向程立一拱手。问道:“程庄主,不知道你身边这个人(向小丁伸手一指),究竟是谁?”

    程立皱皱眉,道:“他是我自在山庄的人,叫做小丁。鱼长老,怎么,你认识他么?”

    鱼帆冷哼道:“不认识。不过,他一定认识我的师侄:梅逊。因为梅师侄就是死在他手里的。”

    小丁用力咬咬嘴唇,正要开口说话。程立挥**先打断了他。平静地道:“剑诗,你听过这个梅逊吗?”

    萧剑诗微微躬身,道:“师父,我听说过。‘飞鱼剑’梅逊,在江湖上名声也不小。不过好几年前,他已经因为触犯门规,被开除出海南派,成为海南派弃徒了。”

    程立点头道:“是这样。那么说,不管这个梅逊是死是活,其实都不关海南派的事了,对不对?”

    萧剑诗还没答话,鱼帆已经抢先道:“当然不对。程庄主,梅逊虽然为本派弃徒,但他所用的,毕竟还是本派剑法。所以他无论生死,始终也属于本门中人。

    本门中人犯了事,自然有本门中人去教训,几时轮到外人来越俎代庖了?更何况梅逊修炼本门剑法,已经有了七八分火候。这个姓丁的有什么本事,居然能打赢梅逊?呸,我绝对不相信。

    所以,肯定是姓丁的家伙,在暗地里安排了什么阴谋诡计,这才害死了梅逊的。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梅逊的师叔,师侄含冤而死,我这个当师叔的,一定要帮师侄好好讨回公道才成。”(未完待续)

4:何人创招

    气焰嚣张,盛气凌人。南海剑派的长老鱼帆,赫然把程立的国公府,看作了是他们南海剑派的大本营长鲸岛。一副颐指气使的姿态。

    于是霎时之间,会客厅内,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萧剑诗面泛怒意,小丁、小方、小雷、小马等四小则又紧张,又忐忑。似乎很是害怕会为了自己,给程立带来麻烦。

    至于七大剑派的人,则反应各异。华山、青城、长白等三大剑派,面上不动声色,态度不置可否。昆仑、崆峒、峨嵋等三派,却是连连苦笑,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程立环顾四周,把众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屈曲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击了两下。随之淡淡道:“讨公道……那么鱼长老,你准备怎么讨回这个公道呢?”

    鱼帆双眸内寒光闪烁,不假思索便脱口道:“欠债还钱,杀人偿……”突然之间,却看见程立在眉宇之间,似乎泛起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怪异神情。

    鱼帆登时心下一凛,这才回想起来,对方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就是不论对方在朝廷里的地位,单凭他能够一手挑了江南霹雳堂雷家,又和金龙帮帮主李焚舟结拜这两件事,已经是海南派绝不能轻易得罪的存在了。

    故此话到嘴边,鱼帆连忙来个悬崖勒马,硬生生把那个“命”字吞了回去。改口道:“公道自在人心,鱼某也不敢说梅逊师侄的死,究竟是不是公道。还是日后留待江湖中人评说好了。

    不过,这位姓丁的小兄弟,居然能够打败梅逊师侄,想必剑法是极高明的。鱼某见猎心喜,也想见识见识。还请程庄主成全。”

    程立笑了笑,问道:“小丁,这位海南派的鱼长老,想要见识你的剑法。怎么样,你敢不敢?”

    “敢不敢”这三个字入耳,小丁登时活像被电了一下似的,浑身兴奋得颤抖,同时头皮发麻,浑身热血则同时沸腾起来。他深深吸了口气,籍此让情绪稍微平复下来。大声道:“禀庄主,属下敢。”

    程立笑笑,道:“很好。既然你们两家都没意见,那么就比试比试吧。我这里恰好有处练武场,倒是比试的好地方。各位,请。”

    话声才落,程立率先起身,向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随之悠然迈步,跨过门槛走出会客厅,往练武场而去。

    萧剑诗和四小连忙动身跟随。鱼帆也率领自己的三名弟子,一起大步赶上。其余七大剑派中人,也只好鱼贯而出。

    程立带着萧剑诗和四小,当先而行。七大剑派的人在后跟随。双方拉开了约莫十来步的距离。走了一段路,昆仑派方铁鹏脚步加快,赶到鱼帆身边,低声叹道:“老鱼,你这又何必?就为了一名弃徒,便得罪黑煞神君?这可不怎么明智啊。”

    鱼帆低声道:“梅逊虽然为本派弃徒,但一入海南派,终生都是海南派。别人提起他,也只会说他是海南派的梅逊,决不会把他当作江湖散人看待的。现在他被杀了,海南派无论如何,都一定要黑煞神君给个交代的。否则的话,这事传到江湖之上,我们海南派岂不是颜面尽失?”

    方铁鹏连连摇头:“老鱼,别傻了。看看霹雳堂雷家的下场吧。当时雷家和黑煞神君发生冲突,何尝不是像你一样的想法?交代……呵呵,不错,黑煞神君确实给了他们一个交代啊。那么你觉得,现在雷家在江湖之上,是不是很有面子?”

    鱼帆嘿声轻哼,道:“老方,你放心。我又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待会儿比试的时候,我会剑下留情,顶多只挑断那姓丁的小子手脚筋脉,绝不会要了他的命去。毕竟刀剑无眼的。既然人都没死,黑煞神君还能有什么话可说?”

    方铁鹏叹道:“还是不妥,还是不妥啊。其实老鱼,你又何必非要强出头,做这个恶人呢?看看老宋和苍松道兄。他们门里的‘松风剑’史定,还有‘飘雪剑’葛奇,也一样死在那个小丁手里。可老宋和苍松道兄他们有说什么吗?老鱼,难得糊涂啊。”

    鱼帆冷哼道:“不用多说了。哼,他们爱当缩头乌龟,那就自己当去。反正老子绝对不当。”

    方铁鹏还想再劝,鱼帆略带了几分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的话,反过来道:“老方啊老方,不是我说你。其实咱们何必那么害怕这个黑煞神君?

    不错,他是很厉害,官做得很大,人脉很广很深。可咱们七大剑派,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七派联手,就是朝廷也绝不敢轻易对咱们怎么样。犯得着为了巴结这个白面皮的小子,就千里迢迢地专门赶过来求他?哼,名震天下的七大剑派,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窝囊了?”

    鱼帆这番话,可谓说得慷慨激昂。但方铁鹏却丝毫未被其打动。反而暗地里连连叹息。

    七大剑派虽然齐名当世,号称同气连枝。但由于分处天南地北的关系,彼此间的作风也各有不同。

    华山、崆峒、青城、峨嵋这四大剑派,因为本山就位处于内陆,所以对于朝廷的态度,向来十分恭顺。甚至崆峒和峨嵋这两派,门下弟子都有从军博取功名的传统。

    昆仑和长白,这两派一者位于西北,一者位于东北,距离内陆比较远。所以一直以来,他们对于中原的朝廷,都表现出几分若即若离。而极大多数时候,朝廷也确实没有太多力量,可以影响得到他们。

    不过自从大魏立国之后,情况倒是有了改变。太祖皇帝立国之后,花二十多年时间,稳固住中原内陆。太宗皇帝百里风云,则在此基础上,再花二十多年时间,把影响力向西南、东北、西北等三方向拓展。

    在西南方,太宗皇帝实行改土归流政策,把诸多世袭的土司用各种理由逐一废拙,然后改以流官治理地方,把这些土司的领地真正化为朝廷治下。

    在东北方,太宗皇帝推行新法令,鼓励关内人民移居辽东,大力进行垦殖。二十年来,本来地广人稀的辽东,人口至少翻了两倍。

    在西北方,太宗皇帝重新建立西域都护府,对西域各国逐一进行拉拢,分化。花极大力气去保护自古以来皆有的丝绸之路。西域各国纷纷上贡称臣之余,在西域的中原百姓人口,同样也大幅上升。

    也正因为这种种政策,所以无论是长白派,还是昆仑派,近年来都深感朝廷的影响力与日俱增。所以他们对于朝廷的态度,也同样一天比一天更加重视起来了。

    可是朝廷的精力,毕竟也有其极限。同时兼顾东北、西南、西北三处,已经竭尽朝廷之所能。对于东南海面上的事情,便实在无力再进行干涉了。

    海南剑派恰好就是位于南海之上,占据了一处名为“长鲸岛”的岛屿。这岛屿距离陆地足有四、五十海里,岛上面积有方圆百里,也有淡水等资源,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岛外则有大量暗礁散布。假如不明水文情况的话,船只贸然闯入,极容易触礁沉没。

    此外,海南剑派也和南海海面之上的各支大小海盗团伙,存在着极密切的关系。有些是他们在背后支持,有些是他们参股,更有些直接就是海南派的弟子所建立。

    关键时刻,只要海南派振臂一呼,随时可以轻易聚集到数百只战船,近万海盗。如此雄厚的本钱,大魏朝廷那只有可怜巴巴几十条战船的南海水师,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正因为海南派实力强横,有恃无恐。所以鱼帆才会和七大派里的其他人不同,并不怎么卖程立的账。即使当真得罪了程立也罢,鱼帆也有自信,程立根本奈何不了海南派,同样奈何不了自己。

    海南派的剑法,向来以奇险迅疾,剑走偏锋而著称。这样的剑路,很容易会影响修炼者的性格。故此海南派弟子的性格古怪,既心胸狭窄又护短,也是在江湖上极出名的。

    鱼帆既然身为海南派长老,当然也不会例外。他既然已经认定了要给小丁点苦头吃,那么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方铁鹏虽然和他交情不错,但既然已经劝过了,却劝不动,也只得罢了。

    当下方铁鹏刻意放缓脚步,和鱼帆等海南派众人拉开了距离。心底则开始盘算,待会儿究竟要不要出手,从鱼帆夫人剑底,救下那个叫小丁的年轻人,也算是卖个好给黑煞神君。

    这次七大剑派派来的七位主事之人,也可算是一流高手。但也不过就是相当于金龙帮“十九人魔”的水准罢了。距离“八大天王”的水准都尚差了一筹。若是对上当年的沧海月明楼楼主朱有泪,又或者八斗堂堂主雷无咎,保证他们连三招都走不过。

    朱有泪、雷无咎这种一流巅峰的高手之上,就是诸葛太傅和原无限这种绝顶高手。再向上,则是李焚舟、绝灭王、申虎禅这些极元高手。而程立作为第四度觉醒的劫者,真正的实力更胜极元。

    固然,此刻程立并没有穿备暗黑战体,更没有加上伏羲神甲,组成龙狼神战体。但即使凭着最单纯的肉身力量,则只要他刻意去看去听,则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任何动静和声音,能够逃脱他的耳目。

    故此从理论上来说,方铁鹏和鱼帆的对话,哪怕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也没可能瞒得过程立的。

    偏偏程立就像完全听不到他们说话一样,只是背负双手,自顾自地悠闲迈步,走进练武场中。

    程立舒舒服服,往场地边缘处安放的紫檀木座椅里一坐,淡淡道:“诸位请坐。咱们就一起来看看,鱼长老怎么大展神威,来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六大派众人齐齐打个哈哈,既不赞成,也不反对,坚持双方都不讨好,双方也不得罪的中立立场。随之各自就座。

    鱼帆总觉得,程立那句话似乎别有他意。但又没法子肯定。他嘿声冷哼,决定既然琢磨不明白,干脆便不琢磨了。他挥手让几名弟子暂且站开到一边去,手按剑柄走进场地正中央,喝道:“姓丁的小子,过来,让本长老好好教教你,究竟什么才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小丁用力握了握拳头,回头向程立望过去,却发现程立向他点了点头。于是小丁本来忐忑不安的心情,马上彻底消失。取而代之者,就是前所未有一股昂扬斗志。

    抖擞精神的小丁,同样手按剑柄走进场中,在鱼帆面前站好。率先拔剑,回剑横胸,凝声道:“请鱼长老指教。”

    鱼帆冷哼一声,喝道:“小心了!”反手“锵~”拔剑出鞘,竟率先抢攻,向小丁刺去。

    小丁向后退了半步,挥剑挡格。他家传的“四门剑法”,虽然是江湖上流传很广的平凡剑法,但一样东西能够流传很广,这件事的本身,便已经证明它确有某种不凡之处了。

    “四门剑法”也是如此。诚然,它的招式并没什么出奇之处,但好处是破绽也极少。再加上小丁从小便开始刻苦练剑,根基扎得极稳实。所以纵然后发,但仍然来得及挡住鱼帆这一剑。

    海南派以剑法的奇险迅疾著称,但说到内功,则并无特别出色之处。当然,鱼帆数十年的修为,内功肯定要比小丁深厚得多。但仅仅三招两式之间,这份优势却也并不明显。

    “飞鱼剑”梅逊在海南派之内,也算是颇为出色的弟子。当初鱼帆这师叔和他比试,也非得花上五十多招,才能把梅逊击败。既然小丁能杀梅逊,那么鱼帆亦没指望能够一照面就把小丁击倒。

    眼看自己剑招被挡住,鱼帆嘿声冷哼,也不以为然,只是迅速飘身退后,然后又迅疾无论地揉身杀上,围着小丁身体左一绕,右一转,身法滑溜似水中游鱼,神出鬼没。剑上奇招连环不断,却决无任何一剑是正面硬砍硬劈的,全是从旁门抢攻,显得刁钻之极。

    鱼帆所施展的,正是海南派最著名的剑法“飞鱼一百零八刺”。这剑法一旦全力施展,便一剑比一剑更快,一剑比一剑更险。就似有大群海中飞鱼,冲着一个目标群起围攻。非把敌人浑身刺个千疮百孔,否则绝不肯罢休。单以剑法而论,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高明剑法。

    小丁勉强挡了几剑,已经觉得眼花缭乱。同时,对方剑上劲力也随着剑速的提升而不断增加,小丁的手臂也感到越来越酸麻,快要支撑不住了。

    小丁知道,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了。不过,他也没必要再继续撑下去。因为刚才这才交手几招,他至少已看出了鱼帆剑法中的三处破绽。只要小丁使出自己那一招“天外流星”,要破鱼帆的“飞鱼一百零八刺”,绝对易如反掌。

    所以小丁也不再等了。他陡然长啸一声,施展出自己的“天外流星”。

    霎时间,辉煌灿烂的流星再现。不可捉摸,更不可抵御。纵然鱼帆再多练十年剑,他也照样挡不住。

    只听得“当~”一声金铁震响过处,鱼帆掌中长剑脱手,旋转着斜斜飞出,然后颓然落地。鱼帆自己则嘶声痛哼,捧着右手踉跄后退,连退九步之后,终于站立不稳,以至于颓然坐倒。整着右手鲜血淋漓,虎口已被完全震裂。

    震惊、愤怒、不甘、羞耻……一刹那,各种各样诸如此类的负面情绪,同时涌现心头。鱼帆那张老脸涨得通红,更不假思索,马上下意识地脱口叫骂起来。

    “怎可能?怎可能?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可以击落我的剑?不,老子不信!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臭小子,来啊,咱们再战啊!老子不把你刺出七八十个血窟窿,老子跟你姓!”

    气急败坏的叫喊咒骂之间,鱼帆拼命挣扎着站起来,要去捡回自己的剑,要和小丁再打过。可是他才走得几步,突然就似乎是因为气急攻心,一口气喘不上来,竟双眼翻白,就此晕了过去。

    鱼帆实在晕得很凑巧。也实在不得不晕。因为他虽然脾气很大,却并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人。所以鱼帆完全明白,程立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杀死他府上的人,却无动于衷的。

    更何况,鱼帆更清楚即使自己能杀死小丁,也没有用了。自己的剑被小丁击落这件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是说,自己败给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已经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一世英名付诸东流,哪里还能挽救得回来?

    事情既不可挽救,也不能杀人泄愤。鱼帆这时候若是不晕,他哪里还有脸面见人了?所以真的没办法,他只好晕倒。

    鱼帆这么一晕,他几名弟子登时尖声大叫,然后手忙脚乱地扑过来,把他抬下去施救。其余六大派的人,却谁也没再向鱼帆多看半眼。六大派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死死盯着小丁。瞧他们那模样,简直活像看见了什么怪物似的。

    程立则微微一笑,鼓掌道:“小丁,干得不错。这一战,你赢了。”

    小丁这才回过神来,双眼满是兴奋的激动。他转身过来,冲着程立深深一鞠躬,诚挚地道:“多谢庄主。”

    小丁虽然是初出道的年轻人,但同样不是傻子。他当然明白,假如这里不是程立的国公府,那么自己纵然能击败鱼帆,也没有用。其余六大派的人一拥而上,瞬间就能够把自己乱剑斩为肉泥。所以这句道谢,当真说得无比感动。

    程立不在意地一挥手,道:“也没什么。既然已经和鱼长老笔试过了,那么便回来吧。”

    小丁答应一声,正要退下。但突然间,长白剑派的苍松道人却举起手,大声叫道:“慢着。程庄主,贫道有句话,想向这位丁小兄弟问一问的。不知道是否可以?”

    程立颌首道:“可以。请便。”

    苍松道人站起来,神情极严厉地向小丁问道:“年轻人,刚才你使出的那一剑,就是之前击杀‘飞鱼剑’梅逊时候所用的剑法?”

    小丁也不知道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只好点头道:“是。”

    苍松道人又问:“那么你击杀‘松风剑’史定,还有‘飘雪剑’葛奇”,用的也是这一剑?”

    小丁越来越觉得莫名,但仍老实答道:“是。”

    苍松道人沉声质问道:“这一招剑法,你究竟从哪里学回来的?”

    这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小丁坦坦荡荡道:“当年家父在无意之间,得到一页残缺的剑谱,上面就记载着这一招‘天外流星’。”

    苍松道人追问道:“那是谁的剑谱?”

    小丁真的不知道。因为剑谱中并没有记下姓名。所以他也只能摇摇头,道:“不知道。”

    苍松道人却冷哼一声,喝道:“想不到一名年轻轻的少年人,居然就已学会了说谎。简直世风日下,道德沦亡。”

    小丁一怔,连忙分辨道:“我没有说谎。”

    苍松道人冷笑道:“没有说谎?哼,世上那里有这么多残缺的剑谱?又哪会有这么凑巧,恰好就让你父亲得到了这残缺剑谱上的精华?你以为这是说书人讲的传奇故事吗?简直荒谬!”

    小丁低下头,默不吭声。虽然他有心继续辩解,可是忽然之间,却又发现自己确实无话可说。因为事情的确就是这么凑巧,就是这么传奇。哪怕再不合理,但它就是发生了,又有什么办法?

    但别人不相信,却也理所当然吧?将心比心,设身处地想想的话,小丁发现假如有人对自己说,他有了这么一种奇遇。那么小丁自己也是不肯相信的。除非,小丁愿意把那页残缺的剑谱拿出来,给在场众人观看。

    但这也不可能。因为七大剑派都是小丁预定了将要挑战的对象。假如把剑谱给他们看了,那么“天外流星”这一招的秘密,便会被他们完全洞悉。以后也不会再起作用了。所以试问,小丁又怎可能拿出剑谱呢?

    看见小丁不说话,苍松道人更感觉自己找到了真相。他嘿声轻哼,续道:“刚才那一招凌厉奇诡,是极高明,极深奥的剑法。只是功力还稍嫌不足而已。

    这种剑法在我们七大剑派之中,已经可以算是镇山绝招之一,怎么可能随便流落江湖?一个普通年轻人,没有师长指点,又怎么可能单凭自己,就学到其中的精髓?

    所以,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根本没有什么残缺剑谱。是某位高手特地创出这一招,然后再传授给这年轻人的。而这位高手……”

    顿了顿,苍松道人双眼目光凌厉如剑,紧紧盯住了程立。一字一字地缓缓道:“显而易见,这位高手只可能是你,程庄主!”(未完待续)

5:土鸡瓦犬

    霎时间,全场静默,鸦雀无声。萧剑诗、小雷、小方、小马等四人,都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拳头,显得十分愤怒。小丁更加全身颤抖,在愤怒之余,更感觉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相反,七大剑派众人,都带着满腹的怀疑、戒备、警惕等等诸如此类的情绪,把目光投向程立。在他们心中,此刻很明显地同时都泛现出同一个疑问:黑煞神君究竟想要干什么?

    七大剑派历史悠久,早在好几百年以前,便已经创立。像这种名门大派,最注重之事,必然是自身道统之延续。所以如果朝廷施加压力,他们通常都不会硬扛。

    像这次就是如此。为了避免被朝廷打击,七大派可以主动派人前来白玉京找门路,拉关系。那都算不上什么。

    但是,假如有人特地针对七大派的武功剑法,创出专门克制七大派的剑招,那么事情的性质,便完全不同了。

    朝廷的打压,对于影响力枝繁叶茂,势力根深柢固的七大派来说,顶多只是修剪一下这七棵大树之上的枝叶而已,并不会损伤根本。只须假以时日,损失的枝叶,迟早都能够重新长回来。

    但假如有人专门创出克制七大派武功的剑招,那么如此所为,毫无疑问就是在掘七大派的根基!根基受损,正是皮所不存,毛将焉附?七大派迟早也得轰然倒塌,化为历史的尘埃,彻底消失不可。

    这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事实上,刚才小丁和鱼帆的一战,在场众人全都看得清清楚楚。论根基,小丁不如鱼帆扎实。论内力,小丁不如鱼帆深厚。论武器,小丁这口青钢剑,也根本比不上鱼帆的百炼宝剑。论剑法之稳定、准确、狠辣、速度……小丁也根本没有任何一样,能够比得上鱼帆的。

    但到了最后,偏偏就是小丁一招便击败了鱼帆。而且在事实上,假如小丁没有刻意剑下留情的,那么飞起来的,就不是鱼帆的剑,而是他的脑袋了!

    这还不算可怕。更可怕的,是华山、昆仑、崆峒、青城、峨嵋、长白等其余六派人马在旁边观战之时,都本能地设身处地,把自己代入到鱼帆的位置上去。然而他们便震惊地发现……

    同样挡不住!无论他们是使用华山的“清风十三剑”,还是昆仑的“震雷三十六剑”,抑或崆峒的“七星剑法”,甚至青城的“雌雄龙虎剑”,以及峨嵋的“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又加上长白的“狂风飘雪剑”,诸如此类的等等绝技,结果都和刚才鱼帆所使用的“飞鱼一百零八刺”没什么区别,照样也只有被那着“天外流星”一招击败的份。

    这就实在太可怕了。一旦这招“天外流星”流传至江湖之上,到时候人人都可以轻易学会,然后人人都能随随便便就击败七大派里的高手。那么七大派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和理由?恐怕顶多两、三年时间,七大派便要分崩离析,彻底变成明日黄花了。

    毫无疑问,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所以刹那之间,练武场上的气氛,赫然迅速变得险恶起来。不少人都下意识伸出手,按住了自己腰间的剑柄。

    过去好半晌,华山派的蔡行锋,率先开口道:“苍松道兄说的话,听起来也很有道理。那么程庄主,请问这一招‘天外流星’,究竟是不是你创的?”

    程立长身站起,向七大派众人扫了一眼,淡淡道:“我说不是,你们信么?”

    没有人说话。但只要看看七大派众人眉宇间的神情,便都知道了。十分明显,他们都不信。

    蔡行锋深深吸口气,凝声道:“程庄主,事实上,无论我们信不信也罢,都已经无关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希望这招‘天外流星’,从此不要再出现于江湖之上。这样的话,对彼此都是最好的。”

    长白派苍松道人大声道:“不错。程庄主,你能不能当天发个毒誓,保证这着邪门歪道的鬼剑招,永远不再出现?只要你发誓,七大剑派仍然是你的好朋友。否则的话,恐怕就有些不妙了。”

    此话一出,场上气氛赫然再度紧张起来。因为苍松道人这个要求,很明显已经把程立逼到了再也退无可退的地步。彼此是敌是友,俨然已经可以一言而决!

    小丁紧咬牙关,眼眸里仿佛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绝望。须知道,那是七大剑派啊!江湖名门正道中的名门正道,创派数百年,不管朝代怎么兴衰更替,始终屹立不倒的七大剑派!

    对于小丁这种初出道的年轻人们来说,七大剑派简直就像七座大山。其中随意一座山,都已经足够把他们压得粉身碎骨。更何况,现在是七座山同时压下来?那样的话,想必即使是程庄主,也绝对扛不住吧?

    这一刻,小丁害怕得全身发抖。可是害怕到了极致,反而生出一股奇异的勇气来。在他依旧单纯的内心里,只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可以因为自己,就连累程庄主成为七大剑派的敌人。

    一股热血陡然上冲,带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小丁竭尽全力,嘶声大声道:“不,不关庄主的事!是我!‘天外流星’是我的!我答应你们,今后终生不再用剑,也不再行走江湖!保证不会让‘天外流星’传出去!假如若食言背信,教我乱剑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小丁的喊叫声中,隐隐然已经带了几分哭腔。旁边的小马、小雷,小方等人,同样也是热泪盈眶,可是又深感无能为力,只好紧握着拳头,深深低下头。为自己的软弱而流泪。

    小丁是一个学剑的人,更是一个决心要在江湖里出人头地的年轻人。假如他终生不能再使剑,终生不能在江湖中走动,那么他即使还能活着,却也已经等于死了。毫无疑问,这对于小丁来说,正是最残酷的结局。

    苍松道人微微冷笑,环顾身边众人,眉宇间不期然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七大派毕竟是七大派,是江湖中名门正派里的名门正派。虽然程立是国公,是驸马,是皇帝身边红得发紫的新贵。可即使如此,只要七大派联为一气的话,还是拥有足够的份量,可以压服程立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不存在胆敢无视七大派的人。以前的雷无咎和朱有泪不行,李焚舟也不行。程立?他更加不行了。

    现在,那个叫小丁的年轻人已经屈服。距离程立低头,想必也不远了。只要再稍稍加一把劲,就可以完全成功,完全胜利了。

    满场静默,一片肃杀。无从言喻的沉重气氛当中,程立忽然笑了笑。温言道:“小丁,刚才那一战,你表现得非常好。不过现在,你应该也累了。所以先退下吧。”

    小丁用力捏着自己的剑柄,颤声道:“庄主,我,我对不起你。”

    程立反问道:“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我?我问你,你说‘天外流星’是从一页残缺剑谱里学到的,有说谎吗?”

    小丁用力擦去泪水,摇头道:“没有。”

    程立再问:“那么这页残缺剑谱,是令尊交给你的,还是我交给你的?”

    小丁不假思索,立刻道:“是我爹。”

    程立又问:“那么在剑谱上记录这招剑法的,是不是我?”

    虽然小丁并不清楚。那页残缺剑谱的本来主人是谁。但剑谱的纸张已经泛黄,少说也得有二、三十年以上的历史了。说不好,这页剑谱的年纪比程立还老,当然不可能是程立记录这招剑法的。所以小丁再度摇头:“不是。”

    程立双手一摊:“看看,你没说谎,记录剑法的人也确实不是我。那我们都没有错。既然没错,那又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说法?”

    苍松道人见势头不对,连忙大声道:“程庄主,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就这么看不起我们七大派,连一个小小的誓言都不肯发,非得和七大派做对吗?程庄主,我劝你还是三思而后行啊。”

    程立连看都不看七大派众人,向萧剑诗笑问道:“剑诗,你认为所谓的七大派,应该要让我看得起吗?”

    萧剑诗连连摇头道:“不可能,当然不可能。换了是论剑春秋,又或者封刀天下,那还差不多。但区区七大派?哈哈~对师父您来说,不过一群土鸡瓦狗罢了,根本没有任何资格,可以让师父您看得起。”

    这话一出,七大派众人当即勃然大怒。苍松道人喝道:“小子,你说什么?有胆子的,你便再说一遍!看看道爷的这口剑,究竟是不是吃……”

    喝骂未毕,却陡然从中断绝。只因为苍松道人看见了——刀!

    不,并不仅仅是苍松道人。还有华山蔡行锋、昆仑方铁鹏、崆峒乌天朗、青城宋不劳、峨嵋宇文青云,以及其余七大派的所有人,他们都突然就看见了一口刀!一口黑漆漆的,在无声无息之间出现,携带了凛冽死亡煞气的刀!

    从幽冥中而来,突破了空间限制,应念而生,随时都可破空而出的——“先天破体无形刀炁!”

    真正的破体无形刀炁,需要吸纳死灵之气才能释放。故此数量有限,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决不可妄用。

    但程立以暗物质和劫力,去进行改良之后的破体无形刀炁,却没有这种限制,完全可以无限量地发刀。弥补了正版最大的缺点。

    如此相对比较之下,完全可以说,程立的破体无形刀炁,威力甚至还在正版之上。即使是破体无形刀炁的正宗传人,“封刀天下”的使者,号称天下第一狂人的楚狂客,肯定也要甘拜下风。

    刀炁悬空,凝立不动。锋芒所指,正是七大派众人的眉心要害!刹那间,七大派众人无论修为高低,全都噤若寒蝉,一动不动。甚至就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一个不好,便招致杀身之祸!

    华山派的蔡行锋,喉头艰难地滑动了一下。涩声道:“程、程庄主,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程立从容道:“意思就是,刚才我的弟子萧剑诗,说得十分正确。你们七大派,在我眼里就是一群土鸡瓦狗。只要我愿意,随时随地都能把你们杀个精光。所以,不要再问我,是不是看不起你们这种蠢问题。你们连这个资格,也都没有。”

    顿了顿,程立又向他们分别扫了一眼,冷冷道:“小丁,小雷、小方、小马他们四个人,都是我的弟子。假如是公平公正的挑战比试,那么倒也生死无怨。但假如有人想要恃强凌弱,又或者以众凌寡,甚至使用偷袭下毒之类卑劣手段来对付他们,那么他千万要小心,绝对不要被我发现。否则的话,哼,我程立就要让他们知道,甚至叫做株连九族!”

    一番说话,说得杀气腾腾,直教在场的七大派众人,全都不寒而栗。同时,更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的强烈屈辱感还有愤怒感,在众人心头荡漾开来,并且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数百年来,武林之中都以“刀剑二圣地,佛道儒三教源流,七大剑派,八大世家,十大帮会”这些组织为正道栋梁。

    二圣地长久隐世不出,三教源流也极少出面过问江湖之事。所以“七、八、十”这三者,便是江湖中的主流力量。一向备受推崇尊敬。

    虽然近数十年来,这个江湖格局开始逐渐有所改变。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七大剑派仍极受江湖众人尊重。蔡行锋、苍松道人等,皆以身为七大剑派的弟子而自豪。却几曾试过被人用刀子指着鼻子,说他们其实根本只是一群土鸡瓦狗的?

    刹那间,七大派众人全都气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但破体无形刀炁始终指着他们的致命要害,试问,又有谁敢轻举妄动,多说半句无谓的废话?

    程立看着他们这幅狼狈模样,不禁淡淡一笑,道:“为了对付你们这些土鸡瓦狗,还要我特地大费周章地去创一式剑招?创出剑招之后,却又自己不动手,把它交给名年轻人?哈~实话实说,你们也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吧?杀你们,何须如此麻烦?”

    话声才落,程立陡然举手朝天。霎时间,所有无形刀炁全被召集回来,相互融合汇聚,赫然凝聚成一口通天彻地,仿佛东海龙宫中那枚定海神针般巨大,却是通体黑漆漆的琉璃宝刀!

    一股前所未有的凶威杀意,重重轰进七大派众人的心灵。瞬间,众人神为之夺,气为之馁,身心皆遭震慑,竟是不约而同,皆感双膝发软,当场“扑通~扑通~扑通~”地纷纷跪倒。人人面色苍白如纸,满头满身,尽是淋漓冷汗。

    程立淡淡一笑,向无限穹苍之中一指。无形刀炁就如一道漆黑的雷霆,由下而上冲霄而起,直入无垠青空。下个瞬间,天空中的云海,竟被这一刀重重斩成两半,再也无法恢复。

    如此神威,简直教七大派众人皆为之骇然欲绝。至此,他们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原来自己确实只是一群井底之蛙。再回想起之前的种种所作所为,当真何其可笑?

    刀炁已散,程立并未再聚。他一挥手,淡淡道:“诸位,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做,就不留客了。请吧。”

    说话已毕,程立更不再停留。他背负双手,带着萧剑诗和四小,径直离开练武场去了。

    直至程立他们已经离开良久,七大派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好不容易重新回过神来。抬头相看彼此,眉宇间都深具羞惭之色,谁也没心思再说话了。

    七大派众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爬起来。相对苦笑。正在尴尬之际,忽然脚步声又起。一名国公府内的家仆走过来,客客气气地请他们离开。

    七大派众人,自然也都没面目继续留下了。能够赶快离开,当然是求之不得。当下众人匆匆似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就像逃命一样从国公府“逃”了出去。

    本来是为了和黑煞神君拉关系,结交情而上门的,未想到中途却变了兴师问罪。到最后好处拿不到,反而恶了黑煞神君。这一趟,七大派众人可说是里子面子,统统都丢得精光了。

    溯源祸始,一切自然都是鱼帆和苍松道人之两个的错。昆仑、崆峒、峨嵋等三派,不由得对他们两个都产生了相当的不满。华山和青城两派,同样也感觉似乎被长白和海南两派拉下了水,深觉冤枉。

    不过无论如何,江湖中人都知道,“七大剑派,同气连枝”。纵然彼此有所不满,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发作翻脸。否则的话,损失只会更大,更让人看笑话而已。

    七大剑派众人无法,只好先回到落脚的客栈里歇息。事情既然都办砸了,他们也无意再继续逗留在白玉京中。故此都打算先歇息一晚,明天便各自启程回去。

    苍松道人似乎心情郁闷,在客栈里吃过晚饭之后,也不上房歇息,反而要出门散心。他门下的弟子们,见师父一张老脸黑得活像包公似的,谁也不敢多说什么。至于其余六大派中人,虽然都看见了他要出去,但这个时候,人人自顾不暇,还哪里有心情再去多管别人闲事?

    所以苍松道人便独个儿离开了客栈。他信步由缰,走到白玉京主干道的“天街”之上。这里是白玉京中一等一的繁华之所,虽然时已黄昏,但街道上仍熙熙攘攘,游人如织。街道两旁有许多小摊贩,正在叫卖各式货物,热闹得很。

    苍松道人却并未在此停留,很快便转入了旁边一条相对比较僻静的小路,走进一家冷清小酒店中。

    这家小酒店地方狭窄,只容得下两张酒桌。其中一张旁边,已经有人坐着了,另外一张还是空的。但苍松道人偏偏就走到那张有客人的酒桌旁边,就在这家小酒店唯一的客人对面坐下。伸出右手,屈曲手指,在那酒客面前连敲三下。

    那酒客头上戴着斗笠,即使坐下,也不摘除。听得敲击声,他当即抬起头来,向苍松道人看了一眼。淡淡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酒店里光线昏暗,这酒客的脸容,又大半都隐藏于斗笠阴影下,也看不清楚模样。只是两颗眼珠子,却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明显内功修为极高。同时,更彰显出几分浓重的神秘感。

    苍松道人沉声道:“已经办妥了。程立果然和预料的一样,出手狠狠教训了我们七大派。”

    那酒客问道:“没死人么?可惜,可惜。”

    苍松道人狞笑道:“没死也不要紧了。反正我们七大派从程立的国公府里出来之时,一个个不是惭愧,就是愤怒。同时更是深深的狼狈。沿途上很多人都有看到,很多人都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

    那酒客赞道:“干得不错。这样一来,日后你们这些七大派中的人,假如发生了什么变故的话,别人根本不用想,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把这笔帐算到程立头上去了。”

    苍松道人咬牙切齿道:“这姓程的臭贼,要不是他,我的寒梅师妹和墨竹师弟,又何至于会葬身大海,尸骨无存?哼,这笔帐,贫道一定要叫他血债血还!”

    那酒客语气冷静,全没有像苍松道人一样的激动。他淡淡道:“苍松,你和寒梅墨竹他们的关系,倒也少见得很。

    嘿,你要报仇无所谓,但程立那小贼的实力,今天你也该见识过了吧?单凭你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报仇不成的。还是必须要请出你们七大剑派的底蕴,才有那么一点儿可行性啊。”

    苍松道人咬牙切齿道:“我也明白。所以回山之后,我一定全力斡旋。哼,那个该死的小白脸,真以为我们七大剑派,之所以能够在武林中立足这么多年,是全凭面子的么?只要我们的太上长老出马,肯定可以把这小贼杀个片甲不留!”

    那酒客摇头道:“不够。你们七大剑派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要杀程立,可不是区区一两名太上长老出手,就能够办得到的。更何况,你也未必能够请得到这些高手上台,去和程立硬碰硬。除非……”

    苍松道人讶异道:“除非什么?有话就说完,别说一半留一……”

    “噗~”沉闷响声过去,苍松道人的话,突然从中断绝。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小腹,只见一口精光闪烁的利剑,竟从桌子伸出来,深深刺入了苍松道人的身体里,前入后出,直没指剑柄!

    “格格格~”

    苍松道人双眼活像金鱼一样向外吐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于支持不下去,“呯~”颓然趴在酒桌上。再也不动了。

    那酒客发出一阵教人毛骨悚然的森森冷笑,自言自语道:“区区一个苍松,还真不够的。不过……假如是这次进入白玉京的所有七大派中人,全都死个精光的话,那么相信这道菜的火候,也差不多够了。

    呵呵,嘿嘿,哈哈哈~程立,我便要认真看看。单凭你一个人,究竟能够对付多少位七大剑派的老不死了?”(未完待续)

6:事情发了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

    **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

    正所谓久别胜新婚。分别多时,如今重聚,程立和凌雨诗二人,当天晚上少不得缠/绵/缱/绻,共逐鱼/水/之/欢。凌雨诗竭/力/逢/迎,梅开数度之后,终于精疲力竭。只落得个眯着如丝/媚/目,瘫软在锦榻之上**/细/细的下场。

    但由于彼此体质的差异,所以即使到了这地步,程立还只是刚刚开了个头,远远未能满足。没奈何,只好把永嘉公主也一起叫过来,让她帮忙救火。

    永嘉公主早知自家夫君的天赋异禀,故此也等候多时了。当下落落大方,就在凌雨诗面前,和程立再度开始吟起诗来。所吟的,乃是一首《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嗯,古人诗句,大有深意,可谓字字珠玑,绝对值得一品再品也。

    程立奋发神威,仿佛化身为长坂坡上的赵子龙,于百万军中,七进七出,再进再出,又进又出,终于中心开花,把永嘉公主这敌将斩于马下。

    折腾过这么一大轮,永嘉公主再是生力军,照样也已经师老兵疲,无力再战了。但旁边的凌雨诗得了个喘息之机,却又东山再起,缠上来继续再战。不过终究败军之将,不足以言勇。才三两下手脚,赫然再度大败亏输。

    连输两轮,凌雨诗大大不忿。于是眉头一皱,计上心头。竟然拉着永嘉公主,和她一起订立了攻守同盟。然后双姝联手,再来个前后夹击,果然收获奇效,当场就让程立口吐白沫,大败亏输。

    可是程立这个人,最值得夸赞的一点,就在于那种永不言败的精神。于是只不过稍加喘息,立刻便又振作奋起,再度抖擞精神,挥师直进,大肆攻城略地起来。

    凌雨诗和永嘉公主早有准备,当下不慌不忙,再度联手合击。这下子,当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彼此你来我往,杀得遍地狼藉,战况激烈得几乎无可形容。

    幸亏程立终究技高一筹。凭着从小在荒野中被野狼所抚养,从而培养出来的一股原始野性力量,终于成功斩将夺旗,成功让双姝纳首称降,并且签订了城下之盟……

    总而言之,这一晚上,程立和凌雨诗还有永嘉公主,基本上就没怎么睡,全都忙着厮杀去了。也因此,当第二天程立满脸神清气爽地开门走出来之际,早已日上三竿,甚至都快要到晌午了。

    永嘉公主和凌雨诗二人身边的侍女,红着脸匆匆入房,去替主子清理打扫战场。程立则回头嘱咐了几句,让二人好好休养。随即径自往前院而去。

    前院大厅正堂之中,萧剑诗、马拳(小马)、方耀明(小方)、雷沉(小雷)、丁渐飞(小丁)等五人,都已经等候多时了。看见程立走进来,五人立刻同时迎上,分别抱拳行了礼。

    程立摆摆手,让他们不必多礼。随即走到主位上坐下。笑道:“小丁、小雷、小方、小马。你们都想好了没有?”

    四小相互对望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齐声道:“我们都想好了。师父再上,请受徒儿一拜。”赫然同时跪下,向程立深深下拜。

    昨天在练武场上,当着七大剑派的人,程立曾经亲口说过,四小是自己的弟子。说到当然要做到。而且四小确实都是天赋极高,前途无限的年轻人。只要能够得到一个机会,那么他们的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不过当上程立的徒弟,也并不全是好事的。程立自己知道自己事。不但有很多敌人,而且这些敌人都强得有些离谱。一流高手都算小儿科了,绝顶高手才是标准配备。甚至极元高手亦大不乏人。投身程立门下,将来所要面对的,绝对也是超出一般程度以外的危险。

    但四小都是心比天高的年轻人。再加上经历了昨天七大剑派的事之后,他们都明白单凭自己这点本事,是不足够在江湖中闯荡的。那些所谓的名门大派,随随便便略施手段,便可以把自己这种无权无势的穷小子给玩死。

    投入程立门下,一来大树之下好遮荫。二来也可以学到更高明的武学。正是一举两得。纵然日后会因此面对危险,可是闯荡江湖这回事,本来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真要怕危险的,又何必跑江湖呢?干脆就在乡下种地,岂非安稳得多么?

    四小心意坚决,毫无犹豫。程立自然也看得出来。既然他们都不怕了,那么程立当然也不会再瞻前顾后。

    当下程立一挥手,早有仆人端着茶壶和茶杯送上来。四小分别斟了一杯热茶,双手捧杯过顶,请师父饮茶。程立接过茶杯之后呷了一口,四小又分别向师父连磕三个响头,口称师父。这拜师之礼,至此就算完成了。

    程立满意地点点头,连拍三下手掌。当下又有四名仆人走出。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木盘。盘上分别有一口剑、一口刀,还有两卷书册。

    程立拿起那口剑,只见此剑形式奇古。一旦拔剑,则立刻有森森 剑气逼人眉睫而来。剑光闪动,竟是碧绿色的。

    “这口剑叫绿柳,是巴山顾道人的遗物。昔年顾道人以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纵横天下,死在这柄剑下的剑客。也不知有多少了。可惜顾道人去世后,巴山剑派就此没落,那绝世的剑术,也湮没失传。”

    程立顿了顿,道:“小丁,你日后要行走江湖,假若没有一口利器,那可不像话。这口绿柳剑,就赐予你。日后,我也会把巴山剑派的回风舞柳剑传授给你。正好与你那招‘天外流星’相互成就,相得益彰。”

    当初程立在“洞天福地”之内,曾经通过“守护者”,和包括孤独侯在内的一些武林高手相遇。这些高手当中,近者乃是五六十年之前的人物,远者则已经属于百余年之前。其中就包括巴山顾道人。

    顾道人的剑术清灵高妙,冠绝当世。但他不太会教徒弟。所以在他“死后”,巴山剑派也陷于分裂。再传几代之后,便就此在江湖上湮没了。所以当今世上,能够知道顾道人这个名号的,已经寥寥无几。

    程立虽然得到了顾道人的传承,但本身更钟意刀。所以并未上手修炼。如今便把这门绝技改为传授给小丁,让回风舞柳剑得以再现江湖,也算是一段佳话。

    至于这口绿柳剑,却是程立在“洞天福地”一战之后到处寻宝,在顾道人于巴山所留下的藏金之地当中发现的。

    ”小丁同样没听说过什么巴山顾道人。但听师父说得郑重,心下也知道这门剑。必定非同小可。当下不由得喜动颜色。毕恭毕敬地双手接剑,郑重道了谢。

    程又拿起那口刀。却见这口刀厚背薄刃,刀身平直,弧度并不明显。刀头则形成一个极显眼的斜角。造型上有点像唐朝的横刀,又有点像是扶桑的打刀。但无论如何,这口刀同样也是一件吹毛断发的利器。绝不在绿柳之下。

    “这口刀,名为‘断弦’。是昔年刑部一位前辈姜断弦所留下的。说起这位前辈,其实我自己的刀法,也从他那里得到了许多启发。所以姜前辈也可以说,就是我的半师。”

    程立顿了顿,道:“小雷,你家传的奔雷刀法,虽然也算不错。但终究未至一流境界。所以我把姜前辈所创的‘断弦三刀’传给你。望你日后能把它继续发扬光大,甚至再进一步,推陈出新,走出属于自己的路。”

    小雷也同样感激万分。当下上前双手接过‘断弦刀’。明显对此刀爱不释手,欢喜万分。

    程立再拿起其中一卷书册。笑道:“小马,你喜欢用拳。一寸短一寸险,近身相搏,最是凶险万分。

    这卷书册里,记载了《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里面的两门绝技,分别是天移地转大移穴法,还有天固地磐大无极身。练成这两门绝技之后,威力绝不在佛门的金刚不坏身之下,甚至犹有胜过。不过,这两门绝技都属于魔门。你愿意学吗?”

    小马毫不迟疑地用力点头,道:“既然是师父所赐,那么弟子当然愿意。何况武功就是武功,是正是邪,只看由谁来用而已,本身并没有好坏的吧。”

    程立颌首道:“你有这种觉悟,那就很好。拿去吧。修炼这两门绝技,其实还需要特殊的药物内服外浴。药方也夹杂在书中。你要配药的话,只管吩咐府中的管家便可以了。”

    小马同样欢欣鼓舞地接过秘笈。显而易见,这份礼物十分对他的胃口。

    程立再接过最后的木盘。凝声问道:“小方,你的‘魔眼’宝剑,同样也是削铁如泥的利器。而你的剑术,虽然目前火候还浅,但看得出来,当中潜力极大。真正修炼到极精深时,绝对要比七大剑派的剑法更强。可以和为师说说,这剑法是怎么来的吗?”

    小方点头道:“是。其实我少年时曾经遇上过一名怪人,他说自己叫做独孤痴。又说我很适合学他的剑法,于是硬是把剑法教给我。可是又不准我叫他师父。这口魔眼宝剑,也是他送给我的。”

    程立沉吟道:“独孤痴?倒没听说过。不过武林中卧虎藏龙,世外高人很多。有这样一位不为人知的高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不过小方,我看你的眉心之间隐隐发黑,似乎有一股精气郁结。这是怎么回事?”

    小方苦笑道:“因为独孤痴的剑法很绝,也很邪。练成之后,确实就会有一股精气郁结。每隔一段日子,都必定要将这股精气渲泄出来,身心才能保持平稳稳定。不然的话,自己就会发疯。而宣泄的方式,只有两种。一种是杀人,另一种是女人。”

    程立点点头,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样。但这种精气郁结,并不是好事。即使你以杀人或女人的方法,把精气宣泄了出去,其实还是会有所残留。天长日久,便会影响人的性格。

    独孤痴……呵呵,虽然我没有见过他,但从你的描述之中,再加上你的剑法,也大概可以想象得到,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了。那么,独孤痴如今在哪里?”

    小方叹道:“已经死了。我遇上他的时候,是在一处深山里。当时他已经受了很重的伤。即使养好伤势,也变成残废,两条腿根本不能动了。所以他找不到人来杀,也没有女人,最后便发了疯,自己用魔眼把自己刺死了。”

    程立点点头,道:“和我想象的差不多。其实要化解这股郁结的精气,也不算难。只要修习王道正气的内功,就可以了。这里有一部内功心法,名为先天混元功,最是王道。只要你按部就班,把这部内功练成,自然就能化解掉那股郁结的邪气,剑术也能更上一层了。”

    旁边站着的萧剑诗,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问道:“师父,你说这卷内功……是先天混元功?那不是华山派的绝顶武功么?”

    程立回头道:“哦,剑诗你听说过?”

    萧剑诗连连点头,道:“是。以前听世叔(诸葛太傅。萧剑诗曾经是他的记名弟子)提起过。世叔说,约莫两甲子之前,华山派的掌门叫做宁不群,江湖中人称‘长胜八百战,武艺天下尊’。

    宁不群把华山派的旧有武学,重新加以整理和修改。然后又推陈出新,合共归纳为九门武功。包括内功、拳掌、剑术、轻功等。这九门武功,就是华山派武学的总纲。其中,先天混元功号称是总纲中的总纲。故此又说‘华山九功,第一混元’,最是厉害不过。

    不过,据说这位宁掌门后来忽然离奇失踪,也不知究竟是生是死。在他之后,华山派便分裂为气宗、剑宗、还有混元宗三个支脉。其中气宗重气,剑宗重剑,混元宗却特别注重拳脚。

    但这三宗不管是注重什么也罢,都没有传承到先天混元功。据说当年宁掌门还没来得及把混元功完全传授给三个徒弟,便突然失踪。三个徒弟都只各自学到一部分混元功残篇,然后便根据这些残篇,各自又领悟出一套新的内功。这也是华山分裂为三宗的重要原因之一。”

    程立笑道:“不错,确实就是这样。不过机缘巧合之下,我也得到了这全本的正宗先天混元功。现在就传给小方你。

    不过,若学此功,将来恐怕会和华山派有些纠葛。不知道你怕不怕?假如害怕的话,我也可以另外再找其他内功心法,去帮你化解邪气郁结的问题。”

    小方摇摇头,道:“不必。弟子就要学这个。谢师父成全。”

    程立一笑,把这卷“先天混元功”秘笈交给小方。至此,四名新收的弟子都各有得着,不由得都大感欢喜。

    既然同时拜了师,那么彼此之间,就是师兄弟了。萧剑诗入门最早,毫无疑问就是大师兄。但小方、小雷、小马、小丁等四人,都同一天入门的。那么究竟谁是师兄,谁是师弟呢?

    众人讨论一阵,最后决定以年纪大小排序。小方年纪在四小中最长,是二师兄。小雷比他小三个月,是三师兄。小丁却又要小了半年,是四师弟。最后的小马,那就是五师弟了。

    排序完毕,程立命人摆上筵席,共同庆贺这件喜事。正在吃喝得热闹之际,忽然间,有仆人进来,向程立禀报道有客人求见。这位客人并非别个,却正是四大档头里位居末尾的的“夺魄”秋夜雨。

    程立连忙吩咐仆人,把水龙吟带来。片刻之后,水大档头走进屋中。程立起身迎接,吩咐仆人再准备多一副碗筷。

    水龙吟却摇摇头,神情很有几分严肃,凝声道:“程兄,我这次来,可不是为了喝酒,算是有公务在身的。嗯……昨天是不是有七大剑派的人,上门到你这里来闹事了?”

    程立皱眉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吗?”

    水龙吟叹口气,道:“七大剑派的这些人,离开你的国公府之后,就到城里的百福客栈投宿。可是今天一大早,客栈的店小二却突然发现,七大剑派的这些所有人,全都被砍下脑袋,死在房间里。连一个活口都没有。”

    程立微吃一惊,凝声道:“都死了?华山蔡行锋,昆仑方铁鹏,崆峒乌天朗,青城宋不劳,峨嵋宇文青云,长白苍松道人,还有海南鱼帆。都死了?”

    水龙吟叹道:“不错,一个都没跑掉,全死了。这件事被报到京兆府衙门,衙门派出捕头勘察,知道了死者的身份之后,觉得事关重大,所以也报告了绣春楼知道。

    恰好我有空,正在楼内当值,所以这件事就转到我手上了。我找来楼里的耳目问了问,却发现程兄你居然和这些人曾经打过交道。所以只好上门来问个究竟。程兄,这件事,应该和你没有关系吧?”

    程立摇头道:“这些人不是我杀的。昨天的具体经过,其实是如此如此……”当下就把昨天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连前因后果都没有遗漏。

    水龙吟听得极认真,又问了几处细节。随即点头道:“事情经过原来如此。我就知道的,这些人不太可能是程兄下手所杀。

    如果真是程兄,哈哈,这些人根本没有机会走出燕国公府吧?即使程兄想撇清关系,也完全可以让他们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可能还留下尸体。”

    程立笑道:“还是水大档头知道我。”

    水龙吟却又叹了口气,道:“但仅仅我知道程兄,那是没有用的。昨天有很多人都看见了,七大剑派的人从这燕国公府离开的时候,都满面晦气,明显是曾经和程兄产生过冲突的样子。而且,这些人又是死于刀下,被一刀斩头而亡。”

    程立接口道:“偏偏我最擅长的,就是刀法。当日在皇宫里和连城火比武,我用九曜宝刀,大破连城火的丈八乌金枪。这件事发生于众目睽睽之下,很多人都看到了。所以如果我要杀人,也肯定会用刀。”

    水龙吟颌首道:“没错。很多人都已经传开去了。说程兄你的刀法,已经绝对有资格称为天下第一刀。

    这天下太大,程兄你是不是天下第一,或许还不敢打包票。不过说是白玉京第一刀法名家,相信不会有人反对了。”

    程立笑道:“这么说,京兆府衙门怀疑我是杀人凶手了?”

    水龙吟道:“他们会有这种怀疑,倒也不奇怪。不过要说上门抓人,他们是绝对不敢的。程兄完全可以放心。”

    程立沉吟道:“虽说不敢,但怀疑难免。如果不能证明这件事和我无关,恐怕这盘脏水,就真要泼到我头上来了。既然如此,我还是跑一趟比较好。无论如何,总要把真凶找出来,才能洗刷我的清白。”

    站在旁边的小丁,突然大声叫道:“师父,这件事我也有责任。所以我……”

    程立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说话。道:“所以你现在,就应该和几名师兄弟们一起留在这里,什么事也不要管,哪里也不要去,就专门练功好了。放心吧,区区小事而已。为师还应付得来。”

    顿了顿,程立又吩咐道:“剑诗,你是大师兄,那么就多负点责任,看好几名师弟,不要让他们乱跑,明白没有?”

    萧剑诗毕恭毕敬答应了。立刻起身,赶着四小一起去练武场,要他们立刻开始练习。不准多管闲事。四小虽然心中深感不平,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萧剑诗这位大师兄一起去了。

    水龙吟看着四小的背影,赞道:“确实是个很出色的四名年轻人。程兄,恭喜你收了四个好徒弟啦。”

    程立一笑,道:“我是他们师父,那么你也算是他们长辈了。这次来得匆忙,也就算啦。下次上门,记得把见面礼补上。”

    水龙吟一张脸登时变得活像苦瓜似的。连声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小小一个档头,薪俸根本没多少,花销又大,穷得很的。哪里有钱置办礼物啊?”

    程立大笑,却根本不管他怎么叫苦,扯着水大档头的衣领,直接出门去了。

    ————

    之前说程立被册封为国公。龙城公这个名号,我自己总觉得不够顺口。查了查资料,国公都是一字,没有两字的。龙城属于燕国,所以更改程立的爵位为燕国公。后面也一概是这样写了。(未完待续)

7:查案缉凶

    百福客栈,位于“天街”与“虹桥”的交界处附近。占地面积颇大,房间也多,可以一次性接待二百余名客人,算是白玉京内规模比较大的客栈之一。

    客栈的每一所房间,都窗明几净,打扫得十分干净。床铺被褥,也经常浆洗更换,保证卫生。躺在房间里,只要摇一摇铃铛,立刻便有店小二过来,询问是否需要什么服务。起居坐卧,衣食住行,无论客人提出任何要求,几乎都可以得到满足。

    自然,这样周到而齐全的服务,价格亦是不菲。但白玉京内,最不缺乏的就是有钱人。所以即使价格再高,百福客栈依旧客似云来,从来不怕没生意可做。客栈的老板也因此日进斗金,简直就像养了只会下金蛋的母鸡。

    只可惜,这只母鸡现在已经废了。设身处地想想,一夜之间,突然就有好几十位客人,无声无息地丢了脑袋。这样一座客栈,谁敢再住?若是事情可以捂得住盖子,那么也勉强罢了。可问题是,谁也捂不住这个盖子啊。

    当程立骑乘着龙马“太仆”,和水龙吟一起赶到百福客栈的时候,只见京兆府衙门的捕快,已经用粗麻绳拉起警戒线,把整座客栈都团团包围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入。

    客栈四周,散布了至少上百名衙役。有些在维持治安,另外一些则正在详细盘问附近的商铺和摊贩,想要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还有许多其他衙门里的杂役,正在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这样一幕大阵仗,早已惊动了几乎大半条“天街”。警戒线之外,看热闹的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把百福客栈围得水泄不通。人人都向着客栈指指点点,一个个都窃窃私语,显得眉飞色舞。看起来,反倒是兴奋更压过了恐惧。

    水龙吟率先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塞给一名衙役,叫道:“张老三,把水爷我的马拉过去安置好。要是掉了一根汗毛,水爷唯你是问。”

    那名衙役突然被塞过来一根马缰,不禁很有几分莫名其妙。定眼一看,看见原来是水龙吟,登时面色大变,换上了满脸笑容。点头哈腰道:“是,是。水爷尽管放心。您这马别说掉了根毛,就是多叫唤半声,您也尽管砍了小的脑袋去。”

    水龙吟哈哈一笑,道:“张老三,你小子倒乖巧。现在情况如何?胜捕头,沈捕头,还有田捕头他们,还在里面?”

    张老三恭恭敬敬道:“是。不仅是胜捕头他们,还有‘捕神’刘击烟,他老人家也到了。毕竟事情太大,单单我们京兆府衙门的小肩膀,可担不起这幅重担子啊。”

    水龙吟皱了皱眉,道:“老刘也到了?嘿,麻烦麻烦,棘手棘手。”顿了顿,回首向程立道:“老程,待会儿可得请你多多担待一些了。捕神刘击烟,那可是六扇门里有名的煞星。他和‘捕王’李玄意,还有‘捕侠’柳独锋”,合称三绝神捕。曾经亲手抓拿过无数大奸大恶,满手血腥的恶徒。”

    程立颌首道:“听起来是位刚正不阿的公门中人。这样的好汉子,我正想与之结交一番。怎么老水你又让我多担待呢?”

    水龙吟叹道:“就是因为太过刚正不阿了。所以谁的面子都不卖,作风强硬得不得了。只要是他觉得有嫌疑的对象,都会来回盘查询问,半点余地不留。往往会让被询问者感觉遭受严重侮辱。所以……所以……咳咳~总而言之,老刘其实不是坏人,也不是刻意要与人为难的。老程,还请你多担待了。”

    程立也随手把“太仆”的缰绳交给那名衙役张三,颌首道:“只要是为公不为私,那么无论这位刘捕头怎么询问,我都不会怪罪的。”

    水龙吟舒了口气,道“这样最好,最好不过了。来,咱们进去。”率先扯开用粗麻绳拉起来的警戒线,矮身从下面钻了进去。

    程立自然也跟上。两人并肩走进客栈大门,立刻就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而来。放眼张望,只见客栈大堂之内,所有桌椅都已经被搬开到墙角落处叠好,空出了大片地方。

    二十几具尸体,全部以白布覆盖,一字并排,安置于空地之上。好几名老仵作正围聚在这些尸体旁边,用各种方式进行检验。他们用的方法,有没有效程立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绝对彻底,绝对暴力。

    霎时间,程立禁不住回想起了自己少年之时,在研究所里,和那个养父老头子一起看的某部戏剧,名为《人肉叉烧包》!

    那部戏实在太恶心,太血腥了。所以从那时候开始,程立都一直拒绝“叉烧包”这种食品,甚至只是看见了包子,都会觉得恶心想吐。

    此时此刻,这些仵作们的所作所为,虽然距离叉烧包还远得很。但继续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这些遗体唯一剩下的用途,也真的只能拿来做叉烧包了。

    就连程立和水龙吟,这么两个见惯了生死的人,骤然看见眼前这么一幕类似于屠宰场的场景,也都会出现极度不适应的感觉。至于其他人,便不用再多说了。

    事实上,如今在客栈之内,不但有衙役,有仵作,有捕快,也有店小二和客栈老板。那些店小二们聚集在一起,缩着身体蹲在角落里,一个个活像鹌鹑似的。客栈老板则哭丧着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也难怪老板这模样。客栈出了人命案子,本来已经是个沉重打击了。这些仵作们再来这么一手,以后还有哪位客人,敢在这里住宿?甚至乎,就是把整座客栈都拆掉再重建,恐怕也不成。到头来,或者卷铺盖回乡下种田,已经是客栈老板最好的结果了。

    这些仵作老手的检验,是如此深入和彻底。以至于衙门里的衙役和捕快们,一个个也都面色如土。

    程立举目环顾,发现“铁胆”胜一彪、“长刀”沈云山、“分金手”田大错这三人,也都在内。他们是京兆府衙门的捕头,以前曾经和武林八大世家之中的南寨寨伍老主,还有北城城主周雪宇一起,与程立坐下来喝过酒的,故此双方也算有些交情。

    看见程立和水龙吟二人走进客栈,胜一镖等三人连忙迎上,各自拱手行礼。水龙吟摆摆手,皱眉道:“不用多礼了。话说回来,怎么在这里就进行检验?”

    “长刀”沈云山无奈地道:“还不是我们那位捕神的意思。他非要在这里进行检验,说是必须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否则的话,时间一长,很可能本来还残存的证据,就会从此湮灭。”

    “分金手”田大错也叹气道:“唉~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何况还是官大三级?所以我们也没办法,只好任由捕神做主了。就是可惜了这家客栈的老板,一辈子的心血,就此毁于一旦。当真可怜。”

    水龙吟耸耸肩:“其实老刘说的倒也没错。不过……唉,总之针无两头利吧。只能怪老板倒霉啦。”

    程立问道:“既然是捕神要求仵作就地检验,那么他人呢?”

    “燕国公找下官么?呵呵,下官在此。失礼失礼,得罪莫怪。”

    一股爽朗笑声,骤然从天而降。众人下意识抬头,却见客栈三楼的围栏之上,坐着一道人影。年纪约莫三十出头,意态潇洒,打扮得不像是名捕头,倒像名书生。他手里拿着一根烟管,正在吞云吐雾。双腿悬空,正在晃啊晃的,却不显得粗鄙,反而更呈不羁之意。

    程立眼梢处略泛笑意,抱拳道:“阁下就是捕神刘击烟?”

    那书生哈哈一笑,伸手在围栏之上一按,借力跃起,随之犹如一片鹅毛,身躯伴随着吟诵之声,轻飘飘落下。

    “千古悠悠冤魂叹,众生哀怨空惆盼;残月骤起烈烈风,奋力拨云消雾患。呵呵,在下正是刘击烟。捕神什么的,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而已,实在愧不敢当。”

    程立一笑,随之道:“刘兄,我知道你这是破案心切。不过你这么一搞,人家客栈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呢?”

    刘击烟耸耸肩:“其实发生过这么大一件事,他本来就没办法做生意了。那也怪不得别人,只好算是天降横祸吧。”

    程立摇摇头,忽然探手入怀,取出张银票,递给了“铁胆”胜一彪,然后指着那客栈老板,低声说了几句话。胜一彪点点头,拿着银票走过去,交给了客栈老板,又向那些店小二指点了几下。

    客栈老板满面诧异,向程立看了过来。程立则微笑着点点头。那客栈老板这才如梦初醒,随之大喜过望,千恩万谢地连连作揖。然后便带着一伙店小二,从大堂里退出去,转入了后间之中

    刘击烟提起烟管,深深吸了口气。笑道:“燕国公不愧是燕国公,出手当真大方。竟然用五千两银子,去买下他这家客栈。其实依照眼下这情况来说,绝对是给多了。要是由我出手,三千两便已经足够。”

    程立道:“其实今天这事之前,哪怕出八千两银子,也未必就能买下这家客栈。而且七大剑派这桩血案,多多少少,也与我有关系。

    所以,客栈根本是被我连累的。五千两银子,便作为补偿吧。当然,我已经说明过了。这五千两里面,还包括了客栈里所有雇员的遣散费。这么一算,其实也不算什么大方了。”

    刘击烟放下烟杆,神情肃然,问道:“燕国公,据下官所知,你是刀法名家。而这件血案当中的所有死者,全都死于刀下。所以,是否可以借佩刀一观?”

    这话甫出口,客栈之内,登时便是一静。人人都屏息蔽气,神情大为紧张。

    俗话说得好。正所谓“剑在人在,剑失人亡”。一名真正的剑客,是绝对不肯让重要性等同于自己生命的佩剑,落入他人之手的。

    剑客如此,刀客当然也一样。所以,无论任何人,若胆敢向刀客索要他的佩刀,对于这名刀客来说,都是最严重挑衅,甚至侮辱。

    水龙吟苦笑连连,万料不到刘击烟居然一见面,就提出这种要求。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开口劝道:“老刘,你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刘击烟冷道:“有什么不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假如燕国公真和这桩凶案没关系的话,借刀一观,正好证明了他的青白,有什么不好?”

    水龙吟连连苦笑,还要再劝。程立却点点头,道:“刘捕神这句话,说得倒也有理。那么,接刀请看。”

    说话之间,程立解下悬挂腰间的九曜宝刀,连鞘把它递给刘击烟。

    “刀在人在,刀失人亡”?程立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想法。刀就是刀,对他来说,刀和枪械相同,只是一件好用的工具而已,完全没必要把它神圣化,更没必要为了一件工具,就产生许多不必要的矛盾。

    刘击烟也没想到,程立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时间,也不禁有点意外。他怔了怔,随即回过神来,沉声道:“燕国公果然够坦荡。就凭这一点,我便先信你三分了。”

    说话间,刘击烟双手接过九曜宝刀。入手之际,却陡然感觉双手一沉,然后又是一坠,几乎就要拿不稳当。他心下凛然,马上加劲拿稳,总算避免了拿不稳宝刀,失手落地的丢脸情况。

    刘击烟心下纳闷之余,也不禁啧啧称奇起来——这口刀也不过四尺左右,顶多就是四、五斤左右的重量而已。怎么刚才这么一上手,居然活像有四、五十斤一样的?

    “捕神”并不知道。程立这口刀,非金非铁,乃是琉璃一族利用多种只存在于无尽星海深处的特异矿物,相互融合淬炼之后所得到之“空璃星辰金”。其性质十分特异,和这方天地的任何金属都不相同。

    也只有这种“空璃星辰金”,才能承载程立灌注“劫力”所施展的“九曜斩”刀斩。若是普通金属的话,根本就经受不起。程立的刀招还没施展出来,刀本身已经要彻底磨蚀成灰了。

    虽然并不知道什么是“空璃星辰金”,但这口刀绝对属于罕世神兵。关于这一点,“捕神”还是能够看得清楚的。

    他拔刀出鞘,仔细端详了几眼。突然不由分说,双手执刀箭步蹿出,举刀过顶,对准了地板上的一具尸体,就是一刀斩下。

    “嗤~”轻声响过,这具尸体当场被斩成两断。断口处惨白的皮肉外翻,血浆“咕嘟咕嘟~”地涌出,却呈现出一片紫黑色。虽仍未凝结,但己将凝结,就像泥浆一样。

    水龙吟面色一凝,低声轻呼。随即什么都不管不顾,走过去就在尸体旁边蹲下来,凝神观察。同时又从怀里拿出个扁平匣子打开,里面却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不知道什么工具。

    水龙吟拿起其中一样,也不嫌弃血浆肮脏,直接把这样工具探入血浆之中,然后聚精会神,观测其反应变化。一时间,竟把身边其他事,全都抛诸脑后了。

    刘击烟微微点头。他自己是隶属刑部。而水龙吟则是绣春楼的人。两边虽然衙门不同,但权责之上,也有相互重合之处。所以论及侦案缉凶,绣春楼四大档头的本事,绝不下于刑部的“三绝神捕”。

    现在水龙吟这个模样,毫无疑问,他肯定是发现了某些蹊跷之处,并且正以绣春楼的独特手段进行分析。这对于刘击烟来说,正是再欢迎不过了。

    心下满意地点点头。刘击烟随即举起九曜宝刀,转过身来,向程立开口赞道:“好刀。斩肉削骨,如切豆腐。而且还会自行调整重心,和握刀者的力量相互配合,把刀上威力发挥至极限。兼且杀人不沾血,果然是口难得一见的神兵利器。”

    程立笑笑,道:“确实是不错的。”

    刘击烟还刀入鞘。迈步走过来,双手捧了交还给程立。笑道:“现在,我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了。那就是七大派这些人,绝不是死于这口宝刀之下。

    因为用来砍下他们脑袋的凶器,虽然也是件千里挑一的利器,但只要看看伤口切面便知道,凶器和燕国公的宝刀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完全没资格相提并论。”

    程立把宝刀挂回自己腰间。道:“能让捕神释然,那便再好不过。”

    刘击烟道:“刀的嫌疑是洗清了。但人的嫌疑却还没洗清。毕竟,如果真要杀人的话,任何一口刀都可以拿来杀人,倒也没有必要,非得使用这口宝刀不可。

    所以燕国公,昨天七大剑派上门,究竟所为何事?还请燕国公仔细说一说。”

    反正自己坦坦荡荡,事无不可对人言。当下程立颌首道:“可以。事情是这样的……”随即把昨天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刘击烟听完之后,又追问道:“那么七大派的人离开之后,直至今天中午前这段时间,燕国公究竟在哪里?谁人能够证明?”

    程立耸耸肩:“我一直都在家。至于说证明嘛,我家中两位娘子,五名弟子,还有家里的所有下人,都可以作证。”

    刘击烟皱皱眉,心下大感棘手。一个人若当真没出门,那么自然只能由他身边的家人作证明。但按照办案的一般准则,家人作证其实不可信,因为会有相互庇护的潜在可能性。

    如果是其他人犯了事,那么刘击烟肯定会上门,对嫌疑人的家人逐一进行盘查询问。他有信心,无论任何人,都休想能够在自己面前弄虚作假。

    可是如今作为嫌疑人的程立,他家中娘子却有一位,正是当今天子的亲姑姑永嘉公主。

    即使刘击烟在江湖里声名显赫,终究只是名四品官员而已。和作为大内御前侍卫的萧剑诗同级。距离公主的尊贵地位,还差着十万八千里远呢。哪怕刘击烟再怎么刚正不阿,他也不可能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跑到永嘉公主面前,进行什么严厉盘查的。

    七大剑派的人,确实曾经和程立发生过冲突。然后他们便离奇死去。杀死他们的凶手,是使用一口利刀砍下了他们的脑袋。而程立又是用刀的高手。

    偏偏从七大剑派的人离开,再到尸体被发现的这段时间,程立并没有严格的不在场证明。无论从任何方面看来,程立都是绝对的第一号嫌疑人。故此正常来说,刘击烟首先肯定要努力在这条线索上进行追查,直至证明程立确实和杀人案无关,然后才转换方向的。

    但现在这么个情况,显而易见,抓住一条最明显的线索,然后全力追查下去的常用方式,在程立身上是行不通了。这样一来,刘击烟便只有转换思路,再从其他方法着手而已。

    忽然,蹲在尸体旁边检验血浆的水龙吟,凝声道:“错了。之前我们都想错了。老刘,你找老程验刀,根本就是错的。因为七大剑派这些人,他们的真正致死原因,并不是那断头一刀。”

    程立和刘击烟两人,精神同时为之一振。他们快步走到水龙吟身边,却见水大档头已经把尸体的胸膛剖开,暴露出肌肉之下的骨头。那骨头俨然也是紫黑色的。而且,在那骨头之上,更存在着几个极细极细,甚至比头发丝还要小的针口。

    程立和刘击烟,眼力都敏锐过人,要发现这些针口并不难。刘击烟率先一拍大腿,沉声道:“暗器!而且,是淬上剧毒的暗器!凶手先用暗器暗算了七大派众人,然后才挥刀斩下他们的脑袋。”

    程立叹道:“华山、昆仑、崆峒、青城、峨嵋、长白、海南的几位长老,都是一流高手。普通毒药,绝对毒不倒他们。反过来说,能够连这些一流高手都被毒倒的,这毒药好霸道。”

    刘击烟双眼发亮,道:“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暗器!可是正因为这毒药太厉害了,所以中毒者死得太快,所以尽管呼吸停止,但中毒者的血液,却不会立刻便停止流动。”

    水龙吟颌首道:“没错。只要血液还流动,那么这种细小的暗器既然进入人体,就可能随着血液流入心脏。”

    刘击烟毫不犹豫,立刻振声向旁边那些仵作们喝道:“都过来,给我解剖这具尸体的心脏!”

    这些仵作其实也都是老手。之所以一直找不到线索,完全是因为方向错误的关系。现在既然已经有人指引出正确的方向,那么对于他们来说,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所以仅仅片刻之后,这些仵作们便已经找到了。是暗器!暗器是寸许长,只有牛毛般粗细的钢针,就刺在心瓣之上。以至于整颗心脏都变成黑色,仿如在墨汁里捞上来的一样。果然是好厉害的毒药!(未完待续)

8:天灾**

    牛毛般的毒针,被仵作们用特制的镊子,镊起来放在银盘里,端上来呈至“捕神”刘击烟面前。

    可就在此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些牛毛毒针突然发出“嗤~”的轻响,就此彻底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若非银盘之上,还残留着一丝丝被毒汁腐蚀所形成的漆黑痕迹,只恐怕所有人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以为之前发现牛毛毒针,其实只是幻象而已。

    “嘶~”水龙吟率先倒抽一口凉气,道:“老刘,你决定就地进行检验,这个决定果然正确。否则的话,当真等到把这些尸体都带回去刑部衙门再进行检验的话,恐怕再有什么线索,也都消失了。”

    程立却双手交抱在胸前,沉吟道:“那也不见得。这些牛毛毒针,好像是见风之后,才突然溶化消失。

    假如不把它们挖出来,那么即使多等一段时间,把遗体带到刑部衙门之后再进行检验,那么说不定,这些毒针也依旧还在的。”

    刘击烟微微颌首:“不错。我也觉得多半会是这样。但无论如何,能够有这样诡秘的特性,如此恶毒暗器,普天之下绝不会有太多,更不可能突然就蹦出来。只要是仔细查验一番,必然可以有所收获。另外,这种置人于死地的剧毒,也同样是一大线索。”

    水龙吟凝声道:“剧毒侵入体内,见血封喉,血液也变得黏稠,形成泥浆一样的紫黑色……这种剧毒……我怎么总记得似乎在那里看过相关记载?”

    刘击烟道:“绣春楼密侦天下,对于天下各门各派,都有详细记录。老水你会记得看过相关记录,那是一点儿也不稀奇。那就劳烦你再多多努力,仔细想一想了。想得起来最好。但若想不起来,也不要紧。稍后我们可以前往绣春楼,再仔细翻查记录。顶多就是多耗些时间罢了。”

    水龙吟又想了好半晌,忽然问道:“老水,你是否还记得‘情人剑’这个案子?”

    刘击烟一怔,沉思道:“情人剑?似乎有些印象……哦,想起来了。那好象是前朝大赵时候的事了。记得当时武林之中,突然出现了两样令人闻风丧胆的凶器,就是‘死神帖’和‘情人剑’。

    那‘死神帖’鲜红如血,上面绘画着漆黑的骷髅,眼眶却是惨碧,令见者无不心惊胆战。此帖总要在月圆之夜才会突然出现。接到这帖子的人,都是当时武林中的一方大豪。一旦接帖,情人剑也势必随之出现,把这名武林大豪的性命夺走。”

    水龙吟颌首道:“不错。这情人剑,是阴阳一对,各自只长约五寸的短剑。阳剑赤红,红得有如情人的热血;阴剑漆黑,黑得有如情人的眸子。

    只要有人接住了那死神帖,情人剑立刻便会无声无息地刺入他心里。就似乎情人的多情眼波一样,非但教人们永远无法提防,甚至还会敞开心扉去迎接!”

    刘击烟叹道:“死神帖和情人剑,这双凶器每逢月圆之夜,便肆虐江湖。不过区区数月间,已有数十位名侠死于剑下。一时间江湖惶惶,人人自危,甚至谈之色变。

    不过,后来却有一位姓展的年轻名侠,费尽周折,终于侦破了其中奥秘。原来,这情人剑乃是当时的唐门门主唐狄,和他的情人素盏雪所联手研制。为的就是要令天下大乱,好让唐门乘机崛起,成就不世霸业。

    这情人剑,说起来神秘,其实除去上面淬有剧毒之外,本身倒也没有太多出奇之处。关窍全在于死神帖之上。

    死神帖看似神秘,其实上面绘画了和那些武林大豪相关的暗记。那些武林大豪突然看见这些暗记,当场心神大乱,这才会被情人剑乘虚而入,刺中心房而死。”

    水龙吟道:“话虽如此,但这些武林大豪,也都是一流高手,甚至其中还不乏修为绝顶者。普通剧毒入体,他们根本不当一回事,大可以当场运转内功真气,把这剧毒压制下去,然后再徐徐驱出,绝不止于丧命的。

    偏偏这情人剑上的剧毒,却独树一格。阳剑之毒,是取世上四种纯阳物质——嶽山岩、金丘沙、赤炎铁、还有离火铜,从中提炼出四种阳亢烈毒,相互混合而成。

    阴剑则取世上四种至寒毒物——断肠草、痴心藤、荡魄菌、以及蚀骨兰等,提炼出四种玄阴剧毒,再相互混合。

    假如单纯只有阳毒,又或者单纯只有阴毒的话,毒性虽然剧烈,但还有药有法可治。但阴阳双毒同时淬在两口情人剑之上,再一起侵入人体,则阴阳双毒相互融合,成为另一种无色奇毒。那就绝对无药可治,无法可救了。

    也正因为这种无色奇毒,所以才会令当年那些中剑的绝顶高手,也同样抵挡不住,以至于当场毒发暴毙。”

    水龙吟皱眉道:“可是当年展大侠揭破情人剑的真相之后,唐门迫于武林中的压力,已经把制造阴阳剧毒的秘方毁去,并且发下毒誓:假如这阴阳剧毒今后在武林中再出现,就是唐门违誓。届时不但天地厌弃之,而且必将遭遇满门诛灭,唐门列祖列祖也成为游魂野鬼,再无人祭祀的下场。”

    程立点点头,道:“像这种名门世家,向来最看重自身宗脉的存续。既然唐门以列祖列宗发誓,那么对于他们来说,这确实就是最严厉的毒誓了。”

    水龙吟道:“不错。所以百余年来,这情人剑的阴阳剧毒,确实已经在江湖中绝迹。但是……根据绣春楼内典籍的记载,身中阴性剧毒的人,恰好就是体内血液变成泥浆般黏稠,而且呈紫黑色。”

    刘击烟双眸精光一闪,沉声问道:“老水,你不会记错吧?”

    水龙吟缓缓道:“绝对不会。我已经记起来了。关于情人剑的相关记录,就在绣春楼档案的大赵卷,丁字部分的毒字号卷宗之中。当年我追缉七星堂莫氏七兄弟的案件时,曾经翻阅过相关部分。只要现在回去找的话,肯定能找到。”

    刘击烟缓缓颌首,凝声道:“这就肯定没错了。虽然唐门已经把制毒秘方毁掉。但嶽山岩、金丘沙、赤炎铁、离火铜、断肠草、痴心藤、荡魄菌、蚀骨兰等八种阴阳剧毒,却是天地生成的。

    只要重新把这些毒物搜集齐全,再花费些时间,进行摸索与研究,那么要再现阴阳奇毒,对唐门中人来说,其实也不算多么为难。”

    水龙吟却又皱起眉头,道:“但唐门式微已久,尤其在这一代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了不起的人材。他们怎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再现阴阳奇毒?难道说,他们不怕唐门应了当初发的毒誓吗?”

    对于这个问题,刘击烟和水龙吟二人,都感觉难以索解。只有程立沉吟片刻,面色不自禁地变得越来越难看。缓缓道:“我倒知道一个人。他既是唐门弟子,偏偏又对唐门恨之入骨,完全不在乎唐门列祖列祖会变成孤魂野鬼。而且,他的武器十分特殊,恰好就能变化出那种见风就消失的牛毛毒针。”

    水龙吟和刘击烟二人同时一震,沉声问道:“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人?他究竟是谁?”

    程立凝声道:“这人叫做唐恨。同时,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墨玄。而这个名字所对应的身份,就是‘神裔一族’。”

    关于神裔一族的事,虽然并没有大规模散播开去,但由于其威胁迫在眉睫,所以实际上,白玉京内的一小部分高层,都已经知道了。

    水龙吟不用多说,刘击烟作为刑部内地位很高的“捕神”,当然也不例外。故此他们两人一听到“神裔一族”这四个字,便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两人神色凝重。异口同声问道:“真是神裔一族?”

    程立点点头:“多半错不了。不过,神裔一族有转生之能。在永州的时候,唐恨的肉身曾经被我毁过一次。他转生之后,外表形貌多半已经有所改变。所以即使画影图形,恐怕也很难找到他了。”

    刘击烟颌首道:“无论如何,既然知道这个唐恨有重大嫌疑,那么从唐门这里下手,也不失为一条可行之路。我会着手从这方面侦查的。老水,燕国公,有劳你们了。”

    交代一句之后,刘击烟立刻吩咐那些捕快和衙役,把所有受害者的遗体全部用特制的皮袋装起来,然后抬上门外的马车,尽数运回去刑部衙门,再作下一步行动。

    程立则和水龙吟并肩走出客栈,各自翻身上马。水龙吟叹道:“想不到,事情原来又和神裔一族有关。这些上古残烬,为什么总是不肯安分,老是要出来搞风搞雨呢?难道他们不明白,如今这个天下,早已不是他们的时代了吗?”

    程立道:“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忽然被别人拿去了。不管是任何人,都肯定难以接受吧?想要重新拿回来,也属于人之常情。

    不过,神裔一族实在太激进。他们不但要重新掌握天下,更要压在所有人头上,任意主宰生死,操纵所有人的祸福。这样的企图,和我们事实上已经存在了无法调和的矛盾。所以也没办法,只能和他们拼到底了。”

    水龙吟苦笑道:“又是神,又是魔,又是上古存在的转生。唉~这个世界,当真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更不用说,这些怪物的实力,还一个赛一个地强。凭我这点本事,早已经赶不上趟。没办法,只好都交给你们这些高个儿的顶住啦。”

    程立凝声道:“正是责无旁贷。”

    水龙吟又道:“虽然这次七大剑派众人的死,很大可能就是唐恨在背后搞鬼。但那也只是推测而已。七大剑派很有可能,还是会把帐算到你头上,继续派人来找你的麻烦。老程,你可要小心了。”

    程立也不以为然,道:“我是问心无愧的。七大剑派若一定要迁怒,那就随便他们好了。呵呵,连神裔一族我都不怕,自然也不会害怕他们七大剑派。”

    水龙吟笑道:“那也是。但总而言之……”

    说话未完,突然之间,他胯下坐骑停住脚步,带着极度不安,唏律律地嘶声鸣叫起来。水龙吟奇怪地挽起缰绳,吆喝道:“喂喂,怎么了?看见旁边有匹漂亮小母马走过吗?”

    程立双眸陡然寒光一闪,喝道:“不对!老水你看,路边那栋房子,它怎么……”

    “隆隆隆隆隆~~”

    话犹在口,一场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的大地震,陡然爆发!倾刻之间,天摇地动,整座白玉京也随之激烈颤抖,上下颠簸不已。

    源于大自然的强大伟力。恐怖震撼得简直无法以言语形容!破坏力之强,更非任何人力所能企及的!瞬间,只见房屋坍塌,大树倒折,桥梁断绝,地面开裂,河水倒灌,船只倾覆,……无数尖声惊叫此起彼伏,同时在白玉京各处爆发。

    曾经坚实的土地,这一刻变得不再可靠。站在地上,所有人却感觉犹如置身于惊涛骇浪当中,脚下毫无半分实在,只能任凭这股力量把自己摔个东倒西歪。

    很多人争相走避,可是到头来,依旧逃不过这致命死劫。要么直接从船上掉下河里被淹死,要么被倒塌的树木或建筑物给压死。更可能被地面开裂所造成的巨大陷坑吞噬,活活摔死……

    这一刻,繁华富庶号称天下第一的白玉京,赫然变成了地狱!

    地震的威力,不是任何人能够与之抗衡的。即使以程立的本领,这一刻也仅仅只能自保,顶多是兼顾一下水龙吟罢了。至于其他更多人,即使程立想要帮忙,却也已经有心无力。

    幸好这地震来得快,去得更快。短短一盏茶时间过去之后,便已经迅速平静了下来。程立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这才重新抬起头来,向四周张望。触目所及之处,赫然满目疮痍,处处哀声不绝。

    水龙吟惊魂稍定,重新站直了身体,骇然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地震的?老天,我没看错吧?白玉京……白玉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程立沉声道:“别想为什么呢。老水,我担心家里有事,得赶快回去看看。有什么事再联系吧。保重。”当下抱拳行了个礼,也等不及水龙吟回答,立刻骑乘着“太仆”,如飞般往自己的燕国公府急驰而去。

    水龙吟也担心绣春楼内的情况。所以同样二话不说,从自己那匹已经口吐白沫的坐骑上跃起,施展轻功,全速往绣春楼飞纵而去。

    龙马“太仆”全速急奔之下,不过片刻功夫,已经载着程立,回到了燕国公府。放眼一看,情况倒比想象中好得多。至少坍塌的房屋并不多,甚至围墙上,也只是出现了几条长长的裂缝而已。

    程立迫不及待地下马,然后闯进府内。恰好看见凌雨诗和永嘉公主二人,正在小马、小丁、小方、小雷四人的簇拥下,坐在前院的空地上。府内的仆人,也大多聚集于此。虽然各自面如土色,但好歹也没有受伤。

    程立那颗已经在半空悬了半天的心,这才放下来。他安慰了永嘉公主和凌雨诗几句。正要组织人手,出去外面街道帮助其他受灾者。忽然间,又有人匆匆进门,却是一名老熟人,皇宫里的太监小荣。

    这小荣是皇宫里安公公的徒弟,跟随在天子身边办事,算是极为信重的心腹。之前程立也曾经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的。天子有什么礼物要赏赐下来的话,往往都是交给小荣来办。

    但这次小荣自然不是来赏赐。却是天子传下急旨,要召程立入宫商议大事。

    既然是天子召见,自然不能推脱。当下程立把组织人手,出外救援其他灾民的事,交给凌雨诗和永嘉公主负责。然后再度上马,和小荣一起匆匆赶往皇宫。

    皇宫是天子居所,一切用料都必须是最好的,坚固程度也远远胜过寻常仿佛。所以虽然经过刚才这么一场大地震蹂躏,皇宫里的受损程度,却并不严重,甚至可以说是极轻微。

    程立跟随着小荣,快步走进了太极殿旁边的一处偏殿。只见里面不但有天子,而且还有绝灭王与诸葛太傅。众人眉宇之间,都是一片凝重肃然之色。

    天子挥手吩咐程立就座。急不及待地问道:“程卿家,刚才这场地震,你怎么看?”

    程立拱手道:“回陛下。这场地震来得实在太突然。臣怀疑其中可能有蹊跷,并不是纯粹的天灾。”

    绝灭王冷笑道::“肯定不是天灾。哼,伏羲深渊,九龙夺珠之局,中原龙脉可是夺取到了大半龙珠地气。所以按寻常道理,接下来的三百年之间,中原绝不可能出现任何大规模的天灾。”

    诸葛太傅叹道:“既然不是天灾,那么多半就是**了。可是这怎么可能?怎会有谁能够以人为的力量,制造出这么大规模的地震?假如这地震当真出自人为的话,那么就太可怕了。”

    绝灭王微微眯起双眼,杀气腾腾地道:“神裔一族!只有他们这群怪物,才具备那样子倒转乾坤,颠覆常理的不可思议力量!哼,一群藏头露尾,只懂得缩起来玩阴谋诡计的乌龟!若让本王发现他们的蛛丝马迹,一定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再仔仔细细地剥皮抽筋!”

    天子叹道:“皇伯父,朕明白你为何愤怒。实际上,朕也气愤得很。不过当务之急,倒不是报仇。而是要尽快救治城中灾民啊。白玉京可是大魏京师,是绝对不能乱的。”

    绝灭王按捺怒气,颌首道:“是这个道理。喂,诸葛小草,现在你是当朝宰相。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诸葛太傅的小名,其实正是诸葛小草。他是成年之后,入朝廷出仕以后,才改名为诸葛正明的。但绝灭王却从来不喊这个正式名字,总是口口声声的诸葛小草。倒是谁也拿他没办法。

    诸葛太傅已经习惯了,反正就是一个称呼而已,无论怎么叫,自己也不会掉块肉的。那就任凭绝灭王爱怎么喊便怎么喊罢了。

    诸葛太傅捻须道:“关于救灾的章程,我倒已经有了份草稿。具体分别是十条措施。陛下请听。,这第一条措施是……”

    本着简明扼要的宗旨,诸葛太傅把自己这十条章程都逐一说出。每一条措施都言之有物,恰好正是眼下白玉京最急需的。

    天子听得连连点头,道:“这些措施都很好。那么朕便全都交给太傅你了。还请尽快施行,能多救一个,就是一个吧。”

    诸葛太傅毕恭毕敬答应了。站起来就要离开。可是忽然之间,殿外跌跌撞撞,冲进来一道人影,急急叫道:“急报,急报!陛下,东南急报。扶桑国起大军十万,已经攻破了琉球,兵锋威胁江浙沿岸一带。扬州刺史发来急报,请朝廷赶快发兵支援啊!”

    消息来得太突然了。霎时间,殿内众人同时起立。定眼一看,原来是名浑身风尘仆仆的军校。天子率先回过神来,凝声道:“你是何人?刚才所说,可有虚假?”

    那军校“扑通~”跪倒,焦声叫道:“回禀陛下,下官是扬州刺史麾下。扶桑国的战船逼近江浙沿岸,是下官跟随着刺史大人一起,亲眼看见的,绝无半点虚假。刺史大人的奏折在此,请陛下过目。”

    天子面色沉郁,向小荣一挥手。小荣立马小跑着过去,从那军校手里接过奏折,然后过来呈给天子御览。

    天子把奏折打开,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越看越是触目惊心。用力一拍御案,叫道:“皇伯父,太傅、程卿家,你们都过来看看!无法无天!这帮倭人,简直目无王法,要造反了!”

    程立和绝灭王、诸葛太傅等一起走过去,凝神观看奏折。发现情况果然就像那军校所说的一样,甚至更糟糕。扶桑大军不但逼近沿海,甚至已经有部分先遣部队上了岸,在沿岸的一些村镇里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损失的人命财产,已经巨大得足以教人触目惊心。

    扬州本身因为身处东南,兵力一向薄弱。骤然遭遇扶桑大军侵攻,根本毫无还击之力。眼下还能勉强保住几处重要大城市不失。可一旦扶桑大军全面发动进攻的话,不但整个扬州,甚至整个东南半壁,都要惨遭荼毒。到时候损失之大,便更加无可计算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发生地震天灾,立刻又来个扶桑大军入侵的**。两相交攻。一时之间,无论是程立抑或天子,还是绝灭王与诸葛太傅,不由得都生出一股栗栗危惧之感。甚至乎,他们都隐约察觉到了。这天灾**,或许……

    只是另一波更加巨大的劫数之前兆吧!?(未完待续)

9:魔种仙胎

    扶桑大军入侵,事实上并非突如其来。确确实实,是早有征兆的。

    早在去年,程立还在杭州那时候,便曾经遇上过一位名为“柳生长船斋清彦”之老人。这位柳生老人,乃是当今扶桑国主,丰臣小国主身边的近臣。他曾经向程立详细分析过扶桑国当今的形势。

    数十年前,扶桑国内群雄并起,最后由丰臣太阁翦平群雄,一统扶桑。丰臣太阁架空了扶桑天皇,自己手握军政大权,依旧贪心不足,竟挥军西进,攻打大魏的属国高菊丽,企图吞并中原。

    大魏于是发兵援助高菊丽。经过一番苦战之后,终于取得大胜,把扶桑军赶下大海。但由于大海阻隔,所以大魏也不能直接攻上扶桑本土。所以最后双方议和,扶桑向大魏称臣纳贡。而大魏则册封丰臣太阁为扶桑国主。

    可是即使被封为国主,事实上大军西侵,已经完全失败。丰臣太阁本来便年事已高,身体不好。经此大败之后,又气又羞,终于支撑不住,一命呜呼。身后只留下一名年仅七岁的幼童作为继承人。乃是丰臣小国主

    主少国疑,实难持久。扶桑地方上实力最强的大诸侯得川氏,于是悍然起兵。但表面上,却把矛头指向了丰臣太阁身边的宠臣石田十诚。说石田十诚把丰臣小国主当作傀儡般任意欺辱,所以得川氏要清君侧。

    石田十诚于是也召集兵力,和得川氏大战一场。最后得川氏覆灭,石田十诚正式执掌扶桑国政,称呼为“执权”。把丰臣小国主和天皇都一起架空了,自己成为扶桑有实无名的第一人。

    三十年过去,当年的丰臣小国主,早已经长大成年。按道理说,石田十诚早该把政权归还给丰臣小国主了。但石田十诚却绝口不提此事。而且更集合全扶桑的武道高手,重新组建起“神风营”。企图再度挥军西侵。

    石田十诚所打的如意算盘,就是先在中原夺得一两片土地,并且长占据下来。这样一来,石田十诚就是完成了连丰臣太阁也未能办到的事。其威望与声势必将超越丰臣太阁。挟此威势,石田十诚就能正式废拙丰臣小国主,自己当上名副其实的扶桑国主了。

    “南军神,北武魁,六道轮回唯拳王,柳生剑下万神劫。”这四句话,说的就是扶桑国内四大武道之巅。又合称为“一神二魁,三王四圣。”

    这其中,在四大武道之颠里位居首位的军神,就是丰臣太阁的侄子,平五郎信纲。三十多年前,正是他带领“神风营”作为大军先锋,率先攻进高菊丽国。

    为了除去这位号称“一骑当千”的军神,大魏武林可谓损伤惨重。三大源流和七大剑派,再加上八大世家,都有不少长老级别的高手,甚至是一派的掌门命丧其手。但即使付出如此惨重代价,军神也只是重伤逃走,并未被杀死。

    三十年后,军神再度应石田十诚之邀请,入主全新组建的神风营,准备再一次充当大军西进侵略的先锋。

    据说,这位军神是个武痴,心心念念,只在于洗雪当年被围攻而大败的耻辱。所以尽管明知道西进侵略假如成功的话,将会对他的表弟丰臣小国主很不利,但军神依旧无动于衷,只是一心一意整军经武,为侵攻作准备。

    武魁行踪无定,对政治也不感兴趣。拳王则早是军神的手下败将,难以言勇。最后的柳生剑圣,正是和程立打过一番交道的“柳生长船斋清彦”老人。

    柳生清彦作为丰臣太阁身边的旧人,是亲眼看着丰臣小国主长大的。对于丰臣小国主,几乎视同己出。眼看丰臣小国主的处境越来越危险,柳生清彦无法再坐视,于是携重金前来中原,想要寻找有足够能力的高手,去刺杀石田十诚。

    由于在“海上销金窟”的事件中,石田十诚的儿子石田三郎,被程立所亲手杀死。故此柳生清彦看中了程立,邀请他去做刺客。但当时的程立,却拒绝了。

    之后程立和霹雳堂雷家,展开全面火拼。取胜之后,又发生了雷峰塔倒塌,雪烟霞脱困的事。所以程立赶着追下去,也未曾理会柳生清彦如何。之后各种事情接踵发生,程立应接不暇,更想不起来这么一回事。直至现在……

    骤然听及扶桑大军交战终于入侵的消息,程立才回忆起。当初的柳生清彦,确确实实曾经说过,扶桑大军已经万事俱备。顶多一年之内,就会正式出兵。现在再想想,这番说话确实可算是真知灼见了。

    当下程立更不迟疑。把自己和柳生清彦打交道的经过,向天子、绝灭王、还有诸葛太傅等,详详细细地和盘托出。

    绝灭王率先冷哼道:“扶桑倭人,向来就不安分。当年大燕覆灭,天下群雄逐鹿,就有许多倭人的海盗,在东南沿岸骚扰老百姓,又袭击渔船和商船。造成了极严重的破坏。

    父皇登基之后,也十分重视这个问题。曾经下旨让东南诸州郡加强武力,组建水师,严厉打击倭人海寇。

    元武十二年,也就是这道圣旨下达之后的第三年,本王记得就有一伙倭寇被东南水师击破,斩首七百多级,还生擒了二百多人,全部被押解进京,献俘太庙。那之后,直至本王入不见天大牢闭关为止,也再没有倭寇作乱了。”

    诸葛太傅叹道:“但正是王爷闭关之后的第二年,倭人的丰臣太阁便挥师西进。那位号称一骑当千的军神平五郎信纲,当年我也曾经见识过。确实修为盖世,凶威滔天。

    可惜,当时王爷不在,否则的话,中原武林也不至于付出如此惨痛代价,才能勉强逼得他退走了。但这次他卷土重来,恐怕修为将更胜过往。唉~劫数啊。”

    绝灭王长身站起,舒展手脚,稍微活动一下筋骨。冷笑道:“当真这么利害?本王有点兴趣了。

    嗯……回想起来,不久前伏羲深渊开启,九龙共夺龙珠。中原龙脉固然夺得了最大的一份地气,但海界龙脉同样大有收获。

    虽然海界并非只有扶桑一个国家,但毫无疑问,扶桑正是海界最强大的国家。所以扶桑崛起,同样已成定居。而我们大魏和扶桑的龙争虎斗,看来也是定数,无可避免。既然如此……”

    顿了顿,绝灭王转过身来,向天子抱了抱拳:“皇帝侄儿,不如就让本王率领军队,前往东南支援,和扶桑军队拼上一场,怎样?”

    “皇伯父要领军出战?这个,恐怕不妥吧?”

    天子吃了一惊,下意识地连忙拒绝。虽说前嫌已解,误会冰消。但绝灭王毕竟还是绝灭王。沙场杀敌,往往杀敌一千,自伤八百。这样一位统帅,天子可无论如何都不敢放任他独领一军。

    想了想,天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柔和一点,道:“皇伯父,现在白玉京刚刚发生莫名的地震,很可能又是神裔一族在背后搞鬼。这个时候,白玉京可不能缺少了皇伯父您坐镇啊。依朕浅见,还是另外派人前往东南比较稳妥一点。”

    诸葛太傅也道:“不错。王爷是大魏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所以万万不可轻动。以老臣的意见,不如就让燕国公率领羽林军,率先赶往扬州,再让鄂国公和潞国公两位,分别率领三万兵马作为后继支援。前后合共七万军队,应该足够应付扶桑侵攻了。”

    鄂国公拓拔大石,潞国公周旺。这两位国公,同样位列“十二干城”,和绝灭王属于同辈。当年也曾经一起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年级虽然已老,但对于他们的能力,是不用有什么怀疑的。

    此外,和程立娶了永嘉公主的情况相同。鄂国公的儿子,娶了天子的二姐荥阳公主。潞国公的儿子,则则娶了天子的三姐舞阳公主。可以说,三位国公,同样都是皇亲国戚。故此绝对不用怀疑他们对于朝廷的忠诚。当此紧要关头,派遣他们领兵出阵,绝对属于一时之选。

    对于这个安排,绝灭王虽然不太高兴,但仍然可以接受。天子和诸葛太傅二人,也因此各自在暗地里松了口气。

    不过天子转念一想,又迟疑道:“让燕国公率领羽林军前往东南?这恐怕不妥吧?羽林军废弛已久。即使这段时候已经下力整顿,毕竟时间尚短。恐怕还未能有什么效果。不如,另外挑选兵马,交给燕国公率领南下?”

    程立自信地笑笑,道:“陛下倒不用担心这个。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实战就是最好的训练。只要打上那么两三仗,保证羽林军立刻就能蜕变为一支铁军。”

    天子苦笑道:“话是这样说。但羽林军的成员,身份都不一般。假如伤亡太惨重的话,朕也难以交代啊。”

    程立又是一笑,道:“这个问题,陛下同样可以放心。只要有臣在,便不用担心会伤亡太重。”

    天子虽然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但既然程立都这样打包票了,假如再继续质疑的话,那就是不信任程立,这一仗更加没法打了。有念及此,天子也只好压下心中不安,强笑道:“好。那么就有劳程卿家了。另外,太傅,大军需要多久才能出发?”

    诸葛太傅叹道:“这段时间,我们本来就一直在整顿军马。准备前往漠界扫荡残敌,以作练兵。所以如果没有这场地震的话,只要陛下圣旨一到,顶多三天时间,七万大军便能出击。但现在……恐怕至少也要等一个半月以上了。”

    天子吃了一惊,道:“一个半月?那怎么来得及?扬州哪方面的求援奏折,可是五百里加急啊。”

    诸葛太傅苦笑连连,躬身道:“是老臣无能,请陛下赐罪。”

    天子叹息道:“罪不在太傅,而在这场地震。这是天灾,非人力所能抵御的。朕又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辈,如何会迁怒太傅呢?可是……这该怎么办呢?”

    程立沉吟道:“这个么……陛下,不如由我率领少部分精锐,率先出发前往东南。羽林军则改由萧剑诗为副将,等准备好一切之后,再慢慢跟上不迟。”

    诸葛太傅沉吟道:“这也是个办法。假如是千人左右的精锐,那么顶多等到明天,就可以出发了。”

    天子欣然道:“既然太傅说可以,那就照此办理吧。”

    合议已毕,各自散场。程立要赶往羽林军驻地,挑选跟随出战的精锐。诸葛太傅要主持地震善后的各种事宜。绝灭王则要代替天子,前往各处衙门巡视,以安定各级衙门的人心。当下各自辞别天子,出宫而去。

    程立走出偏殿,依旧在小荣公公的引领下,往皇宫正门走去。经过太极殿之前的广场时,忽然看见有几名太监,再加上几名大内侍卫,正殷勤引领着一位女郎迎面走来。

    这名女郎的衣着打扮,可谓十分朴素。身上也并未携带兵器,本不该引人注目。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场众人的目光,却竟似被牢牢吸引住了一样,无法从她身上挪开。

    程立凝神细看。但见这女子身形高挑,美腿修长。乌黑闪亮的秀发并未挽成发髻,反而任由秀发垂下来,披散于左右香肩之上,益发衬托得她那肌肤颜色胜比霜雪,夺人眼目。

    引领程立出宫的小荣,见对面来了人。立刻厉声喝叫道:“燕国公奉旨出宫办差。来者避道!”

    那女郎及身边的几名太监、侍卫,立刻应声避往一旁,要等待程立走过后,方继续行程。

    其实太极殿前这片广场,地方宽敞之极。哪怕几百人同时走过,也不会拥挤。本来根本无需避让。但两拨人马相遇,地位较低者避道,也算是对地位高者的一种礼节。

    依照礼法,避道者既然地位较低,那么便须两眼望地,不准平视。否则就是对地位较高者的失礼。但对面那女郎,虽然避开至道旁,却是意态闲暇,并未低头。反而略带几分好奇似的,向程立上下打量,似乎对这个人很感兴趣,

    程立神态从容,向那女郎微笑以对。此时双方距离已经非常近,那女郎的玉容,也终于完全清晰呈现。霎时间,程立身边众人,包括小荣公公在内,竟然也倒抽一口凉气,呼吸登时屏止。

    太美了。这一刻,就连程立也禁不住要为之赞叹。因为眼前这女郎不但美丽,而且她的美丽,是不该属于这个尘世的。

    若说眉宇五官,其实这女郎虽然美,但也不见得就能胜过凌雨诗、小青、还有雪烟霞。顶多就比永嘉公主略胜半筹而已。

    可是这女郎身上,却又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纯净洁美得如烟如水的气质。犹如空山灵雨,令人不禁为之迷醉,以至于流连忘返。终于忘掉一切,只懂得全心全意地饱餐秀色。

    忽然之间,程立内心深处,滋生出一股奇异的**。这股**犹如饥渴的野兽,疯狂咆哮着向程立发出要求,要程立马上冲过去,狠狠扑倒这女郎,然后用最狂暴的姿态,去狠狠地占有她。

    假如不能占有她的话,那么这股**退而求其次,至少也要狠狠地毁灭这女郎,把她彻底碎尸万段!

    程立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一股**。但这个时候,他也并未感觉到有太多不妥。反而停住脚步,双眸精光闪烁,盯着那女郎不放。喉头处则隐隐约约,发出了阵阵低沉嘶吼。

    那女郎神色恬静地眨了眨眼睛,随之轻描淡写地,再度向程立这边望过来。小荣和其他大内侍卫,目光稍与这女郎相触,便登时如遭电亟,生出强烈的自惭形秽感觉,本能地纷纷垂首,避开与那美丽眼神的直接接触。

    顷刻间,程立的目光,与那女郎的目光相互正面接触。女郎蓦地娇躯轻颤,秀目彩芒烁闪,秀眉轻蹙,额头现出三道可爱波纹,顿使她多添几分人气,以至于一时生动活泼起来,却又是另一种迷人美态。

    惊异神色一闪即逝,那女郎瞬间收回目光,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平静地低下了头。

    程立则微微一怔,立刻警醒过来。不由得为自己突然出现的异动,感觉深深歉意。他收敛心神,再度向那女郎点点头,径自迈步离去了。

    片刻之间,两者已经再度拉开了约莫百步距离。程立这才开口问道:“荣公公,刚才那女子是谁?进宫干什么?”

    小荣赶紧回答道:“国公爷不知道么?那女子是南海普陀山,紫竹静斋弟子。这次是应太后之邀请,入宫讲经的。”

    程立皱眉道:“普陀山紫竹静斋弟子?没听说过。听这个名号,那女子该属佛门弟子吧?怎么她又没剃度的?”

    小荣笑道:“国公爷没听过,那也很正常。本来就是个不出名的小门小派嘛。要不是因为太后的缘故,奴婢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呢。听说,这个紫竹静斋的弟子都不剃度,是带发修行的。

    至于说,太后究竟从哪里知道这个门派,又为什么非要找他们入宫讲经,那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程立点点头,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快步出宫,前往羽林军驻地,然后取出花名册,精心挑选要率先跟随自己出征的一千士兵。

    这项工作费时良久。直至入夜之后,方才做完。本来天色已晚,不方便在城中走动。就在驻地歇宿一晚,也是正理。

    不过,程立想起自己很快又要离开白玉京。和凌雨诗刚刚久别重逢,又要分离,未免太冷落了佳人。于是决定还是回去,尽量和两位娘子多多相聚。

    程立翻身骑上龙马“太仆”,离开羽林军驻地,往自己的燕国公府而去。

    这时候已经是二更天了。地震大灾刚过,灾民已经被朝廷派人集中起来安置。那些酒店,青楼,瓦舍之类的场所,也因为人心不安,无人愿意出门玩乐,以至于纷纷关门。以至于街道之上,显得一片冷清。倒呈现出了程立从来未见过的一个白玉京。

    过不多久,“太仆”踏上了虹桥。来到这里之后,距离燕国公府,也就没多远了。可是忽然之间,程立心中又是一震,先前那种奇异的**,又再度出现了。

    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程立并未回去燕国公府,反而在下桥之后,策马转了个弯,转向西南而行。半晌之后,“太仆”走进一条小路。道路尽头,俨然是一座宁逸平和的庵堂。

    越接近庵堂,心中那股**便越强烈。但程立仍极力压抑住这股**,有条不紊地翻身下马,把“太仆”留在门前,自己迈步进入。

    庵堂地方不大,只有一进。正殿之上,是供奉着观世音菩萨。佛像之下,是一张供桌,供桌前放着两个蒲团。其中一个蒲团是空的。另一个蒲团上则坐得有人,赫然正是白天在皇宫中所见的那名女郎。

    程立进入殿内,先向观世音菩萨合什敬礼。随之开口道:“我是程立。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澹台明瑶。黑煞神君,请坐。”

    这“黑煞神君”四字称呼出口,程立马上便明白,对方果然也是武道中人。而且,对方语音更清甜如空山灵雨,称赞一句天籁之音,也绝不为过。一时间,程立禁不住为之心神皆醉。

    程立轻轻吐一口气,在这位自称为“澹台明瑶”的神秘美丽女郎正对面坐下。道:“澹台姑娘邀请我过来这里,不知道有什么指教?”

    丝毫不差,程立心下犹如明镜一样,深知自己能够感应到对方的存在,其实是对方刻意所为。而对方这样做,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实际上,也已经等于邀请了。

    澹台明瑶轻吐一口香气,淡淡道:“之所以邀请神君至此,明瑶只为一事。那就是要杀了神君。”

    程立不解地道:“这是为什么?”

    澹台明瑶道:“因为神君不但是魔门圣主‘孤独侯’的传人,而且更已经修成了千古以来,从未有人能够修成的‘道胎种魔’。若再假以时日,必成天下大患。明瑶作为紫竹静斋弟子,绝不能任凭神君为祸苍生。所以十分对不起。神君,明瑶要杀你了。”(未完待续)

10:自然成魔

    杀人宣言,本来应该是十分严重的事。在理论上而言,听到这宣言的人,也应该会很害怕,很紧张才对。

    但事实上,就和澹台明瑶的预料完全相反。程立神态从容,并没有丝毫受到动摇的迹象,只是微微点点头,道:“哦,我知道了。那么,就是这样,没有其他了吗?”

    澹台明瑶略带几分诧异。道:“神君不感到惊讶吗?即使不觉得惊讶,那么,难道神君当真连一丝一毫的紧张,也都没有?”

    程立笑笑:“澹台姑娘可能并不太了解我的过往。其实想要我这条命的人,不说车载斗量吧,至少凑成一支蹴鞠队,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所以嘛,多澹台姑娘一个不多,少澹台姑娘一个不少。我又何必太紧张呢。

    相比之下,我反倒对澹台姑娘的师门,比较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假如有人修成道胎种魔,紫竹静斋弟子就非要杀了这人不可呢?”

    澹台明瑶那两道如弯月似的秀眉,轻轻蹙聚而起,道:“神君既然身为‘孤独侯’隔代相传的弟子,难道对于贵门与静斋之间的纠葛,就完全不知情吗?”

    程立道:“姑娘也懂得说了。公山师尊与我的师徒情分,是间隔了好几十年之后才定下来的。事实上,我从来不曾真正和公山师尊相处过一天。纵使因此得传‘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但对于许多魔门秘辛,却依旧不甚了解。”

    澹台明瑶更觉好奇,道:“贵派不是一向自称为圣门的么?魔门二字,应该颇犯忌讳吧?神君为何能面不改色,就把这二字道出呢?”

    程立笑道:“澹台姑娘既然知道我的过往,那么想必也会知道,我并非只得到了公山师尊一人之道统。还有神州王与刀圣这两位,同样也是我的师尊。所以严格说起来,我并非魔门中人,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忌讳。”

    澹台明瑶沉默了片刻,叹道:“但纵然如此,神君修成道胎种魔,这一点已是不争之事实。故此,明瑶虽亦深感遗憾,但仍有不得不为之处。还请神君体谅。”

    程立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之前只觉得这姑娘“不食人间烟火”。但现在看来,那六字评语或许应该另外换个说法,也就是所谓的“不通世务”。否则的话,又如何说得出,要求被自己下手击杀者,去体谅自己的话句了?

    心中虽略有微词,眉宇间却未动声色。程立点点头,道:“言归正传。关于贵派和魔门之间的纠葛,我可当真不知。还请姑娘指教。”

    澹台明瑶抬起头来,望向供奉在上的观世音菩萨圣像,过了好半晌,方才缓缓道:“神君虽不知紫竹静斋。但对于魔门的起源,相比还是不陌生的,对么?”

    程立颌首道:“不错。魔门起源自春秋时代的诸子百家。后来汉武帝下令‘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在儒家正统打压之下,诸子百家不得不相互抱团取暖,成立了一个很松散的组织。这就是魔门的雏形。

    但魔门真正成形,却源于东汉末年的一名盖世天才,他就是魔门的初代圣帝。圣帝曾把生平所学谱录下来,辑成两本典籍。一本名为《天书》,当中包含了道胎种魔**,以及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圣帝本人,也是以此成道的。

    至于另一本名为《生死簿》,其实只是记录了圣帝的各种杂学。但由于《天书》实在太深奥,后代的魔门弟子都看不明白,于是转而去研究《生死簿》。

    经历千余年岁月变迁,《生死簿》已经旁及千门万类的技艺。卷帙浩繁,因此被奉为至高无上的魔门典籍总集。地位后来居上,更压过了《天书》。”

    澹台明瑶接话道:“神君所言,丝毫不差。但其实,《生死簿》的内容纵然庞杂,终究还是比不上《天书》。魔门中人放弃《天书》而选《生死簿》,绝对属于买椟还珠之举,不智之至。”

    程立道:“愿闻其详。”

    澹台明瑶平静道地:“东汉明帝夜梦金人,遂兴起求法之心。经历千辛万苦,终于请得两位大德高僧,以白马驮经返回中原,并建立了白马寺宏扬佛法。这便是佛门流入中土的源头了。

    鄙斋始祖,名为‘坤尼’。当时她自然尚未归于佛门。事实上她是先学儒,后学道,两者皆大有成就。故此在当时,她被誉为儒门与道门之中,最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虽然如此,但鄙祖仍觉自身所学,大有不足。所以仍到处求法。恰好听说了白马驮经,佛学东渐之事。于是立刻赶往白马寺听法求道。却也因此之故,恰好遇上了同样对佛法产生好奇心的魔门圣帝。”

    程立略觉吃惊,道:“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公山师尊可没说过。似乎连他也都不知道的。”

    澹台明瑶淡淡道:“当年,鄙祖与圣帝因为共同研习佛学,以至于情投意合,成为了彼此的知己。据说,道胎种魔大/法之所以能够创立成功,其中鄙祖也出了不少力气的。

    然而好景不常。随着道胎种魔完成,圣帝逐渐生出了要向儒门报复,让魔门学说成为正统的念头。

    但鄙祖却认为,儒门学说对于维持中原一统,可谓大有裨益。假如硬要以魔门学说取代之,只会令天下大乱,中原苍生将再无宁日,永远沉沦于水深火热中。故而此举万不可行。”

    程立笑笑,摇头道:“所谓魔门,本来就是诸子百家的后人相互抱团取暖之产物。但诸子百家彼此之间,本来也是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的。再仔细研究百家学说,便不难发现他们的很多理念,都是南辕北辙,甚至互相矛盾,根本不可能统一。

    百家学说,仍是一派学说的时候,也就算了。即使相互抱团组成魔门,也不要紧。可是一旦获得执掌国政的机会,那就坏了。有发生一件事,按照这派学说,应该这样处理。但按照那派学说,又应该那样处理。所以到最后,究竟应该听谁的才算?

    所以,儒家学说的执政地位,并非不能被取代。但偏偏就不可能被魔门学说所取代。否则的话,只是把事情越弄越糟糕而已。”

    澹台明瑶道:“不错,正是如此。当年,鄙祖也是这样对圣帝详细分析的。但邪帝性格偏激,既自信又执着,偏不信邪,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能人所不能。鄙祖和圣帝各执己见,越说越僵,终于走到了决裂的地步。”

    程立叹道:“这实在太可惜了。”

    澹台明瑶也幽幽道:“谁说不是呢。”

    两人相对默然半晌。程立率先又开口道:“既然决裂,想来最后也不得不动武了。但不知道圣帝和坤尼前辈这一战,究竟谁胜谁负?”

    澹台明瑶道:“鄙祖与圣帝,彼此根基相近,修为亦相约。圣帝编写《天书》,鄙祖出了大力。而鄙祖的武学,也从《天书》中获益良多。

    所以他们彼此知根知底,这一战纵然经过七日七夜的蛮长时间,最终仍无法分出胜负。只能以平手收场。”

    程立惊叹道:“不提道胎种魔,即使只是大悲赋,已经深具翻覆天地之威。坤尼前辈居然能够和圣帝打成平手。这份修为,也实在可敬可佩。”

    澹台明瑶道:“其实当年的圣帝,已经开始修炼道胎种魔了。但距离真正练成,还差得很远。否则的话,鄙祖也绝不可能和圣帝平手。

    故此这一战之后,鄙祖便设法用话语逼住圣帝,让他发下了重誓。只要圣帝一日还没有练成道胎种魔,便一日也不能再出来行走江湖。更不能着手颠覆儒门正统。”

    程立道:“道胎种魔不成,那么圣帝便始终只能和坤尼前辈平手。即使想要着手颠覆儒门正统,但有这么个拖后腿的存在,自然也是不可能成功的。

    但若道胎种魔有成,那么坤尼前辈即使再想阻止,也是有心无力。所以这个誓,其实立不立也是一样的。”

    澹台明瑶道:“话虽如此,但有此誓言,双方总算能够勉强好聚好散。之后鄙祖出家为尼,又云游天下,致力于把释、道、儒三教学说合一。

    直至中年之后,鄙祖方才于南海普陀山中,建立紫竹静斋。并且把毕生所学综合整理,谱录成一册《彼岸剑经》,留下我们这一脉传承。直至一百二十岁之后,鄙祖方才撒手坐化而去。

    圆寂前,鄙祖曾经留下遗训,凡紫竹静斋弟子,皆须以维护天道为己任。魔门的道胎种魔,便是祸乱之源,故此,若发现有魔门弟子修成了道胎种魔。则静斋弟子便须挺身而出,以手中剑平乱除害。纵然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程立颌首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贵派把自己视为抵御道胎种魔的最后一道防线。与修炼道胎种魔者绝对不死不休,对吧?”

    澹台明瑶叹道:“不错,正是如此。”

    程立双手一摊,道:“那不就什么都明白了?世间确实有人已经修成道胎种魔。但那绝不是我。而是我的师兄,公山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魔圣厉惊魂。

    所以澹台姑娘,妳若真想找人麻烦,也该去找厉师兄才对。跑来找我,那绝对是找错人了。”

    澹台明瑶清澄如水的美眸,一眨不眨地盯着程立。透过目光,把责怪的信息,一丝不误地清楚传递出来。同时秀眉轻蹙,带点不悦地道:“神君,我处处以诚相待。为何神君反而谎言欺人呢?”

    程立一怔,嘴角边不仅挂起丝丝笑容。因为他清楚掌握到,眼前绝世娇娆的端庄仙态之下,其实蕴藏着另一个生动活泼、千娇百媚的澹台明瑶。只要你找到窍门,便能点燃引发了。

    其实,程立本身已经坐拥娇妻美妾,虽然澹台明瑶是位绝世美女,但程立的本心,也没有非得要把她占为己有不可的意思。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从第一眼看见澹台明瑶开始,程立便在心底最深处猛然滋生出一股奇异的**,就是想要用最疯狂,最凶狠,最霸道的方式狠狠占有她,把她的一切,都变成自己的所有物。

    但假如不能得到她的话,那么便至少也要毁灭她。彻彻底底,杜绝任何人再有一丝一毫得到她的机会。

    这股**就像一头魔鬼,时时刻刻都在程立脑海里嘶叫、催促、蛊惑、威胁。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程立好不容易,方才把这股**压制住。但终究难以完全遏止。故此澹台明瑶无论一颦一笑,对于程立来说,都具有极其强大的诱惑力,让他不自觉地,就想挑逗挑逗这位具有仙子出尘之姿的年轻女郎。

    程立摇摇头,把心中杂念再度狠狠压制下去。问道:“澹台姑娘为什么这样说呢?虽说贵派有那样一个祖训在前,但澹台姑娘即使真要出手,也未必能威胁得了我。所以,假如我当真修成了道胎种魔,又何必否认呢。”

    澹台明瑶幽幽道:“神君此刻能够坐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就和道胎种魔大/法,会修成一枚‘魔种’相同。鄙派的《彼岸剑经》,同样也能修成一枚‘剑心’。

    剑心又可称之为仙心,与魔种恰成一体两面。彼此会互相吸引。而且会发自本能地强烈渴望得到对方,以补完自己的不足之处。

    故此,在仙心和魔种之间,存在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玄妙感应。只要不超过一定的距离,则仙心和魔种,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存在。”

    “嘶~”

    程立倒抽一口冷气,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难怪我会知道姑娘在这里……可是……”

    程立又皱起眉头,喃喃道:“奇了怪了,我为什么会感应得到澹台姑娘妳的仙心呢?难道说,我当真也有魔种?可是我又怎么可能凝聚成魔种?这简直……莫名其妙。”

    在澹台明瑶来看,她会觉得程立身怀魔种,根本属于理所当然之事,一点儿也不奇怪。但在程立自己看来,就绝对惊讶莫名了。

    无论道胎种魔也好,大悲赋也罢,归根究底,也是走修炼真气,打通奇经八脉路线的武者之法。但程立根本不是武者。作为一名劫者,在他身上,也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气啊。

    再且,先不说程立能不能去修炼真气的问题。更关键之处,在于程立根本从头到尾,也没看过道胎种魔的一字一句。

    除去知道有这么一门功法之外,对于具体的修炼法门,程立可谓一无所知。这都能凝成魔种,岂不是荒唐,滑稽,以及太过儿戏了么?

    程立无法想得明白,原因就在于他没看过“道胎种魔”的具体文字。事实上,道胎种魔的关键,不在于肉身,也不在于真气,而在于精神。所谓魔种,也并非具备实质性存在的一种物质,应该说只是一股包含有独特波动的精神意念。

    当日在西镇,程立和魔圣厉惊魂一战。由于两者都修炼了大悲赋,而且两者也身具至阳至阴两种不同物质。所以在交战最激烈之际,气机互感之下,彼此在精神方面,便出现了只属于局部性,而且为时极短暂的融合情况。

    可就是这么局部性的短暂融合,程立的意识,已经清晰感应到了魔圣的“魔种”,并且自发性地进行了模仿。也可以说,是自发性孕育出一枚属于程立自己的魔种。

    如此一来,纵然程立未看过“道胎种魔”的一字一句,却也相当于已经尽得“道胎种魔”的精华了。

    如此玄奇奥妙,堪称奇迹。即使是当年的圣帝和坤尼,也完全想象不到,居然还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但假如再仔细深入思考的话,便不难发现,会有这种变化出现,也是顺理成章的。

    因为圣帝所开创的魔门“天极宗”这一脉,本来就专门讲究以精神驾驭物质。精神才是最重要的,凌驾于一切之上。至于修炼的是真气抑或劫力,反倒在其次了。

    道胎种魔,想要孕育魔种,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需要以魔种吞噬道胎,如此才能有所成就。过去千百年间,魔门中无数智慧通天之士,绞尽脑汁,钻研出无数种法门,始终无法让自身成为道胎,自然更无法让魔种吞噬道胎了。

    直至魔圣厉惊魂,方才领悟出“假诸外求”的不二法门。寻找一人作为炉鼎,以自己的魔种去吞噬炉鼎的道胎。至此终于打破僵局,真正修成了连圣帝也未能修成的道胎种魔。

    偏偏程立作为劫者,体内充斥着最纯净的劫力。不需要进行任何修炼,本身就是道胎。而且劫力源源不绝,永远不怕会因为被魔种吞噬,从而导致本身的衰弱。故此就在程立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竟然已经修成了道胎种魔而不自知。

    身为劫者,本来会定时出现劫数。战斗越激烈,劫数出现得就越快,而且越来越凶险。从过往经历看,程立进入第四度觉醒,也有相当一段时间了。新的劫数随时都可能出现,那是一点都不奇怪的。

    偏偏这段时间以来,程立战魔圣,杀血河道众高手,又参与了九龙宝典之局,击杀了漠界十三翼中,除去“苍狼”铁木真以外的三名最强高手。但劫数总是迟迟不到。让程立自己也觉得奇怪。

    其中玄机,正在“魔种”之上。是魔种源源不绝,吞噬了大量的劫力以壮大自身。所以才把劫数一再推后拖延。

    程立的“道胎种魔”,是自求自身而得。魔圣的“道胎种魔”,却是假诸外求。从这方面来说,应该是程立的大/法比较正宗。

    但另一方面,魔圣严格遵循“道胎种魔”的心法而修行。魔种吞噬的道胎,也是和魔圣相同的武者。而程立的魔种吞噬劫力而壮大,早已偏离当初圣帝的构想。究竟现在算是个什么,根本谁说不出个所以然。从这方面来看,却又是魔圣才比较正宗了。

    但无论如何变异也罢,程立的魔种,始终具有魔种的最大特征,那就是与仙心相互之间的强烈吸引。

    澹台明瑶不知道这其中的种种细节。所以无论程立如何表现,都只一概当他在掩饰而已。在澹台明瑶心中,不由得便生出了几分轻视与不屑。

    故此澹台明瑶收敛起先前惊鸿一现的另一个自我,淡淡道:“无论鄙祖谱录‘彼岸剑经’也好,圣帝创立‘道胎种魔’也罢。两者所求殊途同归,不过就是为了追求天道而已。”

    根据鄙祖研究所得,欲要追求天道,首先必须‘打破最后一着死结’。偏偏以仙心配合魔种,便正是最快捷有效的方便法门。

    可是仙魔之间,亦有主从之分。若仙心破了魔种,那么修炼者纵然不死,余生也必武功全失,成为废人。

    但假如魔种破了仙心,那么仙心将从此永远被魔种所控制。魔种要其生便生,要其死便死,若不得魔种允许,仙心绝对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实在是世间上最可怕,最残酷的处刑了。”

    程立轻轻吐一口气,叹道:“竟会是这样。这样的话,便一切都明白了。不过澹台姑娘可以放心,我并无意要控制姑娘。”

    澹台明瑶双目射出怜悯的神色。淡淡道:“神君无心,明瑶却有意。无论如何,仙心绝不能容许魔种存在。这是天命,绝非任何人力能加以改变的。”

    程立徐徐坐直,双目精芒遽增,显现出不可一世的气概。道:“姑娘若不出手一试,肯定不会死心的。既然如此,那么很好,便来吧。”

    “铮~”

    声犹未落,龙吟激越。澹台明瑶俨然从供桌之下取出一口古剑,以快得惊人的极速,拔剑出鞘,向程立颈项横斩而去。剑式全无花巧,却是大巧若拙。更有一股令程立也深感威胁的先天剑气,紧紧锁定他的心神,让他无法闪避。

    这一剑出手,尽显澹台明瑶在剑道上的不凡修为。在以过往程立曾经遇过的对手当中,仅有“论剑春秋”的使者,外号“九州奇侠”的肖沧海,才能与之相提并论。

    至于那些什么七大剑派的长老高手,和澹台明瑶相比之下,简直就像三岁小孩,拿了根木棍在胡乱挥舞一样的笨拙可笑。(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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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枪爆头介绍:
XX在手,天下我有?一枪打爆!
XX飞刀,例不虚发?一枪打爆!
八荒六合天下独尊?一枪打爆!
粉碎虚空,白日飞升?还是一枪打爆!
劫数降临,管你什么妖魔鬼怪,统统一枪打爆!
我,就是你的劫数!
一枪爆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枪爆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枪爆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