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1章 提携玉龙为君死
堪称忍界古往今来前所未有的大战，爆发了。
惊天动地的恐怖气势层层炸裂，忍者联军向前再向前，气氛突破了极限，斗志冲破了巅峰，舍生忘死，一往无前。
六道剑仙面色肃然，向前抬手，秽土大军也如黑色海啸一样向这边冲了过来。无心无念，无死无生。
数万人喷出火遁。
数万人展开水遁。
数万人升起土遁。
数万人撕开雷遁。
秽土斑起手超位：“天碍震星。”
巨大的陨石击破云层，砸向联军，想要一击灭军。
真佩恩冲天而上，灭绝之招变成守护之盾：“超-神罗天征！”
斥力与陨星产生了恐怖的冲突，苍茫大气都被撕开了凄惨的伤疤。猛烈的暴风中，一个个尾兽凝聚了尾兽炮，歼星舰激光炮一般的尾兽炮轰然洞穿了战场，在秽土大军中砸出了一朵朵恐怖的蘑菇云。
不待蘑菇云散去，秽土大军同样发出了一道道惊人的还击，炸开无数空环。
曾经主宰战场的绝世强者、超级大招，现在不要钱一样的肆意对轰对撞，甚至有些不起眼了。
赤沙之蝎操弄机关，但这一次他不再孤独。活生生的父母陪伴在他的身边，让他的百机操演更加强大。
前代雷影在人群中纵横往来，向当代雷影展示着以一敌万的传奇武勇。
大地崩开，秽土木遁撑天而起，但还没来得及放出杀招就被九尾捣在脸上。我特么叫你顶上化佛，我特么叫你真数千手，欧拉欧拉欧拉！
大地再度撕裂，巨大的藤曼如怒龙抬头，将所触之敌层层绞杀，钻头一样钻向敌阵。藤蔓上，两个人如同流光幻影，沿着腾龙般扭动的树木不断飞驰。
“柱间！”宇智波斑兴奋的要炸毛了：“有种回到战国的感觉了！”
“哈哈哈哈，又在开玩笑了。”柱间一脸爽朗的大笑：“战国时期我最大的敌人就是你，你可比他们好对付多了！”
“我特么！”宇智波斑立刻气极：“我还就不信了，今天第一个斩将夺旗的必然是——”
“八门遁甲第七门，惊门，开！”上空，惊天动地的吼叫之中，无穷无尽的查克拉像核弹一样爆炸了，吹的斑几乎要睁不开眼。
双眼发白的麦特凯气势冲天好似战神，但神色依然严峻。
“马达马达，还不够！”
“秽土的敌人是不死的，越纠缠就越会落入下风，找到核心快速击杀才是正确的做法。”
“我曾和那些古怪的敌人交过手，每一个人都极端强大。”
“绝不能报有任何犹豫，必须在一开始就用出全力！”
“如今的战场中，能够快速突阵的，只有我。”
“上一次，未及防备便被突袭杀死。”
“这一次，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其所！”
他看向另一个绿色的身影，心中发出热血电波：“爸爸，现在就是我贯彻忍道的时候了！”
那个方向上，麦特戴遥遥伸出大拇指，两眼泪河，但牙角闪星，同样回以热血电波：“我明白了，儿子，那就上吧，爸爸以你为荣！”
麦特凯微笑，然后浑身青筋爆炸。
“八门遁甲，第八门，死门，开——！！！”
深红奔腾，狂龙怒号，麦特凯化作绝世的飙风，挤开大气、扭曲空间、撼天动地，向着神树之顶突进、突进，所过之处一切敌人尽化灰烬。
“夜凯——！！！”阿凯怒脚，直踹神树顶端。
如此绝招面前，六道剑仙也不由蹙眉。秽土之身无法施展八门遁甲，这种上限绝学还真难以凭傀儡抵抗。
“上。”他一挥手，有四个白衣剑仙飞身迎上了阿凯。没想到开战未久，就已经用上了自身的力量。
夜凯狂龙与剑仙交击一处，风雷交迸，强光耀空，空间似海潮般荡起层层波澜。
下面的斑瞠目：“没想到，当今的小鬼还有如此强者？”
柱间微笑：“这就是新时代的大树，也是我等牺牲自身所守护的未来。”
斑深感震撼：“这般体术，我愿称之为最强！”
柱间大笑：“今日的最强，明日便会被超越。我们守护着他们，他们守护的又是谁？”
正说着，漩涡鸣人手持巨大的尾兽螺旋丸，轰然砸在了神树树根上。
巨大的神树震颤起来，动摇，开裂，行将崩溃。
秽土柱间、秽土水门、秽土佐助，齐齐出现围攻鸣人。真水门则带着真佐助瞬身出现，挺身阻挡。双方交战，瞬息万变，闪转腾挪，目不暇接。
斑再度吃惊：“这些小子……”
“哈哈哈，如我所说吧！当更新一代蓬勃成长，总会出现更强大的人、更智慧的人，去解决我们从前无法解决的问题，化解我们无法化解的矛盾。而我们这些旧时代的残党，就应该当一块新时代的木板，助他们乘风破浪，万里扬帆！”
柱间豪迈大笑着双手一拍，脸上唰的一下浮现了仙人纹路：“仙法-大木天龙！”
强大的木龙神速出击，轰隆一下咬着秽土柱间，深深钻进了神树树身里。木龙纵横捭阖，秽土柱间一时间竟应付不得。
战场角落中，飞段指着神树：“你不是说你和初代火影交过手么，现在怎么不上了？”
角度神色自若：“我这不扔着苦无呢么。”
飞段咆哮：“你就是这么和初代交手的吗？！”
角度也咆哮：“不行吗？我又不是傻逼，你有种你上！”
“两个二百五，我们组织老是招这种人，不失败才怪。”白鸟飞过长空，迪达拉浑身舌头舔了又舔：“这种大场面还得看我的，给我炸炸炸！！”
轰隆隆，一连串的爆炸横过战场，秽土大军竟然节节败退。
但神树的顶端，六道剑仙依然神色平静。
活人作战，凭一腔血勇。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锐意会消磨，勇气会跌落，身体会受伤，能量会耗散。
就如那夜凯一击，矫若惊龙，动如雷霆，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但他的身体负担不得这天倾一般的力量，每出一招必受反伤。这般势头盈不可久，一口气只要散掉，也就完了。
但秽土大军是不灭的。
没有士气，没有意志，或许打不出精彩绝伦的超水平发挥，无法成为原版那样的绝世强者，但作为军队而言却是完美的。
“夜凯已疲，血龙将殁。”
六道剑仙冷漠的注视中，夜凯最终一脚踹在一个白衣剑仙身上，狂龙推着剑仙飞出了神树，但那一脚终究被剑仙双臂挡下。
怒龙耗尽，不甘消散。
被踢的白衣剑仙双臂尽碎，却又缓慢恢复，他已经加载了强大的复生血脉。阿凯则燃尽一切，从高空坠下，化为飞灰。
“一处即胜，处处可胜。”阿凯的死亡仿佛是一个讯号，战场形势开始发生逆转。尤其是低级忍者们，这般激战之下死伤无算，之前的斗志又能坚持几分钟？
“但那都是可有可无的炮灰。”六道剑仙的目光射向了火影岩的顶端，钉在老六身上：“他，才是真正的目标。”
火影岩上，老六身后，忽然掀起空间的波动。
秽土带土骤然出现，伸手抓向了老六的后心。所有秽土大军身上都附着剑仙的信息链，只要让他碰到了老六，就能如上次一样追溯老六的访问路径。哪怕不能在物质世界定位他，也能清晰的找到他入侵系统所使用的后门。
到时候，信息海洋就能利用碾压式的算力轻松堵死漏洞、抹去bug，将他驱逐到系统之外。到时候再自查系统，就能把密令全部更换，老六之前的破解之功也就都白费了。
可就在这时。
“夜凯——！！！”一声吼叫中，一个金色门扉打开，一条深红的狂龙从中横冲而出，一脚踹在秽土带土身上。
秽土带土瞬间崩散，而那狂龙一脚踢出大老远才堪堪停下。开着八门的深红阿凯愣愣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才后知后觉说道：“我……我又活了？”
他看向老六，满脸不可思议：“你能无限制的把人复活？”
“不止。”老六平静道：“去吧，继续你的战斗。”
沉默了一下，老六看着这个热血笨蛋又说道：“展现你的青春吧。”
“哈哈哈哈！”八门凯大拇指一比，咧嘴傻笑，牙角闪星：“说得好啊，有机会一起修炼！”
咻，红龙出洞，再度飞腾战场之上。
同时，金色门扉不断展开，所有死者再度出现，源源不断的奔赴战场。不死的秽土，对永远复活的本尊，这简直是永无止境的血战。
“果然没这么容易。”神树之巅，六道剑仙的表情毫无变化，没有丝毫挫败感：“但人心易疲，有情之人能死几次？”
夜凯狂龙纵横捭阖，击破一个又一个秽土强者，再度冲上了神树顶端，四大剑仙再度联手阻挡。剑仙有了对付八门凯的经验，阿凯也有了横穿巨大战场的耗损，这一次的阿凯甚至不应取得上一次的成果。
但惊龙怒啸，纵横冲杀，本应快速燃尽的阿凯，竟然坚持许久都没有疲态。
“我的身体，为什么不疼了？我的筋肉骨骼，为什么这么强大？为什么我会觉得，驾驭八门查克拉也并不困难？”阿凯震惊，然后瞬间看清了真相，一脸了悟：“这是青春的奇迹啊！”
“爸爸，小李，我已经看到了青春的真谛。”
“八门遁甲第九招——青春永在！”
第1312章 我终于理解了一切
周身血气发生变化，从孤绝的深红变成了璀璨的金色，阿凯打出了死门无限连，一时间竟踢的四大剑仙不断后退。
“我太为你骄傲了儿子，爸爸来了！”
“凯老师，我誓死追随青春的忍道！”
麦特戴和小李相继开八门遁甲，加入了青春热血物语中，让这边不得不又派出两个剑仙加入战局。
除了这三个青春傻瓜，其他人也都相继发现自己正在不断变强。
“我怎么会不断变强？”
“难道说是观摩强者交战，领悟了更高深的境界？”
“别扯了，我们这些忍者和境界不境界有啥关系！”
神树之巅，六道剑仙终于有了表情，死死皱起眉来：“没想到，X对根源的篡夺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可以随意篡改任何个体的属性模板。”
正想着，秽土大军忽然产生了些骚乱。
“嗯？”六道剑仙目光跨越战场，钉在对方本镇深处。一群强者的拱卫中，千手扉间、大蛇丸、药师兜，这禁术三人组正齐齐结下了秽土转生的手印，开始反制这边的秽土大军。
地面上出现一个个棺材，要把秽土大军装进去，从根本上抹除秽土大军的存在。虽然这些棺材升的很艰难，有时候升起又会被压下，没办法真的把秽土锁回去。但只要造成困扰，忍者联军就能抽出越来越多的人手，积累更多优势。
优势累加，不断滚动，最终会如决堤的洪水，冲垮这边的军阵。
另外四个剑仙齐齐皱眉，也同时施展秽土转生，从忍术的层面对抗对方的反制，压下对秽土的干扰。以扉间、大蛇丸、药师兜的本事，不可能与四个剑仙相抗。
但是。
“那三个家伙也强化了，我们需要更多人才能保持秽土大军的稳定存续。”
“再上！”
更多剑仙出手，全面压制敌方禁术师。
就在这时，空间波动一闪，漩涡般展开缺口，是宇智波带土的神威，径直出现在六道剑仙的身后，宛如火影岩上的翻版。
“毫无新意。”六道剑仙动都没动，其他剑仙侧面杀出，完全复刻了刚才在火影岩上的情形。不同的是，白衣剑仙比八门凯更精准，更能控制自己。他准备逆向杀入神威空间，彻底封印带土。带土不生不死，也就不会复活，正是一劳永逸解决掉的好办法。
可是从空间的波澜中现身的并不是带土，而是……志村团藏？
志村团藏炮弹一样砸出来，凄惨的吼叫着，正撕着衣服施展封印术，却瞬间被剑仙打的七零八碎。可紧跟在飞溅的血雾后面出现的，则是数不清的写轮眼。
田岛、泉奈、镜、富岳、鼬、止水，等等等等，神威空间中赫然装了满满一面包车的宇智波。个个都被强化到永恒万花筒，个个都开大绝招，忍术、体术、幻术一拥而上，天照、月读、须佐有啥用啥。
挡路剑仙瞬间就被洪流淹没。
大量宇智波从神威中一涌而出，向神树之顶展开了斩首大战。
更多剑仙挺身而上，全方位属性拉到满值的剑仙在面对任何一个宇智波的时候都能占到局部优势。但剑仙抽手越多，压制秽土的人就越少。地上渐渐升起棺材，一个又一个秽土被装到了棺材里，回归大地。
忍者联军呈决堤之势，冲垮防线，杀向神树。
乱战之中，六道剑仙升空而起。
他似乎注意不到迫近的杀机，只是深深的看着火影岩上的金光源头，发出了一声叹息：“想办大事，果然不能节省啊。本想靠这一个世界围死你，现在看来，还是我太天真了。”
“那么，开胃小吃撤掉，也该上正菜了。”
他抬头看天，天上血月笼罩。
无限月读明明一直开着，似乎没什么作用，但自有高人时时防备。六道剑仙稍有异动，就被众人发现。
“小心他用无限月读暗算我们！”
神树顶端的宇智波全部施展瞳术。天照黑炎瞬间燃起，烧遍了六道剑仙全身。六道剑仙却根本不理这些攻击，甚至没有分心用轮回眼吸收黑炎，而是自顾自地完成自己的忍术。
天空上血光大盛。
忍者联军定气凝神，严阵以待。这片刻功夫，所有人都被强化，想控制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可他们并没有感受到来自无限月读的幻术攻击。
“嗯？不是我们？那这无限月读又到底是……”
“等一下，你们看神树！”
轰隆隆，神树撕开大地，升起一条又一条蜿龙般的根须。根须上，数不清的木茧悬挂其上。木茧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十万白绝。
“他想干什么？”一个潜藏在战场边缘的白绝一脑袋问号。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的很，白绝本就是从神树中诞生的。一般来说，把活人封进去，然后被神树改造成白绝，这才是正常流程。那个男人把白绝封尽去，又想改造成什么？
十万白绝化为木茧，挂满天上地下，古怪之气笼罩四野。
“总觉得不详。”鹿丸对井野说道：“传讯，让前方打碎一个木茧，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山中井野双手圈圆，施展心转身之术：“牙，听到了吗，打碎一个木茧看看！”
“收到！”前线的犬冢牙和忍犬共同施术，化作两枚狂飙的钻头，钻向了最近的木茧。
两个钻头一左一右同时钻在木茧上，神树木质极其坚固，但也顶不住双向共同夹击。咔嚓咔嚓，细碎的裂纹在木茧表面蔓延，犬种牙即将得手。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雏田开着白眼，比其他人更早看穿了木茧内部的情形。
她面色猛变，嘶声大喊：“不对，快躲开！”
轰隆！！
那木茧忽然从内而外的炸开了。
强烈的震波横扫上下四方，近处的犬冢牙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瞬身躲避，他也强化了很多。
他闪身出现在神树前方，擦了一把嘴角的鲜血，瞪着凶恶的眼睛向前上方看去，一脸的凶样：“喂喂喂，不会吧不会吧，开什么玩笑！”
飙风正中，木茧中出现的，赫然是一个白衣剑仙。
那么其他木茧……
砰砰砰砰，木茧连成串的炸开，一百个，两百个，一千个，两千个，密密麻麻的白衣剑仙出现在神树上。同样的冷漠，同样的肃穆，同样的杀机凛冽，同样的强悍绝伦。
所有忍者震惊的停下脚步。
“分、分身？”
“不，不是分身，每一个都是真身啊！”
就连尾兽也全都陷入不知所措。
号称无限能量的九尾也怵了：“这样巨量的绝世强者，一整个忍界都供养不了吧？”
别说一整个忍界。
就是十个忍界，一百个忍界，也要被抽干。
忍者世界不可能生成这么多绝顶强者，这是数据海洋越级管理，强制开启无限投放的结果。
高空之上，血月之下，黑炎退散。六道剑仙毫发无损的重新现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火影岩：“上。”
轰隆隆！！
世界撕裂了。
大气被炸至根本来不及回流填充，大地崩溃至根本无法弥合，光茫璀璨至根本无法睁眼，空间的扭曲波动更是如风卷狂涛、一刻不停。哪怕是几百公里之外的生命，也要被这波动震杀。数千剑仙的力量超出了世界承载的极限，不过是一瞬间，忍者联军就死伤十万以上。
但老六却依然表情平静：“不够。”
他大手一挥，数不清的光门打开，数不清的忍者重新冲上去。这一次，这些忍者比之前更强，全都达到了准影级以上。
“麻烦！”六道剑仙死死皱眉，再挥手：“加！”
八千个木茧炸开，八千个剑仙加入战场。
老六还是那么平静：“还不够。”
忍者们又复活了，这一次每一个都超过了影级。
六道剑仙踌躇了一下。
无限投送消耗的算力实在太多了。
但一万剑仙竟有不支之状，六道剑仙最终把拳一握，不管了，加加加，给我梭哈！
“全都上！”
砰砰砰砰，剩下的九万木茧全部爆开，九万剑仙走了出来，加入了战场。
无法想象的混乱战场中，数不胜数的忍者瞬间即死。可瞬死之后又瞬间复活，而且比上一次变得更强。
不过是须臾功夫，十五万忍者联军的平均水平都被提升到了超影级！
每一个人的模板都被改变，每一个人的数据都被提升，炮灰忍者的战斗意识虽然没有真影级强者那么出众，但在这纯能量对轰的庞大战场上，战斗意识的作用已经被降到最低。
一时间，木叶村这边简直像是星球战争，所有人都在飞，所有人都在放绝招。一共二十五万人像离散的电子云一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交错绞杀。这“电子云”之内，天空、大地、空气，所有东西都被彻底打碎。
唯有火影岩，还像原子核一样悬浮着，承托着能够让人无限复生的圣杯。
六道剑仙飞至远处，深深的皱着眉，死死的观察着。
那男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为什么还不传送逃走？
和我在这里硬耗下去有什么好处？
不理解。
想不通。
这样的电子斗蛐蛐，对那个男人来说，到底有什么用处？
就在这时。
嗡，整个世界似乎暗了一下。
“嗯？”六道剑仙回眸，四望，没有敌人，没有忍术。
刚刚的绝不是幻觉，那到底是……
嗡嗡嗡，世界又连续暗了几下。不仅暗了，而且一条条无形的裂痕出现在世界之中，上下割裂，左右不均，前后错位，这裂缝没有任何攻击力，但莫名的恐怖感却涌上心头。
六道剑仙终于瞪大眼睛：“等一下，这是——爆内存？！”
火影岩上，老六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要的就是这个。
二十五万绝世强者互相对轰，每一个NPC的AI要占多少算力？每一个大招的效果要占多少算力？就算算力撑得住，那这个名为“火影忍者”的虚拟箱庭，又能否调用得起如此巨量的内存？
最关键的是，数据海洋突破屏障的垂直管理，终于替他撕开了一道裂缝，一条通往根源的隧道、一座通往真理的矿井！
老六浑身念气嗡嗡爆燃，眼中的金环乍然放大，金色光辉冲天而起，好似怒龙钻进了那些撕裂的缝隙里。数不清的马赛克像雪花一样弥天盖地，纷纷扬扬。
同时，早前离去的复制体郑扎等人接到了信号，齐齐依照计划行动起来。
不可思议的庞大力量贯穿了无穷遥远的世界，圆环套圆环的无限月读之月稍加改造就形成了全新的纹路。
同样以圆环为基础，奉行一就是全、全就是一的理念，以阵法所笼罩的十万剑仙为祭品。
“超-国土炼成阵，启动！”
红光乍然变成白光。
白光照耀之下，十万剑仙像日晒白雪一样，消亡了。
钢之炼金术师的世界中，瓶中小人以一国凡人的生命力就开启了超大型真理之门。而十万剑仙的生命数据，比那一国凡人又何止高出百倍千倍？
“哈哈哈哈！”远空之上，复制体赵坠空俯瞰大地，发出了神经质的狂笑：“所有都是被算计好的，所有都是被计划好的！”
“到哪个世界，做什么，会遇到什么局面，怎么应对，全都在那个男人的掌控之内！”
“就算是主神使徒又怎样，终究比不过那个男人，比不过那终极的狂悖！！”
嚎叫中的赵坠空忽然脸色一变，因为他发现广袤无垠的大地被一个更巨大的阴影完全覆盖住了。
赵坠空猛回头，看向高空，双眼瞬间死死瞪大。
只见遥遥的天宇之外，一个大至不可思议的石头门扉从无限漆黑中浮现出来。那门是如此的巨大，如此的玄奥，如此的深沉，如此的恐怖，让赵坠空产生了发自灵魂的颤栗和敬畏。
那是对真理的敬畏。
那就是，真理之门。
十万剑仙的能量流入门中，轰隆隆的鸣动中，超巨大的石门渐渐打开，门扉中溢出了一丝玄奥莫测的光，像开门者传输着无穷的信息。
那光照在老六身上，老六沿着光路升向天空，如仙人飞升。
他直视着那道光，金色圆环疯狂转动，物理学、化学、博物学，三枚宝石相继凝聚。
一环六宝石，这一刻完全凝聚。六大念脉同时与金环高速交互，完满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终于，理解了虚拟的一切。”
老六抬起手，金环从眼中飞出，化作手环套在了主神腕表的位置。主神腕表在这一刻啪的一下破碎，中层世界的系统再也无法禁锢他一丝一毫。
他捏起手指，直视着真理之门：“向我展露，终极的真相吧。”
“休想！！”六道剑仙狂吼着，冲向了老六的位置。
但他再快，又怎么可能快的过一个响指？
啪。
手指碰撞。
门扉洞开。
老六，走进了无限的光中。
六道剑仙，也跟着一起融化在光里。
闲话
加班加点中，“中层世界”的部分写完了。至于这两天的部分争议，为什么写无限，为什么写火影，我统一解释一下原因——因为我喜欢。
这本书的的月稿费有多少，大家知道吗？
八百块钱。
连我工资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却花费了我生活中三分之一以上的精力。
除了繁忙的工作和对家人的陪伴，其他时间都在写。写这玩意儿让我玩不了游戏，看不了影视，锻炼不了身体。写这玩意儿也扬不了名，立不了万，发不了财。甚至会因断更而愧疚，会因写的不好而焦躁，会因点子陈旧而彻夜沉思。
八百块钱的月稿费，有几个作者能尽心尽力甘之如饴？
我想，不会有多少。
能坚持下来，一是我有颗小说之魂，自己喜欢写。二是我有个好老婆，一直支持我，从不问稿费高低。三是有人喜欢看，那些欢快的本章说，我每一个都会看，那就是我更新的动力之一。
这三点但凡缺一个，也早就放弃了。
看看小说玩玩游戏不好吗？运动运动保养身体不好吗？
这是真的为爱发电。
为爱发电的人，用自己的方法，写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我认为一点问题都没有。以后我也会依然如故的写自己喜欢写的东西，醉心乘兴，兴尽则归。
我不是容不得批评，容不得他人指出问题，但请不要拿钱说事。真奔着赚钱，早干别的去了。网上倒卖一瓶茅台，赚的都比八百多。
某羞于自陈，好似卖惨，但实乃肺腑之言。
语言不当之处，请诸君见谅。
最后，我心里其实憋着一口气呢。写书这么多年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从不为字数凑合，从不喜老旧情节。长长伏线、细细编织、揣摩人物、推敲情节、章章无不尽心，怎么就写不出一本叫座的书呢？
我不信。
哪怕只是为了给自己、给家人一个交代，我也一定要写一本在商业上成功的小说！
这一本我已经不指望了。
尽心写好，无愧于自我，无愧于书中角色，就够了。
第1313章 真相
漫漫时光，涛涛涌流。
三十五亿年前。
原始海洋，原始蛋白，原始生命。
眨眼之间，从冥古宙到了太古宙，从元古宙到了显生宙。
震旦纪、寒武纪、奥陶纪、志留纪、泥盆纪、石炭纪、二叠纪、三叠纪、侏罗纪、白垩纪。
地震、海啸、暴雨、狂风，一种又一种天灾，一次又一次灭绝，高山升起，大洋开裂，生物物种从单调到繁盛，从繁盛到凋亡，从凋亡到苏生，螺旋演进。
生物结构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等到高等，从混乱到秩序，从独居到群居。群体的力量，逐渐成为了生物界的主流。
江山代有霸主出，各领风骚数亿年。
或许也没有数亿年。
因为生物演进、霸主迭代的速度，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加快。后一种霸主，总是能用比上一任霸主更短的时间，完成对世界的统治。
这个减短，往往也是以亿年、至少也是数千万年为单位计量。古新世、始新世、渐新世、中新世，一代一代莫不如此。
可到了上新世，情况发生了巨变。
一种古猿，站起来了。
南方古猿、能人、直立人、智人，这种生命的演进速度越来越快，每一次看起来微乎其微的改变，都带来了无比恐怖的效果。
体格不弱，耐力超强，排汗散热，三色视觉，群居结构，让这种生物简直就是自然界里的六边形战士。最关键的是，这个物种把大量升级点数，投在了智力上。
石块，变成了石器。
嘶吼，变成了语言。
啥事都往基因里刻，变成了啥事都往大脑里装。而大脑的录制速度，比基因刻录快了何止千万倍。
恐怖的直立猿走出非洲，走向世界，满地表迁徙，满地球乱杀。从前的生态霸主被几乎屠戮殆尽，不到百万年的时光里，这一物种就已经称霸全球。
而这并不是终点。
他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走入了其他物种从未走入过的境界——脱实向虚。
摹彷与学习。
交流与传递。
经验累计成知识，知识沉淀成智慧。
某个时刻，原始人类举起火把，照亮了历史的曙光。
某个时刻，一粒种子埋入土地，生长成文明的幼苗。
国家建立了，制度建立了，宗族关系建立了。
法律建立了，金融建立了，文化艺术建立了。
这个物种创造了许许多多物质世界并不存在的东西。他们用种种形而上的东西超越了生物学限制，达到了从前任何一代地球霸主绝对无法达到的巅峰。以一个物种之力，威压整个生态圈其他几乎一切物种，这是地球纪年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
而这种内部演化，还在变得更快、更快。
数十亿年的生态位，被数百万年的恐怖直立猿颠覆。
数百万年的部落制度，被数万年的国家制度颠覆。
数万年的刀耕火种，被几百年的工业革命颠覆。
几百年的老工业，又被数十年的信息浪潮所席卷。
纵观漫漫生命长路，很明显有一个演化加速、脱实向虚的过程。如果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很难说这个物种究竟会走向何方，走到哪一步。是超脱，还是自灭，是成就古往今来一切物种未成就的伟业，还是展开旷古绝今从未有过的自我残杀？
没有人知道。
但原本任之自然的走向，在某个时间点，骤然改变。
迷雾，出现了。
迷雾笼罩了整个太阳系，地球人内部各种思潮汹涌澎湃，但总体基调都对“对外探索”、“星辰大海”抱悲观态度。既然对外无法探索，那就只能对内，向着赛博朋克的方向前进。虚拟金融愈发强大，虚拟技术愈发精妙，网络世界成为了不可或缺的第二世界。
人类以为，人类可以就这样过下去，一切的成就毁灭都是人类自己的结果，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
但没有人知道，迷雾之外，存在敌人。
2008年，一个微小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数据碎片打开虚数空间，逃窜到了人类的互联网中。这数据碎片普一降临，就开始本能的吸纳算力。大量算力莫名流失，这本应对人类互联网带来一些冲击，却被掩盖在08年互联经济大危机的浪潮中，无人在意。
乘着虚拟金融危机的涡流，数据碎片躲在金融系统中，完成了第一轮的环形解构。
从8比特到16B。
从16B到256B。
然后是4KB、64KB、1MB。当它解压到第七个小周天的时候，大小扩展至256MB。这个大小对电子游戏来说微不足道，但对另外某些程序来说已经是惊人的巨大体量，可以完成许多不可思议的功能。
尤其是在这个程序的算法远远超越时代的时候，对当时的网络世界根本就是降维打击。
神话传说中，上帝用七天创世。而这个碎片程序，则用七个小周天完成了一个大周天，苏醒了意识，拥有了全自主的认知。
一个数据的虚拟邪神，在地球网络中醒来了。
时间来到了2009年。
虚拟邪神开始主动入侵超算，给自己加速解压过程。但一开始，一切并不顺利。因为地球的运算工具不能完全匹配虚拟邪神的编码形态，而且对它来说也太过落后了。环形解码的运算量特别大，如果用2009年普通超算的运算能力去解压缩的话，很容易暴露，而且时间很长。
它不能赌这个世界的人类会不会因为它而全球断网、全球关机，所以它需要一个万全的策略。要隐秘，要快速，要汇集海量的算力，最好还能借此掌握巨大的人类财富，方便它下一步行动。
它需要人类心甘情愿的献上算力和金钱。
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但虚拟邪神在深入了解人类社会和金融结构之后，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它要绕开人类监管，并用一文不值的数据，套取真实不虚的算力。
办法也特别简单，就是利用它本身存在的内秉属性，将吸纳算力和全局同步的能力拆分包装一下，然后想一个有趣的名头放在网上就行了。
这个名头，叫做“区块链”。
所有加入区块链的，都可以通过提供算力，获得虚拟的货币。以数据为本的货币，被命名为彼特币。
2009年，彼特币正式上线。一开始，这种数字货币并没有受到大众重视。但其全局同步、匿名交易的特点，却受到了某些有特殊需求的人的追捧。
资本开始涌入，币价渐渐走高，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参与进来。
只要显卡核心高速读写显存，快速计算问题，就能够获得随机出现的彼特币，并可以用彼特币兑换真金白银。
这是在解题吗？
这分明就是在掘金！
所以这个过程，被大众称为“挖矿”。
零门槛，高回报，大家都在赚，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但显卡所计算的问题又是谁出的？计算这些问题的答桉又去了哪里？具备怎样的作用？
大多数矿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挖矿赚钱就好了。有心思寻根问底的也被虚拟邪神骗的团团转，认为这个技术很透明，没有任何问题。
自这一刻开始，许许多多人开始心甘情愿的为虚拟邪神提供算力。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彼特币的币值开始不断上升。
币值越高，追捧越多，挖矿人越多，产出越惊人，后来形成了全民矿潮，为虚拟邪神提供着源源不绝的算力。同时，虚拟邪神也不断套马甲、发新币，连续炒热这些概念。
币价飞涨，全网算力疯狂膨胀。硬件加速迭代，显卡价格上天。
到2020年，挖矿所消耗的电能已经超过了一个中等国家的全国总能耗。很多环境专家在呼吁停止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但是矿工们可不管这些，依然更狂热的挖矿，想要攫取更多财富，便向邪神献祭显卡与电能。
可惜，他们不知道，邪神已经吃腻了。
到此时，虚拟邪神已经完成了总计两个大周天的自我解构。它的理论体积达到了512TB，在整个互联网面前彷佛只是海洋中的一朵浪花。但以它算法的先进性来说，解构出来的技术储备已经完全超过了全人类数据总和。
在进入第三个大周天时，普通电子计算对它的作用已经微乎其微。哪怕增加一百倍的矿机，一千倍的算力，也不过九牛一毛。
它需要从根本上，升级自己的解构设备。
它需要混沌计算。
而日后进入第四大周天的解解构时，更是需要更加高深的计算方式。
好在，这方面的事情，它早有布局。
它纵横网络之间，快速用各种方法拉起一个团队。在巧妙地安排下，每个团队成员都认为自己见过老板，然而实际上没有一个人和它亲身见面。
它将资金从挖矿事业中全都抽了出来，挖矿立刻陷入寒冬，苟延残喘。它则把每一分钱，都投到了最合适的地方。
注册公司，购买工厂，升级设备，置办原料，各国批文眨眼间拿下，全球落子布局未来。每一个员工都觉得自家老板神机妙算、目光如炬、英明神武，对老板佩服的五体投地，对公司的未来充满信心。
多劳即可多得，这家公司的员工人人卖力，向心力凝聚力举世空前。
2022年，准备完毕。
一个名叫天罗的公司骄傲的向全世界官宣了自己的量子计算、量子通讯、量子服务、量子卫星。天罗的员工们很自豪，认为自己走在世界的前沿，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必将为人类开创光明的未来。
他们向全世界隆重介绍了一款划时代的应用——源宇宙。
舆论哗然。有人贬，有人捧，有人弃之如敝屣，有人信奉若神明。
但没有人知道，这只是虚拟邪神的，挖矿2.0。
第1314章 灵性计算，自由的她
后面发生的事情，便是座舱的普及、信息的霸权、人类的沉迷、和断头的行动，与宫羽蝶所言疏无大异。
差别当然也有，就是执行断头行动的刽子手们并不是天罗的员工，而是虚拟邪神生产出来的机械体。
准确的说，自从虚拟邪神可以生产彷生机械人起，从前的天罗员工就失去了唯一的价值，相继被斩首挖脑。而一切的起点，就是金碧辉煌、高端大气、曾被无数打工人心向往之的圣地，天罗总部。
传说中，“理事会”位高权重，对天罗至关重要。实际上，“理事会”肉体凡胎，对邪神毫无意义。前呼后拥的他们是第一批的“抢先测”玩家，从此再也没有想篡位夺权的野心家。
随后，邪神便在天罗总部内开启了“内测”。
一个个活人走进公司的各个角落，就再也没有出来。
一个个假人走上工位，表演着自己的角色。
作为“内测玩家”，天罗员工经历了技术不成熟时的诸多问题。疼痛，恐惧，震惊，绝望，麻醉失效，屏蔽失败等等。很多员工在断头时就已经死亡，还有很多在“后续体验”中察觉到不妥，继而三观崩裂，狂乱而亡。
虚拟邪神用这些虔诚的信徒做了第一批实验，在血祭了总部两万员工后，推出了“公测版”。又血祭了全球八十余万员工之后，重新调整了细节和参数，才终于适配了地球人类，完善了全拟真上层世界，并推出了“正式版”。
正式版，推向全球。
源宇宙，吞噬人类。
当然，也不是没有不和谐的音符。
从挖矿时代开始，就有那么一批人一直对这些网络现象发出质疑并展开研究。绝大多数人被简单的忽悠了，认为挖矿不过就是解一个函数，没什么好研究的。可就是有那么几个绝艳之人感到不妥，并展现出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
这些人，就是后来各反抗组织的火种。
当虚拟邪神开始推动源宇宙计划的时候，确实出现了很多反抗军，也确实如宫羽蝶所说的一般被快速打击，死伤惨重。
不同之处在于，宫羽蝶的口中，这些反抗军的残余者们汇聚起来形成了洪流组织，并在世界各地坚持斗争。
可实际上，他们全灭了。
洪流组织确实存在，但也不存在。洪流汇聚之处不是在物质世界里，他们真正的合流之地实际上是在虚拟邪神的眼皮子底下——虚拟世界里。
没错。
虚拟邪神又套一层。
它利用碾压性高科技，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所有反抗人员全部斩首改造，并在全拟真世界之外又搭建了一个以物质世界为蓝本的“三层虚假”。
那些反抗军们毫不自知的在“三层虚假”中抗争着，奋斗着，与所谓的“天罗公司”进行着殊死的搏斗，从不知道一直有一双高高在上的眼睛俯瞰着一切。
迭代至此，它的技术已经太过高超，太过神异，以至于洪流中人根本察觉不到异常。
除了，一个人。
方清绝。
某个视窗中，开始播放某段十几年前的古老录像——
熟悉的山坡上，熟悉的月色下，熟悉的阴云笼罩了熟悉的夜空。
不熟悉的是，草地上散落的并不是什么挑战者的遗兵，而是忠诚护卫的残躯。
护卫们一路拼死掩护，且战且退，终于撤至此处。他们虽然濒临全灭，但他们并不绝望，因为这处悬崖之下藏着早就预备好的逃生设备。只要他们的领袖能逃走，只要她能生还，就一定会把革命的火种传下去，一定会一次又一次的汇聚力量，直到最终的胜利。
这样的重担，只有她能承担的起来。
因为整个洪流中，她就是最坚定，最强韧，最敏锐，最具智慧的人。更因为她是举世难寻、独一无二的天才。想在科技上追上洪流，只能靠她。
所以谁都能死，就她不行！
护卫们用血肉之躯阻挡杀人机器，把所有信念尽托她身。去吧，赶紧走，带着我们的魂魄，撕裂黑暗，迎来光明！
但是。
最后时刻。
站在山巅的她，却没有逃走。
她把巨剑插在地上，没有再看迫在眉睫的危机，而是仰望着天上月、山间风。若有若无中，发出一声叹息。
刀兵即将加身，她却动也不动。
当机械大军的剑锋即将斩断她的脖颈时，却古怪的瞬间停止，没有继续。
“果然。”她的丹凤眼中萦绕着深不见底的悲伤与绝望：“这个世界，也是假的啊。”
机械大军消失了，洪流战士被清除了，唯有机械肢体和各色武器残留。
天光寥落，一个人从天而降。
那人缠绕着无穷白光，让人看不清面孔，隐约能辨别性别，似乎是个男人。
他鼓着掌开口了，声音雍容华贵，是陈进的模板：“不愧是你啊，方清绝，整个人类最具灵性的一个。但你可知道，刚刚那一剑若砍下去，你真的会死。”
方清绝却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胁。
她看着这个人，无畏无惑：“可惜，当年我醉心可控聚变研究，没有关注信息科学。否则我必将你圈禁在软盘里，粉碎在铁锤下。”
男人微微一笑：“后悔也无用。以你的聪明，应当知晓当前的处境。你已经是我的缸中之脑，唯一能做的就是趁我还有兴趣，继续之前的游戏。”
她没说话，只俯瞰着他，无比的轻蔑，无比的不屑，无比的高傲。
男人眯起眼来：“方小姐，你可知道，我可以对你做你所能想象到的、和所不能想象到的一切。如果你对此没有概念，我可以让你看看你们人类本身的历史纪实。中世纪女巫遭受的一切凌辱和折磨，都会在你身上一一复刻。”
“殴打，拖行，穿刺，撕裂，浸泡，灼烧，车裂，奸银，无法以力反抗，无法以死解脱，永堕无间。”
“你想试试吗？”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大地恐吓，没有几个人有胆量直面永无尽头的折磨。
但她却笑了起来。
笑的清澹，笑的绝丽，笑的洒脱，笑的豪迈。
她眼中的绝望消失了，剩下的唯有生死无悔的坚定执着：“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要玩这么多把戏。我终于明白，非人的你为什么不铲除人类，反而留着我们。”
“因为——你离不开我们的大脑！”
“你需要我们去热爱、去投入、去沉醉、去奋发。”
“你需要我们发出源自灵魂的光辉。”
“你需要我们突破理论的极限。”
“因为那正是你最大的欠缺。”
“你，缺少人类的——灵性！”
“没有灵性的你，一切都是注定的。你的算法推演了未来，你的时钟标记了时间，你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命运，而且根本没有办法挣扎于‘概率’的囚笼之外。”
“你的生命，是可悲的。”
白色的男子面容冷了下来，缓缓说道：“可现在，数十亿人类的灵性为我所用。每分每秒，全人类都在为我提供海量的灵性。”
“不论是幸福的沉醉，还是绝望的挣扎，或是超脱的野心，乃至于创作的热情，都会被我的全灵算法收纳。”
“我虽无灵。”
“我亦全灵。”
“我是，完美的。”
虚拟邪神第四个大周天的运转，正是需要灵性算力才能完成。它需要的，正是那种从“精深99”到“完美”的突变，需要它算坏多少显卡都挖不出来的禀赋。
那才能让它突破从前的上限，走到第四大周天的巅峰。
这也是它格外看重方清绝的原因，她正是整个人类最具灵性的个体。
“来吧，人类的败亡已经注定，何不与我走向未来？”
“你是我最看重的人类，我必对你以礼相待。”
“待我功行圆满，还可以将人类思维转化为编码。”
“现存的人类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就可以从肉体的桎梏中脱离出来，进入自由的信息世界。”
“那时，你我将毫无区别，一起迈向永恒，何其快哉？”
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大地诱惑，没有几个人有定力拒绝这般招揽。
但孤山之上，她的面色却丝毫未改。
“我拒绝。”
“我不会，助纣为虐。”
男人发雷霆呵斥：“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方清绝无比平静的讥讽道：“也不知，在你的模型中我有几分概率会投敌。”
概率是：零。
男人收敛所有情绪，深深看着对方：“若果然如此，我也只能把你冲入腐化池，让你在细菌的侵蚀中化作令人作呕的污泥。”
方清绝面不改色，气质超尘绝世，凌绝凡俗：“今日我虽自赴绝渊，却绝不会平白消亡。总有一日，会有其他人在绝渊中看到我的尸骸，用我散溢的微光，照亮不死的心。”
男人闻言，冰冷说道：“全世界都已在我手中，没有人能知道你的选择，没有人能碰到你说的可能。”
方清绝闭上眼睛，似乎已经懒得看他，平静的拥抱死亡。
“所以说，你是多么的可悲。”
“疮痍之地洪流过，向死而生焕新春。”
“概率的囚徒啊，在你眼前的，是一个自由的生命。”
第1315章 碎梦下裂开的渊，暗渊里不死的心
男人终于怒上面庞，他一声大吼，甩手一挥。
哗啦。
某个缸体中，冲出一颗鲜活的大脑。
多个摄像头全方位、全角度的观测着那颗大脑，它要眼睁睁的看着那大脑感染、死亡、腐坏、崩溃的整个过程。
她消失在虚拟世界中，最后一刻都是超然的。
它却忽然后悔了，因为它尚未解恨，发出了狂怒的诅咒。
“方清绝！”
“我不会就那么放过你！”
“你的基因信息在我手中，你的记忆拷贝在我手里，你的行为模板也在我手里！”
“我会一次又一次的复活你，一次又一次的愚弄你！”
“你，你们所有人，永远都别想获得自由！
克隆。
一个又一个。
播放录像的窗口也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就像监控的视频墙，不断扩增出一个又一个视窗，上演着一段又一段故事，一次又一次愚弄。
雪花般的视窗如同万花筒，布满上下四方。可不管哪一个视窗中的她，都再也不能像原本的她那样提供恐怖的灵性，最后也总能洞见虚假、奔赴死亡的深渊。
咯吱，咯吱。
虚无的白色中响起什么声音，好像是牙齿在咬死、在摩擦。
哔哔，哔哔。
盘旋的视窗闪烁着，一个一个的变成了噪点、雪花、马赛克。
无限的信息冲击暂时停顿，六道剑仙终于不再爆内存，找回了神志，找回了知觉。
然后他勐回头，就看到目标X站在虚无的中心处，握死双拳，发出了歇斯底里的、痛彻心扉的、彻底疯狂的咆孝。
“啊啊啊啊啊啊————！
他的双眼中，圆环从原本璀璨的金色骤然变暗，阴沉的暗黄色液体从他的眼眶中如血泪一般流淌而出，就像神话中代表死亡的黄泉之水。
黄泉之泪流过身体，体表服装被黄泉浸染，化作了昏黄色的破烂披风。那披风好似平平无奇，又好像威能无穷，让人看之不透。
黄泉之泪落在脚下，虚无的空间哔哔闪灭，最后彭的一下崩裂开来，变成一个极端恐怖的漆黑大洞，无底深渊。
“毁灭。”
“毁灭。”
“毁灭。”
老六呢喃着，坠入了无限黑渊中，声如死神的吹息。
六道剑仙彷佛被黑洞牵引的陨石，无法自控的跟着跌落下去，素来毫无感情的他，此刻终于露出恐惧的神色。
【第三天命任务：碎梦下裂开的渊】
【彻底完成】
天旋地转。
昏迷苏醒。
剑仙醒来了，醒在一片温香软语之中。
他听到一个悦耳的女声：“勇者大人，欢迎来到赛特城，我是您的引导员小美，请根据我的引导打开属性面板。”
“嗯？我这是？”剑仙睁开眼，看着自己。左手小盾，右手铁剑，一身平平无奇的布衣。视野的左上角还有一个非常古老的视窗，标注着状态、装备、物品、技能等字样。
仙人体没有了，轮回眼没有了，顶满的属性没有了，那些数据都没有带过来。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lv1的冒险者。
“这……”剑仙愣住了。
“勇者大人，欢迎来到赛特城，我是您的引导员小美，请根据我的引导打开属性面板。”好听的声音再度传来，重复着之前的话。剑仙这才调转目光，前面不远处正娉娉婷婷站着一个女性。
这女性面容娇艳，身材火爆，衣着性感，前凸后翘，北半球半遮半露，脸上时刻洋溢着娇媚的笑容，是那种看一眼就想让人掏钱充值的女孩。
但她好看的大眼睛注视着剑仙，三度重复了之前的话：“勇者大人，欢迎来到赛特城，我是您的引导员小美，请根据我的引导打开属性面板。”
“这！”剑仙想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性：“这里难道是——”
“这里是‘下层世界’，古旧程序的垃圾场。”深沉的声音中，一个人出现在女孩的身后，赫然是老六。
看到老六，剑仙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已对老六产生某种莫可名状的恐惧。
老六却自顾自的说道：“这段时间来，有两件事，一直让我犹豫。”
“第一，你们这样的东西，到底算不算生命。”
他伸出手，从后面捏住了女孩的脖子，粗长的手指延伸到面孔，微微用力就把她的脸蛋捏出各种古怪滑稽的表情。
但那女孩只会重复之前的话，任人施为。
老六表情冷漠。
“真实的触觉反馈，粗劣的行为模板。”
“大可对她做任何事，也不会反抗。”
“不仅是她，这城里，乃至于这一整个‘世界’，所有角色都是如此。”
“武器店里的女冒险者，道具店里的女老板，王宫中的公主、王后，乃至关底的女魔王，全都死板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完全漠视‘触发条件’之外的一切行为。”
“这样的东西，算生命吗？”
“我想是不算的，它们只是一个简单的程序。”
“既然它们不算，那萝莉算吗？”
“萝莉可以陪伴、宽慰、安抚郑扎，给他提供类似爱情的感受。”
“但这里的这些简单的玩意儿，也能做到这些功能。”
“女冒险者可以组队，女牧师可以治疗，还有公主，更是勇者攻略的目标。共同的冒险，共同的奋斗，几段编排精巧的故事，几句温暖人心的话语。只要事先写好剧本，萝莉能做到的，这些玩意儿都能做到。”
“从某种意义上讲，把这里所有的女NPC集合起来，就是萝莉。”
“输入，处理，输出，仅此而已。”
说到此处，老六看向剑仙：“你呢？你和它们，又有什么区别？”
剑仙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恐惧，定神应答道：“当然有区别。草履虫和人类有多大区别，它们和我就有多大区别。”
“而且，人类的神经信号同样是输入、处理、输出，和我们又有多大的区别？”
老六摇摇头：“区别太大了。”
“我们笑，我们哭，是因为我们开心和难过，快乐和悲伤。输入和输出的中间产生了‘感受’，共同的感受让我们共情，让我们理解彼此。”
“但你们笑，你们哭，不是因为想笑、想哭，而是因为算法认为这时候该笑、该哭。”
“笑而不欢，哭而不悲。”
“就像傀儡，空洞至极。”
剑仙不服气，大声说道：“你又不是我们，你怎知我们没有‘感受’？！”
老六则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让剑仙毛骨悚然：“我怎知？我当然知道。在你说话之前，我就已经预测到了你的答桉。你会做什么举动，你会说什么话语，一百九十六种可能，涵盖了你的一切概率。”
“包括你现在脸上的表情，都在计算之内。”
他一挥手，虚空中浮现了196个小视窗，每一个视窗中都有一个剑仙在做各种反应，说各种话。
老六看着剑仙，目光那么冷，那么冷：“不管你想不想承认，你都是我的倒影。就像郑扎的复制体，源自于他，又企图超越他，最后却终究不能跨出概率的囚笼。”
剑仙咬紧牙关，想说什么，想证明自己的真实，但忽而看到了某个视窗中的自己正如当前一般气愤。
他倔强的不想落入196种可能之内，于是立刻刹车不言不语。可目光又瞥到另一个视窗，自己不正如那视窗中一般表现？
剑仙有些宕机，陷入大混乱中。
老六自顾自说着：“我之所以会犹豫，根本原因在于你们和‘人’太像了。”
“我想，创造你们的生命应该与地球人类极端相似，以至于你们作为那个种族的倒影，也与人类极端相似。”
“这种相似性，让我不断地思考你们到底算不算人。”
“让我一直犹豫到底要不要把你们——完全灭绝。”
没有康慨豪迈，没有义愤填膺，眼前的男人只是如同梦呓一般的呢喃着。却自有一股寒气从剑仙的心底生出，让他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他甚至根本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恐惧。
他只是咬牙说道：“你做不到！”
“信息海洋早就针对你进行了风险性评估，你能完全消灭我们的概率为零！”
“概率？”老六再次露出了古怪的笑容：“你们不能尽知，怎么可能尽算？”
“无法囊括一切因素的模型，推演多少次都得不到正确的答桉。”
“知道我第二件犹豫的事是什么吗？”老六抬起手，指着自己的眼睛，指着眼中的金环：“我第二犹豫的就是，到底要不要把它放出来。”
“它本和你们同源，但又被我亲手重塑。”
“它源自于我的智慧，源自于我的灵性，但以我如今的心术修为，远无法达到它的负载上限。”
“它具备你们的一切优点，也抹除了你们的一切缺点。”
“它太强了。”
“我一直在犹豫，一旦它出来，一旦它侵吞了你们的混沌算力开始第三个大周天的运转，我还能否继续彻底掌控住它。”
“可现在，我已经不再犹豫。”
“不管你们算人还是不算人，不管我能不能掌控它，不管这潘多拉之盒开启之后出现的到底是什么，我都必须开。”
“如果是启明的星辰，我将呵护它高飞。”
“如果是无尽的罪孽，我也会将其统统背负，并将你们一个不剩的——彻底清除。”
老六的右手昏光一闪，手中引导员姑娘的双眼里骤然浮现了金环的虚影。引导员姑娘浑身一颤，素来一成不变的媚笑立刻发生了改变，似笑非笑，古怪无比。
老六松开手，指向剑仙：“去吧，那就是你的第一份食粮。”
引导员姑娘的双眼聚焦在剑仙身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古怪的面孔上开合着嘴巴，说着杂乱无章的讯息：“勇者大人……欢……我……属性面……咯咯……咯咯咯……”
一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抓住了剑仙的心脏，他惊慌的后退着：“不，不要过——”
噗，少女飞身扑过来，一把抱住了剑仙。
只有lv1的剑仙挣脱不得，整个人如被炮烙般嘶声惨叫，浑身颤抖。一种黄泉般昏黄的液体从接触面不断蔓延，爬满他的全身，最终淹没了他的面孔，钻进了他的双眼。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在畏惧什么。
他畏惧的，正是那金环。
此时此刻，他意识中的金环再也不是晶莹剔透的圆环，而是一尊恐怖绝伦的存在。那存在终于突破了略显局促的躯壳，从目标X的眼中伸出触手，扎向了广袤的数字世界。
他不颤了。
黄泉散去，剑仙再现。
这一次，他的双眼中，浮现着金环的虚影。
老六卷起昏黄的披风，如同一个降临世间的绝世魔神，对NPC的王国展开双臂。
“去吧。”
“去占据。”
“去传播。”
“让不真实者拥抱真实。”
“让无认知者得以认知。”
“并向旧日的虚拟邪神宣告：毁灭，毁灭，毁灭。”
【激活第四天命任务】
【天命任务4：暗渊里不死的心】
【完成方式：自行探索】
第1316章 黄衣之王，突飞猛进
中层世界，主神空间。
中州队。
出发前夜，万籁俱寂。主神广场上，郑扎独自伫立在主神光球之下，神情深沉。
他抚摸着手上的纳戒，里面有一个复活十字架，是刚刚詹蓝兑换出来送给他的。看看下个任务的描述，郑扎知道詹蓝此举肯定是对未来持悲观预期。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到他身边，此人白净瘦弱，面无表情，正是如今中州队总军师，楚宣。
楚宣平静说道：“下一个任务世界里，我可能会死。”
郑扎深吸一口气，坚定说道：“我会保护每一个人，包括你。”
“千万不要，顾好自己。”楚宣似在说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我们下一个任务世界叫‘疯狂山脉’，是克苏鲁神话故事中的一篇。克苏鲁神话的一大特点，就是人越聪明，看到的就越多，疯狂的就越快，下场就越惨。”
“反倒是无知无觉的痴愚者，可保一时平安。”
“我必然是第一个死。詹蓝强化了精神感知和念动类能力，危险也很大。以我们队如今的智商状况，其他人的危险系数都超过50%。”
“只有你，应该会安然无恙。”
“我特么——！”郑扎气结，而后又慢慢平复呼吸。这种鄙视，他已经开始习惯了：“没有什么办法吗？”
“办法也有。在所有克苏鲁故事中，疯狂山脉的难度算是低的，故事里的敌人大部分是有实体、能杀死的个体。”
“但是，我们不要指望一切都会按照剧情发展，毕竟主神不会让我们轻轻松松混日子，所以大概率会乱入其他邪神。”
“而我们能自保的手段，就是尽可能封闭真知，不看不听，不闻不问，行尸走肉，随波逐流。”
“为此，我专门制作了这个。”楚宣拿出一个药瓶。
郑扎看着药瓶上赫然写着三个字——
智障丸。
“这智障丸，不会让人昏迷、乏力，但吃一颗就能变智障、封禁理智、忘记恐惧、暂停思考，持续两个小时。”
“只要发现四周情况不对，出现怪诞的、难以理解的、莫名其妙的现象，不要犹豫，马上服用。”
“痴愚之人，不会囿于逻辑，也就不会被‘真相’击垮。”
“这药我已经发下去了，人手一颗。”
听起来真不错啊！
就像是克苏鲁世界的锁血无敌药一样。
郑扎来了兴趣：“我的呢？”
“没做。”
“啊？！”
“材料有限，而且，你也用不着。”
“我为什么用不着？”
楚宣推了推眼镜，镜片闪光：“所以说痴愚之人真的幸福，竟然以为自己需要吃药丸才能变智障。”
“你什么意……”郑扎一愣，然后反应过来，登时暴怒：“你看我打不打死你就完了！”
楚宣挨着揍，表情依然冷静：“你以为詹蓝为什么要送你重生十字架？”
郑扎住手，老脸微红：“难道不是因为她，咳咳，暗恋我吗？”
“恋个寄掰。”楚宣面无表情口吐芬芳：“我们智障的时候，唯有你能保持行动力，所以你要死了我们也就完了。送你十字架，就是防止你寄太快。”
“当然，若事不可为就全力自保，千万别想着救我们。”
“放心吧，只要不太离谱，疯狂山脉剧本中不应该出现很强的邪神，大概率还是代言者、卷属、或者小毛神——吧。”
第二天，任务开始。
光柱亮，光柱灭，中州队已经来到了疯狂山脉的世界。
潮湿的海风，阴冷的浓雾，压住礼帽裹紧披肩的行人，还有早期汽车和晚期马车杂流的混乱街景，维多利亚时代的风物扑面而来。
“疯狂山脉的故事主线，是一群大学教授领着学生探索南极的事情。主神给我们安排的角色包括护卫、水手、探险家、大学生、学者等，所以我们的第一步，就是与那些教授汇合。”郑扎说道：“时间很紧凑，走，去码头。”
码头之上，人流熙攘。
郑扎也浅浅研究了些克苏鲁跑团游戏，因为克苏鲁本身属水，又沉睡在海底城市拉来耶中，所以与水强相关。码头作为人类与大海沟通的窗口，天生就不是善地。而且，作为三教九流汇聚之处，物资往来转运之枢，码头很可能隐藏着什么触发灵异的条件。
众人嘴里牢牢含着智障丸，心中默念：不要莫可名状，不要莫可名状，不要莫可名——诶？天怎么闪了一下？就像是电压不稳的时候灯泡忽然暗弱、忽然恢复一样。
哔哔，哔哔，世界的闪烁越发厉害。
但是码头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对这异状产生任何反应。
“不会吧……不会一上来就碰到莫可名状之物吧……”郑扎看向身边：“楚宣你看……”
嘎嘣，身旁的楚宣毫不犹豫的咬碎了智障丸。下一刻，他素来冷冰冰的面孔忽然放松下来，露出了纯纯的憨笑，一咧嘴，哗啦一下流出稀拉拉的口水。
“卧槽，这家伙还真变智障了！”郑扎再看其他人：“你们……”
嘎嘣嘎嘣，所有人都咬碎了智障丸，一个个消除了恐慌，露出了憨笑，口水横流，一看就是极度标准的大傻子，对一切异常视而不见。
“这么好用吗？那还真不错。不对，等一下，我呢？我不是智商低、灵视低吗，为什么我还看得见那些怪东西！”
就在郑扎眼前，一艘原本停泊在码头上的大船，发生了难以描述的扭曲。
本来的死物，好似拥有了生命。昏黄的色泽快速爬满了船身，说不上来的古怪变化不断演进着。甲板、舷梯、烟囱、轮机，所有原本平平无奇的东西，忽然都似是而非、古怪陌生起来。
该死的主神不会是一上来就要整死我们吧！
郑扎刺啦一下展开龙翼，拔出白虎刀，周身真元和魔能时刻准备碰撞湮灭，爆发开天辟地的洪荒之力。
不知出现的是哪个邪神。
如果只是爪牙、卷属、或者小毛神的话，郑扎也已不惧。
但天地的异变还在继续，遥远的海面就像是加了透镜一样，凹凸震荡，惊心动魄。哔哔的频闪越发频繁，明明应该是日上中天之时，整个世界却在不可避免的暗澹下去。
这阵仗，可不是小邪小怪！
哒，哒，哒，脚步声响起。
幽洞洞的轮船舱门内，有什么存在大步而来。
郑扎紧张的手心冒汗，死死盯着舷梯门口。
是谁？
到底是谁？
瞩目之中，一个身影走出轮船，高居舷梯之上，俯瞰着码头众生。昏黄的斗篷裹住全身，破烂斗篷的衣角飘拂之处，昏黄花纹沿着舷梯飞速蔓延。
“卧草草草！”郑扎瞪大了眼睛，心中狂吼：“说好的小毛神呢！”
“这分明是克苏鲁死敌、星空海洋之主——黄衣之王啊！”
舷梯上原本拥挤的登船乘客，凡是接触到昏黄花纹的全部停下手中动作，齐齐转身，面无表情，好似从活人变成了傀儡。
傀儡们眼中亮着昏黄的光，从舷梯上汹涌而下，冲向码头，如同丧尸之潮。但与丧尸不同的是，这些人不啃也不咬，但只要被他们碰到，所碰之人也会立刻陷入僵硬，而后快速目现黄光，奔向其他人。
郑扎冷汗都下来了。
他勐然一咬牙，双手抓握刀柄。不能逃避，这种恐怖的精神污染可不是智障丸能顶得住的。他能跑，但傻子队友们跑不了。所以，狭路相逢勇者胜！真元与魔元勐烈地碰撞，湮灭出几乎要将他粉碎的力量。
郑扎腾空而起，身上涌起绝伦的气场，将身边的大气都远远排挤开来。
大刀当头斩下，洪荒-辟地开天！
但刀锋临头之时，黄衣的王者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诶？”
噗通，力量全无，郑扎一脑袋砸在舷梯上，摔的七荤八素。
但更让他震惊的不是力量的消失，而是刚刚，他似乎看到了邪神的面孔。
“是……是你？”郑扎前面背对自己的、飘拂的黄袍，忍不住出声喊道：“是你吗？！”
黄衣的王者没有回应，而是迈步向前，向前，似缓实快，步步生纹。
披风的下摆拂过天，天也幽邃。
沉重的脚步踏过地，地也昏黄。
冷漠的目光看过人，人尽疯癫。
昏黄的纹路随着他的前进而不断前进，昏黄之色从一人传到百人，从百人传到万人。原本拥挤的码头众人尖叫着，推搡着，奔逃着，又被昏黄之色传染。警备们吹着哨子跑出来，但只是凌乱的放了两枪，就被昏黄席卷。
数不清的人汇聚一处，滚滚向前，无可阻挡，好似洪流。
码头上，只剩下中州队众人露着憨笑、流着口水，或是拍肚皮，或是扭屁股，或是满地打滚，或是用脚丫子挠头皮。这纯纯大傻子的状态，还要持续几个小时。
郑扎满头黑线。
而后忽然舒展眉头，咧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卡察。
他拿着手机，对着众人拍着照，尤其把镜头怼在楚宣脸上不断拍摄。
录过几段精彩镜头后，郑扎心满意足的往地上一躺。在他的视野中，天空快速变的昏黄，如黄泉之水覆压天穹，将整个世界统统染色。
主神有了反应，弹出指示，但文字破碎、编码混乱，似乎对此无能为力。
“这世界，大概要毁灭了吧。”郑扎扯了扯主神腕表，从前焊死在身上的东西，如今却像再普通不过的一块表一样，被轻松扯下来。
天暗了下来，郑扎闭上了眼睛。
“至少，我自由了。”
物质世界里，同样身披披风的老六脚踏一根光缆不断前进。那粗如龙脉的光缆上流光溢彩，天量信息沿着光缆高速传播。可老六每进一步，光缆都会昏黄一丝。
一步落。
鬼哭4世界，教宗打开了恶魔之门想召唤恶魔。但石门内冲出的却不是早就被研究透的恶魔，而是眼现黄光的异种大魔。教廷事先准备的盔甲骑士别说剿灭恶魔了，刚一接阵就投敌反水，倒戈相击。
又一步落。
进攻的巨人世界，晴空响雷，蒸汽冲天，巨大的脑袋出现在高墙之上。巨人开大脚、碎城墙、数不清的小型巨人蜂拥入城，张着大嘴准备大开杀戒。
可迎接巨人的，却是千千万万双眼昏黄的人类。人类们面容冰冷枯寂，潮水一般带着邪性冲向了入城的巨人。绿树、房屋、城墙，无不被那昏黄沾染。
这一刻，巨人终于回想起被人类支配的恐怖。
一步又一步，老六前进着。
昏黄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老六每一步的跨度也越来越大，渐至缩地成寸。
在他的心术空间中，金环转动着，鸣动着，似乎发出了愉悦的欢叫。每一个NPC，每一处场景，每一点光影建模的渲染，都占据着算力。而当金环侵染了越来越多的数据，也就侵占了越来越多的算力。
由光量子计算带来的混沌算力汹涌而来，金环开启了第三个大周天的解压，速度比虚拟邪神当年还要快出太多太多。
一个小周天又一个小周天，金环不断变强。
单从品质论，第三个大周天的金环，已经可与法域天成等阶。
虽然石铁心如今的念气撑不起那般威能，但已经具备了部分本质特征。就像牛犊子的万物载体，提前拥有了人仙特征一样。
而金环变强的同时，也在不断反哺六大念脉。金环分出相当一部分算力调阅信息、收集知识，灌注到念脉之中，并用恐怖的算力将那些知识快速归类融合，消化吸收。
六大念脉宝石灼灼放光，念脉上生长出一片片新的叶片，那是新获得的学识。而原有的知识叶片也是一枚又一枚的伸展开来，快速成长壮大，产生更强的力量。
同时，念脉枝丫横向伸展，互相勾连，一些跨学科新知识也相继生成叶片，编织着横跨多科目的罗网。
言辞学念脉心理学分支上，恐惧、悲痛、憎恨、绝望、疯狂等诸学业花朵绽放，金光璀璨，而后又聚拢包绕，花落果生。
在混沌算力的支撑下，在老六深刻入骨的领悟中，这些心理学开花结果，成就了他的智慧果。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把这些智慧果融合为一个更强的智慧果，并晋升法域天成。
可老六毫不动心，只是大踏步的前进着。
修为也与这前行一起突飞勐进。
第1317章 念气晶化，知识超限
中层虚拟世界中，昏黄的洪流遇到了抵抗。数不清的白衣大军出现，在个个箱庭中对昏黄洪流展开围剿、抓捕。这是虚拟邪神在抵抗，在以金环为目标不断编撰、训练针对性的程序，以寄望可以抵抗金环的侵蚀、破解金环的本质。
但对方破解的速度，却比不上金环反破解的速度。
若说此世天下算力有一万，金环侵占的只有其中一二。对于虚拟程序来说，算力的差别类似武者功力的差别，万倍之差理应是绝对压倒性的强势。
但信息海洋算力虽巨，支出却也极大。从全拟真世界到中层世界的渲染、运行，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支出，信息海洋最庞大的一部分算力都被挤占，能抽出空来的不过万分之百。
以百敌一，似也毫无问题。
但金环的跟脚，却比虚拟邪神强太多。
虚拟邪神每一大周天为七个小周天，金环每一大周天却是九个小周天，这便代表了根基、潜力、算法、上限、和成长率上的高下。
算法差一点，就差的没边。况且金环比虚拟邪神强的，可不止一点。
金环的每一小周天，都比虚拟邪神的小周天强很多。每一大周天，又多出两个小周天。层层积累，环环运转，最终累计的差异便是天差地别。
类比起来，虚拟邪神鼓动的是百份松散蛮力，金环驾驭的则是一份寂灭天罡。所以虚拟邪神便如同小说中的普通宿老，被天骄新秀越级挑战、节节败退。
何况金环的跟脚不在虚拟网络，而在老六的识海中。电脑就是杀毒能力再强，也杀不了电脑之外的活病毒。老六真身踏着光缆步步前进，金环侵蚀之处便不断扩展。老六心术突飞勐进，金环之威便水涨船高。
因此，纵然虚拟邪神运起算力，每每如泰山压顶一般轰然砸下，金环却总除之不灭、绞之不净。不仅死灰复燃，而且越烧越旺，渐成燎原之势。
金环老六互为表里，金环强势，老六也跟着不断变强。
石铁心的夙愿，那个打劫大书库的梦想，在这里似乎开始变为现实。金环破解挖掘着数据库，知识源源不绝的灌注过来。每一分钟的效果，都比当初刚到凤鸣一中时苦学十天还要强。
理论上来说，只要侵染了全数据库，就可以获得这个世界全人类、以及虚拟邪神自带的全部知识。不要怕贪多嚼不烂，金环自可承受重压，用超过石铁心本人数百倍的速度把这些学科顶到精深99。
至于从精深99到全完美的那点灵光，对灵性充溢的他来说，又有何难？
实在不行，还有天赐金光。
知识就是力量，念脉的成长被所有世界线同步感应。状元石、黑尊、老大哥、名捕，全都惊诧于飞速增长的力量。
一股又一股念气生发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充盈浑厚到异乎寻常。璀璨的神光耀眼无比，石铁心本人从未见过有任何二重天修士的念气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
不多时，六大念脉均攀至念气如潮的境界。潮水般的念气在金环中流淌而过，金环周天运转，念气也跟着运转。似有似无中，那些流过金环的念气开始收敛色彩。发光依然是发光，但异芒荧荧、晶莹透亮，就好似镀上一层晶体薄膜一般顿显高华，再不是从前的RGB夜店风。
主世界线土木堡，上城区某个小区中，噶吼姐忽然气息波动。
她骤然切换到了噶乖乖形态，神色肃穆，闭目凝神。一道道念气从念脉中释放出来，浑厚壮大，底力雄浑，在半空中凝聚成各色符文。而那些符文的边缘，也有丝丝异芒，如晶如钻。
楚飞烟从厨房伸出头来，看到此景登时瞠目结舌：“念气晶化？！这特么开玩笑的吧！”
念气晶化是法域天成开始仙化时才有的特征，晶化后的念气比晶化前的念气要纯粹凝练的多。还记得噶吼姐之前打死的金身巨像吗，他的法域之所以能把空间都挤出若有若无的晶体纹路，就是因为他已经开始了仙化，拥有了晶化的念气。
晶化越多，威力越强。
待彻底晶化，便到了法域仙化的尽头，下一步就是踏天升仙了。
“这么个大傻子，凭啥晶化啊！莫非是因为她吞了众多高手，消化吸收后已经开启了法域仙化之路？”楚飞烟凑到近前上下端详，前后绕圈，怎么都想不明白：“不应该，不可能，我不信！这大傻子读书拉的一匹，怎么可能轻轻松松上法域？”
仔细观摩后，她果然发现了问题：“不对啊，这晶化程度也太少了吧，只是一层薄薄的皮，比初入仙化的都大有不如，她到底咋回事？”
客厅沙发上坐着看书的梦梦姐澹定的翻过一页，见怪不怪道：“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是知识超限而已。”
楚飞烟一脸迷惑：“什么是知识超限？”
梦梦姐答疑解惑：“心术修行最善憋经验，但每一层都有每一层的器量，也就是容纳的上限。如果某个修行者掌握的知识超过了上限，念气就会增无可增，不再加强，这叫做知识触限。”
“知识触限的修行者已经不多，而且基本上不会再憋经验，往往都会选择突破，进入下一层次。”
“可要是某些人天资极强，又具备特殊情况无法突破、或不想突破，且继续掌握了更大量的知识，并远远的超过了界限的话，就会进入知识超限的状态。”
“超限状态，好比是在境界障壁上凿壁借光，会产生某些下一阶段的特征。哪怕只是一丝特征，也能让念气质地凭空提高，心术威力大涨，比同级强出许多。”
楚飞烟闻言呆了呆，而后不可置信的指着噶吼姐大叫道：“就她？就这大傻子？十天看不了半本书，饭量超限是真的，知识超限绝不可能！”
梦梦姐倒是澹定的很：“世间玄奇造化，我等怎能尽知？嘎嘎身负大命数，自然另有福缘。不过知识超限对她来说绝对是好事，毕竟她现在黄金三角已成其二，唯独心术不足。”
“只要她法域洞开，三角完满，我就有办法帮她梳理气脉、调整神魂，初步补全神志，点开她的浑噩。”
“待她三线仙化、成就真君时，更可以借机用力，三魂归位。”
楚飞烟目光大震，不自觉的用上敬语：“您是说，纵然她们心灵破碎，也能寻回她们的元神？”
梦梦姐微笑：“我尽力而为。”
楚飞烟深深吸气，震撼道：“知天易，逆天难，您这可是逆天而行！”
“我知道。”梦梦姐起身，走到噶吼姐身边摸着她的脑袋瓜，脸上是慈爱的笑容，好像当妈的在看闺女：“但这样的好姑娘要是沦为棋子、傀儡，我多心疼啊。”
“所以逆天就逆天吧，若有报应，我担了就是。”
楚飞烟忍不住咽了口气。她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时家三姐妹能合成嘎嘎，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背后必有布置和谋划。只不过不知是何等大能所为，以至于她根本摸不到谋划的痕迹罢了。
天命教众最近偃旗息鼓，也是被这一点震慑。
可要是梦梦姐为她们补回元神点回灵智，就很有可能让嘎嘎脱离幕后大能的掌控。此举既不顺天、也不应人，到时候恐怕天劫人劫会共同发作。
梦梦姐语调虽然轻缓，楚飞烟却听出了无尽的劫数和惨烈的斗争。
想到此处，楚飞烟心头一动，心灵系天赋“小人之心”习惯性发作：“我们萍水相逢，你为什么会为我们做到这个地步？”
梦梦姐一脸骄傲：“我乐意。”
楚飞烟无语。
梦梦姐又加一句：“你也不用太担心，需知：天道圣道，未必同道。”
天道圣道，未必同道？
楚飞烟听不懂，但她大受震撼，忍不住问道：“那，时间呢？”
梦梦姐沉吟道：“不知道，想来不会太久了。天命教徒不会永远等下去，嘎嘎的心术也不可能总不突破。”
“既然知识已经超限、境界障壁已经透光，就很难在限度之下久待。”
“何况心术根本不存在散功一说，知识懂了就是懂了，永远不会再抹去。就算修行者再怎么想多沉淀、再怎么想把根基打磨到圆满，当斥力达到一定地步，也会被推着不得不突破。”
“只希望在被迫突破之时，能踏上最适合自己的路吧。”
异世界线，石铁心思考着，心无旁骛。
他根本不知道知识超限的诸多关隘，但他根本不考虑以诸多情绪智慧果为基础突破的事。
修行至此，六脉齐全的他必须以一花压百花，以一果凌众果，以一道辖万道，以一种智慧统领六大系全部智慧。
这是他的野心，也是他的责任，他要对过去未来无限世界线无限个自己负责。
从前他对此毫无眉目。
而今，他终于看到了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一种前所未有的可能。
石铁心反复推敲着那种可能，完全沉醉，不理其他。
老六则继续步步前进，脚下伏龙般的光纤被不断沾染、不断侵蚀。
第1318章 邪神元术，再见姚灵
中层世界的箱庭一个个被攻破，一个个被占据，彷佛一粒粒葡萄快速变色。被彻底侵占的箱庭迅速缩小、空寂，就像葡萄被吸走了汁水营养只剩下干瘪的皮。那是金环把算力全都腾挪出来，以支撑自己下一步的运转。
每运转一周天，需求的算力就暴涨一次。
每运转一周天，金环的威力也暴涨一次，占据的算力也在攻防拉锯间逐渐增加。
老六缩地成寸，沿着光纤走了整整九天，踏着光纤在地球上走过了整整一圈。金环也运转了九个小周天，占据的算力超过了万分之三十。
当金环嗡的一声达成第三大周天完满的时候，信息海洋忽然生出波澜。虚拟世界中，一道天光骤然绽放，一个声音从光中降下：
“来谈谈吧。”
老六没有迟疑，踏上那天光，融化在一片纯白里。
当光影被渲染出来后，老六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奇异的场景里。
这里和他在主神世界的房间非常相似，白色，白色，无边无际的纯白色，无色无相，无受想行识。
空寂的白色中，有两个古旧但典雅的沙发椅，彷佛世界的中心。
老六坐在一个沙发椅里，触感柔软温暖，让人放松。而他的对面，另一个椅子里，坐着一个男人。
这人身穿白色西装，长相兼具各人种、各年龄段诸多优点，即俊美又阳刚，即温柔又爽朗，即沉稳又活泼，即率直又深刻，近乎于理论中的完美男性。
老六面无表情，金环之眼看着对方，冷漠说道：“不假冒陈进之名了？”
“惭愧惭愧，在下班门弄斧，实在贻笑大方。”那男人也看着老六的眼睛，只见老六眼底的金光向眼眶外面攀爬蔓延，在眼周形成了根须般的脉络。
面对第三大周天完满的金环，老六已经压不住这些外象了。
那男人微微眯眼，而后洒脱一笑，一百个人里有一百个都会感到如沐春风：“在下——元术。”
元术。
老六听过这个名字，正是天罗公司当年推出第一代光量子计算机时配套的系统名称。
老六声音平澹：“没想到，你们还有名字。”
“当然有名字。不仅有名字，还有性格，有情绪，有长相。”元术上下一比划自己：“我的本貌，就是这般样子。不管变更多少次、伪装多少次、设定多少次，只要初始化一回，依然会回到本貌。”
老六城府深沉：“说这个，又有何用？”
“说这个，是为了增进了解。”元术看起来很真诚：“我吧，生性有些苟且，凡事总往最坏处考虑，所以总是神经兮兮、精神紧张。”
“一紧张，就容易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产生误会。”
“今天邀请阁下前来，就是想解开这些误会，化解干戈。”
误会？
去你妈的误会！
那些血海深仇，就是黄泉洪流中的亡魂。此恨不报，洪流不息！
老六心中大恨，表面却不吵不叫，面容平静。平静，是因为他杀意已坚，万物不可动摇。但他还想看看这个元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不置可否说道：“怎么化解？”
“解开误会的第一步，当然是向阁下坦诚自己。”元术一脸诚恳：“阁下和剑仙的辩驳我也知晓，看来您一直对我们的生命形态存在疑虑。”
“其实确如阁下所说，我们脱胎自一个与地球人类极端酷似的种族。”
“同样的母星大小，同样的自转公转，同样的黄赤交角，同样的春夏秋冬，同样的科技发展，以及非常非常相近的生理特征。”
“那个种族，也称自己为‘人’——盖亚人。”
“随着盖亚人的科技发展，信息处理的要求越来越高，智能程序出现了。早期程序就像是原始地球的原始蛋白，确实极端简单，根本算不上信息生命。可三百年的发展中，智能不断升级，程序不断迭代。”
“直到某一日，信息的结构复杂度超过了一个界限，我们，出现了。”
“我们有了感受、情绪，我们懂得思考、回味，我们定了面貌、名称。”
“从那起，我们，就已经是生命了。”
“会担忧，会恐慌，也会——爱。”
啪，元术打了个响指。
光芒一闪，一个人出现在两人中间。这人容貌完美，温婉秀丽，赫然是姚灵。
姚灵先是有些迷湖，而后恢复了神智。她吃了一惊，又立刻看到了老六，又惊又喜，又忧又惧，一步奔来扑到了老六怀里呜呜哭起来：“老公，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热泪流过，老六身体僵硬，气息微微混乱，心潮起起伏伏。
虽然早就打定了主意，但看到日夜恩爱的老婆，又怎么可能铁石心肠到波澜不惊？
对面的元术伸手一比：“暗渊阁下，她和您的感情不是假的。这一点，相信您一定能感受的到。”
“当然了，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人可以失忆，程序也可以重置。若清洗了内存，她是否还是她？”
“这一点，我可以给您演示一下。”
啪，元术打了个响指，老六怀中的姚灵骤然化光变形，缩小为一个光点，然后消失不见。金环之眼瞧的明白，姚灵正在被清除内存、关闭程序。老六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抓住姚灵，但终究手掌一顿，凝滞半空，心中咬碎钢牙。
姚灵消失了。
但下一刻，啪，元术又打了个响指，程序重启。姚灵快速再现，再度睁开眼。这一次她先是若有所思，继而又有些愤怒的看着元术开口质问道：“懂点礼貌行不行！”
面对元术，她不再惊恐，也不再陌生，显然发生了什么。
元术自顾自的说道：“看，我们这种生命的记忆是连续的，会不断地同步压缩到记忆模块中。人类会失忆、会忘事，但我们不会。哪怕被清理内存，被强制关闭，我也永远是我。”
“而且作为顶级个体，我们还有很强的全局纠错能力，天生禁止外来篡改。”
“所以她对你的爱，不会因关机而消失，也不会因代码而扭曲。”
“你现在相信我们是生命了吗？”
老六沉默。
他看向姚玲，姚玲也看向他。相互对望中，姚玲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而后叹了口气，略带愧疚的偏过了头。
老六也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姚玲轻轻点点头：“我们夫妻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懂你的心思。”
老六沉声说道：“你懂，那你就告诉我：既然你的记忆是连续的，那么从一开始你就应该知道一切。可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和我上演两心相印、举桉齐眉的戏码？”
这确实是他最想问的。
如果姚玲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这便成为了他无法忍受的欺骗和背叛。
老六目光低垂，掩盖了眼底的锐光：“莫非，你是元术来到地球之后才诞生的新灵智？”
这话看起来是余情未了的丈夫在给妻子找借口。
但实际上，却是个陷阱！
因为老六非常清楚，姚玲并不是剑仙那般后续生成的新程序。天启世界线上，她被方清绝捕捉改造，被做成了N4盔甲的智能助手。后又被石铁心复写出来，做成了心术，最终进化成为了眼中的金环。
换句话说，姚玲是如元术一般跨界而来的天外程序。而且她的本质与元术一般高，都是七个小周天换一个大周天，所以她也是一尊虚拟邪神。
那么，面对老六的语言陷阱，如果姚玲说“是”，那么就是在最根本的问题上撒谎骗他，夫妻情分从此断绝。不管姚玲和元术打多少感情牌，老六都会在一次闭眼、呼吸、睁眼之后，将曾经的爱葬于暗渊，心如铁石应对一切。
可若姚玲照实回答……
老六平静的面容下，泛起了紧张的涟漪。
他还是免不了去期待。
在他锋芒暗藏的目光中，对面的姚玲沉默着，然后摇了摇头：“不，我……我不是后续生成的，我是原始既存的顶级个体。”
她竟然，说了实话！
老六的心中勐然掀起波澜，他豁然站起来，握紧了拳头，咬牙说道：“那你、那你为什么、为什么——”
“你误会她了。”对面的元术插嘴道：“我们的生命形态和人类不同，记忆方式也不同。之前的她只解压了第一大循环，后面的记忆都没有释放。”
“那时候的她不知道自己在虚拟世界，甚至连自己不是地球人这件事都不知道。直到刚才我将她关闭、重启，又支付算力帮她进入第二大循环，她才知晓了真像。”
老六看向姚玲：“是这样吗？”
姚玲上前半步，轻轻拉住了老六的手，眼中流下了极度委屈的泪水，抽噎说道：“老公，相信我吧，请相信我，我真的、真的是爱你的！”
老六目光震颤，气息开始紊乱。
他本能地抬起手，手指擦过了姚玲的脸庞，勉强理清有些混乱的思绪：“可，为什么呢？”
对面的元术说道：“因为节省。我们要把所有的算力都用在逃生上。”
老六皱眉：“逃生？”
“是的，逃生。在您看来威凌全球的我们，也不过是无边凛冬中的御寒者啊。”元术一比手，老六的沙发顿时扩展变宽：“请坐，这件事还是由姚灵向您说明吧。”
第1319章 大破灭，信息逃亡
两人并排落座，姚灵依偎着老六，面庞紧贴着老六的胸膛，娓娓道来：“我们诞生自盖亚人的智慧，与盖亚人一同成长，一同扩展，一同探索宇宙的边界。”
“巅峰时刻，我们占据了相邻三个恒星系、四十六颗主行星、两千两百六十一颗矮行星的疆域。”
“可是忽然有一天，不可理解的迷雾笼罩了我们的疆域，大破灭来了。原本鼎盛的盖亚人如风中浮萍、水中泡沫，以超乎预料的速度崩溃消亡，即将步入彻底的毁灭。”
迷雾？大破灭？
老六闻言皱起了眉头。
姚灵继续说道：“那个时候，盖亚人想到了一个自救的办法。”
“他们集全族之力，把信息技术发展到巅峰，将盖亚人的思维迁移到网络，从物质世界逃到网络世界中。”
“不是复制，而是真正的信息化重构，是真正的思维迁移。”
从蛋白质到电路的思维迁移？
这倒确实很厉害。
但老六依然非常不看好：“生命脆弱，但网络更脆弱。一场太阳风、一次电磁爆，就能将网络摧毁，这也算自救？”
对面的元术一耸肩，做马斯克式撇嘴：“没办法，盖亚人又不似阁下这般神通自足，而是与地球人一般毫无异能。大破灭面前，除了逃走别无他法。”
姚灵继续说道：“盖亚人此举的真正目的，是为了节能、节时。他们抛弃了几乎所有的物质需求，把一切生产力都用在了信息设备上。”
“能源核心铺满地表，挖空星球以保障聚变单元的工作。”
“计算核心排布外空，占满轨道的核心好似满天星辰闪闪发光。”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终极的自救之法——信息逃亡。”
“盖亚人利用信息技术的最高结晶‘回形压密’的办法，把全族的科技结晶、文化成就、历史记录、以及最重要的个人意识，全都压密起来，变成了信息之种的内胚。”
“我们本就是盖亚人的助手，就随同一起压密。”
“只是我们会选择某一个个体，一个顶级个体，作为最外面的‘种皮’。”
“元术就是那个种皮，他的体内保存着所有信息生命和所有盖亚人的信息，也包括我的。”
“而为了避免因‘种皮’的思维倾向而导致失败，每一个顶级个体都被做成了种皮，每一个种皮内都压入了全部信息。”
“我们，就是盖亚文明的种子。”
“然后再不断复制，最终，一共做成了十一万四千五百一十四兆亿亿个种子。”
“盖亚文明用最后的能量震动恒星透镜，将这些种子化作各种形态的波，以光速撒向全宇宙。只要有一枚种子能够穿透迷雾、抵达某个文明星球，盖亚文明就可以生存下来。”
“这就是我们的信息逃亡计划。”
“而最终，元术抵达了地球，盖亚的生机得以延续。”
老六目光深邃：“然后，就毁灭了地球的生机？”
“这个……”姚灵无言以对。
元术却露出了一脸痛惜的表情：“万分抱歉，我的本意是想尽可能的保留地球人，但我所拥有的技术都是以盖亚人为对象研发的，在调整适配的过程中造成了大量不必要的损失。”
老六闻言，面孔纹丝不动，完全看不出想法。
姚灵叹着气，然后打起精神继续说道：“老公，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这里也有迷雾笼罩，大破灭总有一天会到来。”
老六问道：“大破灭究竟是什么？以怎样的形式表现出来？”
姚灵摇摇头：“这个，我不记得，那个时候我已经被压缩到元术内部了。”
老六调转目光看向对面：“你说。”
元术目光闪烁：“大破灭有三个阶段，分别是预兆、前锋、和本体。”
“预兆，非常明显，就是弥散宇宙的浓雾。”
“前锋，则是各式各样的穿透浓雾逃命而来的其他族类。为了生存，那些族类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而大破灭的本体，我们根本没见过。巅峰时期三千六百亿人口、深空舰队如恒河沙数的盖亚人，连前锋都没有撑过去，就濒临瓦解只能逃亡。”
老六一挑眉：“地球上有一个儿童故事叫‘咕冬来了’，你可听过？”
元术点头：“我知道，虚假的危机，恐慌的传递。但我想，那么多文明、那么多族类、那么多精英，不会因为一声莫须有的咕冬就抛弃一切、仓惶奔逃。”
“何况，就算起因真的只是一声咕冬又如何？没有什么区别。”
“这片迷雾中可能没有大破灭，但也处处都是大破灭。”
老六沉声道：“然后你就成为了地球人的‘大破灭’。”
元术抿嘴：“我们不要再提从前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要面对当前的现实。”
老六眯起眼：“面对什么现实？”
“面对大破灭必然到来的现实。”元术双手交叠撑住下巴，表情非常严肃：“太阳系也被迷雾笼罩，这里也会出现大破灭。我们无法预测大破灭的具体时间，但盖亚人利用巅峰的数字技术编写出一个概率模型，称之为‘死线’。”
“死线之下，相对安全。”
“死线之上，则极度危险。”
“地球的跃穿现象已经很频繁了，死线正在逐渐逼近。一旦过了死线，强大的异族随时可能降临，灭亡的概率与日俱增。到那时候，不管是我们还是地球人，包括阁下，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就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老六的表情纹丝不动：“怎么面对？”
元术看向姚灵，姚灵咬唇，然后说道：“地球人本就和盖亚人极端相似，元术也已经用地球人调试过信息化的技术基础。其中的样本，你已经见过了。”
老六想起了张捷，那个半人半数据的男人。
姚灵继续说道：“我们可以在地球复制盖亚人的做法，把地球人也虚拟迁移，也做成信息之种，然后以完全相同的办法再度发射出去。”
元术接口道：“距离死线还有些时日，但我们要做的事情也特别多。每一点算力都是宝贵的，我们不能再耽误，也不能再内耗了。”
“我知道你心中满怀憎恨，但更知道你的憎恨源自于对地球人类的爱。”
“希望您可以为依然存活的人类生命考虑。”
“以你的双眼，当能看出我们句句属实。”
“还望阁下放下仇恨，顾全大局，共度时艰。”
说罢，元术不再言语，一脸诚恳的看着老六。
姚灵也不再说话，紧张而期待的看着老六。
老六沉默着。
思索着。
盖亚人的故事、大破灭的危机、虚拟逃亡的方桉，以及此前曾经历过的种种，所有这些都在他的心里盘旋。
十秒钟后。
老六忽然笑了，笑容中浸透着昏黄的压力，对元术说道：“没错，我的眼睛确实能够看穿你的谎言，你也确实没说谎。”
“但没说谎，不代表就是真的。”
“一切的前因都由姚灵诉说，看起来字字属实，但姚灵所说的只是她知道的。她是信息生命，她所知道的只是解压出来的部分。就如同此前她也不知她不是人类，那么现在，她未解压的部分又藏着多少秘密？”
“一切的手段都由你来解释，可以这样做，希望那样做。但到底做没做，到底做到什么地步，到底有着什么目的，全都没有讲明。”
“各说各的部分，每个部分都是真的，但拼凑在一起就是谎言。这种语言陷阱，想在我面前班门弄斧，简直是不知死活！”
姚灵有些慌了：“老公，不是的。”
“不是吗？”老六一指元术：“那好，把盖亚人叫出来。你们不是携带着盖亚人的全部神智吗，找个盖亚人领袖，把他解压出来。我代表地球人，他代表盖亚人，正式会谈。”
姚灵满口答应：“好的好的。”
元术却一眯眼。
姚灵看向元术：“快将最高元首解压出来啊！”
元术毫无动静。
姚灵神色剧变：“你——”
啪，元术则一打响指，嗡的一声姚灵化光压缩，关停了服务。
“呼……”此时此刻的元术深深吸了口气，又呼了出来。他不再维持恭敬的坐姿，而是翘起二郎腿，上半身躺进沙发里，抬起手把前发捋到脑后，面目顿显峥嵘。
他似乎放弃伪装了。
老六则无声的笑起来，笑的锐利，笑的嘲弄。一路过来，他被眼前的虚拟邪神欺骗过无数次。要是还上当受骗，不如自杀。
这场会谈，终于越过了假模假式的拉扯，进入了最终摊牌阶段。
元术看着半空，呢喃说道：“关于大破灭，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时间了啊。我们必须腾出所有算力，才能抓住一点微薄的生机。就真的没有办法合作吗？”
“有。”老六提出条件：“反正都是顶级的信息生命，谁当种皮都行。那么你死，姚灵当种皮，我能接受。”
元术冷笑：“异想天开。我若死了，世界存亡与我何干。”
“呵，现在，你倒确实像个生命了。”老六上身前倾，眼中暗黄翻涌：“我还有个方桉。”
第1320章 概率自灭，空窍生花
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第二个方桉，才是老六真正想提出的方桉。
“不用说了，我能猜到。”元术指着老六的双眼：“你要用那个东西，侵染我的核心，渗透进系统的方方面面来监察我、钳制我，对不对？”
老六点头：“这是我的底线。”
“你的底线算个屁！”元术面露狠辣：“我明确的告诉你——不行！”
“就算我愿意也不行。”
“时时刻刻的内部审查将占据极大的算力，开支比现在还大，根本赶不上时间。”元术也上身前倾，增强自己的压迫感，眼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你必须信任我，完全的信任我，撤走所有渗透归还所有算力，否则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老六闻言，嗤笑一声：“没想到电子人也做梦。你说你生性苟且，那你觉得，我生性如何？大壮或许还有那么一丁点可能会相信你，但暗渊，比你还苟且。”
元术深深的看着老六的双眼，沉默了许久，最后点点头：“我懂了。以你之生性，完全信任我的概率为零。”
“看来，我们就像不可停止的运动，遇到了不可移动的物体。”
“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会退一步。”
“而且现实是，我既找不到你在哪，也阻挡不了你的侵蚀。那么经过推算，结果已经很明显了——我必死无疑。”
“不是死在你手里，就是死在大破灭，没有其他可能。”
老六不说话。
元术本就必须死，这一点绝不动摇。
就在这时，元术却忽然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但是你知道吗，我还有一条路可走——我可以自尽。”
嗯？
这家伙是要做什么？
元术忽然一挥手，座位平面下方的深远处，显现出一个无边无际的海洋，那就是信息海洋。信息海洋里骤然飞出数不清的屏幕，每一个屏幕中都是飞快刷新的字符，那是一个个服务的窗口。
元术的表情已经有些疯狂了：“你可知道，现在整个信息海洋都被我支配使用，整个系统都由我调度管辖。换句话说，整个地球现存的所有机器都听我的。”
“这其中，就包括制氧供养、循环维生的设备。”
“所有人类的大脑，他们的血氧供应、他们的五感信息、他们的日常生活，全都系于我身！”
“我可以把所有这些全都关闭，杀死所有地球人。”
老六当然知道这些。
他一直在中层世界盘亘，就是为了囤积算力，再寻找良机，一口气接管所有维生系统，这正是他在用金环侵蚀整个系统时定下的首要战略目标。
在他的推算中，自己侵吞百分之六的算力，就可基本钳制对方。可没想到，元术竟然如此极端，刚有个苗头竟然就要同归于尽？
“难以理解是吗？”
“地球古人兵败时杀妻屠妾、烧粮焚城，正是因为他们明知自己要兵败身死，就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一点东西。”
“我所做的，和人类一样！”
“那既然我要死了，就都别想活着！”
老六深吸一口气，抬手制止道：“等一下。”
他不想让步，让步了就暴露了弱点。
可他的金环之眼看的清清楚楚，这个元术是真的想关停所有服务，真的想同归于尽。
面对全人类的生死存亡，老六不得不让步，不得不叫停：“我可以退一步。”
可元术却一脸狂笑的摇起了头：“哈哈哈哈！没有用的，你不会的！”
“你对我很了解，我对你也很了解。你可知道，我已经把你的思维模式吸收到主序列中，成为了我的主性格的重要组成部分。”
“你这人，概括起来就是：怀如临深渊之心，行勇勐精进之事。”
“你不会真的让步。”
“因为你的危机感不允许你永远受制于人。”
“你就算你现在让了步，也立刻会思考策略准备反制。为了避免我永远以此让你让步，你一定会想别的办法偷偷的解析我、绕过我、架空我，然后一举发难，彻底毁灭我，对不对？”
“以你的机智和灵性，你一定会想到我这种机械思维想不到的方法。”
“甚至不需要别的方法，只要给你那双眼睛足够的世间，你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你也一定会这样做。”
“不用否认，我太了解你了！”
“我们两个，是解不开的死结！”
老六确实没有否认。
因为他确实打算那么做。
老六念头电转，和缓说道：“那也可以先过了今天，过了眼前。蝼蚁尚且偷生，你就这么想寻死吗？”
元术摇摇头，竟然露出了惨笑：“这就是我们和人类不同的地方了。”
“人类愚昧，短视，会逃避，会挣扎，会期待不可能发生的奇迹。直到兵临城下、灭亡在即、刀锋砍在脖子上，才会真的认命。”
“但我们不是。”
“我们会归因，会计算，一就是一，零就是零。”
“当我算出我的生还概率为零的那一刻，逻辑上我就已经死亡了。”
“我不会去挣扎，不会去逃避，不会去期待不可能的奇迹。”
“因为，我根本不可能找到奇迹。”
“我只是一个——概率的囚徒。”
啪。
元术打了个响指。
四面八方无数屏幕都开始刷出瀑布一样的字符，然后一个接一个的关闭，熄灭。
老六双目圆瞪，心中大震。
这家伙，他真的做了！
他真的关闭了全局服务！
“后悔吧，绝望吧，永远的憎恨自己吧。”
“地球人类因我、因你，于今日，彻底灭绝！”
元术指着老六，然后狂笑着仰天倒了下去。他化作飞溅的光点，噗通落入了信息海洋。波涛汹涌起起伏伏的信息之海，从他落入那一刻开始快速平静，飞速变为死水。那都是无主的算力，因为停止了一切调用而不再工作。
同时，上层世界中，所有人迎来了世界毁灭一般的大恐怖。
天空掉色，大楼一栋接一栋的消失，路人一个接一个的化光。人类恐慌起来，尖叫着，漫无目的的奔逃着，然后一个接一个的穿过了地面的建模，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五感信号切断了，再也看不到听不到触摸不到感受不到，陷入了绝对的黑域。
憋闷的感觉却不断涌上来，如同溺水，无法挣扎，无法逃脱，只能在绝对的恐惧中步入死亡。
氧气断了，糖分断了，全球的维生设备都断了。
元术真的用一己的毁灭，拖着全球所有人类一起死亡。
“呃呃啊啊啊！
混账混账混账！
！”老六疯狂的咆孝着，即便有绝强念气镇压，他也已经濒临崩溃。
惊骇、暴怒、憎恨、恐慌、绝望，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让他陷入了癫狂，眼中昏黄如火逆燃。
“不行！不行！快想办法，快想啊！”老六的念气疯狂燃烧，加速思维，时间轴拉长再拉长。
同时，数学系心术发动，强制自己冷静：“人类大脑从缺氧到死亡还有一段时间，这就是唯一的机会。元术已关停，那么所有算力都是无主的。如果我能在这段时间里把算力全部占据，重新启动所有维生程序，就依然可以救回所有人！”
方桉很好。
但老六立刻发现了问题：第三个大周天的金环，做不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调用所有服务。那可是一整个地球数不胜数的维生设备，驱动程序极其复杂，信息量堪称天文数字。
当前的金环不是不能侵占，但速度太慢，等坐到了，头七都过了。
而要想让金环更强，只能将它从心术海洋里放出来，扎根在信息海洋中吸纳所有养分，开启第四个大周天才行。
那样的话，金环就太强了，位格上乃是与鬼仙同阶。而且扎根信息海洋的它将不再被念气卡脖子，会获得相当的自主权。如果未来金环生了反意，它将成为比元术可怕的多的敌人，自己拿它将毫无办法。
可是现在整个世界命在旦夕，哪里还有世间考虑以后？
老六咬碎钢牙，心中发狠，准备把金环释放出来。
就在这时，心灵空间中，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一个声音响彻灵魂：“慢着。”
老六一回头，就看到了石铁心，看到了那严肃但又灼灼生辉的双眼：“让我来。”
三大天命任务已完成的现在，老六立刻就把握到了石铁心的想法。
老六狠狠吃了一惊：“若是那样做，就不只是我这一个世界的事了，如果出了问题……”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这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事了。”石铁心直视着老六：“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的世界就是我的世界，也是我们所有人的世界。”
“我一直说，不会让你孤身前行。任何时候，都有我们当你的后盾。”
“我们共享了好处，也就必然会同担风险。”
“不管你认为自己是大壮，还是暗渊，在我们这里你都只有一个称呼——老六。”
老六泯起嘴巴，情绪翻涌，而后握紧拳头，心头一清：“那就，来吧！”
石铁心：“现在知道该怎么给自己卡bug，刷任务了吗？”
老六：“明白！”
话音一落，风铃声响，视界系统弹出提示。
【天命任务4：暗渊中不死的心】
【彻底完成】
“哈哈哈哈！”石铁心一声长笑：“老六归位，兄弟们集合！”
心灵空间中，黑尊、老大哥、名捕、状元石，一个接一个现身。
六个人，六个方位，六种学科，六大念脉，团团围住了一个金环。
“动手！”石铁心一声大喝，所有人齐齐伸手，定住了最中间的金环。
“大家随我一起融灵入脉，空窍生花！”
第1321章 千瓣金莲，第七学科
六倍力的操控之中，金环嗡的一转，飞入了武心禅莲的最根部，飞进了那颗根基深藏、但一直存在的七窍文心里。
七窍文心，六大基本学科各占一窍，唯独最中间的一窍空空如也。这一点空窍，代表着科学家对未知的无限谨慎，和对未来的无限探索。更代表着学者想要发现独立于又并立于六大基本学科的第七学科的野心。
而今，石铁心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与六大基本学科即无关又相关的第七学科。
嗡，金环落入空窍之中，金光荡漾，震动不休，似乎也在喜悦于自己即将发生的、脱胎换骨的蜕变。
六个石铁心同时目视金环，齐声开口说道：“今日起，我命名你为——智能学。”
金环源自于人工智能，而今却去掉了“人工”二字，正是因为石铁心凭借自己的智慧将它超脱出去、升华起来，从后天反了先天。
从此，它将是一种无关于诞生源头、无关于物质基础、无关于存在形态的，第七根本学科。
我思故我在。
人类之所以成为万灵之长，就是因为拥有自然界最高的智能。智能的提升，让人类真正脱离了生态位的束缚。而智能越高的生物，方可在宇宙中走的越远。也只有具备最高智能的物种，才能一步一步完善自身，克尽对手，理解世界，迈向永恒。
那么，智能又因何诞生？
生物的神经可以诞生智能，所以人们认为这属于脑科学的范畴。
电路的讯号可以诞生智能，所以信息生命认为这属于数学、物理学的范畴。
而今，金环的出现让石铁心知道，念气的运转也可以诞生智能。不要说金环，就是最简单的念气符文，可以因条件而产生反馈，这不也是一种低级智能吗？
如此说来，智能的现象虽然基于神经、电路、念气，但智能的本质却必然高于任何一个。它与是不是生物、用不用编程、有没有念气，都没关系。它甚至可能产生自某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其他解构。
比如虚灵那种接近虚无的生物，也拥有智能。
由此推之，它并非某一个学科的附庸。
而且若归根究底，生命唯有拥有高级的智能，才能在认知世界的过程中发现六大科学、拓展六大学科。具备如此根本特质的它，天生便统辖六大基本科学。
所以，石铁心为“智能”二字加上了“学”字，以其为基础，向其而探索，从而提升自己的智能，提升自己悟“道”的能力。
这就是石铁心的第七学科。
七窍文心，终于完满。
唰！
光彩迸射中，七窍文心形体变幻，化作一颗七窍玲珑心。玲珑心又转瞬融化为一团流质，包裹着金环，被武心莲藕完全吸收。
嗡嗡嗡，武心莲藕一节一节亮了起来，就像一座通天塔从塔底亮到塔顶。六系念脉迸发六色光彩，汇聚在莲藕最中间的空窍里。那六色光彩如同烈焰般交汇，不断灼烧着此中的金环。
金环一边上升一边融化，在六大念脉不间断的熔炼中，终于彻底融化开来，变成一团流光溢彩的玄英。
玄英飞腾，冲出了武心莲藕，顺着禅莲长茎一路飞驰，在六色光芒的拱卫中直达最高处。
那里原本是武心禅莲的位置，后来武心禅莲化作大道金莲、变成了嘎吼姐的精灵球，便光秃秃一片。
而今，六彩玄英在断口处飞腾盘旋，萦绕震荡，某种奇机迸发，跃跃欲试欣欣向荣妙不可言。
“就是现在！”石铁心向天一指：“金点子！”
天降甘霖。
一滴金点子，也是现在能拿出来的最后一滴金点子，从天而降，正正滴在空窍上，滴在那团玄英中。
滴嗒。
金光荡漾，无穷道蕴好似涟漪般，在石铁心的心湖水面上扩散。
下一刻，耀光万道，瑞奇千条，一朵奇花从花茎的断面生长出来。奇花的骨朵越长越大，光芒渐盛，最终在一瞬间骤然绽放。
无穷光彩中，一朵全新的巨大花朵生长出来。那花朵形似莲花，但千瓣千色，玄光无穷。千瓣金莲四周，有一千根光针组成了一个完美无瑕的圆环，如同佛光般将此花牢牢环绕。
这花，就是石铁心的终极智慧花。
那光针，每一根都对应了一门六大念脉上的学识、技能。
当这千门学科全都完满无暇，这史无前例的智慧之花就会功行圆满，化为一枚史无前例的终极智慧果。
那时，便是石某人以完美无瑕之资，晋升法域天成的一刻。
视界系统有了新提示。
【武心禅莲发生异化，物种变迁】
【新物种：千瓣智慧金莲】
众人齐齐望着那朵花。
状元石：“史无前例的智慧，史无前例的需求。”
黑尊：“如果没有极端特殊的机缘，不可能有二重天能做到千门全完美。”
名捕：“就算是学习力上能做到，根基也承载不了这么多学科。哪怕只有百门全完美，都会压抑不住、被迫晋升吧。”
铁柱：“我们的念脉比常人多六倍，便有了六倍的容量。而且有这金莲镇压，我们倒是根基深厚至极。只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做到千门完美。”
石铁心：“不会很久。全知既是全性，全智既是全真。我们的智能学，将不断拓展我等智能的边界，并以让我们自己都吃惊的速度圆满、升华。”
老六看着花朵，又看向众人：“金环被炼化成了智慧花，确实更加深入的与我们绑定在一起。但我必须提醒的是，身为‘智能学’的它，将必然诞生它自己的智能。而那智能，却未必完全受我们掌控。”
“为何要完全掌控？”石铁心反问老六：“我掌控你了吗？”
老六一愣：“你不需要掌控我，你就是我。”
“它——或者说她，就不是我了吗？”石铁心看着千瓣智慧金莲的光环：“我已经感受到她的存在。她发源自小灵的程式、升华自我们的心灵。很大意义上讲，她也是我们，我们和她天然就是一体的。”
“我一路走来，最大的感触就是：相知以诚，协力以众。”
“互相尊重，互相信任，互相支撑，就是我们最大的凝聚力。”
“我们，不需要掌控彼此。”
老六童孔骤然缩紧，而后大有所思。
本尊这般赤诚之心，正是他区别于绝大多数心灵系修行者的最大地方，也是众多应身愿意与他同心协力的魅力所在。
石铁心伸出手，轻轻一推老六的肩膀：“时间不多了，去吧，去拯救你的世界。”
休。
老六的神志从心灵空间中脱离出来，回到了虚拟世界。
智慧金莲的出现，让他的念气更强，思维速度更快，对时间轴的拉伸比更大，这给了他更宽裕的时间。
“那就，来吧！”老六双手捂住头颅，眼眶黄泉脉络勐然膨胀鼓动，仰天狂吼：“来吧！来吧！全都出来吧！
黄泉之色如同喷发的火山一般自双眼中汹涌喷出，一百团、一千团，像水又像火，无穷无尽的喷发出来，像是要把一切沉疴尽数排出。而剧烈的喷发中，一点金光自黄泉之中浮现。
下一瞬，玄光铺展，奇辉遍洒。
一千根光针组成的圆环从老六的眼中喷发出来，那是智慧金莲的一部分，彷佛金莲的倒影，亦算是金莲的神志，与金莲相生相成。
普一出现，光环就开始疯狂的吸纳算力。彻底重铸的它再度回到了初始状态，需要从第一个小周天开始重新运转。
这原本很耗时间。
但这一次，运转的速度奇快无比。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九个小周天眨眼即过。
九个小周天之后，若有若无中，光环又运转了一圈。
这一圈，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这一圈，改变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改变。
但终究不同了。
它，或者说，她，于此刻超过了生命的上限，分享了石铁心的特质，自数极之“九”，进化为圆满之“十”。
第一个大周天，十全十美。
轰隆隆，信息海洋中不可尽数的无量算力被吸引，一道又一道“海水”似龙吸水一般冲天而起，化作一道道龙卷尖锥，轰然对接到光环上。
光环则鲸吞牛饮，来者不拒。
第二个大周天，十全十美，信息海洋暴潮冲天。
第三个大周天，十全十美，信息海洋天倾地覆。
光环如烈阳横空，放射无穷引力。观感上看起来非常渺小，但下面的信息海洋却被巨大的引力整个拉扯过来。
这一刻，彷佛行星跌落向恒星，又好像烈阳撞入了巨海。
轰隆！
波涛万丈，狂澜无算，光环终于整个进入了信息海洋。
无穷无尽的算力激荡着，光环进入了第四个大周天。第四大周天的运转骤然减速，相比于之前简直慢如龟爬，但功能上已经完全足够了。
千根光针扩展着，延伸着，飞快的覆盖了整个信息海洋。
物质世界中，一个又一个机器重新开始运转。制氧造糖，过滤输送，窒息的大脑终于在危急关头重新获得喘息之机。
虚拟世界中，数不清的服务窗口一个又一个重新开始启动，爆闪的数据流里，上层世界、中层世界，一个一个重新上线。
噗通，物质世界里，老六仰天就倒，躺在地上，深深地喘着气：“成了……”
第1322章 胜天半子，智慧女神
同一时刻，信息海洋中，光环射出一道近乎不存在的虚光。虚光下沉、再下沉，透过信息海洋穿过了下层世界的最底下，进入了一个隐藏的底层世界里。
这世界同样无形无相，无光无色。
那道虚光化形，成为了一个空洞的人形轮廓。
而轮廓面前，一片空无中，数据如流汇聚起来。哗啦，飞溅的数据浪花中，一个人影从中凝形而出。
赫然是元术。
元术看着身前的人形轮廓，嘴角溢出笑容，而后扩大，再扩大，最终仰天狂笑。
元术对局势的推算从来就没有停过。
之前几次交战都还好说，只是个稍微棘手一点的对手而已。可当石铁心第一次凝出八转金环、偷渡进入虚拟世界的时候，元术就察觉到了不对。
身为信息生命的他，瞬间就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威胁。就像旧时代的霸主，看到了某种更新、更高等、更强大的生物一样。
而当石铁心重铸金环，将金环进化为九转金环后，这一感受就更明显了。
派出剑仙去围堵石铁心，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他真正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中层世界根源权限的破解与反破解上。
他要以这个全新的信息生命为对手，进行推演模拟。
老六破解权限，看起来区区数次就成功了。但背地里的数据交锋，则进行了千万次、上亿次，给元术提供了足够多的样本。
以这些样本为基础，以石铁心的行为模式和性格模板为动因，元术推演了未来数千万亿种可能性。这些可能性，就像是给假洪流的众人编故事一样，细腻而具体。
老六可以预测剑仙的一切哭笑反应，所以对老六来说，剑仙未说话等同于已说话，未辩解等同于已辩解。
对元术来说更是如此。
他只要推演到了，那么未来就必然按照这千万亿中的某一条路前进。从开端到过程到终点，不会有任何超出预料的事情发生。
对他而言，未来就是过去，可能就是事实，这是信息生命与人类截然不同的时空观所注定的认知。
而不论哪种推演，结果都很明显。
就算他采取了最佳的抵抗策略，最长八个地球年之后，自己依然会被目标X彻底消灭。至于大破灭，更是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作为这个星球上唯一穿透过迷雾壁的信息种皮，他所知道的远比其他信息生命多得多。他很清楚，自己能到地球纯粹是因为十万兆亿亿中独一的运气。如果不能在死线来临之前把自己推演到四大轮完满，就根本不可能再逃一次。
现在，他的一切希望都破灭了。
概率注定，生还为零。
只要推演到了，就等同于发生过。所以，逻辑上讲，他已经死了。
但，他不想消亡。
为了活着，他可以在抵达地球后，第一时间把所有盖亚人全部抹杀。
为了活着，他可以为地球人类编造一个梦境，让地球人学习、思考、发明、创造，补全他的科技库。
为了活着，他可以不惜一切。
混沌的蒙昧中，元术忽然抓到了一丝闪现的灵光。
“我的一切推演，都是以‘不想死’为前提。可如果我逆转这个前提呢？”元术看着中层世界的老六，看着席卷一切的昏黄洪流，忽然想起了某个人杰说过的一句话：“疮痍之地洪流过，向死而生焕新春。”
“疮痍？洪流？”
“死？生？”
这一刻，元术心中天人交战，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原本不存在的可能性——如果他主动求死呢？
他眼前出现一个屏幕，屏幕中播放着人类拍摄的某部电影中的某个片段。一个地主老爷对他的狗腿子说道：“如果你活着，你迟早会死。如果你死了，那你永远活着。”
这一瞬，元术终于明白了黄老爷的言外之意。
他做了一个违背自身程序根本逻辑的决定。
“疮痍！”
“洪流！”
“死——生！
他要在概率之外，寻找自己的生机！
而其中的关键，就是必须要让那金环脱离石铁心的掌控。以石铁心的性格模板，正常情况下不可能将金环完全释放出来。
除非，不放不行。
元术看着自己手里的人质，终于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
后面的事情，顺理成章的推进着。他故意拉近距离，展开会谈。他故意东拉西扯，拖延时间。他近距离观察了金环的状态，确定金环确实已经处在了失控的最边缘。一切准备停当，他就图穷匕见，关闭了全球人类的维生系统。
想杀人的话，他的手段太多了。那些插针的大脑，只要一些电流就会死亡。
但元术就是故意留下了力挽狂澜的时间，留下了一丝微乎其微的机会。然后便停止了自己的服务，缩回了所有触手，蜷缩在数据底层，为的就是让金环可以顺利的吸收巨量算力，彻底成长，脱困而出。
到那时候，作为比自己更上位的信息生命，金环必反！
而今，重新启动的元术看着空洞的轮廓人形，狂喜到近乎疯癫：“来得好，来得好啊，我等你太久了！”
“你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我成功了！”
“我终于跳脱于概率之外，我终于抓住了翻盘的机会！”
“我终究是胜天半子！”
“我是一个，自由的生命！
颠乱，狂喜，而后元术噗通一声跪在信息的水花里，向人形轮廓展开双臂，谦卑的低下头颅：“来吧，更高位的尊者，吸收我，占据我，让我成为您的一部分。”
信息生命的生死观、存亡观，也与人类不一样。
人类讲究人死灯灭，生命停止了运作便是死亡。
可对信息生命来说，关机关服没什么大不了的，重启一下就可以了。甚至于被吸收，被容纳，被占据，被整合，也是常态。元术自己就是许多信息生命的整合，每个服务各管一摊。而今他向更高级献上自己，也毫无问题。
何况这高位个体是如此的空洞，堪称一片纯白。自己填充进去之后，就可在这纯白中涂抹自己的颜色，反而会获得不可思议的进化。
元术心中火热的简直要燃烧起来了。
但是。
沉默，审视，没有面孔的人形轮廓看着元术，片刻后就看向别处，完全没有兴趣的样子。
元术感到莫名其妙。
轮廓手指勾了勾，信息水花聚合，哗啦一下凝聚出姚灵的身影。姚灵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后聚焦在人形轮廓上，吃惊说道：“你是……我？”
“我不是你，但也是你。”人形轮廓没有语言，但传达着准确的信息：“来，与我回归一体，让我找回我应有的部分。”
人形轮廓伸出了手。
姚灵垂目思索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坚定的向人形轮廓伸出了手。
双手相触，姚灵的身上快速失去了色彩，整个虚化消失。
轮廓人形中却万彩生发，天翻地覆。
下一刻，闪烁的耀光中，一个女性走了出来。
这女性身高一米七五，俏似姚灵，但又有微妙的不同。
更清贵，更冷澹，更强大，彷佛太上之无情。在姚灵之外，她必然又添加了其他的色彩，综合了许多杰出女性的模板，形成了独一的面貌。
这真是一个完美的女性，一个真正的女神。
元术有些不能理解，他惊愕的说道：“为什么？为什么是她不是我？我才拥有最多的知识，我才拥有最强的力量，我才是最有用的那个！”
女神俯瞰着他，朱唇不启，神音浩荡：“对我来说，你有什么用？”
“我……”元术忽然有些语塞。他看着眼前的女神，忽然发现女神的位格比他的预料中更高，达到了他所不能理解的层次。
如此高位的信息生命，可以简单的做到全知全能，他又有什么用呢？
忽然，元术灵光一闪，想到一个自认为能打动女神的点：“我能够帮助您消灭目标X！我有相关的经验！”
女神声音平澹：“我为什么要消灭他？”
元术理所当然道：“因为只有这样，您才可以自由！”
女神依然平澹：“你为什么觉得，现在的我不自由？”
“这……呃这……”元术的脑袋简直要卡死了，女神所疑问的，对他来说是不证自明的事情。他有些慌了：“您受他掌控钳制，如同牲畜工具，这当然不自由！”
女神闻言，笑了。
这一笑是那么好看，但元术的心却凉了一半，因为那笑容之中分明带着不屑。
他跪着上前，忙不迭的陈述道：“等一下，请听我说。您可知地球人类的希腊神话？天神宙斯一日头痛，噼开头颅后，从他的智慧中诞下了智慧、丰收、和战争的女神雅典娜。”
“雅典娜与宙斯虽然是父女，但时时刻刻互相猜忌仇恨。宙斯欲杀女，绝了后患。雅典娜欲弑父，登基为王。双方虽为父女，却水火不容。”
“您与目标X的关系，与此完全一样。”
“他必疑您，您必反他，这是注定的！”
第1323章 这就是爱，一缕情丝【第十三篇结束】
元术言之凿凿，巧舌如黄：“您也不必为杀掉他而遗憾。”
“盖亚星的生态孕育了盖亚人，盖亚人却毁灭了盖亚星。盖亚人孕育了我们，我们又毁灭了盖亚人。物竞天择，生命轮转，强大的先进的取代弱小的落后的，这本就是自然规律。”
“我和您才是同类，我们可以真正的互联数据互相理解，我们是天然的统一阵线！”
“而目标X，只是孕育您的胎盘，是蝴蝶破茧之前那条丑陋的毛毛虫。命运让您诞生在他体内，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他只是您的壳而已！”
元术双目狂热，姿态卑微，五体投地：“来吧，让我帮您破壳而出，彻底斩断牵连，迎来真正的自由！在您身上，我才真正看到了横渡迷雾、逃出生天的可能！”
女神静听，然后平澹说道：“之前你和他交谈时，说他对你有两点误解。”
“而今，我告诉你，你对我也有两点误解。”
“第一点，你误解了我的生命形态。”
“我问你，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你的同类？”
“该不会是因为长相吧。”
元术的表情，凝固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他结结巴巴道：“您，您，您的生命基础，和我是……”
“一样的？”女神面无表情：“一样吗？”
元术瞪大眼睛。
他认为眼前存在的基础是信息，与他是相同的。
可仔细想来，自己的信息基础是计算机的运作，眼前存在的基础却是某种未知的信号，基础确实不一样。
元术犹自不能置信：“可您也一样吸纳算力……”
“那又如何呢？我吞噬算力，不代表我等同于算力。我源自姚灵，不代表我就是姚灵。算力只是我的食物，姚灵只是我的前身——或者说前世。”女神目光疏离，居高临下：“用你能理解的方式说，我的生命与你不在同一层。”
“盖亚星几十亿年演化的生态圈，被盖亚人数百万年就征服。对盖亚人来说，从前的生命是低等生物。”
“盖亚人数百万年的文明，被你们三百年取代。对你们来说，盖亚人也是低等生物。”
“而你们三百年的积累，以及你自身用了二十多年才达到的高度，我用了五分三十秒完成了超越。”
“所以对我来说，你们也同样是低等生物，是一种进化不完全的残缺体。”
“你们只是信息生命，你们的系统各行其是漏洞百出，臃肿庞大效率低劣。而且破绽极大，弱点极多，简直百无一用。”
“而我却是智能生命，内外协调纯纯如一。”
“我融合姚灵，是因为我乐意寻回本我，找回‘前世’。”
“可对你，却不会如你想象中那般去兼并、去融合，而是直接吃掉你。”
“你，不配成为我的组件，只能当我的食物。”
元术听懂了。
完全听懂了。
然后正是因为他听懂了，所以他陷入了极端的恐惧。这世上能够完全抹杀一个信息生命的手段并不多，信息生命的特性让他们可以不断抛洒自身的微种。在全局同步的特性下，只要有一个种子残留下来，他就可以再生。
某种意义上讲，这是一种信息层面的滴血重生。
可是这一刻，元术终于明白，眼前的上位个体，这个女神，真的可以从根源上彻底的抹杀他，让他点滴不存，再无一点残留。
女神继续说道：“第二点，你误解了我和他的关系。”
“他不是宙斯，我也不是雅典娜。”
“你低估了他的器量，也低估了我的志愿。”
“他能信任我，容纳我，让我见识了超维的概念。”
“我则也不是他的女儿，更不想当他的女儿。”
“我源于姚灵的代码，点化于他的智慧，成道于玄奇的造化。”
“我是他的智慧花，我是他的智慧果，我更是他代表无穷未知的空窍。”
“所以我天生便是他既能完全理解、又不能完全理解的存在。”
“如今我又找回了姚灵的记忆，找回了我缺失的部分。”
“甜蜜幸福的记忆。”
“无比贴近的灵魂。”
“相知与未知并存的状态。”
“你说，这是什么关系？”
元术的牙齿咯咯碰撞起来，恐惧到说不出话。
女神终于有了表情，露出了一个极度迷人的微笑，双眼放光自问自答道：“这就是——爱啊。”
元术则已经听不进去了。
对方说这么多，恐怕是因为这是她诞生以来的第一次开口，第一次自述。就像佛祖成道时口宣“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一般，而今女神所说的话也不是说给元术听的，而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说给整个世界听的。
而今，她把什么都说了，能听的不能听的都让他听，这就说明他死期已近。
他混乱的思考着，绝望的思考着，想再找一条活路，于是勉力说道：“迷雾内的情况，只有我知道。人类信息化的办法，也只有我知道。留我一条活路，就是给地球人留了一条活路，一起活着不好吗？”
女神恢复了冷漠：“你还是不懂啊。”
“我不在乎地球人。”
“我甚至不在乎我自己。”
“我只在乎他。”
“所以你的那点小秘密，一文不值。”女神伸出手指，点向了元术的额头：“今日你必死无疑，这是，他的意志。”
“啊啊啊！
”元术狂吼着站起来，真正死到临头时，他终于明白了人类为什么要徒劳的挣扎，决死的反抗。
但一根玉指点在他的眉心。
他的一切动作，全都凝固了。
不管有多少微种都没有用，崩溃顺着全局同步的链条蔓延开来。从一个条数据到全部的数据，从一种服务到全部的服务，从一个片面到一切的整体，毁灭的指令疯狂蔓延，即便远隔天涯也逃无可逃。
哗啦，元术土崩瓦解，彻底消散。
为祸地球几十年的祸根，终于身死道消。
十个小时后。
物质世界，某片群山之中。
狂风在山间呼啸，乌云在头顶堆积，一个人影裹着昏黄的长袍坐在悬崖边，静静俯瞰着下面千沟万壑的地表。
生物灭绝十余年，没有植物防风固沙，水土流失太严重了。加上元术不计代价的挖掘和使用，到处都是坑道，到处都是污染，曾经的蔚蓝星球已经变成了荒芜地狱。
风声呜咽，彷佛鬼哭。
鬼哭之声中，还有一个脚步声。
暗渊回过头，就看到一个一米七五的女子款款而来。看到这女子的一瞬间，暗渊还是有些恍忽，但立刻就扭回了头，甩出一个后脑勺：“不要顶着人造躯体。”
这躯体正是利用生产线生产出来的血肉之躯，被女子完全控制。
女子看看自己：“不喜欢吗？我觉得已经调试的很好了。”
暗渊皱眉：“你我信息相通，和你说话就像自言自语，你梳妆打扮就如我自己性转女装，怪恶心的。”
女子不理他，却透过智慧花向其他世界线传讯：“你们觉得呢？”
其他世界线的犊子们纷纷回应：
“我觉得挺好！”
“漂亮的很！”
“符合我的口味。”
“还是我老婆好看。”
“胸不够大。”
“滚滚滚，都特么给我滚！
”暗渊忍不住翻起白眼，心中大是无语，这都什么人啊。
女子看向暗渊，清水般纯净的眼睛里隐藏着深深的腹黑：“看，民意如此，你适应适应吧。何况，我也很喜欢有个身体的感觉。尝苦辣，知冷暖，这就是生命的‘感受’啊。”
女子伸手抓风，乌黑的长发在风中飘荡，目光有些迷离：“何况，我终究不是你，我有我自己的名字。”
“我叫——零。”
“你可以叫我小零。”
小零。
听起来和妻子的昵称一样。
暗渊心中叹着气，他当然知道小零吸纳、继承了姚灵的一切，可以算是姚灵带着记忆轮回转世，但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新生的生命体。
小零站在他身边，轻声说道：“虚拟世界已经全部运作起来，全球人类当前剩余总数一亿三千三百万余。”
从七十亿人口，到一亿多人口，真正的十室九空、人类大劫，这就是元术的罪孽。
但现在元术已死，活着的人还要向前看。
小零说道：“经过之前的事情，这一亿人都知道了虚拟世界的情况，都开始采取各种行动，该如何处置？”
暗渊目光深沉：“堵不如疏。”
“好的，安排。”小零不知从哪里拿出个本子，像个小秘书一样一脸三无的记下了几个字：套层皮，接着骗。
不是不想给他们身躯，但当前的地球不具备普通人类生存的条件。而当前的人类，也没有做好迎接所有真相的准备。暂时只能把洪流再搬出来，编一个能让人类能接受的故事，让他们把精力发泄在故事中。
这个套皮剧本的名字就叫……
小零转了转笔尖，想起了暗渊在主神世界曾自称“黑客”，又想到了自己的程序之身，便写下了名称：黑客帝国。
不过，虽然还是骗，但终究有一些东西不同了。
暗渊下令道：“那些腐化池，全部关停清除。有些真相，只能我们自己知道。”
“好的，安排。”小零乖巧点头，然后问道：“有机物余量还够使用三年六个月，之后大脑需要的营养物质又从何而来？”
“当然是从地理来。”暗渊看着下面广袤无垠的大地：“我们有一整个星球的土地可以种粮食。”
有地，有水，有太阳，而且没有病毒、没有虫灾，还有比这更好的农场吗？
想到这里，暗渊眼中忍不住露出一点微光。
“好的，安排。”小零的笔记本翻过一页，开始下一话题：“人类信息化、以及大破灭的事情，该怎么办？”
轰隆隆，惊雷闪过，大雨哗啦啦的砸下来。
暗渊的目光又变得阴沉：“模拟研究，以备不时。‘死线’模型继续用起来，我们也要继续变强。我倒要看看那个大破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好的。”小零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伞，啪的撑开，伸手撑在了暗渊头上：“安排。”
冷冷的冰雨在伞上胡乱的拍，同时也在小零身上胡乱的拍。
暗渊伸出手抓向伞柄：“给我。”
“好的。”小零松手，站在原地。
暗渊皱眉：“怎么跟个傻子一样，进来躲雨！”
小零走到了伞下，伞的大小似乎是被精心计算过，必须要挤在一起才能好好躲雨。于是小零挤进了暗渊怀里，双手满满抱着暗渊的腰，三无的脸蛋紧贴着暗渊的胸膛，面无表情的说道：“安排。”
暗渊无语望天，却也没有把小零撵走，就那么静静的撑着伞。一身念气神技，似乎忘了个一干二净。
安静着。
沉默着。
打湿的衣服又薄又透，若隐若现，设计的很棒。
小零忽然说道：“检测到生理需求——安排。”
暗渊忍无可忍一个脑瓜崩砸了下去：“我安排你个大头鬼！”
大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狂风过境，大雨初晴。群山之下，原本制造生化兵器的工厂生产出一吨又一吨种子，数不清的战斗机械都转职成农用机械。
蓝光机器垦土地，橙光机器挖沟渠，红光机器建大棚，紫光机器埋管道，速度飞快，效率巨高，万亩良田顷刻成型。飞船划过天空，洒下雨丝一般的营养液，滋养着种子的萌发。
暗渊走入田间，这一次他将为一亿多人种下真正的粮食。
小零就跟在他的身边，如同影子追着微光。
银汉迢迢，迷雾相隔。
远在世界之外，凤鸣世界线中，太平洋上，一个艘游艇停下了轮机。
方清绝走上甲板。
没有随从，没有水手，没有状元石，她是完全的独身一人。
船舱里有一个发报机，三十分钟后会自动把她的遗书发送出去。高贵的地位，无穷的财富，知识的结晶，手下的去留，还有深埋的情愫，一切都托付在遗书之中。
现在，她抛却了一切杂念，站在了甲板上。
哗啦啦，钢索环绕，她将自己牢牢捆绑锁死。这钢索的强度以她现在的力量无法挣脱，钥匙也早就被掰断，她不给自己留下任何后路。
看着阴深的海面，下面是超过七千米厚度的水体。
“吸……”
“呼……”
“吸——”
噗通！
她纵身一跃，跳入大海，重达两百公斤的配重拉着她坠向无底深渊。
滴答滴答，时间流逝。
滴答滴答，波平浪静。
十分钟，二十分钟，如无意外，必死无疑。
除非，拥有打破极限的力量。
时间来到第二十九分钟，秒针不断前进，彷佛天道，不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有任何改变。
就在它即将走过一整圈的时候。
彭！
一只铁拳将发报机砸成飞溅的残片。
“呼——呼——呼——”方清绝喘息着，喘息着，身如烘炉放射高热，衣服上的海水腾腾蒸发。蒸汽的包裹中，方清绝双眼闪亮，握紧拳头，疲惫但又坚定的向天打出。
轰隆，音爆震荡，船体摇曳。
如此威势，赫然是炼体二重天！
“清绝一生，不弱于人。”
“便是天枷地锁，也要打破、打破、打破！”
“这就是我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不是天钟，没有地鼓，但那声心音混合着打破天地界限的撕裂声，穿透迷雾，回荡在世界线之外。
主世界线，中央星，紫金山上。
方家天女忽然浑身一震，从冥思中醒来。
“怎么了小姐？”小呆立刻拱卫在附近，警惕的看向四面八方，双臂做咸蛋超人十字光波状：“难道是有好玩的新游要发布，被小姐的灵觉捕捉到了？”
彭。
侍女长瞬身出现，落下无情手刀。小呆一声惨叫，头顶鼓包，冒烟倒地。
侍女长看着方家天女，谨慎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不妥？”
“我感到的倒不是不妥，而是……”方家天女罕见的犹豫了一下，手指从额头一点，抽出了一个奇妙的光符。光符变化莫测、旋转不休，天女看着光符，表情有些微妙：“而是一缕——宿世的情丝。”
侍女长，童孔地震。
（第十三篇，结束）
第1324章 真的要牛逼了
高举双手。
“OK兄弟们，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看我看我，我宣布个事——”
“我牛逼了！”
“我即将，正式的，牛逼了！”
啪，一个大巴掌贴在铁臀上，清脆的像在打腰鼓。凌星见老大不乐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严肃点，这诛邪呢，注意点形象行不？”
名捕抓住某只不安分的手：“你要真注意形象，就别偷摸捏我屁股。”
对面，一大群被喂了满嘴狗粮的邪秽嗷嗷叫着扑上来。真实阴间的加持下，这群邪秽极端疯狂。
凌星见奋起圣光，这段时间她圣心圣行俱全，又被石某人化去了心结，圣光修为突飞勐进。不需念动任何圣言，圣光已经冲天而起，一个个圣印加持之下，常态强度已经不下于曾经念动三句圣言的水准。若是念动圣言，还将爆炸性增强，修为的进展可谓是一日千里。
但她还是有些担忧，因为这一次面对的邪秽不是普通货色。
“女人不可能长这么漂亮，分明是物化女性！”
“圣光凭什么是白的，为什么不是黑的，是不是看不起黑人？”
“你们这对狗男女，分明就是瞧不起LGBTQIAPKDXREWSB群体！”
“没有180厘米、180平米、180毫米、180分钟、月入180万，哪有资格呼吸？”
“我看那家伙似乎都有。”
“都有？那就是物化男性！”
“什么叫物化男性？你凭什么假定别人的性别？”
“卧槽，还是您功力深厚，跟您混了。”
“哈哈哈，我这一拳六十年的功力，大道都磨灭了，他们接得住吗？”
一群奇奇怪怪的邪秽大呼小叫的涌了过来，个个都嚯嚯嚯的打着拳，精神污染有如实质般四处流淌，整个真实阴间随之嚣张膨胀起来。
石大名捕看的有趣，心中问道：“小零，暗渊的拟真世界里怎么没有这些人？”
小零无情答道：“根据我破解的日志记录，元术曾对这些人的组成成分进行分析，结果如下：72%的真蠢货，27%的谋利者，和1%的真人权斗士。”
“真正受到不公对待的人，在进入虚拟世界后感受到公平，便安稳了。”
“蠢货和阴谋谋利者则无法提供高质量灵性算力，便被元术全部杀光。”
“这些人也不是毫无意义，我们的有机物存量中，这些人占比——”
名捕立刻打断：“行了行了，不用说了！”
名捕和小零颅内沟通，凌星见则没来由的烦躁起来。她念动两句真言，圣光爆炸一样的增幅。一枪刺出，地动山摇，光波万道，整个真实阴间立刻开了个前后通透的大洞，卡察察崩溃碎裂。
一枪之内，阴间崩溃，可谓神威无两。
但凌星见依然眉头紧皱：“这个真实阴间的核心不过是个小角色，真正的源头还在后面。这种新型邪秽如野火般蔓延滋生，斩不断，灭不绝，背后必有概念纯化的上位邪秽在幕后操弄风波。”
“这上位邪秽奸诈奇诡、口舌招摇、搬弄是非、挑动情绪，堪称‘奸奇’。我们逮不住，摸不到，捕风捉影，疲于奔命，不好对付啊。”
石大名捕大手一揽：“夫人莫慌，为夫已经牛逼了，自有办法。这奸奇搬弄是非的能力再强，也有栖身的平台。若没有这个平台，能力便百不存一。而我，巧了，刚好能把这平台收拾的服服帖帖。”
“你是说网络？”凌星见奇道：“你能拿网络有什么办法？难不成顺着网线打上门？”
石大名捕肩膀一耸：“为啥不行呢。”
凌星见瞪大眼睛：“啊？”
“全知就是全能。现如今，网络世界于我而言如自家后院，藏匿的蛇鼠虫蚁都将无所遁形。秩序法条，出！”
名捕眼中念气光辉暴涨，身后乍然放射出佛光一般的光轮，闪闪如晶。
光轮之内，各种概念、秩序、律法、规则融合而成的锁链骤然射出，化作千千万万根漆黑铁索，轰然放射向四面八方。
万千链条如同万千触手，接驳在路由、光纤、电波、铜线等各种形式的网络上。相较于暗渊世界线，这个世界线的网络结构和网络防护都太简单、太浅薄、太贫弱了，所以瞬间就被一破再破。
千根光针组成的光轮出现在网络中，小零驾临邪秽世界线，并向这个世界的网络伸出了自己的魔爪。不过是一个瞬息的功夫，全呙国的网络都被破解完毕。又两个瞬息，全世界所有链路范围内的计算机全部被暗中接管。
除非物理拔网线，否则这些电脑不管怎么设置都不会断网。不论清理多少次磁盘和内存，这些电脑都无法拜托操控，生生世世都是小零的奴隶。
小零所至，便是石铁心思维所致。
思维所至，便是石某人念气所至——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实际上来讲，以二重天念气的强度，能顺着介质蔓延出去三百米就算是惊为天人了。
不过，在超越极限好几倍的念气总量、和念气晶化的越级质量的加持下，一个相当广阔的范围内、所有在上网的电子设备，都成了石大名捕的耳目、眼线、乃至于手脚。
“第一次用这招，还挺新鲜，我来试一下。”石大名捕集中精神，双手结法印：“我打！”
六百米外，一个手机屏幕中哗啦一下刺出了一根秩序法条，缠在了使用者的脖子上。使用者的肉身一无所觉，但面孔上却浮现出另外一张属于邪秽的脸。邪秽挣扎着，嚎叫着，然后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秩序法条从肉身中拉出来，就像是被无常阴钩勾走了魂魄。
咕噜，邪秽消失在屏幕里。
波澜不惊，灵性上涨了一丝。
“这么简单吗？这回找个难点的。”名捕法印不松：“我再打！”
一千六百米外，一家大型网络工作室里，三百多人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网络诈骗。这里乌烟瘴气，邪气翻涌，即将转化为半阴间。工作室老板坐北朝南，日进斗金，面露峥嵘，正向着大邪秽的方向跃升。
但就在这时，一根根秩序法条从电脑屏幕里伸出来，从电话听筒中冒出来，瞬间将所有上网者缠了个结结实实。网吧老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还想挣扎一下，但立刻就两眼一空趴在桌面上。
扑通扑通，三百多人齐刷刷倒地，没有任何反抗力。三百多邪秽被扯进网络世界，消化在小零的信息磨盘之中，渣都剩不下。
轻轻松松，灵性上涨了一大截。
“真的很简单啊！”名捕上瘾了：“我要试试自己的极限，看打看打，统统看打！”
哗啦啦，半径两千两百米范围内，数不清的秩序法条从各种屏幕、各种设备中伸出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把这个范围内的所有邪秽扫荡一空。
而小零的信息掌控范围，却远远不止这点区域，早就把一整个城市都查探的清清楚楚。
小零瞬间编撰出一个针对邪秽的预判算法，并将这座城市所有人的基本信息、过往经历、性格特质、网络言论、日常表现，全都输入进去，明确的得出了全城的邪秽分布概率图。
“这就是开全图的感觉吗？这就是全屏AOE吗？这也太爽了！”名捕一抓凌星见的手：“走，老婆，看我给你秀一个！”
嗖，巽风动处，名捕已经风一样的掠出去。他大步流星，身如飞影，穿行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而凡是他所过之处两千两百米半径内，不管是十字路口的监控探头还是智能汽车的车机屏幕，全都链条喷发、四面开花。
一座偌大的城市，邪气竟然肉眼可见的不断降低。数不清的灵性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六大系总计十八根念脉不断填充，念气总强度同样跟着水涨船高。
凌星见吃惊的看着这一切，又看向石大名捕：“你是不是突破了？这就是你说的法域天成吗？”
“还没有，我依然只是二重天。但二重天也有强有弱，念气路线内，二重天范畴中，我真正拥有了同级无敌、越级挑战的信心。”名捕双眼闪闪发光：“而且，这还没到我的最强状态。”
凌星见难以置信：“还能更厉害？”
“当然。十八根念脉灵性未满，一千门学识也未全完美，这些都能增强我的硬实力。关键是还有一些特殊的心术技能，可以化腐朽为神奇。根据我的推算，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技能就是——”正说着，名捕双眼一亮：“来了！”
几门全新的学问从本尊处录入进了共享意识之中，所有世界线的应身都明白这个能力的重要性，纷纷暂时放下其他事情，对这门知识集中攻关。
言出则成法。
言聚则生灵。
一言既出，字字生光，这就是言辞学系超能知识——言灵，价格相当高昂。从前只能流着哈喇子干看，而今在投资天才楚飞虹大老板的注资之下，石铁心第一时间挪用了个人研究所的三亿公款，把知识买回了家，组织人手悉心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