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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戒念     宋风txt下载     宋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九章 道义

    寿宴上辽国使节特别为大宋所准备的圈套不仅落空,还弄得自己都要下不来台,这已经成了各国使节和大宋群臣之间的笑话。宋辽两国是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国家,大多数国家都是他们的属国,甚至于有的属国干脆同时向两个国家都表示称臣,像硫球这样的小国便是如此。尽管辽国使节在太皇太后的寿辰上闹出了这样的笑话,但真正能够大方的以此作为谈资的,也就是大宋的官员,其他小国使节还是不敢得罪辽国的。

    在太皇太后寿宴过去后,接下来便是宋辽两国新一轮的谈判,这也是辽国使节耶律金贵向大宋皇帝赵顼转交了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亲笔信件中所提及到的重要事项——宋军击溃萧阿忽五万兵马,但并不是全部歼灭,俘虏便有两万之多,这些俘虏的归还问题;又到岁末,宋朝还拖欠今年的岁币没有呈交给辽国——辽国现在的财政已经岌岌可危,虽然三十多万贯对于一个国家财政总体收入并不算是个大数,但要是放在辽国的财政盈余中,却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更何况现在的辽国财政就算加上岁币也照样是亏欠,辽国君臣对大宋的岁币就更加渴望了,若不是现在大宋兵锋由于战胜西夏更胜,辽国说不得会扩大对宋朝的军事压力以谋求更多的岁币;最后的谈判议题是放不到台面上的,至少在大宋君臣眼中,辽国的这个要求是非常无耻的——索要西夏河北之地,也就是河套平原。

    对于辽国的这些谈判条款,皇帝赵顼也私下征询了王静辉的意见,毕竟驸马现在几乎都是常住汴都郊外的静苑,基本上不迈入汴都城一步,两人来往并不方便,趁着驸马进宫为太皇太后贺寿之机,皇帝赵顼特意将驸马留在宫中密谈了一夜,两人之间并无他人在场,至于谈了些什么,则是让朝中大臣所为之侧目——驸马已经参加过两次对西夏的谈判,完成的非常完满——至少很少能够有大臣像驸马那样将所谓的“仁义道德”的遮羞布扔到一边,在谈判桌上,驸马可谓是赤裸裸的强盗作风,所有的大臣都乐不得希望驸马能够主持这次宋辽谈判,既能够为大宋争得好处,而恶名也不用自己来背。

    不过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驸马第二天清晨便出城回静苑去了,皇帝赵顼也并没有将宋辽谈判的重任交给小王驸马,而是交给了王安石,当然同时也给了王安石一本奏章——这是根据王静辉的意见来写出来关于宋辽谈判中的几个要点,也是皇帝赵顼给王安石定下的谈判基调。

    看到驸马又窝回到静苑之中,就连王安石和司马光心中都不仅要暗骂,尤其是驸马留下的条陈当中,对辽国使节所要求的一切都做了回驳——俘虏是绝对不可以归还的,可以允许赎买;岁币也不可给,将河套平原交给辽国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静辉的这份奏章让所有新党成员都暗骂不已,这简直将一个烫手的山芋交给了新党的手里,而此时正是灭夏战役已经结束,论功行赏的重要关头,这个时候把和辽国谈判的事情交给新党来去做,那简直就是在拖新党的后腿给保守派以可乘之机!

    其实皇帝赵顼也认为宋辽谈判的最佳人选应该是王静辉,不过驸马性格也有些倔犟,再加上蜀国公主刚刚诞下一个男孩,王静辉有着充足的理由拒绝了皇帝的好意。不过好在王静辉也提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由他来写下谈判的条陈,然后交给王安石来去做这件事,而且以王安石的身份,也不会委屈了辽国的使者——耶律金贵是皇族,而刘伸则是南院枢密使。

    不过这也没有让王安石感到为难,毕竟王静辉在条陈上已经将驳回辽国请求的各项理由说得十分清楚,他只要照本宣科的去念就可以了,但是这谈判的内容要是传出去的话,对他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好听,还好王安石心智坚定,像他这样的人达到如此高的地位也就不在乎别人怎么去说了——毕竟为了变法,他早就是毁誉参半了,但是国家的状况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刘伸早就听说过大宋驸马是个大富翁,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富翁——驸马最出名的地方不在于他有多少钱,而是在于他连战争中的俘虏都敢买下,而且还是堂而皇之的从朝廷手中买下来。当他得知在宴会上折自己面子的人便是小王驸马后,心中便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果然在和王安石谈判的时候才知道辽国被俘的那两万俘虏已经卖给了小王驸马,按照惯例想要归还是不可能的了,对于王安石那张爱理不理的面孔,显然“人贩子”王静辉在刘伸的心中更为可恶。

    对于这个小王驸马的来历,刘伸可不像那个废物耶律金贵那样一无所知,虽然辽国在宋朝的情报网络几乎被破坏殆尽,但对于宋朝皇帝宠信那些宋臣,辽国那里还是非常清楚的,更何况辽国以前常驻汴都的使节萧佑丹对小王驸马的评价颇高,刘伸也隐约听说过辽国两次刺杀小王驸马的事情。尽管详细情况刘伸并不十分清楚,但辽国第一勇士在大宋神秘受了重伤抑郁而终,这种事情总是有来源的,对此刘伸更是小心,没有想到在太皇太后的寿宴上还是栽了跟头。

    与王安石的谈判一直陷入了僵局,刘伸无论什么花招都用上了,或是威胁或是恐吓,这些对于眼前的大宋名臣之一的王安石都是油盐不进,甚至于王安石干脆并不参加谈判了,派来一个侍郎应付自己。他哪里知道,王安石之所以这么强硬,还是因为皇帝赵顼向王安石下了死命令,坚守王静辉奏章上的谈判底线。

    刘伸知道宋朝既然把河套平原吃进肚子里面,想要人家吐出来,除非是采取军事行动不可,不过萧忽古那个饭桶偏偏弄个全军覆没,这让他拿什么来威胁宋朝将河套平原交出来?!至于俘虏还是慢慢扯皮的事情,但岁币却不能够再拖了,辽国皇帝那里还要等米下锅呢!

    “以贵国的实力而言,三十万贯并不算多,为何贵国一再拖延?”刘伸厉声问道。

    王安石面对刘伸的辞锋有点招架不住,但是刘伸这样灼灼逼人的态度也倒是激起了王安石的愤恨之心,心中暗自下定决心这三十万贯岁币只要自己在这谈判桌上一天,辽国就休想拿走了!不过令王安石心中也感到愤怒的是,谈判条陈是驸马定下来的,但是这个时候驸马却躲在静苑之中不肯出来,这种招人厌的差事却落在了他的头上,这不能不让王安石感到有些恼怒。

    刘伸此时已经无法再拖下去了,眼看年关将近,他来大宋谈判的成果却寸功未有,这让他怎么向皇帝交代?无奈之下只能送上拜贴将王安石“强硬”的按在谈判桌上,说不得今天必须有个说法了。

    “我朝一年岁入八千万贯,这三十万贯相对于我朝财政而言确实是不值一提!”门口一个身穿白色常服的年轻人走进大堂内。屋中的宋朝官员自王安石降下知道一般的胥吏心中都着实的松了口气,这个年轻人正是小王驸马王静辉,此时的王静辉下巴上已经留了三绺胡须,这几年来除了蓄上了胡须和长发之外,王静辉还是如他以往那样年轻。

    王静辉本来在静苑之中日子过得挺舒服的,他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了,天下局势也慢慢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在转变,西夏一平,大宋每年便可以剩下最少一千万贯的军事开支。当然大宋要长远的经营西夏,少不得要在头几年当中投入巨大的资金来开发西夏,使得其真正成为大宋的领土,但是从此再也没有西夏的威胁,这笔相对“巨大”的开发费用与常例的军费开支相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纵然还有辽国的威胁,但王静辉知道就算自己不再从中做些什么,保大宋国祚五十年还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在这种局势下,王静辉的生活也开始安逸了下来,不用投入巨大的经历来谋划布局——大体的局面已经开始稳定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实行,辽国是吃不住大宋这样的消耗战的。

    不过辽国的使者一日在汴都,王安石就一日不得安生,连他所谋划的新法实施推广都受到了极大的牵制,当然王安石过不了好日子,皇帝那里也少不得他的抱怨。一直在静苑中隐居的王静辉终于被皇帝的一纸手诏给弄了出来,眼下接近年关,蜀国公主的身体也慢慢开始恢复了过来,也是时候回到城中准备和皇室成员在一起过年了。

    和皇帝保持一定的距离,和朝政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王静辉定下的策略,只有这样他才会将一些“有心人”对自己的“关注”降到最低,也可以让自己的名声不受到损害,至于朝廷用不用自己,他是不用太过操心的——他已经投下了巨大的诱饵,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愿意,类似“麻逸岛铜锭”或是“试刀事件”都会出来,也许在这个时代政治家们还并没有成熟到使用“政治作秀”这一手段。

    距离是应该保持的,但绝对不可以让人感到厌烦,在接到皇帝的手诏后,王静辉也知道这次谈判是离不开自己了,火候上已经够老到了,在这么僵持下去说不定皇帝赵顼心中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自己以后发言的威力将要打折扣了——毕竟皇帝对他的宠信才是他在这个时代最大的凭借。

    王安石今天“敢”来和刘伸继续谈判,最重要的是皇帝赵顼已经和他事先通过了消息,今天驸马将会来接手谈判,他一边忍受着刘伸的“道义轰炸”,一边又期待驸马的到来,这实在是太让他难受了,虽然今天驸马的穿着实在是比他还要“张狂”,但说不得他也顾不上了。

    当王静辉迈入政事堂后,后面一个小太监上前打开一个黄绢卷轴:“……命驸马与辽国使者进行洽谈,尚书左仆射另掉他用……”。

    听了小太监传达了圣旨后,王安石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烦人的差事终于交代了,至于怎么来摆平辽国使者,整个大宋恐怕也就这个“横行无忌”的驸马才有办法,就算是再来一次“东郊阅兵”来威逼辽国使者签订协议,说不得他也会举双手赞成了。

    与王安石不同,当驸马信步走进政事堂的时候,刘伸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格外锐利起来,他知道王安石在这里作为谈判对手还算是容易的,尽管王安石像个闷葫芦一样一问三不知,但这也正是王安石还顾忌着“读书人”的面子,但这个驸马可是完全撕破脸皮的!

    王安石走到王静辉身前,王静辉立刻躬身下去说道:“先生辛苦了,圣上在等候先生!”

    王安石看了看王静辉,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拱手就走出了谈判大堂,跟着传旨的小太监去面圣去了。

    “既然贵国这么富有,为何还要拖欠岁币呢?!”王静辉刚刚坐到刘伸的对面,刘伸便咄咄逼人的质问道。

    “请问贵使,宋辽之间的岁币是何缘故?”王静辉坐在对面,还是一幅淡淡的神情,与胡子花白的刘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旁边的大宋官员中有一些是曾经参加过宋夏和谈的,看到这幅场面不由得想起在几年前驸马和西夏的阿里提也是这般谈判的场景,不过时光荏苒,昔日的对手已经命赴黄泉,此刻却换做了刘伸而已。

    “某在大定府的时候就闻南朝小王驸马博学多闻,乃是和司马君实和王介甫一般比肩称一代学宗也不为过,今日一见实在是让某大失所望!南朝景德元年,我大辽兴兵南伐,兵锋所致贵国无不溃败,无奈贵国的曹利用和我大辽太后达成的协议,难道驸马如此健忘么?!”刘伸冷笑的说道。

    王静辉听后也没有说话,手指在谈判桌上轻磕着说道:“一代学宗?!在下愧不敢当,更不要说是和君实先生与介甫先生相比肩了,贵使谬赞了!不过听闻贵使而言,在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大宋在景德年间打了败仗就签订了这份协约而交岁币呢?”

    “不错!”刘伸脱口而出,不过他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

    “平等源于力量,和平依赖于威慑。既然当年我大宋打了败仗,交付赔款也无话可说,不过现在确实贵国无理出兵西夏,被我大宋所败,按照贵使所言,我大宋的岁币还该不该给?!”王静辉冷冷的说道。

    王静辉在来之前已经面见了皇帝赵顼,年轻的皇帝虽然是想要建立超越前人的功勋,但在面临辽国的威胁的时候,难免还是有些不坚定,他也把心中的隐忧和王静辉商谈了一番,尤其是这次辽国所提的三个要求,尽管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认为是辽国理屈,但现在辽国却恰恰站在了“正义”这一边。

    王静辉送给皇帝赵顼的一句话便是:“所谓道德和正义,只有在其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才会被拿到桌面上来讨论!宋辽两国之间国事为重,本来就不存在什么正义和道德,有的便是两国之间哪一个被对手所击败。纵观古今,所有的战争和正义无关,也和道德没有任何关系,中间只存在于利益,而正义和道德不过是应付国人的一种借口而已!”

    皇帝赵顼听后半天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王静辉说道:“爱卿此言实为谋国,朕受教了!”便将和辽国谈判的众多事宜全部交给了王静辉,召回了王安石。

    刘伸听后一时说不出话来,老于世故的他当然知道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是怎么一回事,无非是为了“利益”二字,而当他还处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年龄时候,满脑子还是书上的那一套,相比之下岁币等谈判内容倒是小事了,而眼前这个驸马绝对是辽国的大患——如此年轻便有手段、有头脑,更要命的是还是南朝皇帝的宠臣,在他所见过的同龄人当中,唯有驸马最为出色,而大辽却没有这等出色人物,这不禁让他感到担心。

    “岁币交到今天已经快七十年了,试问若是放在贵使身上,朝廷有如此威势还会赞成继续缴纳岁币么?!”王静辉冷冷的问道,“我大宋与贵国交好,不愿使两国人民生灵涂炭,所以才一再忍让,但是贵国的做法却让我大宋君臣及百姓失望的很,牟那山一战也算是应该为岁币这一不正常的交往终结了!”

    这一章写的非常辛苦,故事新的开局让戒念有很大的不适应,更新晚了些真是对不起大家了!

第三百五十章 释疑

    “可是襢渊之盟可是贵国与我大辽签订的协议,这怎能容得去修改?难道驸马就不怕我大辽兴兵来伐么?!”刘伸冷冷的说道。

    王静辉听后笑咪咪的说道:“原来贵使也是个糊涂人,我大宋灭夏不过只是吹灰之力,昔日辽骑不复在焉,而今日宋师尤胜当日,我大宋也不是惹人拿捏的软柿子,是战是和悉听尊便!不过在下倒是有个建议,不妨到汴都河畔的去寻寻,贵使也许可以在那里找到昔日西夏的好友!”

    刘伸听后拂袖而去,不过他心中也知道现在的辽国是奈何不了大宋的,正如王静辉所说的那样,今日的辽军已经不是萧太后统治时期的辽军了,而纵观宋军灭夏,其具体过程还不是很清楚,但从战果上来看,昔日辽国都只能够让西夏屈服而不能够平灭占据,这也就说明宋军的战斗力已经今非昔比,更要命的是辽国内部魏王当道,哪里容得下忠直之士,现在国内更是无法和南朝相提并论。现在刘伸拂袖而去也不过是为顾全自己的面子而已,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走出这间南朝所准备的谈判大堂。

    辽国使节已经走了,但大宋的大臣们还在,虽然是敬陪末座,但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心中都是各自有各自的打算——辽国若是真的兴兵来犯,那河北诸路将会首当其冲,先不论这仗打不打得赢,至少战事一起河北诸路很可能会面临无妄之灾,这种损失可是河北系官员无法承受的。

    不过王静辉并没有在乎这屋中官员心中的想法,他了解历史和这个时期的辽国,辽国所能够做到的极限也便是在边境上陈兵讹诈宋朝而已,若是真的打起来,辽国根本就不是大宋的对手,更何况有韩琦这样的人物坐镇河北,手中掌有重兵兵权,根据情报局的情报反馈得知,现在辽国上下还在为年初宋军在河北进行超大规模的火器演习而振动惶惶不安,哪里真的敢攻宋,恐怕连在边境集结兵力的勇气都没有了。

    已经远离朝廷中枢三年之久的韩琦此时成了王静辉手中最可以凭借的大牌,这个老头儿可是彻头彻尾的人精,按照王静辉的理解,恐怕在这个时代能够真的称得上是政治家的,唯有韩琦一人而已,其余的即便是才能够了,但也是酸腐之气冲天不堪依仗。在这点儿上王安石或是富弼都是不及韩琦的,更不要说是司马光了,最重要的是韩琦是河北系官员的精神领袖,韩琦对辽国的态度就能够稳定河北系官员态度的走向。

    对于今天谈判结果流露出去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王静辉心中自然是明白的,说不得一向和自己合作愉快的河北系官员可能会和自己反目成仇,而他则更加关注北方,在大名府韩琦那里应该现在已经收到了他的信件,只要韩琦能够被自己所说动,河北系官员就不足道哉了。

    王静辉也丢下了正在各自盘算的官员,信步走出大堂,留下了满屋子大眼瞪小眼的官员,冬日的阳光照在一身便装的王静辉身上,显得他格外飒爽,所有的官员这才意识到——驸马可能是有宋以来第一个穿着便装在政事堂出入的人!

    “……子曰:‘譬如为山,未成一篑,止,吾止血。譬如平地,虽覆一篑,进,吾往也。’……”王静辉刚刚走到后花园,隔着老远便听到一阵稚嫩的童音在诵读。领路的太监刚刚想要高声宣王静辉觐见的时候,王静辉却拉了拉他的衣角——原来是大皇子赵煦在背书,而皇帝赵顼也是一身便服坐在凉亭中手中拿着一本书在考教自己儿子的功课。

    旁边领路的太监心领神会,便没有说话——驸马在皇帝面前的面子大得很,在这种非正式的场合中,皇帝召见驸马,进了这御花园驸马如同进了自己的静苑一样随意,这也是君臣之间难得的际遇,这种缘分是谁也没有的。

    王静辉也在不远处打量着眼前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皇帝赵顼第一个儿子,虽然也叫赵煦,但他心中可以肯定这不是历史上原本那个哲宗皇帝,因为历史上由于这个时代医疗水平的限制,皇帝赵顼的儿子并没有几个成活长大的,在赵顼死后赵煦继位的时候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若是按照这个算法,就算皇帝赵顼“按时”死亡,眼前这个孩子到那个时候也快要二十岁了。

    对于这个名叫赵煦的孩子,王静辉可是关注的很,毕竟长子继位在宋朝还是非常有保障的事情,这个朝代宫廷斗争并不像他原来那个时空中清朝那样残酷,兄弟之间很少为了皇位而自相残杀,都能够保证善始善终,这也是中国历史上很少见的。只要这个孩子能够平安长大,继承皇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对于未来大宋帝国的主人,他必须更加关注——皇帝赵顼几次相邀让他来当赵煦的老师,他都推辞,原因不外乎赵煦现在年龄还实在太小,而且这也是他欲擒故纵的手法。只要到了恰当的时机,这个皇帝老师的位置他是一定要做的,这关系着大宋未来改革的走向——王静辉从来都不认为改革能够在赵顼这一任上大功告成,就算赵顼能够活的足够长,但改革的旗帜还是需要后人来继承的,可不能够闹出“元佑党人碑”那种可笑又可悲的事情来。

    虽然王静辉不做声站在稍微远些的距离上,但皇帝赵顼身边的太监可是眼尖的很,轻声在赵顼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帝赵顼抬头看过来正是驸马在远处候着,便放下书本打断了赵煦的功课考究,此时王静辉也不矫情便走上前去行礼说道:“臣恭喜圣上!”

    “朕有何喜?”

    “大皇子聪明睿智,岁不过五便可背诵《论语》,这难道不是圣上之喜,大宋之福么?!”王静辉笑着说道。

    皇帝赵顼听到王静辉夸他儿子聪明,心中也是高兴的很,但还是板着脸说道:“爱卿莫要捧杀了煦儿,要是煦儿长大后能够有爱卿一半,朕也就心满意足了!”

    王静辉略微沉思了一番后走到赵煦的身边说道:“殿下,敢问刚才所背诵的是哪一段?”

    赵煦用稚嫩的童音回答道:“《论语.子罕》篇。圣人这句话是说:‘比如堆土成山……’”

    赵煦一边解释,王静辉和赵顼也在一旁耐心的听,不过与皇帝赵顼眼中流露出来的欢喜不同的是,王静辉则感叹怪不得宋朝的皇帝都能够出来一个书法家,一个不过才四岁的孩子便已经熟读《论语》开始明经了,这也便是皇家能够得到最好的教育资源来培养自己的接班人。都说清朝的皇帝读书最多,不过在王静辉看来这个时代读书多并不代表什么,就是放在后世他那个时代也是如此,读书多并不代表具有解决问题的实际能力,况且治理国家也不是靠儒家经典能够搞定的,书读多了尤其是儒家经典读多了,反而也许会起到相反的作用。

    赵煦的功课那是没得说,王静辉虽然很少插手具体的教育事务,但对于教育他还是非常注重的,在他的印象中似乎没有几个人能够在这么小的年纪便可以流利背诵《论语》的,更不要说是粗略的解释了,他身边的李慎已经是个公认的天才了,不过王静辉想想看李慎这么小的时候估计也不过如此吧。

    “爱卿以为如何?”皇帝赵顼笑着说道。、

    “嗯,殿下聪颖过人,不过治理国家还需要努力,并不是把书背下来便可以过关的,不过能够牢牢的掌握这些基础知识则是第一步,殿下切记应该再接再厉!”

    “爱卿,昔日朕就想琢磨着给煦儿找个老师,思前想后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爱卿,不过当时因为煦儿还小,所以才没有下文,现在煦儿已经开始奠基了,正是需要名师指点的时候,爱卿这次可不要再做推辞了!”皇帝赵顼笑着说道。

    王静辉低头沉思了片刻,想了想后对赵顼说道:“圣上,殿下乃是大宋的未来,也是大宋的王储,更有可能继承圣上的大统,他身上所背负的责任重大,在学业上臣自然会尽心竭力来辅助殿下。不过圣上也是知道的,臣现在基本上很少住在城中驸马府了,大多数时间都是住在城郊的静苑之中,这可能多有不便!”

    皇帝赵顼看到王静辉这次没有像往常那样拒绝自己,心中非常高兴,听后摆摆手说道:“现在煦儿还是有些小,不过这也不急于一时,待到每次进宫的时候,爱卿就来指点他一些功课即可,等他在长大点便可以跟随爱卿左右聆听教训了!”

    王静辉听后点点头,对于如何培养皇帝,他可是头一遭,不过他早就准备这一天的到来了,心中虽然只有一个朦胧的计划,但这并不妨碍自己行事。毕竟这个孩子还是太小,按照他所知的历史经验,皇室家族都是罐里养王八——越养越倒处,皇室成员的身体尤其是皇帝的身体状况往往是一代不如一代,这基本上都成为一个定律了。这也是他心中的一个隐忧——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孩子平安生下来只是第一步,能不能平安健康的长大又是一个问题,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医学水平还有待提高,不过这个时代还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儿科专家——钱乙,他现在虽然老了但还活着,有机会便把他请过来专门整理儿科部分的医学内容,这也算是公私两顾吧,王静辉在心中快速的盘算着。

    王静辉笑着说道:“等殿下再长大一点,跟随臣也有个好处——臣会尽心竭力的保证殿下的身体健康,同时也不会耽误殿下的学业。我大宋未来的君主不光是治国有方,还要有一个健康的体魄!”

    皇帝赵顼听后笑了笑,不过这句话更让他坚定要让驸马来照顾自己的孩子——赵顼父子的身体状况都不怎么样,甚至是太上皇赵曙的身体一直都是靠驸马来负责照顾,两次挽救赵曙的生命,至少王静辉是绝对的功不可没,有这么一个保障在孩子身边,从小条理身体总比他父子两人要好的多。

    皇帝赵顼挥手让左右的随从都散开,这也是他召见驸马时最常见的情况,周边的太监宫女都知道这个时候皇帝有要事和驸马相商,尽管在这繁华的汴都城中有无数人都想知道皇帝在宫中的言行举止,但有驸马在的时候,他们是绝对不敢偷听的。

    “宋辽谈判的情况朕都已经知道了,那刘伸百般要挟终究还是没有得逞,朕心中深感欣慰,不过辽国终究还是我大宋第一强敌,有它在朕心中终究还是感到不安稳……”皇帝赵顼微微皱着眉头说道。

    王静辉听后立时已经明白了赵顼的心意——说起来大宋上至君王大臣,下至士子百姓,对辽国的威胁心中无论是怎么想终究还是有些不安的,毕竟百年以来辽国对大宋从来都是不败记录,这确实有要挟大宋的资本——尽管这个在现在看来十分庞大的帝国正在走下坡路,但对宋朝的压力依旧是岿然不动。

    “刘伸要挟是有资本的,辽国虽然慢慢衰落,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就算我大宋不去找它的麻烦,至多几十年辽国分崩离析也是在所难免。不过现在的辽国依然在军事上还是有一定实力的,但是这份实力却被紧紧的锁在了辽国——再锋利的神兵也要有人能够使用,如果拿刀的人出了问题,那再好的刀不过是一块废铁而已……”王静辉淡淡的说道。

    皇帝赵顼听后说道:“爱卿的话朕听懂了一部分,这神兵应该是辽国的军队吧,那拿刀的人应该是辽国君臣,难道我大宋的军队还比不上辽军么?辽国君臣之间虽然有魏王耶律乙辛专权,但能够掠夺大宋以充其国库,这种事情估计耶律乙辛也很想做呢,爱卿又有何根据断定辽国不会出兵相要挟呢?毕竟这三十万贯岁币在大宋算不得什么,但在辽国来说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辽国为此铤而走险也未尝不可!”

    “臣没有看过辽军阵容如何,不过随着早年太上皇支持向辽国西夏大量派出密谍到现在所反馈回来的情报来看,辽国军队中至少一半以上的军队都是花瓶一般的摆设,并没有什么战斗力,平时训练也是很携带,这些军队也就是欺负一下百姓还可以,若论到打仗,尤其是国战那就不堪一击了……辽军中大部分的将领和辽国的文臣一般,大都贪污腐化,唯有少部分有长远见识的人才会注意到勤加练兵,但数量上很少,要不然宋辽之间的走私贸易也不会这么容易了。这些都是庙算当然还有待考证,不过圣上也应该清楚,在牟那山,我大宋的军队毫不费力的全歼了五万辽国精兵,这多少给大宋提供了一定的参考……”

    皇帝赵顼听后点点头笑着说道:“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率兵击溃辽军的正是爱卿的学生,那个独自一人在保安军之战中潜入西夏嘉宁军司烧毁粮仓的冰封吧,朕要好好赏赐他!”

    “冰封已经改名成为王顺,毕竟定西军是在泼喜军的基础上改建的,‘冰封’已成过去,王顺才是大宋能够牢牢掌握定西军的关键,待到时日长些,圣上应该知会枢密院,将定西军慢慢的拆解淡化,这样才能够让泼喜军真正为大宋所用!”

    皇帝赵顼听后心中一凛——王顺和定西军无论从哪个角度上来看都是大宋君臣之间的一块疙瘩——王顺毕竟是驸马的学生,算起来也是半个外戚,尽管王静辉贤良,但这终究是个问题;而泼喜军为了灭夏的需要并没有拆解,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补充,其真正的宋军还不到定西军的五分之一。这么一支军队绝对是大宋的隐忧,不过皇帝赵顼顾念驸马的面子,同时也考虑了西北局势初定现在还是正需要定西军的时候,才压下了底下大臣要求现在就拆解定西军的建议。

    王静辉的话也算是给皇帝赵顼吃了一颗定心丸——驸马依然还是过去的样子,尽管自己对驸马的宠信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但驸马依然还是谨慎的约束自己,现在居然还主动提出了拆解定西军的建议,不过这种拆解方式更能够符合大宋的利益,更让他满意,也可以平息朝中重臣的担忧,这就让他更加放心了。不过定西军在皇帝赵顼的眼中还有重用,现在还远远没有到拆解分化的地步,同时也是因为他还年轻,身体上没有太多担忧,他坚信自己能够驾驭得了这支精锐部队。

第三百五十一章 布局

    对于定西军的战斗力,基本上在灭夏战争中发挥的淋漓尽致,攻城拔寨攻无不克,奔袭数千里还击溃了来犯的辽国精兵,大宋对辽国最大的胜利就是王顺领导的定西军所创造的,没有人能够怀疑这么一支军队若是进入辽国上京道或是西京道,在短期内辽国是没有办法来压制这支集中了宋朝和游牧民族双方优点于一身的精锐军队。

    皇帝赵顼挥挥手说道:“朕对定西军还有别的用处,暂时不会拆解,毕竟河套平原还需要定西军这样的军队来把守,等过段时间再说吧,不过就是辽国的威胁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王静辉并没有直接回答皇帝的话,而是淡淡的说道:“今年辽国太子耶律浚已经十七岁了,算算也是到了亲政的年龄,不知道魏王耶律乙辛作何感想……”

    皇帝赵顼听后微微一愣,低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盯着王静辉说道:“爱卿可是想要设计来挑起辽国内部纷争?!”

    王静辉点点头说道:“臣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还不是很成熟,此事事关重大,通篇布局非常复杂,臣不过是先做了准备工作,中间的一些环节还没有考虑清楚。”

    “拿刀的人本身就已经很虚弱了,若是这个时候让他病上一场,那他就更没有办法来挥刀伤人了……若是此计功成,那辽国内部必然会陷入新的纷争当中,朝野两派必然会不死不休,大宋从中更能够谋得天大的好处……”王静辉继续说道。

    皇帝赵顼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爱卿有多大的把握?!”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上哪里有绝对的把握?!不过现在的把握在我大宋看来更多一些罢了,毕竟魏王在辽国虽然还是呼风唤雨不可一世,但终究是不得人心,而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心中也有不同的想法,并非是一个昏庸之人。从耶律重元谋反事件看来,耶律乙辛不过是第二个耶律重元罢了,他是斗不过耶律洪基的,但是太子现在绝对不是耶律乙辛的对手,而且两者之间早就有摩擦了,就算我大宋不从中插手,臣也可以担保未来五年内辽国必然有巨变发生!”

    皇帝赵顼眼中虽然有急切的神色,但面对这么一件大事,他还是压下了心中的兴奋,皱着眉头在凉亭中踱步走圈,而王静辉则更不着急,反倒像与他无关一样。王静辉其实非常注意赵顼的举止,到了今天这个略微比自己小一点的皇帝终于开始慢慢显出成熟。对于辽国的事情无非是那首著名的“十香词”事件罢了,就算他不去插手,大不了现在和辽国小打一场,慢慢坐等这件事发生,不过王静辉就是非常可惜这次机会白白从大宋手中溜走而无法获得重大利益罢了。

    皇帝赵顼终于站定身体,对王静辉说道:“爱卿可去操办此事,有什么需要可以向朕提出来,至于北方情报局的花费则从朕的内库中调用,免得三司和户部的责成弹章!”

    王静辉淡淡的回答道:“这件事说穿了也没有什么难处,关键的地方便是有关键的密谍在辽国做卧底,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基本上已经解决了,所有用到的人手都已经到位听命,至于花费则是非常少,情报局的经费已经是足够用了。不过这件事后续发展收场,臣心中有些想法,这都要和圣上与介甫先生、君实先生和宽夫先生相商拿定才可。”

    皇帝赵顼听后笑着说道:“爱卿还是先写个条陈送上来,朕也好召集大臣来讨论!”

    “圣上,此事事关重大最重保密,能够知道这件事的人就限于这几个就足够了,毕竟我大宋灭夏已经引起了辽国的重视,大量密谍恐怕马上就要将至,虽然情报局的反密谍工作非常有成效,但多加防范总是没有过错的,况且臣也不希望自己太过劳碌,引人注目……”王静辉淡淡的说道。

    皇帝赵顼听后只是笑着点点头,这个驸马架子大得很,动辄就跑得远远的躲起来,不过这份苦心他还是明白的。亭中君臣两人仔细商议了一番,王静辉将他的大致构想说了出来,赵顼听后心中也是五味乏沉,这样的计策他手底下的大臣们可是绝对想不出来,就看后面王安石、司马光和文彦博他们怎么看了,不过无论这些大臣怎么看,他都已经下定决心来推进这个计划,一旦成功必能够使辽国内部陷入一片混乱,朝中党派相互倾轧,几番下来大宋完全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便到了新年,而王静辉除了三次进宫面圣密谈之外,就在驸马府中闭门谢客,安安静静的来指挥家仆布置,尽管在这寒冬之中,驸马府依旧是气象非凡。不过汴都的商人可都想迈进王静辉的家门,只不过苦无门路而已——传闻太皇太后寿宴上居然有夏季才有的青菜,而且这是驸马敬献的,并且王安石、司马光、文彦博、曾公亮等几位大臣都收到了驸马的礼物——一车新鲜蔬菜。大宋的商人们就是想破脑壳也想不出驸马究竟有何本事,在这数九寒冬中寻来新鲜蔬菜,如果驸马肯将这种技术透露给他们,那发财岂不是弹指之间的事情?!

    不过现在着急的也是有些“小商人”,真正的“大鱼”早就接到了徐氏的邀请,来共同操作这件事。汴都二十五家商户在快要过年的前几天,联手在大宋十四个北方重城周边购地万亩,仅汴都一地周边就有六千亩是他们联手买下的,这些地皮将来会变成“水晶宫”,专门来培养反季节蔬菜,当然根据这些商界老有条的计算,即便万亩良田联合生产,也远远不能够满足需求,况且什么东西刚出来的时候都是暴利的,他们自然不愿意反季节蔬菜这么快便变得不值钱起来,万亩良田种植反季节蔬菜他们还嫌太多了呢。

    这个时代没有塑料薄膜,蔬菜暖房必须使用玻璃,而且取暖也是非常讲究,像王静辉的静苑是直接采用温泉,所有蔬菜暖房能够使用温泉的便使用温泉,不能的则使用燃煤取暖。今年算是不能够指望蔬菜暖房来赚钱了,只有等春天北方化冻后,立刻开工建设暖房,以便能够赶在明年冬天蔬菜上市。

    买地建设的钱都是这二十五户有钱人来负责,而王静辉和徐氏则是又占了玻璃的便宜,虽然投资少,但却占到了六成的股份,尽管如此这些商家明明知道玻璃的成本很有问题,但却不能不在这个问题上做出让步——驸马和徐氏有的是财力来自己单干,而且背靠大树好乘凉,有驸马的保护,他们的财产则更加有保障,再则这些商家中也不乏其中有些大有来头,更多的是考虑政治上向驸马靠拢的意思,这才让他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王静辉现在已经是富甲天下,之所以还这么敛财,还是因为他也有手头紧的时候——他需要发展大宋的工商业,需要开发南洋和大宋南方,还要继续在医疗卫生和教育上进行投资,这些都是极为花钱的地方。徐氏替他掌管产业,虽然王静辉挣钱的本事大,但其花销每个月最少也在三十万贯以上——按照大宋目前的消费水平,驸马的生活在“富人圈”中并不奢侈,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寒酸,但他管的“闲事”实在是太多,三十万贯还是在正常的水平上,若是遇到什么自然灾害,他通过各种手段捐出去的钱财则更多——对于赈灾王静辉一向是不惜本钱的,有的时候仅仅从南洋转运粮食到所需地点,光运费就可以顶得上粮价的两倍,尤其是在灭夏战争中所花费的财物更是不计其数。

    刘账房虽然是年纪大了,驸马的收入支出还是在他一人的掌控之下,尽管经过这么多年的“考验”,但一想到驸马花钱的本事,还是不禁额头冒汗,他阅人无数不过像这么花钱的还是平生仅见。

    灭夏战争已经结束,昔日每次听闻西夏进犯大宋,关中地区都是提心吊胆,本来根据国都确立的方案,汴都开封并不是一个良好的选择,因为四处无险可守,王静辉更是因为后世书中常拿开封铁塔和黄河做对比以说明“陆上河”而感到非常没有安全感。现在西夏已经灰飞烟灭,关中地区也应该加强建设了,王静辉还没有幻想能够使大宋的皇宫挪个窝,但出于稳定西北也要加强关中地区的各方面建设。

    洛阳虽然为“西京”,但气象和汴都开封与南京应天府相比实在是差的很多,就是韩琦做坐镇的北京大名府因为宋辽几十年和平也比洛阳强的多。王静辉曾经和富弼达成过协议,要对西北地区进行大规模投资,当然重中之重便是教育投资——王静辉要在洛阳、河中府、晋州、延安府、京兆府和凤翔府等西北最重要的城市中建立一百所免费的蒙学,还要建立四所类似于华英书院和西湖书院那样的免费书院供身有功名的贫寒学子来上学所用。细细算下来这将是一笔极大的投资,当然这其中也并不是王静辉一个人来掏腰包——以富弼的影响力,在西北各地的官员都会从中照应,西北本地的商人也会慷慨解囊,就是富弼自己也会大出血一把,但是这些教育投资说不得大部分还是由王静辉来买单。他若是再不想办法开辟新的财路,那就算他是富甲天下,难免也会有穷困的时候——建立学校并非难事,关键是以后这些学校日常运转的费用才是最重要的大头。

    “金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能的!”王静辉想到这句后世经典名言,心中是深有感触,为此他才会拉上这二十五户大商家当冤大头来替他共同分担西北教育投资。玻璃的秘密肯定会有一天被世人所知,就算他和徐氏捂得再严实也是徒劳的,王静辉丝毫不会怀疑宋朝人的创造力和情报刺探能力,这个秘密能够保守八年之久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所以王静辉和徐氏商议后,决定对内和对外加大敛财的力度——对内暖房计划是玻璃收入的大头,而对外则是主要对辽国加强玻璃奢侈品的出口甚至是走私,当然高丽、倭国和南洋与硫球的那些土财主也不能放过,只要大宋商人所能够到达的地方,玻璃永远是最大宗的奢侈品交易,王静辉甚至还在幻想灭夏之后用不了多长时间丝绸之路将会重新开通,到时候阿拉伯和西方的地面上,玻璃将会成为大宋最佳敛财利器。

    历史上辽国在最后两任皇帝——耶律洪基和他的孙子没有太多的攻击力,耶律洪基除了趁火打劫之外没有别的本事了,而他的孙子天祚帝更是废物一个。正是基于这个史实,王静辉设想未来的至少五六年间应该是和平时期,等宋朝积累了足够的实力后,便开始进行蚕食辽国的计划,这段难得的和平时期正是发展民生的好机会——一个国家老是处于战争状态是极为不正常的,即便国力再强也不行,况且北方游牧民族是打倒一个起来一个,在王静辉所处原来那个时空中,就是到了清朝也有康熙西征的事情,两千年来北方游牧民族从来都没有消停过,暂时留着辽国也可以镇压还并不强大的北方游牧民族,也是顺便消耗辽国实力——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寿命有限,王静辉更希望能够拖上二三十年后再对辽国动手,那样更加划算容易一些。

    耶律金贵率领辽国使节团告别了汴都开封,踏上了北返辽国的路途,而其真正的核心刘伸并没有完成自己的使命,可以说是什么也没有宋朝这里得到。辽国使节团已经走了,留下来顶替萧佑丹的常驻使节经过情报局的调查和他的前任在能力上实在是差远了,根本不足为患。刘伸走了,但他却留下了威胁,尽管刘伸自己心中认为辽国在这个时候是拿宋朝无可奈何的,但宋朝官员自己却心中有鬼自乱阵脚。

    河北系官员一向和王静辉有着良好的关系,虽然还不至于上书弹劾王静辉外戚干涉国事,但心中的怨恨总是有的,不过最终在韩琦与曾公亮的联手压制下没有采用过激的行动。其实只有韩琦和曾公亮心中明白辽国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无法对宋朝有实质上的威胁,河北依然是安全的。

    也许是宋朝的傲慢激怒了辽国,耶律洪基的自尊心受到了挑战,他还真的在边境进行兵力调动,不过随后宋朝做出的举动更是让辽国上下胆战心惊——驻扎在河套平原的定西军一夜之间便拿下了天德军,并且横扫了乌梁素海,将那里的辽国的牧民洗劫以便,堂而皇之在天德军驻扎下来!不仅是定西军,杨崇岳率兵两万兵抵子河汉,进而威逼辽国西京道的河清军,虽然没有发动进攻,但其气势灼灼逼人,一时间辽国上下大乱,皇帝耶律洪基终于听从了魏王耶律乙辛的建议向宋朝再次派遣的使节团以求达成和平条约。

    魏王一系利用这次宋辽边境危机,对刘伸进行了弹劾,刘伸终于还是在耶律洪基的护佑下以崇义军节度使的身份告老退休,昔日曾出豪言于耶律乙辛死斗到底的刘伸终于黯然隐居。

    魏王耶律乙辛在辽国纵然是个奸臣,但他并非是毫无见识的,他长期掌握辽国大权,心中对宋辽两家是非常清楚的,尤其是自己的辽国,有多少家底儿更是心知肚明。宋朝刚刚灭夏,气焰更盛,在这个时候去招惹宋朝是实为不智的,况且进攻宋朝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弄不好被宋朝打败了还会受到后族一系的弹劾,到时候纵然是耶律洪基信任他,也难免会生出疑心,这对他的政治地位实在是不利的很。

    出于这样的考虑,辽国的使节团所接受的命令是对宋朝求和,宋辽两国在边境地区停止兵力集结,重新签订和约,可以废除岁币,对于俘虏中的贵族可以出钱赎回,不过天德军一定要收回。

    宋朝负责进行和谈的还是小王驸马,由于使节团还是耶律金贵所率领,对于小王驸马的强硬是早就领教过的,懦弱无能的耶律金贵最终还是败在了王静辉的手上,不过他还是完成了耶律乙辛交给他的使命和宋朝达成了和平协议。宋朝还是把天德军交还给了辽国,不过是用马匹、兽皮和牲畜等实物赎回来的,自此宋辽之间又恢复了和平,但是两国的有识之士心中都明白这不过是狂风暴雨前的平静罢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尾巴

    大宋汴都开封九味居

    司马光、王安石、文彦博、曾公亮,这四个人可以说是大宋统治高层中的中枢神经,尽管在皇权至上的宋朝,按照宋朝皇权和相权的政治规则,这四个人可以称得上是大宋多半个大脑也不为过,若是加上皇帝赵顼的“大脑”小王驸马,那在大宋地面上的事情多半都可以搞定。

    宋朝官场上忌讳甚多,像这样能够将几人聚在一起坐在酒楼当中是非常招惹物意的,当今能够有这个面子的人恐怕除了皇帝之外,也就只有王静辉才有这个能耐。不过这样的聚会更能够使宋朝的官员兴奋,一般这样的聚会之后,朝廷肯定会有比较大的动作发生。以往只有王安石有这个能力可以在自己的府邸中公开召见两府大臣议事,相互沟通后无论是反对还是形成统一意见,然后才会到皇帝那里请求圣裁。

    不过自王安石拜相以来,除去早期司马光等人以私人交谊去过王安石的家中之外,王安石居然连一次正式召见都没有——原因无他,只因保守派和变法派政治理想相差的太多,两方不是简单的沟通便可以解决的。况且变法派首领王安石在学术界以治《老子》、《孟子》出名,《老子》通篇讲的就是权谋之术,所以不言而喻,这位“拗相公”的政治手段实在是让保守派心存顾忌。

    在这种情况下,新旧两党之间沟通的桥梁也唯有王静辉可以有这个资本来做,加上小王驸马政治态度对双方而言都是有些“中立”的味道,若是一方过于强势,那王静辉的政治态度肯定也会发生变化——王静辉不是墙头草,他有这个实力去增加弱势一方的实力,不管处于弱势的是司马光还是王安石,尽管有些事情明明知道有些不对头,但出于大宋政治平衡,不会出现历史上一边倒的“熙宁党争”那种惨烈的景象,他还是会做出平衡的举动——这也是他的无奈之处。

    王静辉的“寒暑论”随着他个人实力的增强也在大宋政界赢得了广泛的市场,由于其身份的原因也谈不上是追随者,但至少在当今两派治国理念相对的情况下,“寒暑论”也算是一派比较温和的旗帜更能够吸引天下士林的目光。在“寒暑论”的旗帜下所聚集的人马既有变法派,也有保守派,王静辉对此的做法唯“和光同尘”四字而已,朝廷中势力最大的四人中,曾公亮对王静辉最是赞赏,而文彦博也是因为灭夏战争的缘故,这个令人有些闻风丧胆的“冷面枢密”多次在公开场合对王静辉赞不绝口,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逐步升温。不过这四个人在政治上却有三个是王安石的对头,按照王静辉那个时空中的历史,司马光、文彦博和曾公亮早就被王安石弄出汴都了,到了现在本应该担当参知政事的富弼女婿冯京现在还坐着枢密副使的位置。

    即便王静辉有能力将这四个人聚集到一起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但这顿饭也不是这么好吃的,至少在席间饭桌上的气氛比较僵硬,全无名士聚会那种潇洒快意。好在王静辉自己也不愿意在饭桌上多谈正事,吃饭不过是个由头,真正的戏肉是在饭后的小型会议上,况且他热爱美食,自然不愿意辜负了厨师的一番心血。饭桌上的五人各有心思,当中就是以王静辉最为痛快,一边落筷如飞还嘴中讲着一些汴都最近发生的趣事,这吃相上丝毫没有一点谦让的意思,倒是让其他四人看得有些发呆。

    和外界猜想的不同,王静辉这次请四人前来聚会的原因并不是商议如何瓜分西北的战功,对于西北战功的争夺,王静辉心中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能够把战功换成金钱,他倒是愿意出手掺和此事。在王静辉看来这个时候与其费尽心思去争抢功名,还不如加强治理西北新增加的领土,大宋之所以灭夏,在王静辉眼中第一要点便是可以节约每年近千万贯的军费;第二便是为了西夏的畜牧业资源,若是在得到西夏之后没有办法治理好西夏为大宋所用,那灭夏战争的任务不过是完成了一半而已。

    王静辉所宴请宾客使用的房间是九味居最高的六楼,在这个楼层上只有一间雅间,当初设计这个雅间的时候就考虑到他将来在这里会见重要人物,所以这保密功夫做的是已经到了及至,是以这个楼层只有一间雅间。除了餐厅之外,这里还有一间供客人休息所用的小厅,今天的“非正式会议”就选在这小厅之中。

    王安石等人做好后,赵公公便为各位斟好了茶水,在王静辉的示意下,赵公公走到一面墙前,拉起了遮挡墙面的布帘,王安石等人看去这布帘后面其实是整整占据了一面墙的超大地图,这幅地图制作的非常特别,包括了整个西夏国土,大宋的北方和辽国的大半部分,不过光是从地图上看去,毫无疑问今天所讨论的重点便是这西夏。

    “诸位先生,西夏以为我大宋所灭,不过战争同样也破坏了整个西夏的经济基础,为了大宋的长远发展,西夏必须为我大宋所用,所以治理好西夏便是大宋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诸位先生也很清楚,圣上年少有为,一心想要完成太祖太宗未竟之功而收复燕云,然则辽国势大况且大宋军力有些先天不足,这恢复西夏的治理便是更显得愈发紧迫了!”王静辉喝了一口茶后淡淡的说道,在座的都是人精,属于朝中两大政治派别,若是要在加上自己的话,那就代表了当今大宋三大治国理念,就算是司马光、文彦博和曾公亮同属保守派,但其政治理想也是相差的很多,想要让他们开口说实话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倒不如自己先开口抛砖引玉来引发下面的话题,为自己挣得更多的空间和实惠。

    王安石和司马光听后微微一动,尽管他们两人还不至于去挣灭夏之功,但并不代表他们手底下的人没有这份非分之想,更重要的便是两党相争争的便是一个气势和气运,你不争便是一党落于人后。王安石所领导的变法派自高举变法大旗以来,行事坎坷多变,多次受人牵制,最终还是要靠王静辉出手相助才得以渡过了变法派最大的危机——河北诸路大旱,王安石的地位经此之后并非像以前那样稳固了,变法派中无论是属于吕惠卿派别、曾布派别还是王雱的衙内派都主张借着这次王韶在灭夏之战中的表现,争夺功劳,其重中之重便是建策立言之功。

    “灭夏之战原本比较仓促进行,当时为了留有后路便对西夏大肆劫掠以消耗其国力,不过后来战事顺利,这消耗其国力的办法显然到了现在成了一个大麻烦,要想恢复需无数钱财,改之可有何妙策?”曾公亮笑着说道。

    “劫掠西夏以消耗其国力是当初学生所建言,看来还是学生太过年轻眼光不够长远所致,实在是太过孟浪了!不过为了弥补前失,学生也拿出了相应的对策,但是需要诸位先生来提提意见,以供参详避免重蹈覆辙!”

    曾公亮毫无疑问是保守派中势力最大的河北系的代表,不过河北系官员和王静辉的关系甚深,金钱纠葛缠绕太多,前一段时间尽管在辽国问题上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但终究看在钱的面子上河北系官员也接受了韩琦和曾公亮的说项调解,毕竟现在小王驸马手中掌握着太多他们的金钱,这些钱也唯有在王静辉的手上才能够快速稳妥的升值,要是小王驸马撒手不管,那岂不是把他们扔在半空中进退不得?!说起来王静辉当初有意设下圈套让河北系的势力融进自己的商业计划中去,也是为自己结下了最大的政治后台,双方的经济关系愈发紧密,这就使得双方的政治结盟更加牢固,又因为这些财富是王静辉来运作,河北系也唯有被王静辉牵着鼻子走的份。

    “恢复新收复的失地自然非常重要,不过这财政支出……”司马光又在老调重弹,这位名垂千古的史学家在王静辉的眼中无疑没有一点“君子”风度,手掌紧紧的握住钱袋子,偏偏这样的人是油盐不进,就连王安石也拿他没有办法,两人之间的冲突多是为了变法的启动资金而起的,不过现在也确实为难“拗相公”了——王静辉紧紧看好广惠仓的大门,这常平仓也要纳入统计局的视线范围之内,历史上作为新法实施推广的两大财源被王静辉给守着,尤其是广惠仓,王安石根本不可能从中拿到一文钱——这全是给灾民和对各地灾害的应急钱,在经过河北大旱之后,王安石也不敢在广惠仓上做文章了。

    “恢复西夏经济自然是要花钱的,而且花钱还不在少数,不过这次学生请各位先生来此一聚,最重要的事情便是想出一个办法来解决这个财源问题为圣上分忧!”王静辉说完后,赵公公便拿出四份奏章分发到各人手中:“这只是学生的一点粗浅的打算,还请各位先生评判一下是否合适。”

    王安石等人拿到奏章后仔细一看,王静辉的这份奏章所描述的是一个庞大的经济计划,这份计划所采用的方式已经将所有采用过的经济调控办法全部囊括在内,西夏的盐场已经有限度的开放,但王静辉在奏章中不仅涉及到这方面,甚至还进一步的提出矿山的开放经营。

    自古以来商业利润最厚重的买卖莫过于经营垄断行业,从小王驸马发家的历史来看,莫不是经营了几种别人做不到的买卖来发家的,就是其重要支柱产业印刷业,要不是江浙商人手眼通天捅到了当时首辅韩琦那里,估计王静辉的商务印书馆早就一统天下了,即便后来被迫出让了其印刷技术,但以长江为界,北方地区还是属于王静辉的天下,就是南方报业也是驸马的地盘,以往财大气粗的江浙印刷业富豪们对此被王静辉压制的动弹不得。

    不过像王静辉这样的人毕竟是绝无仅有,大宋商人眼中的垄断行业当然是朝廷所把持的几项盐、茶、矿山等产业,为此不断的钻空子,贿赂官员想要介入其中分杯羹,但只有一时得利者,长久以往更是被有关官员所眼红,政治派系之间的相互倾轧首当其冲的便是依附于某个派系的商人,破家者比比皆是——真是应了那句富贵险中求的至理名言了。

    随着灭夏战争的慢慢平息,为了保证朝廷的财政支出不会受到灭夏战争的影响,王静辉借机提出了西夏盐业向民间商人开放的政策得到了应允,大宋商人第一次可以通过光明正大的途径进入盐业。虽然以往商人们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进入盐业和茶业的经营领域,但是想要经营矿山无疑是痴人说梦,这一次王静辉又把目光瞄准了西北的矿山,这对于大宋商人绝对是一个不可抗拒的诱惑,同时也会对朝廷长久以来的矿山垄断经营政策产生无与伦比的冲击——在王静辉看来,无论是盐业还是矿山产业,这些以往都是国家垄断经营的产业本身就有着太多的弊病,产能和质量低下不说,还大量的孳生腐败,朝中政治派系之间的相互倾轧都会对这两项产业产生巨大的冲击,这对于国家和百姓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本来王静辉想要借着河北大旱的时候,对河北诸路的矿山下手,不过最终他还是无法忍心让灾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况且那个时候在河北拥有粮食储量最多的不是河北土豪,而是他这个驸马,若是开放矿山用以筹集赈灾款项和粮食,河北土豪和商人自然是赞成,但他自己难免要受到朝中大臣的猜忌。不过西夏就不同了,西夏的冶炼金属非常原始,大量的矿山开采还处于初级阶段,就算大宋自己想要单干,光是这开发费用就足以使司马光这个守财奴望而生畏,就是王安石对此也不会感兴趣。要想将西夏矿产资源为大宋所用,那最快的办法便是王静辉所提出的向商人开放,以商人之力来快速完成西夏矿产开发的初级阶段。

    除了矿产之外,还有便是关于西夏战争之中众多战俘的使用问题,以往宋夏之战中所产生的战俘总共加起来不过十五六万,但是这一次是灭国之战,所产生的战俘高达四十万,这还是将那些临时征召入伍的党项人排除在外的结果,这么多的战俘王静辉买下来是没有问题的,但这数量未免也太多了,多到朝廷重臣有些睡不着觉了。

    对于战俘王静辉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不要说是四十万,就是再多一倍他也有地方给这些战俘找活干——大宋的交通网络虽然很发达,但在王静辉的眼中还是非常落后的,比起后世那密入蛛网的交通网络,这个时代的交通还差得远呢!更何况还有南方和南洋大开发,这些都需要战俘,这些地方因为大宋人的乡土观念比较重,想要大规模移民非要靠天灾不可,而使用西夏战俘则不用有这么多的顾忌,事实证明在刀枪的威胁之下,昔日杀人不眨眼的党项战俘是非常“合作”的。

    对于灭夏之战中所产生的党项战俘,由于其数量众多,虽然没有了“外交”干扰,但朝廷上下对这些战俘的去向问题还是拿不下主意。当然王静辉也就装做不知道,借着和种谔与王韶等灭夏将领的关系,这些党项战俘尽管还在西夏,但已经开始在宋军的严密监视之下开始修正西夏的城墙、道路,并且有的还用于修缮农田水利设施,开垦荒地种植作物了。不过现在的党项战俘可以说是王静辉和朝廷一方出资一半来供养,这总不是一个长法,现在王静辉也没有这么多耐心等下去了,对于战俘的归属问题必须有个说法——其实王静辉即便掌握这些战俘,但所从事的工作都是对大宋有着巨大的好处,而且王静辉本人虽然能够从中获得一定的利润,不过还是非常微薄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朝廷为什么不干脆一点,非要背上这么大一个包袱犹疑不决。

    这本奏章上涉及的问题很多,其实这也是灭夏战争过后所遗留下来的问题,往日这四位朝中重臣的重心并没有放在这里,但看到这份奏章之后才感到——西夏灭亡了,战争结束了,但问题还远远没有解决,以后的道路还长着呢!

第三百五十三章 合力

    司马光长喘一口气,这本奏章提出的众多解决开发西夏资金来源的方法有很多都是已经见过或是实行过的,这本奏章中主要集中在两个焦点上——战俘和矿山,这两样东西实在是让他难以决断。相比之下战俘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小王驸马的奴隶都在大宋军方的监管之下,而且王静辉除了下达任务采办后勤供应之外,对这些战俘都是放开管理,管理权都是在枢密院手中,唯一特殊的例外便是凡是在西夏以前的“质子军”、“擒生军”服役过的党项士兵都会受到驸马的“特殊优待”,基本上没有一个能够活着的。这在宋朝君臣眼中归根结底也算不得什么,就当驸马借此机会发泄私愤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这矿山经营权的开放就是在走钢丝了,恐怕这个消息一旦传开,满朝的议论就会扑面而来。

    看着这四个人紧皱的眉头,王静辉微微一笑说道:“诸位先生,若是朝廷能够批准这本奏章,那所获得的资金不会在两千万贯之下,相比之下西夏领土恢复元气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但是灭夏之战中西夏的众多城池皆被我大宋军队破坏殆尽,修筑攻势城墙又是一笔巨大的开支,然则朝廷虽然有盈余但若是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恐怕我大宋君臣上下忙活一年到头来财政依然会保持一个巨大的亏空!想要治理好西夏,这军事力量不能不加强,我大宋军队善于守城,这城墙攻势的修复是万万等不得的,这笔费用正好能够从新获得的资金中拨出,则我大宋财政根本不用背负任何负担!”

    王静辉的一席话引得众人点头同意,西夏刚刚经历了大战,为了保证这片广大的土地不再成为大宋的祸患,这驻军是肯定的事情,像河西走廊、河套平原这两地还要受到藩族与契丹人的挑战,修整攻势城墙势在必行,而西夏的精华——兴庆府周边地区更是重中之重,但是灭夏的时候宋军也是走了背字儿,除了王顺的定西军势如破竹较好的保存了原有的攻势城墙之外,其他诸如种谔、王韶和杨崇岳都是辛苦一路大杀出来,别的不说,就是灵州城被王韶和杨崇岳烧毁了四分之三,城墙更是荡然无存,这简直就是重建灵州城,这笔费用对于大宋刚刚好转的财政来说简直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西北可是一个多事的地方,那里汉人并不占主导优势,多个民族聚集,但势力最大当要属吐蕃诸部和回鹘部落,至于原来称雄一时的党项人则经过这次灭国战争后走向末落,直至消失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吐蕃和回鹘人在灭夏战争中都是大宋的帮手,但没有了西夏这个最大的敌人,那西北昔日的战友说不得又要刀兵相见,尤其是河西走廊更是己方要争夺的要地。尽管大宋已经在兴庆府之战中,借助了火器强大的威力暂时震慑住了吐蕃和回鹘人,但这也只是暂时而已,人心不足蛇吞象,就是在强大的唐朝,吐蕃人也不是照样掠夺陇西么,他们插手河西走廊不过是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西夏灭亡了,但大宋的士兵还不能够解甲归田马放南山,更大的挑战还在前面等待着他们。西北驻军还没有撤回,但无论如何,五十万人的军队守护在西夏领土上,每日的消耗就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当然,西北驻军也不可能永远保持这么多,但要细细算来为了稳定当地的统治,能够撤回来的军队不会超过二十万。

    自治平五年开始,大宋便有意识的向西北开展屯田行动,一方面消化其过多的厢军编制,另外一方面通过屯田西北,也可以就地解决一部分战时的粮草。四年过去了,当初王静辉建策的时候可没有想到局势会发生如此变化,尽管每年不少于五万人屯田西北,但屯田的效果也仅仅是刚刚显现出来,距离它发挥作用的时候还早着呢。即便如此,西北屯田计划也承担了近二十万人的粮食问题,这已经是一个让大宋官员很难想象的数字了,因为在此之前大宋不是没有进行过屯田行动,但无一例外的都以失败而告终。

    其实屯田也是让王安石和司马光最为费解的地方——为什么王静辉屯田建策就可以成功,而以前的大宋官员包括范文正公在西北屯田都是失败呢?这中间包含的玄妙不仅仅是王静辉屯田启动资金筹集的非常到位的问题了,有时候王安石他们也隐隐觉得王静辉屯田计划中最大的亮点也是最受争议的地方便是屯田后田地归屯田厢兵所有,并且厢兵屯田成功后便解除军籍成为平民——这是宋朝以来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两千万贯!”饶是四位大员见惯了大钱,但面对如此数额不能不说是动心,尤其是王安石,两眼正是冒金光,而司马光则是皱着眉头。

    “改之,某有一问,还请改之为某解惑!”司马光淡淡的说道。

    “学生不敢!君实先生有何疑惑,静辉知无不言!”

    “其实前段时间将西夏盐场五年经营权拍卖给商人,某就有这样的疑问,为什么我大宋不能够直接经营这些盐场和矿山,这样所获得的利润也足以用于西夏了,何苦还要让商人占朝廷这个便宜?!”司马光问道。

    王静辉淡淡的一笑说道:“朝廷经营盐场和矿山,所获得的利润当然可以全部收归朝廷财政,这样无疑获得的非常多,但君实先生有没有想过朝廷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这么大的资金来用于西夏么?军事上的问题是刻不容缓的,大军一日没有灭亡西夏,则消耗持续一日,就是现在静辉建议朝廷拍卖矿山的经营权,也无非是在短时间内抽调一笔资金用于西夏的恢复元气,城墙攻势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重新修补好,这样才可以从容的面对未来的挑战,恐怕对西北同样垂涎欲滴的吐蕃和回鹘可不会给大宋这个机会,所以朝廷就必须在这方面抢下先手,免得日后再多花冤枉钱!”

    “事实上西夏的这些盐场和矿山对于大宋来说不过是新接收过来的资产,想要让其发挥作用恢复到原来的水平,朝廷还是要注入一定的资金来恢复生产,并且这段时间谁也不能够预测有多长。与其做这样没有把握的事情,还不如将利益与商人均沾。大宋商人有的是钱,只要善于加以引导,完全可以让其为朝廷所用,正是当初有了拍卖盐场之举,才会获得充足的粮草保证种谔将军他们顺利平夏,相比之下朝廷得到的利益实在是太多了,而商人也觉得合理,为什么不能够灵活变通一下呢?!”王静辉微笑着对司马光说道。

    来到这个时空这么多年,他已经不像后世那样对这个时代的名人这么崇敬了,王安石和司马光等人在他的心中早就走下了神坛,他们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同样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至少司马光这老头儿就是谨守钱袋子不松手,实在是太过小气了些,须知“丢了西瓜拣芝麻”这样的事情最容易发生在这种人身上。况且王静辉在后世虽然不是搞经济出身的,但也知道想要财富升值,就必须加快流通速度,抱着钱袋子不松手是不会让财富受到损失,但却极大的影响了社会经济的发展。要是司马光管的是他家的钱袋子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这个老头儿管得可是朝廷的钱袋子,这关系着大宋工商业的活力,要知道大宋一多半的财政来源皆是工商业所贡献的,要是工商业萎缩,那对大宋来说后果是及其严重的。

    听了王静辉的话后,显然司马光并不能满意这种答案,倒是王安石点头表示同意这一观点——王安石讲的是开源,尽管高举着国家调控的大旗,但他手中实在是穷得很,再加上他曾仔细的研究过驸马每一篇关于经济方面的文章,自然对王静辉的手法非常了解,只要一点便会通透。在理财方面,王静辉不得不承认王安石是这个时代最有本事最有见识的人,他的财经手段可比司马光厉害多了。

    “矿山经营权拍卖给商人恐怕还是有些不妥!”文彦博皱着眉头说道:“这商人若是得了矿山,便可以私自大量铸造武器,恐怕对大宋不利!”

    “宽夫先生可知西北民风彪悍的原因所在?”王静辉没有正面回答文彦博。

    看到文彦博有些哑口无言,王静辉便自问自答的说道:“西北民风彪悍是因为他们的生存环境时刻受到党项人的威胁,所以西北尤其是靠近西夏的地方,他们从小便开始练习武艺和骑射,以便在关键时刻以此来抵挡党项人的掠夺。西北民间不要说是刀剑这种常见的武器,就连连环弩都广泛存在,事实上大宋自立朝以来虽然三令五申严禁民间生产武器,但却从来都没有奏效过,不要说是西北这样的地方,便是汴都江南等繁华地区,私自持有类似弩箭长弓这种武器也是非常普遍的,朝廷哪里禁得住?!事实上禁止民间拥有武器的禁令早就失效了,纵观历代千年历史,禁武令从来就没有得到有效的实施,其实以学生之见允许民间拥有武器并非是一件坏事,我大宋以文治国但终归显得有些孱弱了些,素为契丹和党项所欺,况且古之君子都有佩剑,意思便是文武双全以报国家,对禁武令稍微做些适当的修改也是应该的。”

    曾公亮说道:“开放矿山经营权的问题恐怕是最为关注的事情,一旦公开出去,恐怕朝野议论起来不好收拾。再说一旦开放了矿山经营权,那第一要防的便是防止有心之人借此机会聚集流民图谋不轨;再者一弊便是要防奸商以此用来私铸钱币,这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事情若是没有弄大不过是判上几个人而已,若是弄大不好收拾,那就不是砍几个人的问题,朝廷财政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王静辉听后头一次对这个“印章相公”另眼相看,不愧是沉浮宦海几十年的人物,就算是现在在朝中装傻充楞,其眼光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相比的,就是王安石和司马光也未必真的能够比他有远见到哪里去。

    “明仲先生所顾虑的私造兵器问题其实和宽夫先生的顾虑是一般的,现在大宋未开放矿山,但民间兵器也不少。不过就学生的建议是开放西夏的矿山,这也不是简单的开放,还要加以更多的限制,如产量、产品等等,不仅如此还要派出专门的官员固定和巡查的方式来监督矿山的生产。再者说来,开放矿山经营权不过是个短期行为,最长不过十年,在学生的奏章中初步拟定的时间为五年,这样才可以能够吸引到商人前来投资。按理说这个时间已经非常短暂了,我们可以预言在未来的五年当中,大宋是不会有内乱出现的,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其后对大宋朝廷来说还有更大的好处,便是在这五年商人经营的阶段,矿山的建设基本上已经完成,商人可以从中牟利两到三年以供收回成本和盈利,但当朝廷再次接手矿山的时候,那可以是已经建设好的矿山,朝廷又可省去一笔数目非常的建设开发费用。”王静辉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至于私铸钱币,现在看来这个问题是比较棘手,就算有官员驻扎在矿山,那也难以防范,不过诸位先生以为私铸钱币对于奸商而言又有何好处?”

    “当然是其中有厚利了!”文彦博笑着说道。

    “诚如宽夫先生所言,因为大宋缺少铜,所以不得不以交钞来代替铜钱,这交钞兑换后还有一定的差价,两者相加便是一笔厚利。不过我大宋在未来的两三年后将再也不会因为缺少铜矿而担心了,麻逸岛今年便已经开始出产铜锭运往大宋,再铸成钱币流通,等两三年后形成规模,那铸造钱币的成本将会大大下降,私铸钱币将再也不会有市场,就算有奸商行险私铸钱币,到时候也是一项亏本儿的买卖。再者说来从西夏运送到汴都,不要说这路费如何,就是沿途重重官卡也足以让人望而生畏,私铸钱币实在是一项不划算的事情。”王静辉笑着说道。

    平心而论,王安石等四人虽然在政治上有严重的分歧,但他们心中对大宋富强的希望确实是发自内心的,这也是毫无疑问的。无论王静辉是从后世的历史记录上来看,还是现在这几年的亲身感受都无疑证明了这一点。王静辉明白若是把这些政策放在大宋,那是肯定会引起两派人的群起攻之,不过若是放在西夏,朝廷会出于尽快稳定西夏并且最快最大限度的利用西夏的资源角度出发,那接受这份奏章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王安石等人的政治斗争着眼点还是太过狭窄了,他们只把目光放在大宋的中心区域,最远不过是熙河而已,但能够给大宋未来的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宋“实际控制区域”,而是在海外,是在遥远的西北,只要能够牢牢把握住这两个地方的开发,照样可以给大宋源源不断的注入新的活力。

    若论起政治经验,一百个王静辉绑在一起也不是半个王安石的对手,但王静辉却拥有比王安石更为深远的眼光,后世千年的经验教训给他太多的参考,只要他能够在大宋统治高层有一定的“发言权”这就足够了,更何况现在他的话更是任何一方都不能够轻视的,他的意见从熙宁初年开始不动声色的将朝廷两派日益白热化的争斗给平息了,单就是这份本事,也足以让所有的人不能够轻视他——尽管他只是一个无权的驸马,但他却拥有任何人都无法企及的“势力”!王静辉的愿望很小——至少对于他自己而言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他没有想着建立万世不拔的国度,他现在心中只是想着如何解决党项、解决契丹对大宋的现实威胁,为大宋赢得更加宽松的环境以求发展,现在党项已经趴下了,至于以后的事情还是等解决完现在所面临的困境再说吧!

    这一晚九味居会议进行到很晚才结束,二更时分众人才散去,会议能够开得这么晚实在是让所有人在内心中感到非常惊奇——所有的参与会议中的人在这一晚暂时抛却了政治上的分歧,都平心静气的以王静辉的奏章为基础谋划着如何将新收复的西夏真正的纳入大宋的版图,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最重要的还是因为西夏是比大宋西北还要遥远的地方,距离政治中心汴都开封实在是太远了。

    同志们的批评和建议,戒念已经收到了。再有几天戒念就要当新郎了,过多的事情分心再加上刻意的去控制小说的规模导致了这几章质量上的下降,戒念在这里向读者道歉了!同时也谢谢各位读者的建议和包容,戒念争取改进自己的缺点!谢谢!!

第三百五十四章 图利

    春节刚过没有几天,大宋的商人又开始忙碌起来,相比往年今年的早春更是要加倍努力——大宋朝廷已经发布了关于出让拍卖西夏矿山五年经营权的诏书,矿山之利只要是个商人就明白其中有多少利润,岂能不会为此而疯狂。

    相对朝廷上的声音也有不少,不过虽然对此表示疑惑的人很多,但真正站出来反对的却很少——这是中书政事堂众多相公头一次这么齐心发布的命令,而且取得了皇帝赵顼的首肯,中书省、门下省、翰林院等机构全部一路绿灯,这不能不否认是政治集团的力量在发挥作用。而王静辉也紧密的关注事件的发展进程,到现在来说开局非常不错,完全是按照他所预想的那样在稳步行进。

    在三月初八那天,拍卖会正式在汴都举行,只要入场的商人就必须交付二百贯的入场费,要是放在普通的镇子中,这二百贯足以使一个五口之家安安稳稳的过上半年有余,但是在前来竞标的商人眼中,这实在是不值一提,只要能够拍得矿山,哪怕是一个矿坑,那将来盈利的数额将会是千贯、万贯来计算,所以并没有人对朝廷趁机发财表示不满。

    这次拍卖的包括十五座大矿山和二百七十五处矿坑,这只是在西夏的情报部门初步统计后的结果,其实现在已经掌握的矿山和单独分散的矿坑已经非常可观,但这都需要相关的技术人员来评价定级,所以这次拿出来拍卖的矿山和矿坑不过是其中不到三分之一而已,要不是人手不足,那这次拿出来拍卖的矿产会更多,大宋已经派人加紧对西夏矿产评估了。

    当然真正的顶级大矿大宋是不可能拿出来供商人拍卖的,甚至有两座矿山和数十个矿坑只是在原有开发的基础上初步勘探评级,购买这些矿山和矿坑的经营权需要一定的冒险,也许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经营矿产却没有原先预想的那么多,那可就是绝对的赔本了,所以能够敢对这样的矿产出价的人无一不是财雄势大之辈,等闲商人是玩不起这种游戏的。

    “这次我们两家联合,将会竞标所有的‘空头’矿产,并且还要争取拍下至少两座矿山和八十处矿坑的经营权,为此刘账房那里准备了三百五十万贯的资金。当然如果这些不够的话,或是拍卖的最后的价格超出的话,那超出的范围若是能够控制在一百五十万贯,这对我们来说一点问题也没有,若是再调动更多的资金,恐怕就要多花上一些时间了,官府那里也打过了招呼,他们也会给予通融的!”李管事坐在花厅中对王静辉说道。

    王静辉听后点点头,说道:“珍泉兄,钱的方面不用担心,即便超出更多我们也要将这些矿产拿到手,这些标定的矿产绝对值得我们花大价钱。至于以后的开发就更不用担心了,西北有四十万奴隶供咱们使用,就是把这些矿产全都给包下来也用不了四十万人来开矿吧!这些奴隶都是由大宋军队来当监工,我们只要给他们粮食养活他们便可,放心大胆的使用!不过话又说回来,有钱大家一起赚,给那几个关系户送点甜头,把手中的那些资料也给他们分点,免得到时候他们跟着起哄来加价给咱们增加成本!”

    所谓“空头”矿产便是那些只是刚刚开始开发的矿山和矿坑,这些矿产定价比较低,但同样所要冒的风险也比较大,这倒是让王静辉想起后世黑社会电影中那句名言——一步天王,一步死亡。不过就算王静辉在这种“空头”矿产上栽了跟头,以他庞大的家产而言也不会伤筋动骨,更何况他比别人有更多的资源可以利用——他是大宋情报局的提举,而且华英书院中还专门设立了一科是地质科,这原本是为开发南洋和大宋南方而做的先期准备,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门学科,但是大宋绝对不缺乏这样的人才,王静辉所要做的事情便是通过国家的手段将这些人找出来,然后加以集中甄别出那些真正有本事的人来编写教材然后招生推广而已。

    华英书院本就是王静辉一手所创,虽然具体校务是由王安礼等人在主持,但他在华英书院中是绝对的控制者,尤其是在那些诸如医学、物学、数学等这样并不被大宋士林所看好的冷门学科中,他更是绝对的精神领袖。同时也因为这些冷门学科的学生在华英书院毕业后,全部都要由王静辉给他们找饭碗,这使得他支配这些学科的资源更加得心应手。在王静辉对西夏盐池有所打算的时候,便已经开始谋划派出精锐的地质人员组成一个考察团赶赴西夏,那里有他的学生在主持大局,想要做些什么也非常方便,诸如提供后勤保障和提供专门的精锐军队加以护送,这对于无心他们更是小菜一碟。正是因为如此,王静辉才在这拍卖矿山上占据了先手——矿山的评价资料都是由他来提供的,对于那些已经被党项人开发过的成熟矿山他没有办法,但对于那些“空头”矿产,到底有多少料,心中还是非常有数的。

    李管事对于王静辉投资开发西夏矿产的做法感到非常吃惊,毕竟在半年前西夏战争刚刚进行的时候,王静辉旗下的产业都是几乎无偿为大宋军队服务,在开发盐池上也没有插手,只是为了稳定同盟商人心理才认购了数个盐池,怎么现在突然加大投入购买矿山经营权呢?李管事并不知道,王静辉心中有着太多的计划,这些计划都是需要花钱的,他的资产虽然多,但除了少部分诸如玻璃产业是敛财所用之外,大多数资产都是属于那种见效非常慢,甚至是注定赔本的买卖。就是以前曾经是王静辉一大财源的印刷业也是出于普及知识的需要而紧紧压缩利润空间,逼迫大宋的印刷业想办法降低生产成本,降低书籍的价格,使得读书人从中受益匪浅,不过这种举动倒是使得大宋的书商们将目光投向了海外,尤其是高丽、南洋、倭国和辽国,那里的书籍价格是非常高昂的,那里的利润空间是小王驸马管不到的地方,以至于大宋印刷业对国内是超低利润运行,获利的大头都在海外市场。

    王静辉需要金钱,有时候他甚至想到了后世外国作家塞万提斯向风车挑战的唐基哥德,妄想以一人之力来改变整个国家的面貌,他明明知道这是错误的想法,但此时他能够停下来么?!尽管他还很年轻,但想要成就一个伟大帝国的想法促使着他不断咬牙前进——因为在宋朝历史上除去前两任的太祖太宗皇帝之外,唯一具有强烈进取心的皇帝只有神宗赵顼。后世的人们也许能够记得司马光、王安石、苏轼这些大名家,但对这个皇帝知之甚少,不过王静辉却明白想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就必须在这么一个皇帝的意志之下搭上顺风车才可以最省力。至于已经内定的学生——大皇子赵熙,尽管他也抱有同样的想法,但能够一代人做完的事情,最好不要拖到下一代,到那个时候谁又能够保证未来的政治环境能够这么积极进取呢?!

    拍卖现场是极为火爆的,以至于“空头”矿产也受到了大宋商人的极力追捧——这其中赌博的氛围极为浓厚,只要赌中那以后的利润将不可想象。不过“空头”矿产中王静辉所标定的那些却被由李珍泉亲自出面轻松的竞拍下来——真正有实力玩得起这个游戏的商家都接到了王静辉的传话,虽然商人趋利,但大宋的首席财神爷既然发了话,又有那个敢触王静辉的眉头?论财力他们是没法和王静辉与徐氏联合的商业怪物相提并论的,最后比拼金钱也是人家赢,还不如现在卖个交情,以后驸马发财的时候顺便带上自己,这比矿山还管用!

    王静辉非常轻松的得到了他的矿产资源,价格非常理想,总共不过才花去了四百万贯,这已经是非常低的价格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给朝廷上书拍卖矿产的奏章真的实行起来后,所获得的资金就算抛出一万多贯的“门票”收入后,拍卖所得居然有三千二百万贯之多,比他以前的设想还要多出一千多万贯,这都快要赶上大宋全年度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了。

    拍卖矿山经营权的收入暂时让心存反对的官员闭上了嘴巴,任谁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筹集这么多的金钱。三千多万贯的资金用于巩固新收复的西夏领土实在是绰绰有余,大宋开发西北的全部计划在有了这笔资金的注入后全面启动,今年计划向西北屯田的厢军由事先定下的七万人一下子升至了十五万人。尽管这次屯田人数破了记录,但中书省依然给屯田的厢军开出了非常优厚的待遇——屯田厢军每两户人可以获得一匹马三头牛,生产资料也都由朝廷供给。

    治平年间便已经开始的屯田行动到现在已经有五年多了,按照当初的计划,第一批屯田厢军已经获得了其部分地权,只要屯丁继续再耕种十年便可以获得全部地权。一个屯丁耕种一百亩土地,其中三十亩种植棉花,以便为大宋的纺织业提供充足的原材料;五十亩的麦田供其生活和提供军粮;剩下二十亩则种植苜蓿来养马和其他牲畜。朝廷需要屯丁的苜蓿来养马抵税,至于剩下的税收则以粮食实物征收,正常年份收取十石粮食作为税收。这样算下来屯丁若是肯下功夫屯田,那生活水平远比内地要好的多——西北的产量比较低,一亩地正常年份产量在两石以下,虽然收获的五分之一交税,但一个常规五口之家一年食用粮食三十石足矣,剩下十石可作为储备。不过最可怕的还是那三十亩棉花——大宋纺织商人对棉花是极度需要,有多少棉花大宋商人都可以吃的下,屯丁根本不用棉花的销路操心,更何况大宋的商人在这棉花上是投下本钱的,一户屯丁还能够在这棉花上获得三四百贯的零花以补贴家用。

    大宋统治高层对屯田给予了高度的关注,因为屯田是最有效消耗厢军的方法,只要屯田成功,大宋完全可以在十数年内摆脱其庞大的厢军系统给朝廷财政带来的沉重负担。朝廷在这屯田上也是下了血本,不仅投钱给物,还破天荒的将屯田后的地产也交给了屯丁,这样巨大的让步除了王静辉当初的争取之外,也是因为当时的皇帝赵曙和宰相韩琦都希望这次屯田能够成功。

    屯田能否成功的关键便是在于能否挡得住“官夺屯田”,说到底这官夺屯田不过是地方官对田产眼红,想办法来肥自己的腰包,对于这种现象,王静辉使出的办法唯有威胁恐吓。尤其是他在当了大宋统计局提举之后,一口气让几十个官员集体搬家到蛮荒钓鱼赏月后,更是没有人敢对屯田下手了。

    当然想要一起官夺屯田的事情也不发生这是不可能的,不过零星案件发生并不会影响大局,这种事情也根本不可能杜绝,只要大方向上进行的没有问题,王静辉就已经烧高香了。五年来每年至少五万人屯田戍边,每一批都需要屯田两三年才可见效,但是屯田的效果已经渐渐显露——一万户屯田光是上缴粮食便可以达到十万石,足以维持一万两千人的军队一年食用,而耕种两年正常缴税的屯丁已经有三批十五万人,粗略算来每年的军粮上缴便可以养活十八万军队。这可是一个了不起的数字,大宋君臣在看到这个数字后,甚至幻想只要再坚持几年,西北军粮就完全不用从内地转运了,这样大宋财政又可以甩掉一个大包袱。

    王静辉对于这样的想法也唯有苦笑而已——理论上这么计算当然没有错,但这些官员也不想想西北哪里有这么多的土地供厢军屯田,一个屯丁可是一百亩的土地,总不能把草场都变成农田吧?!王静辉就是再苯也知道环境保护,可不能因为屯田把原本就很脆弱的西北环境给破坏了,那他可真成了罪人了!不过西夏的覆灭又可以让屯田继续实行了——党项人的耕作水平实在是太差劲,就是有好地也种不出好收成,西夏新获得的土地足以再安排三十万厢军屯田,这不仅可以保证西北军粮充足供应,还可以增大西北汉人在当地人的比例,对于控制这些新收复地区有着莫大的好处。

    不管大宋高层怎么折腾,这三千万贯的资金足够巩固大宋新获取领土的守备开发费用了,一旦大宋军事上在西北形成绝对性的优势,那商人的利益顺理成章的也将会得到保证,至少不会因为异族的掠夺而受到侵害。

    王静辉拥有了这么多优质的矿产资源后,加上他的人工成本已经降低到一个不能够再低的程度,这块产业势必会给他提供大量的金钱——向富弼保证的那些条款所需要的金钱完全可以从这些矿产中得到满足。

    不管朝廷中的各方政治势力如何争夺灭夏战功,王静辉总是要得到属于自己最实惠的奖励——别人也许会忘记,但皇帝赵顼却不会忘记,处于驸马对土地异乎寻常的嗜好,皇帝赵顼给他的奖励是西夏最好的良田十万亩,并且还许给他开发河套平原五年不收税的待遇,五年之后河套平原的土地除了留下一万亩给王静辉之外,其他的全部都要收归朝廷。

    皇帝给小王驸马的奖励不可谓不优厚,这也是王静辉应得的奖励——灭夏战争中紧急调用的军粮几乎全部都是出自王静辉设在西北的粮仓,加上各种暗中提供的军费更是难以计算,可以说若是没有王静辉的产业在支持,大宋想要这么快灭夏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皇帝赵顼心中非常清楚这一点,两府重臣心中也是心中有数,对于这样超常规的赏赐两府官员都是持默许的态度——两府官员对王静辉所获得的财富上的赏赐并不是很关心,他们关心的是小王驸马绝对不可以再获得翰林学士以上的官职,这可以说是所有大宋重臣和皇室心中的共识——皇帝对驸马的宠信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若是让这样的人再获得非常大的实权,那将来有谁能够制约的了驸马?!这和王静辉的人品无关,皇帝赵顼也是出于保护自己这个年轻妹夫的角度出发,破天荒的没有主动提出官职许诺,不过王静辉自己也不稀罕当官。

    今天是九月五日,五日、六日戒念上夜班,九月八日是戒念婚礼的日子,从此戒念将会迈入新的人生阶段!

    最近更新是慢了些,但戒念早就发布了九月更新进度的通知,我在这里保证,也许会在蜜月旅行阶段会受些影响,但九月的更新字数绝对不会少于八万字。

    对此给读者造成的不便,戒念恳请大家多多谅解,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百五十五章 马氏兄弟

    辽国大定府

    一辆非常罕见的四轮马车从街市上缓慢行驶着,四轮马车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少有的,就是在大宋也不是很常见,据说这种马车是大宋小王驸马所设计,坐在里面舒适的很——不过这也仅仅限于在城市中,若是在大宋汴都周围还可以使用,但是在辽国道路的交通状况与大宋中心区域是没法比的,在城中还好些,一旦出了城那并不平整的土路会让乘车的人苦不堪言。不过若是真正有眼光的人,譬如说是在大宋已经生活了十余年的萧佑丹能够看到这辆马车的话,他一定惊呼这是大宋小王驸马的坐驾——这种马车表面上和其他“仿造货”没有什么不同,不过真正行家的眼中就大大不同了,它可以在土路上保持高速平稳行驶,并且在车轴上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这种车轴的寿命远远长于一般的货色。

    这辆马车的主人在久居大定府的贵族眼中是非常熟悉的,他是一个汉人,名叫马人华,字严叔,其高祖胤卿为石晋青州(今属山东)刺史。当年辽太宗率兵攻至青州,胤卿坚守不降,后来城破被俘,辽太宗赞赏他的忠义便释放了他,并将其家族迁徙到医巫闾山,因而安家于此。马天华的曾祖廷煦曾任南京析津府(今北京大兴)留守,祖父马渊也曾任中京大定府(今辽宁凌源)副留守,直到他父亲这辈担任的便是中京文思使。

    马人华是马渊的第二个儿子,从小便聪颖过人,虽然幼年丧父,但长以才学著称。家庭的巨变让他失去了继续读书的权力,不过马人华还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转而经商闯出了自己的一番天地。不过马人华发家也仅仅是这四五年间的事情,以前他虽然经营酒楼茶肆,也有些产业,但要说豪富却相差甚远,他之所以能够发家是因为他手中有着最顶级的玻璃制品在出售。

    大约是在六年前,一个姓徐的商人找上门来和他谈生意,不过这笔生意有些特别,因为这个名叫徐泰的商人是大宋的珠宝商,他们谈论的是让马人华做宋朝在大定府的间谍。当时王静辉的产业开始向辽国和西夏扩张,因为他知道一个运作有效的情报网络必须经过多年的经营才可以发挥出成效,要是等到事情临来在临时抱佛脚,靠大笔金钱砸情报收买人心,效果并不好。王静辉和徐氏的关系天下皆知,所以要在辽国建立情报网络就必须依靠本地人,在经过仔细搜罗之后才选上了马人华,在此之前马人华的家族史早就被王静辉给摸的通通透透了。

    王静辉知道辽国已经立朝一百多年,比大宋还要长,而且辽国的创始人耶律阿保机大力引进了汉人的治国方法来治理国家,通过温和的手段来环节国内契丹人和汉人之间的关系收到了很大的成效。在辽国可不想是大宋那些官员心中所想象的那样,汉人日夜期盼朝廷的大军收复故土,老百姓能够在辽国生活过得去对于“正朔”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相反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在宋军来临的时候参军抵抗也是说不准的事情,这在太祖太宗时代伐辽的时候就已经验证过了,王静辉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若是想要获得一般的辽国情报,那在人选上马虎一下也可以将就使用,但如果想要建立一个有长远目标的情报系统,那就必须悉心经营,所挑选的间谍也必须是有一定立场的。选来选去,最终焦点集中在马人华的身上。

    经过了一年多的考验,马人华终于被王静辉选定为大宋在辽国建立情报系统的根基,当然为了保险起见,像这样的高级情报节点根基还有四五个之多,他们之间都不认识,也不会有联系,以他们为基础各自发展情报网络,这样就有五套情报网络在同时为大宋工作,即便其中的一套出现了问题,那也不会影响到大局。不过在这五套情报网络中,马人华情报网工作最为出色,取得的情报也最多最有效。

    马人华对于当宋朝的间谍并没有什么抵触,因为他哥哥的名字叫做马人望,兄弟两人的名字合起来便是“人望华”!马家虽然在辽国生活百年之久,但马家先祖的事迹一直被家族所流传下来,尽管包括马人望在内马家有很多人在辽国为官,甚至马人望现在已经是辽国中京度支司盐铁判官,但马家是少有保持“正朔”明确态度的汉人,他们期待着有一天汉人的军队能够收复故土,建立如汉唐一般强大的汉人国度。有这样的家族,所以马人华在知道自己的生意伙伴居然是“大宋朝廷”派来的使者,不禁喜出望外——大宋还没有忘记辽国,还没有忘记收复自己的故土!

    不过后来马人华在一年之后才知道,当时来联系自己的并不是大宋官方,徐泰不过是徐氏一个资格非常老的高层管理人员,背后的老板是大宋的新状元公王静辉。这些是他在一年后秘密到大宋汴都面见王静辉的时候才知道的。马人华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并没有失望,而是更加兴奋——那个时候王静辉已经是大宋的驸马爷了,当时他也见到了英宗赵曙的手诏命小王驸马刺探辽国军情——这也就是说他的老板王静辉并不是单独自行其是,而是有大宋皇帝的直接关注。

    马人华并不知道这只是王静辉的一个障眼法,他的老丈人是给他了这份手诏,但这也只是英宗赵曙的一个态度而已,毕竟赵曙的脑袋还没有发烧,西夏的威胁近在咫尺,大宋国内又有着很多弊病,至于辽国……赵曙根本没有什么心思来关注辽国,他也有自知之明——自己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差的很,不要说是看到平辽,能够看着大宋日益强大压服西夏就已经知足了。不过通过王静辉,英宗赵曙还是非常明白情报对于一个国家有着怎样的意义,大宋对于辽国的认识还只是从大宋来往于辽国的使者口中得知,对于这么一个宿敌,仅仅处于这样的了解程度是远远不能够满足需要的,出于长远考虑英宗赵曙才给王静辉这份密诏——当时的大宋重臣韩琦、富弼等人对于这份密诏压根儿就不知道!

    一开始的时候,王静辉只交给马人华一些最简单的任务——比如绘制辽国的大致地图,收集一切能够收集到的情报,对辽国的政治派系和主要大臣的情况。不过马人华干得却非常起劲,身为商人的他能够更好的理解王静辉的意图,他所经营的茶馆、酒楼、客栈正是适合收集情报的好地方,甚至是市井传闻都详细的记录下来并且附上自己的分析传送回大宋。

    马人华情报系统之所以能够受到王静辉的重视,就在于他不像其他同在辽国的情报系统一样,眼中只有那些高级情报。王静辉知道想让刚刚才有些雏形的情报系统收集国家战略层面的情报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相反大宋对辽国太过生疏,与其好高骛远,还不如脚踏实地的干些最基础的事情,只要有助于了解辽国动向的情报,即便是市井流言他也需要,而马人华的作为更符合他的意图。

    王静辉在手头上的情报网络经过仔细塞选之后,最终选定重点扶持马人华情报网,在财力物力甚至是武力上加以支援。马人华也没有辜负王静辉希望,在王静辉的支持下,马人华主攻辽国的高端奢侈品市场,按照王静辉的话来说,只要你能够将手头这些奢侈品卖给辽国的贵族便是大功一件。同样马人华手中的攻关利器便是玻璃制品,辽国高端玻璃制品几乎都是由他来提供的,他已经成为辽国贵族中的新宠。

    对于发展情报网络获得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贿赂是绝对不可少的一项——按照王静辉的指示,马天华行贿的主要目标就放在魏王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身上。张孝杰在与亲戚的宴会上曾经有句“名言”——“无黄金百万两,不足为宰相家!”

    为了满足张孝杰和耶律乙辛的胃口,马人华拼命的向这两个人的家中赠送礼物。一开始的时候,马人华还因为这些礼物太过贵重而感到担心,但是王静辉在得知他已经搭上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线后,不仅大喜过望来信指示他尽管送礼,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家人从上到下连府中的杂役都不能放过,只要能让两人吃下这些礼物便是他马人华的大功,现在的投入不过是本钱而已。王静辉还在信中套用了一句后世名言:“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告诉马人华不要顾忌金钱方面的问题,只要能够经营好这条线,他便是大宋的功臣。

    王静辉的话绝对不是空头支票,而是切实的实际行动——辽国皇帝寿辰时候大宋送给耶律洪基的玻璃佛像,同样做工精美的佛像在耶律洪基寿辰半月后便经马人华的手送到了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府上。有了后台老板王静辉的支持,马人华深感知遇之恩,他虽然是个商人,但骨子里面还是非常讲义气的,刺探情报更加卖力,以报王静辉的知遇之恩。

    在大宋成立情报局后,马人华更是作为王静辉直接领导的大宋驻辽情报网。为了稳住马人华的心,王静辉在汴都开封、楚州、杭州都为他购买了地产,每年单独给马人华的报酬就在十万贯之多,其他情报网活动经费是另外单算的。几年来王静辉在马人华情报网上花的经费不下三百万贯,这还没有算上最大宗的玻璃制品,若是按照辽国玻璃制品的价格来计算的话,那真是在千万贯了,由此可见王静辉对马人华下了多大的功夫。

    虽然王静辉对马人华下的本钱极高,但对马人华的要求却极少,几年来很少对马人华下达什么具体要求,这也是他出于保护马人华这个高级情报头子的需要,在王静辉的眼中,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也许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真正爆发的时候就只是一瞬间——就在这一瞬间给予敌人最致命的一击!

    马人华今天乘车去经常去的酒神居就是领取这样的任务,他也是昨天晚上才接到通知,让他去酒神居会客,那里有从汴都来的“客人”,专门给他下达情报。五六年了,汴都从来都没有明确给他收集情报的指令,一向都是由他单独自行其是,汴都方面只负责提供给他金钱和努力的方向。尤其是在马人华接触上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后,投入更是多的不可想象,按照马人华的分析,汴都那个老板对这两个人是非常看重的,但是出乎意料之外却没有任何针对这两个人的行动指令发出,不过马人华一直在等待,他相信那个年轻人不会干赔本的买卖,现在一直隐忍不动只能说明那个年轻人所要图谋的事情十分重大——重大的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积累,而马人华也一直期待着,他早就下定决心,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马人华可能低估了自己的作用,其实他平时传递回来的情报对于王静辉来说已经是非常重要了,他的哥哥马人望是清宁八年(宋朝仁宗嘉祐七年,公元1063年)的进士及第,历任松山县(今内蒙古赤峰东南)县令,因为在官炭事件中不屈服于当年的中京留守萧吐浑的威压,被萧吐浑关押百天还坚持为民请命打动了萧吐浑,萧吐浑将这件事上报于朝廷,并且全部批准了马人望的要求。后来马人望转任涿州新城县(今属河北)知县,这个县与大宋接壤,是驿道必经之地,马人望治理不烦扰把行,吏民对他敬畏爱戴,辽国的使臣有出使大宋回来后,辽国皇帝询问他们朝廷外面的事情,大都推荐马人望,这种情况尤其是在耶律金贵担当使者之后更加明显——马人华向耶律金贵身上也没有少花钱,咸雍五年(公元1070年)马人望被快速提升为中京度支司盐铁判官。马人望在担任盐铁判官后,大量非常有价值的情报也随之被送回大宋情报局本部,这对王静辉分析辽国军事实力非常有帮助。

    马人华大把的金钱撒出去,他的手中有着太多的东西——玻璃器物、高级珠宝、诱人的高度白酒,这些东西成为他手中的利器,广泛的结交辽国各层精英,同时在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引荐之下,他得以接触更多的大人物,甚至连宫中都有他的眼线。最为美妙的是经过王静辉的特别安排,马氏两兄弟分属不同的阵营——哥哥马人望充当正面角色,虽然不是明确属于太子阵营,但却有向之靠拢的倾向,并且最为重要的便是马人望有吏治之才,走正路化身为一介能吏;而弟弟马人华是通过大量的金钱成为辽国权贵当中的新宠,虽然手中并没有实权,但通过金钱攻势在大定府极为吃香,同时他也为哥哥用钱开路,保证哥哥的职位快速升迁,从而获得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

    “老爷,已经到地方了!”一个年近三十的壮汉非常娴熟的将马车平稳的停了下来,低声对车厢中的马人华说道。这名壮汉也是非常有来头的人物——辽国境内只要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人都知道大盗赵钟哥,这可是个无法无天的大强盗,杀人越货对赵钟哥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实在不足以彰显自己的恶名,他甚至还侵犯皇宫,抢劫宫女及宫中物品,这种行为简直是做到了强盗的极致,想来在这相对太平的时代,赵钟哥足以名列天下盗贼之首了。

    赵钟哥的来历马人华是知道的,当时汴都方面的人将赵钟哥带到自己面前,他还不知道在辽国人人闻风丧胆的大强盗居然就在他眼前。不过恶人自有恶人磨,赵钟哥打劫了王静辉的商队,结果被王静辉所嫉恨,通过赵公公派出了宫中侍卫千里追杀赵钟哥将其带到了大宋。王静辉本来想把这个著名的大盗给干掉,不过想来想去还是拜托赵公公用尽方法折磨赵钟哥,终于使他向王静辉效忠,放回辽国听用。

    马人望历史上确有其人,《辽史》中还专门有一章《马人望传》,不过在戒念的书中依据《马人望传》为蓝本进行改编,虚构了马人华这个人物。当然在本书中马氏兄弟两人的故事情节都是虚构的,就连他们的年龄也做了改动,但是关于马人望的官场生涯确实是真的。至于大盗赵钟哥也是历史上的一号人物,他也是辽国的汉人,不过赵钟哥侵犯皇宫的“壮举”是发生在三十多年之后,追捕赵钟哥归案的正是马人望,马人望被赵钟哥所伤,但依然如狗皮膏药一样追捕赵钟哥,终于缉拿归案,这也是历史事实,现在将这个人物也弄到本书当中,同样是虚构情节,还请各位读者不要过于深究。

    明天要结婚了,期待中……

第三百五十六章 图谋

    想要收服赵钟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马人华可没有这样的想法,像赵钟哥这样的“盗王”软硬不吃,赵公公这种在深宫中待了一辈子的太监自然有门路找来精通刑罚的人,一个月下来居然没有征服这个盗王,可见赵钟哥有多么强悍了。不过赵钟哥骨头虽然硬,但却是一个有道之人,王静辉没有想到那些国家大义用到赵钟哥身上居然这么有用,盗王居然被轻易说服了,这让王静辉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这也不由让他想起一句名言“仗义每多屠狗辈”,想想南宋历史上敌国大军压境,各路高官争相投降唯恐慢了一步,倒是各路绿林揭竿而起奋起反抗,想想就让王静辉心中唏嘘不已。

    看在赵钟哥这样难得的品质上,王静辉还是决定说服了刚刚继位不久的皇帝赵顼面见赵钟哥一次,以便让赵钟哥更加死心塌地。皇帝赵顼也是个年轻人,他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听说过大盗贼,对于赵钟哥这样的“盗王”心中更是好奇不已,好在这件事是暗中进行的,王安石、司马光等人都不知道,在赵公公的保护下,皇帝赵顼在驸马府中见了赵钟哥一面。

    当皇帝赵顼问起赵钟哥为什么犯险侵犯辽国皇帝的行宫时,赵钟哥的回答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现在的汉人在辽国非常不好过,赵钟哥的家人便是被辽国的一个垂涎他妹妹美色的县令给害死,只有赵钟哥一人生还。后来他杀了县令不解恨,等成名之后便想着也到辽国皇宫中去转转,把皇帝的老儿的老婆也弄出来羞辱一番,结果真的让他得手了,可惜的是弄出来的不是耶律洪基的妃子,而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但这也让耶律洪基大大丢了面子,派兵追缴赵钟哥。赵钟哥死里逃生跑回了山林之中,聚集了流民开山立寨,专门打劫来往客商,辽国官府居然一时拿他没有办法,由此也便引出了王静辉缉拿赵钟哥这么一出戏。

    皇帝赵顼那里听说过这等离奇的事情,赵钟哥的经历在他的眼中和书中的各种传奇也不惶多让。赵钟哥读过几年书,但是长时间的绿林生涯使得他胆大无忌,虽然面对大宋的皇帝,依然是将他的故事说得头头是道,颇让皇帝赵顼非常同情他的经历,当下许下了官职——当然这个官职是见不得光的。

    皇帝赵顼与他的父亲英宗赵曙不同,年轻气盛的他当时一心想要击败辽国收复燕云,在他的意志下,宋朝的情报工作更加具有进攻性,而王静辉也觉得应该加强情报工作的力度,是时候将武装间谍派往敌对国家了,当时的盗王赵钟哥正好是量身订做一般送到王静辉的面前。王静辉将赵钟哥留在大宋秘密训练了半年才将他放回辽国,赵钟哥本身武艺就已经极为出色了,培养赵钟哥也倒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只需要为其量身订做武器,教会他使用间谍密语就足够了。就这样,赵钟哥作为大宋的第一个武装间谍踏上了大定府,他的容貌也为了以防被认出来而经过专家的妙手做了改进,至少不是和他朝夕相处过的人根本认不出来他,不过能够和赵钟哥朝夕相处的在大定府基本上没有——他们可都是赵钟哥的同行,现在还啸聚山林呢!

    马人华缓步从马车上走下,步入大定府最繁华的酒楼——酒神居,这是一处辽国人的产业,不过老板同样也是一个汉人,时代居住在大定府,以开酒楼谋生,但是一直名不彰显,自四年前异军突起,在大定府连开三家规模非常大的酒店,统一命名为酒神居。酒神居的老板不仅在大定府开店,还在上京临潢府、东京辽阳府、西京大同府和南京析津府都有酒神居分店。

    同样的时期同时崛起,虽然领域不同,但马人华感到酒神居的老板也许也是大宋安插在辽国的密探,他相信对方也同样有这种感觉。王静辉并没有把鸡蛋全部放在一个篮子里面的习惯,但是碰到这种情况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大宋的对外情报工作在他以前几乎处于一片空白的状况,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立如此庞大的情报网,为了获得更多更有价值的情报,出现这样太过明显的痕迹也是出于无奈。

    不过好在在更早以前,大宋统治高层曾经接受了他的“和尚”计划,派往西夏和辽国的“和尚”也就顺理成章的变成另外一套情报系统了。除此之外既然意识到“急进”计划造成如此明显的缺陷,王静辉和他的学生们也暗中营建第三套“隐居”情报系统,在这套情报系统之中则精挑细选一些贫民和一些贫穷人家的孩子,然后加以训练成为间谍,严格意义上说这才是王静辉心目中的间谍“正规军”。虽然这样的间谍想要让他们发挥作用还需要很长时间,但灭辽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完成,相对于西夏,辽国有着非常完备的社会制度,游牧民族成功进行社会转型的典型,想要把辽国打趴下是非常费力的,要不然辽国历史上为金国所灭,但还是能够西迁继续延续国祚直到被蒙古所灭,有着这样顽强的生命力辽国,即便上天再怎么保佑大宋,击倒这样的对手没有个十年二十年是休想了。

    当然在王静辉的间谍系统中还有一种间谍——这是些被王静辉的下属抓住把柄的辽国官员,对于这样的间谍恩威并施,尽管不能够使其有着绝对的忠诚感,但也有胜于无,这些间谍被王静辉归为“胁迫”类别,他们可以在提供情报的同时也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给予一些方便——比如走私货物、铜钱、安排已经暴光间谍的撤退路线。最重要的是这些被王静辉所胁迫的辽国官员可以不动声色的将辽国的布防图完整的提供给大宋,大宋对辽国的战争中,攻城战和野战平分秋色,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攻占辽国城池断其补给和根据地是非常关键的。王静辉对于宋金合谋灭辽的历史还比较清楚,那个时候宋朝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攻占了几个辽国城池,所以才会鼓舞金国大胆的侵宋,最终奇迹般的灭亡了北宋,这段历史至少说明宋朝的攻城战和守城战决非天下无双,辽国也不会像西夏那样专门修建只有两个城门的城池——辽国因为其完成了社会转型,其作战方式上也随之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至少在未来的某一天宋辽大战,大宋对于辽国的城池也不会形成压倒性的优势,所以对于对方的军事布防一定要在掌握之中。

    王静辉的四套情报系统中,每一套都是单独存在,每一套中又以几个关键人为节点分成数个独立的情报网络,情报网络之间尽量做到单独行动,至少一个整套情报系统除非遇到重大事件,否则绝对不会交叉相接触。这样一个复杂的情报系统是十分罕见的,至少王静辉对于这样的情报系统组成方式感到洋洋得意,这也只是他提出一个大致设想,完全由他的学生来修正补充后的结果,他有时候甚至在设想,这样的情报系统组成方式恐怕可以跟后世的现代化情报系统有的一拼,任谁进了自己的情报网络都会被这样复杂的情报系统给弄晕,就算重要节点暴光叛变,其损失也会控制的住,局面不至于失控导致完全崩溃。

    大宋君臣也许从来没有想过只要给王静辉一个情报局提举,王静辉便可以弄出这么一个怪物出来,从有组建情报系统的想法到受命组建情报局再到今天这个局面,王静辉和他的追随者们只用了不到六年的时间。尽管这样的情报系统还有着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毫无疑问,大宋的情报工作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站在巅峰上,它为大宋每天输送着海量的信息,当然能够有这样的局面,王静辉除了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在这上面之外,还投入了难以计算的金钱,要不然哪里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弄出这么一个怪物出来。负责给王静辉管账的刘账房虽然出于保密的需要并不知道从自己手中划拨出去的金钱到底用在何处,但他宁可驸马投资购买土地或是赈灾,因为那个名为“特别费用”的账簿无时不刻的在吞噬着巨量的财富,每年在这个账目上消耗的金钱即便只算玻璃的成本价格,那最少也会达到七百万贯之巨,几年下来的总数已经快要接近大宋一年财政收入的一半了!

    当马人华和赵钟哥在一个老仆的指引下走到四层的顶楼——这层楼是酒神居最为豪华的一层,总共才不过三个雅间,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马人华只包下了其中的一间来见今天神秘的汴都来客。不过当马人华走进雅间的时候,这间装饰异常豪华的雅间内却没有一个人,马人华只好和赵钟哥坐下来耐心的等候信使。

    当马人华两人刚刚坐好,一名仆人悄声进来,手中的托盘上却是一小坛美酒,仆人放下酒坛后并没有立刻出去,而是低头站在马人华的对面。赵钟哥反应神速,立刻从袖子中抽出一柄软剑,刚才还坐在座位上的他不过一瞬间便跃过宽大的饭桌将软剑架在了仆人的脖子上。

    赵钟哥的这柄软剑是他的成名兵器,剑长四尺,这样的长度就是换做硬金属打造也显得过于长了些,但是配合他的内功来使用这柄软剑可刚可柔,变化多端让人防不胜防,就是辽国皇宫中的大内高手群攻之下依然是死伤惨重还没有办法困住赵钟哥,若是论武艺高低的话,在王静辉的评价中赵钟哥可谓是仅次于赵公公的高手,至于他们两人相比较的话,他也只有将赵钟哥控制在两丈以外的范围才可以凭借暗器之类克制对手,要是让他近身,那自己多半还是死路一条。见识过赵钟哥的武艺之后,王静辉也不禁感叹到大宋的皇宫中能人还真是不少,除了赵公公之外居然还能够派出高手来将赵钟哥从贼窝里面活捉回来。

    在赵钟哥手中寒光四射绷直的软剑威慑下,雅间内的温度似乎陡然降到了冰点,但赵钟哥对面的仆人却一点也没有动弹,反而抬起头将头上的帽子拿下露出了一张非常年轻的面孔。

    “弘扬兄,你的剑还是那么锋利,不知这两年来又沾了多少人的鲜血?”年轻人一边微微笑着说道,一边用两根手指夹住剑锋从自己的咽喉处移走。赵钟哥行走江湖,所见过的人都是刀尖上舔血之辈,哪里有过什么字,这个“弘扬”的字还是王静辉给取的。

    “涅心先生?!”赵钟哥待涅心的手指松开软剑后,立刻将软剑利索的收回到自己的袖子中,惊奇的说道。

    说起涅心和赵钟哥可是一对非常有意思的人,涅心正是负责教授赵钟哥间谍密语的老师,说起来赵钟哥也曾读过几天书,在辽国称王称霸自然是对契丹文读写得心应手,为人也是聪明剔透的紧,但是偏偏对这间谍密语不开窍。一开始的时候听说这间谍密语是糅合了契丹文、西夏文和海外藩邦文字所组成的密语,他还笑着对涅心说可以很快掌握,但是很快涅心便让他闭上了嘴巴——这种间谍密语可是王静辉十二门徒聚在一起冥思苦想出来的,就是王静辉手中拿了密语写成的情报也不敢打保票可以明白其中的意思,可见这种密语的难度有多高了。赵钟哥为此没有少被涅心罚过,他长这么大也没有受过这样的气,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子训得体无完肤。身为辽国绿林首领的赵钟哥要是对一个后辈出手,这种事情他可做不出来,两人便开始斗智,但是他哪里是王静辉身边“第一智囊”的对手?每次都败得惨不忍睹,不过两人之间的交情算是这么结下来了。

    马人华也站起来拱手说道:“原来是涅心小哥,不知驸马为何派小哥来传信,这里毕竟是大定府,小哥在这里多有不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这让我如何向驸马交代?!”

    涅心虽然在这三个人当中年龄最小,但赵钟哥和马人华都知道小王驸马身边的学生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他们都受过其中几个学生的教导,对这些年轻人心中是佩服的很,不过想来能够担负起如此重担的小王驸马,身边若是一群草包那还能够成得了什么事?!涅心是十二兄弟中排行老二,为人更是足智多谋,严格意义上说,现在主持大宋情报局的老八关良可以说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在兄弟当中除了不见长武功和医术之外,可以说是一个另类天才,也是他最终完善了王静辉的情报系统架构,从中出力甚多。

    涅心挥挥手笑着说道:“两年不见,小弟先敬二位哥哥一碗酒,在这里先代先生感谢二位为大宋出生入死冒着天大的风险来收集情报!”

    说完涅心便将桌上的那坛美酒的泥封拍开,给赵钟哥和马人华倒满一碗酒,三人满饮美酒之后涅心才慢慢的说道:“这次先生派我来辽国实在是为了一件事要交代给两位去办,因为其中风险甚高,而且也关系到挑起辽国内乱,所以也让我在辽国多住上一段时日从旁帮些忙。”

    马人华和赵钟哥听后眼睛都是一亮——这么多年来驸马一直都没有启用他们两人,只是嘱咐他们在不暴露的自己的前提下随意收集辽国情报,他们都知道自己是驸马部署在辽国的关键棋子,一旦发动必然是石破天惊,虽然其中有着莫大的风险,但他们早就在为今天做准备了。

    “不知驸马有何吩咐?属下必当全力以赴完成人物!”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刚说完相互看了一眼,心中便已经心领神会相互笑了起来。

    涅心点点头慢慢的说道:“两位都知道,现在辽国魏王耶律乙辛权倾天下,若说他在辽国一手遮天也不为过,辽国朝中能够敢和他作对的人还真不多!不过今年辽国太子已经年满十六,相信不久就可以按照辽国的制度亲政了,这是耶律乙辛最不愿意看到的!毕竟他自己也清楚他干过的坏事太多,得罪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况且自古以来皇帝最为顾忌的便是权臣的存在,他不巧正是这个权臣!耶律洪基也许是在装糊涂,但听闻太子虽然年幼却是一个有着雄才大略的人物,两人之间恐怕难以善了。魏王是不会甘心就这么失去权势的,而太子也不会罢休,所以先生便想从这次即将要爆发的风暴当口从中策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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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迷雾

    “辽国太子名叫耶律浚,虽然只有十六岁,但是听说太子身边亲近人谈论的时候,都说耶律浚聪颖多智将来是个有为的君主……”马人华说道。

    “耶律浚到底有没有智谋这还尚可两说,毕竟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还能够玩出什么花样,在沉浮宦海几十年的耶律乙辛面前,连命能不能保住都还很难说!倒是提举大人有何吩咐?我们这次是站在耶律浚一边拉他一把,还是干脆倒向耶律乙辛废掉太子?!”赵钟哥笑着说道。

    涅心笑了笑说道:“想要废掉太子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太困难了,还让耶律乙辛白拣便宜,恐怕这一次要是我们动手的话,那我们在辽国苦心经营的情报系统不就是废掉了么?!这是绝对不符合我大宋的利益的!驸马给在下的指令便是尽量激化辽国朝廷内部的矛盾,使之不能够有暇南顾,以保证大宋顺利的获得一个比较平稳的发展环境。先生已经说过了,只要我们这一次干的好,成功的挑起了辽国的内斗,那大宋灭辽至少可以加快五年;若是侥幸能够把事情闹大,那这灭辽时间上将会大大提高,两位将会是我大宋的幕后功臣,圣上也不会忘记两位!”

    马人华淡淡的说道:“马氏一族隐忍负重,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能够把辽国弄翻做陪葬,那也算死得其所!”

    “我赵钟哥光棍儿一条,没有什么好牵挂的,但求死后圣上能够给在下坟前立块碑,也让后人好记得我就足矣了!”赵钟哥笑着说道。

    涅心摆摆手笑着说道:“先生说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契丹想要取咱们三人的性命还没有那么容易,两位的退身之路先生早已经安排妥当,就算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马氏族人也会平安退回大宋,在大宋已经准备好了若干产业,足以让两位生活无忧!”

    “这件事情先生已经禀报圣上,皇上已经下旨给河北的魏国公和陕西的韩国公,他们将会配合我们在辽国的行动!如弘扬兄所问,这次我们只是在暗中挑起纷争,这纷争的源头自然是太子,但总是需要一个引子,我们这次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给耶律乙辛一个对太子动手的理由,至于剩下的事情就要看耶律乙辛手段够不够狠辣啦!”涅心接着说道。

    “想必驸马设此局已经有了通盘想法,我们二人洗耳恭听!”马人华淡淡的说道。

    “再过一刻时间,来州富商许荣亭会来赴宴,这才是今天宴会的主角。他是我们的一个外线,许荣亭在来州是个大富商,也是当地的望族,主要经营的是粮食买卖还有他们家祖业制纸,其实真正能够让他发家的是向大宋走私食盐和铜钱,并且从大宋向辽国走私布匹、食用油。下个月初八是他老娘的八十大寿,许老太太平生最是尚佛,所以为了庆贺寿辰,许荣亭要向你求购一尊三尺高的玻璃佛,并且还要摆脱你能够请到大定府法华寺的智远大师给许老太太讲经作法。”涅心笑着说道。

    “这和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赵钟哥疑惑的问道。

    “许荣亭可以搞到辽国的盐,在辽国向大宋走私食盐也是辽国重要的财政收入,不过是被我大宋水军死死的压制住,这个许荣亭也有个二十艘小船队,他来走私食盐十次中会有一次被大宋水军‘抓住’,其他人是来一次劫一次!马兄雇下他的船队,并且还要从他手中弄到二十船私盐,这次走私是你们来做,和许荣亭一点关系都没有。到时候这次走私行动十八艘船从来州出发,而剩下的两艘船在辽国的苏州出发。”涅心没有回答赵钟哥的问题,而是将计划慢慢的“挤出来”,这一手倒是和王静辉学的十足像,只是赵钟哥心中更是坠入五里迷雾当中,更是理不出一丝头绪。

    马人华皱了皱眉头说道:“许荣亭这个人我听说过,出手极为阔绰,不过更令他出名的是他倒买倒卖的功夫,他可是从我手中弄出不少玻璃器物,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弄到了女直的回跋部、完颜部、甚至更远的东海女直,从那里换来各种物产到大定府贩卖,着实发了横财!以这么一个人的实力,想要搞定来州的辽国水军和当地的地方官轻而易举,何必跑到苏州这么远的地方向大宋走私呢?那里可是流放官员的地方,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一年前耶律官奴因为得罪耶律乙辛而被贬到苏州做归义军节度使,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刚正,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正是要自投罗网!不过许荣亭快要到了,他是个外线,当着他的面谈论这件事不好,所有关于他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在这里不过是吃顿饭来迷惑外面的人罢了,要不然堂堂大定府的马老板在酒神居的顶级雅间内居然没有宴请宾客,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在下还要在酒神居当几天的小厮,然后马老板家里面为少公子找个伴读,在下就要进府详谈了!”涅心笑呵呵的说道。

    “犬子若是能够得先生些许指点,也足够他这一生受用了!”马人华笑着说道。

    涅心走出酒神居雅间不久,许荣亭便来到了这间雅间,双方都没有心思吃饭,只是详谈了一番这笔交易之后,就告辞各奔东西了。其实这两方之间都感到对方是大宋埋伏在辽国的密探,也都曾出言试探。不过这三个人都是极为稳重的人,都是加入大宋情报局的早期人物了,虽然汴都那个驸马没有给他们规定太多的规矩,但像这样都是每天提着自己的脑袋干活,对外的戒心可不是一时半会所能够消除的,自己能够多一张底牌便是多一条活路,这顿饭吃的真是令三个人非常的不痛快。

    其实许荣亭是和马人华同时期加入王静辉阵营的密谍,在情报局组建之后,他们都是各自引领一个强大的情报网络。不过和马人华不同,许荣亭不仅仅要刺探情报,还要赚钱,以前是为王静辉服务,后来他则成了枢密院的宝贝,宋辽之间的海上走私中间至少有五分之二都是通过许荣亭的门路来进行的,每年为大宋贡献财富不下百万贯。

    许荣亭在来州有自己的船队,还有一个造船作坊,通过向来州官府行贿获得了海盐,然后向大宋贩卖私盐。向大宋走私食盐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干得了的,在大宋没有对加强海上走私打击力度之前,这个买卖都是辽国的贵族所把持,不过经过大宋水军的半年奋战,使得这项买卖的主持者们损失惨重,是以到最后居然无人问津,这就给了许荣亭涉足走私的机会。

    如大宋管理食盐专卖权一样,辽国对食盐生意也严加控制,商人在食盐生意当中只是起到了辅助作用,争取了很少一部分利益而已,若是有逾越的地方,轻则损失些财产,重则就是抄家灭族。通过贿赂辽国地方官员,许荣亭终于暗中打通了从收购食盐到走私的全部环节,为此还有了造船生意,不过这造船作坊大部分是为走私买卖而服务的,只有少部分船供给辽国的市场需求。

    许荣亭的买卖一开始只是从大宋枢密院备案,后来逐渐垄断了辽国来州食盐走私贸易后,则是由大宋枢密院直接领导走私。为了能够保证大宋得到最大的实惠,许荣亭的船队还是要不时的被大宋水军所“发现”,每次走私中都要“损失”五六船私盐,然后十次当中有一次“全军覆没”,这些都是枢密院的“纯利润”。辽国方面也是在刨除这笔大宋“纯利润”之后,许荣亭和辽国有关官员分赃,至于被逮捕的水手,许荣亭对辽国方面的许诺是打通了大宋的某个关节,水手可以送回,但是船就没有了,这样算来许荣亭在来州的造船作坊也是大宋水军变向设在辽国的造船分厂。

    许荣亭进行的双相走私,他还要从枢密院的手中购买布匹、食用油等大宗货物运送到辽国,这一来一返每次利润都可以在十几万贯之上,大宋除了可以获得紧缺的食盐,还可以消化一部分布匹与食用油的产量。买卖之所以搞得这么大,辽国方面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还是在于许荣亭并不独占走私贸易的巨额利润,而是听从了王静辉的建议,在辽国的贵族和掌握实权者中间选择合伙人一起来参股干走私,这样使得他的买卖在海上横行无忌,包括大宋在内都赚得盆满钵满。双方不同的是,辽国方面走私利润全部进了私人腰包,是在挖辽国的墙角;而大宋的利润则是进入国库成为赵顼内库财源的一部分——这可是赵顼专门用来对外发动战争的金库!

    大宋之所以自己也干走私,主要还是因为大宋的食盐产量还无法满足国内需要,尤其是北方这个缺口更是大,要不然以前辽国的走私买卖是一块肥肉了。按照王静辉对大宋统治高层的分析,国家走私应该是国家贸易中的一项重要的补充,只要是大宋所缺少的,都可以进行走私,既可以满足国内的需要,又可以挖敌国的墙角,尤其是对辽国的食盐走私,许荣亭模式是目前对大宋最为有利的走私方式,应该变成一个典型在大宋尤其是在北方加以推广!

    许荣亭纳入王静辉的情报网络,其级别是低于类似马氏家族这样有一定“信仰”的情报网络的,更多的是经济层面上的合作,双方是互惠互利的,在这个意义上,两者之间对自己的风险控制都很在意——许荣亭一直享受着王静辉所提供的便利,但王静辉却一直没有给他任务去做,就是想在危机时刻许荣亭一旦暴光不至于给自己的情报网络造成过大的损失,是以这次行动许荣亭虽然意识到马人华是大宋的间谍,但这都是生意上的事情,金钱来往之下出了问题他也好把自己摘干净,他的保护网会保护他不受到牵连,他所要做的事情闭上自己的嘴巴不暴露马人华,于他本人是有惊无险。

    许荣亭在大定府做了该做的事情之后,便拜访各路神仙,联络感情以使自己的地位更加稳固,毕竟他也感觉大宋那个年轻人似乎想要在辽国玩次大的,他非常有必要对自己的保护网进行加强。这次来大定府,他在剩余几天的逗留时间内一下子撒出去二十多万贯钱财——他对自己家族的安全可是做的非常到位了。

    在返回来州的官道上,许荣亭坐在马车中看着旁边那尊三尺有余镶嵌着百十来块红蓝宝石的玻璃佛像,心中真是感慨不已——自从接触上那个年轻人后,他就对大宋发生的变化非常在意。他是个商人,又是来州许氏一族的族长,考虑的事情不仅仅是在生意上,还要会“观风向”——辽国国内的政治风向关系到他的家族几十年内的繁荣,但现在还要观察南边大宋的风向——他有着越来越强烈的感觉,那里关系到许氏能否成为百年望族的关键,大宋的实力在这几年当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膨胀,政治上的事情他也许看不明白,但他是个非常老到的商人,以他的眼光来冷静的观察着大宋对外商业政策的变化,他发现大宋不仅仅是在这些显得非常开放的商业政策中得利,更重要的是这些商业政策有着非常强烈的……进攻性!也许那里的内部还有种种这样或那样的矛盾,但毫无疑问辽国和大宋不可能永远像这样保持百年并立,他们当中必然有一个会踏上另外一个的尸体登上王朝的巅峰!

    “父亲,您在想什么?”旁边一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看着他的父亲在皱着眉头思考什么事情,便关心的问道。这个年轻人便是许荣亭的长子许道冲,字悠远,现在十九岁,正是年轻气盛想要有番作为的年龄。他也是许荣亭的骄傲,是家族中重点培养的对象,许家最大的机密——和宋朝合作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也参与其中,并且还在一年前乘船出海辗转前往汴都开封面见王静辉。现在许荣亭已经富足到极致,有什么还能够打动他的事情呢?无疑能够打动他的只有看着许道冲一天天的成熟干练起来!

    “南朝真的有希望么?他们……”许荣亭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眼中只是看着玻璃观音像。

    “未来的希望是属于大宋的!他们也不会只满足燕云!大宋的未来就是我们许家的未来!”许道冲用非常肯定的声音对他的父亲说道。

    许荣亭转过头双眼闪烁着精光看着自己的儿子,自从儿子去过汴都见过那个年轻人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大宋抱有绝对的信心,与他这个尚处摇摆在大宋和辽国的老爹不同,儿子几乎是毫无保留的倒向大宋。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儿子虽然年轻,但从十六开始便已经帮助他打理家族事务了,多年以来已经非常稳重,相比其同龄人已经成熟的太多,就是在商场上的老手也都对儿子赞不绝口。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儿子变化如此之大?难道那个年轻人就这么有手段?!”许荣亭在心中暗暗想到。那个年轻的驸马他也见过,确实是人中龙凤世间少有的一等一的人才。他是汉人,心中虽然希望大宋能够取胜,但他已经不是二十多岁的热血青年,他有很多迁绊使他不能不小心翼翼,家族的重任压在他的肩头,他不可能像儿子一般冒险——他已经慢慢的老了!

    许荣亭叹了口气说道:“那个人毕竟不是大宋的重臣,如果大宋真的有可能完成灭辽的壮举,但那也只是可能而已,大宋的内部会如他心中所想的那般么?!如果他是王安石,爹爹就是豁出性命站在大宋一边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是个外戚,大宋从来没有让外戚当权的时候!”

    “先生自治平二年开始就从来没有进入政事堂,官职最高不过是龙图阁学士,最近三年更是身无任何官职,但爹爹可曾见大宋有何改变?!只要他还活着,对大宋的影响便一天天持续下去,直到有一天任何人也无法阻止大宋前进一般;反观辽国奸相当道酷吏横行,民生是一天不如一天,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宋辽两国每对立一天,两国之间的差距就一天天扩大,直到有一天大宋灭辽,这是谁也无法阻挡的!爹爹以为那人会在十年内病故么?!”许道冲两眼毫不避开父亲的目光,许荣亭感到自己都已经被儿子的目光灼伤了,慢慢的陷入沉思当中……

第三百五十八章 挑拨

    涅心非常顺利的进入了马人华的府邸充当他大儿子的伴读,而马人华则疏通上下关系,将涅心的身份文书全部补办齐全。辽国虽然模仿大宋建立了户籍系统,在开始的时候还进行的不错,但是不久便成为一个象征意义的空架子,其作用也不过是确定人口数量,好征方便收人头税。至少马人华的哥哥在做地方官员的时候遇到辽国普查户口,马人望在辖区内不到两旬便完成了工作,南京同知留守萧保先感到奇怪便向他询问,马人望解释说:“百姓财产若是都检查无遗,将来必然滋长官府厚征税赋的弊端,大致十之得六七就足够了。”萧保先还专门致谢说:“人望深谋远虑,我比不上。”

    辽国落后的户籍政策使得大宋情报系统能够很容易的在辽国安插探子,不过这也仅限于短期内才可以,毕竟中国之大,各地都有各地的方言和习惯,即便在王静辉以前生活的时代大力普及普通话,但外省人来到本省,基本上一张嘴便可以被人认出来。所以真正长期潜伏在辽国的密探无一不是经过了长时间的语言锻炼,进入辽国开始潜伏后,便至少要在官府中的户籍系统变更多次,然后再在一地利用精心伪装后的身份开始行动。

    王静辉没有忘记辽国的最后一任皇帝天祚帝是现任皇帝耶律洪基之孙,而当今辽国太子耶律浚便是天祚帝的父亲,但是耶律浚最后没有当上皇帝,而是在魏王耶律乙辛的阴谋下被皇帝所废。他所能够想到搅乱辽国内政的唯一办法便是通过历史上有名的“十香词”来推动这一天早早的到来——一国太子被废的后面必然是两个甚至更多个势力角逐后的最终结果,中国历史上太子被废的事例发生最多也是最为复杂的朝代便是在清朝。尽管王静辉在后世的时候尽管不愿意看充斥着银幕上的清宫戏,但周围的人可是非常喜欢看的,动不动来句“二月河”的故事桥段,这都快要把自己的耳朵磨出茧子了。

    不管怎么说,王静辉已经不满足历史上原有事件发生所造成的效果了,他需要给辽国造成更多的麻烦,那么就需要他的情报局从中出手,不仅要提前将这次事件开始的时间提前,而且还要在暗中推动事件的发展——尽量向最恶劣的方向发展,王静辉不介意辽国因此再闹出一场兵变,不过这显然有点不现实。

    随着涅心来到马人华的家中,马氏兄弟和赵钟哥也开始对这次行动的大致轮廓有了清晰的认识,现在他们所做的不过是先激起太子耶律浚和耶律乙辛之间的矛盾而已。赵钟哥还颇为自嘲——他以为那个年轻人需要自己再次潜入皇宫去刺杀辽国皇帝呢,不过已经干过一次的赵钟哥倒不是怕进宫刺杀皇帝,只是觉得这么做的把握并不大——上次是由一伙兄弟一起冲击皇宫,现在想要再找这么一帮亡命之徒可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不过同样他也有汴都情报网相助,想要暗中潜入难度也不会很大,但辽国皇帝已经经历了一次,对皇宫的戒备已经大大加强,这刺杀的难度实在是太高。

    当赵钟哥把自己原先的想法说出来后,涅心倒是心中一动——在皇宫中刺杀辽国皇帝难度是高,不过架不住耶律洪基爱打猎的嗜好,辽国皇帝不仅酷爱打猎,并且自己经常独身一人冲入山谷游猎的传闻已经被汴都方面通过情报网所证实。最好偷袭耶律洪基的时机便是在这个时候,但想要掌握耶律洪基打猎的行踪更加困难,毕竟在辽国境内适合打猎的山谷可是多了去了,这样碰运气实在是渺茫的很。

    涅心也只是暗中记下这件事,毕竟在汴都的时候辽国方面两次刺杀王静辉,其中有一次应该就是辽国皇帝亲自下的命令,要不然辽国第一勇士萧忽古也不会远远的跑到汴都开封专门刺杀王静辉了。对于王静辉所经历的两次刺杀事件,他的学生们心中可是十分记仇的,虽然两次主事之人萧佑丹已经病死析津府,执行的人也是死的死散得散,但这个仇已经结下,辽国方面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至于刺杀辽国皇帝,能不能成事先放在一边,若是一点努力也不去做,涅心实在是很难说服自己!

    在马府做伴读的这段日子里面,涅心还真的尽到了一个伴读的职责,对马人华儿子的功课悉心指教。涅心师承王静辉,王静辉给他们讲解经义的时候从来就不按照古人对经义的注解讲解,而是糅合了后世的一些经验对经义进行阐述,这样解释经义符不符合现今学界主流不说,但绝对是发人深省的。涅心他们还接受了大儒们正统的儒家教育,学术功底自不必说,这样的人不要说给别人做伴读,就是做先生也是足够了,赵钟哥就是因为佩服涅心的学问并且还当过他的老师才称他为先生的。

    许荣亭在大定府搞的小动作自然落在了涅心的眼中,不过许荣亭在汴都情报系统中的身份特殊,不像马氏兄弟和赵钟哥这样是可以信赖的下属,仔细看来两者之间倒是更像盟友。双方资源共享,风险各自承担,若是行事风险太大,对方可以推辞,但是自从发展许荣亭后,他们一直都接受汴都的好处,许荣亭也为汴都提供了大量的情报,不过两者之间所付出的代价完全不相等,是以这次接到汴都的指令后,许荣亭权衡再三觉得就算许氏牵连进去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才会倾力相助。

    既然许荣亭在加固他自己的保护网以防不测,那涅心也不会客气,马人华这段时间也奔走于大定府的权贵之门。不过马人华的保护网可比许荣亭的强大多了,辽国最有权势的耶律乙辛和张孝杰是他的保护人,只要搞定这两个人,马氏兄弟两人在大定府的安全就高枕无忧了。

    走私食盐到大宋是马人华第一次做这种生意,按照规矩他也拜访了各路“码头”,一直以来在这项生意上是来州许氏所把持,但马人华手眼通天居然在大宋一样找到了门路,辽国权贵自然非常高兴,他们是绝对不会介意扩大向大宋走私食盐的贸易,这样所获得的财富会更多——持有张孝杰那样“家中百万两黄金”的想法的人,在现在的辽国实在是数不胜数,这也让涅心更加坚定辽国已经腐朽了,国家腐败成这个样子还有什么救,见识过辽国腐败官员的面孔后,反倒觉得大宋那些腐败官员还算是菩萨心肠了。

    为了达到最逼真的效果,马人华集合了三家大辽的富商,然后分别赠送给耶律乙辛、张孝杰等四位朝廷大员五成的干股。其实马人华如果真是做生意的话,完全没有必要用这么重的分红比例给耶律乙辛等人,平时他已经非常注重和耶律乙辛等人交往了,即便没有干股赠予,在出了事情之后耶律乙辛也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不过他这么做是想把自己的生意变成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这次走私食盐生意必然是亏本儿,那两艘在苏州出发的盐船肯定会被耶律官奴所截获,由此才可以重新掀起辽国内部纷争。

    耶律官奴也许官职并不高,而且还被皇帝所贬斥,但是他的威望确是非常高,后族重要人物都和他有非常深的来往。这个计划最核心的部分便是引诱耶律官奴来查封这两艘从苏州出发的走私盐船,从而引出耶律乙辛的反击。若是以后族为主体的太子派能够隐忍不发,那王静辉这次行动将会无法进行下去,但是以耶律官奴的威望,后族必然在营救过程中顺手弹劾耶律乙辛,这样便可以提前引燃太子和魏王之间矛盾。

    经过悉心准备后,四月初三深夜,十八艘盐船在来州海港静悄悄的出发了。两天后在苏州港,归义军节度使耶律官奴也在“有心人”的提醒下抓到了两艘还没有出港的走私盐船,在提询了船主后,对自己受雇走私私盐供认不讳,不过船老大非常嚣张的说自己的后台是魏王耶律乙辛。

    船老大的嚣张态度引起了耶律官奴的警惕,他暂时压下了这个案子,然后派人到来州和大定府去巡查此事——查到一个盐贩子算得了什么,若是能够把这个祸国殃民的奸相一党连根拔除,这才是真正的功劳。

    也许是上天的照顾,三月末的时候,大于越府耶律仁先上书朝廷,太子已经成年,恳请皇上准其参政,耶律仁先身份崇高无比,在辽国北面官系统中,还有大于越府,设大于越,如秦汉之三公,无职掌,不常置,位在百僚之上,非有大功德者不授,为辽代的尊官。因辽太祖以遥辇氏于越受禅,故此官不轻易授人,终辽之世,得于越重任者,只有耶律曷鲁、屋质、仁先三人,谓之“三于越”。

    如同当年王静辉拜韩琦为义父来娶公主一般,韩琦三朝老臣,这个面子是皇帝也无法拒绝的,而现在的耶律仁先算起来其地位比大宋当时的韩琦还崇高一些,况且耶律仁先上书所奏的也没有半点逾越规矩,完全是符合国家培养未来继承人的传统做法,是以耶律洪基在接到诏书后便同意了他的请求。此刻太子耶律浚终于开始登上了历史舞台,在他还身居东宫的时候,外界便已经对他有着种种想法了,就是千里之外的王静辉都想从他的身上弄出点事情来,更不要说辽国国内的一些大臣了——年轻的耶律浚,他未来的道路并不好走!

    当耶律官奴知道太子亲政的消息后,便加快搜罗证据的进度,并且开始写信给耶律仁先,准备联络亲太子的大臣联名弹劾耶律乙辛。

    也许是耶律官奴太过急躁了些,其实在他扣留盐船的时候,马人华便已经知道事件正在按照他们预想的方向在进行,他当然也不会犹豫,带着非常厚重的礼物去面见耶律乙辛和张孝杰,恳请他们两人出面将这件事扛下来——走私私盐中也有他们两人的干股,若是连这种“小事”都无法搞定,他们两人今后拿什么来取信自己的同党?更何况耶律官奴早就在自己的身份证上打上了“太子”的烙印,现在太子刚刚开始亲政,“太子党”便开始来挑战耶律乙辛的权威了,这可是耶律乙辛所不能够容忍的!

    耶律洪基继位成为辽国皇帝已经十几年了,但这个皇帝却很少真正的把握朝局,这倒并非是朝中有类似于曹操那种角色。耶律洪基并非是一个傀儡皇帝。实际上在辽国皇帝的权威是绝对不容质疑的,即便是在萧太后时期也是如此,辽国权力争斗异常残酷,叛乱也是此起彼伏,几乎每个皇帝都经历过叛乱事件,但能够成功的却没有,这本身就说明了辽国的皇权和宋朝的皇权有着很大的不同。

    正是因为宋辽两国的皇权有着很大的差异性,如果在宋朝发生大臣与太子不合的状况,那在太子继位之后也拿那个大臣没有太多的办法,最多是贬斥;而辽国就不同了,那太子和大臣之间必然有一方血溅五步不可——不是大臣趁太子没有登基的时候干掉太子,便是太子登基成为皇帝后,将大臣家满门抄斩,中间绝对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耶律洪基在辽国拥有绝对的权威,不过可惜的是这个皇帝自继位以来便开始“倦政”,以至于继位之初便发生过皇叔耶律重元趁他外出打猎的时候起兵造反的事情。但是耶律洪基并没有吸取教训,依然是我行我素的沉迷于游猎活动之中,把朝中大事的决断权全部交给了耶律乙辛。

    耶律乙辛也并不是没有反心,但耶律洪基在平息耶律重元之乱后重新分配权力的时候,他只是拥有了对国家大事的临机决断之权,在文官系统中可谓是权势至极;不过他手中能够掌握的兵权却很少,这么多年悉心培植党羽也算是小有规模,但是不要说离他自己所期待的标准还差得远,就是连当年的耶律重元所掌握的兵权也比他多得多。他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太多,他日一旦失去皇帝的宠信,恐怕连埋骨的地方都没有,是以他对自己的权力格外看重。现在尽管不是太子授意,但耶律官奴正在写奏章弹劾他,但太子给他的隐隐威胁实在是让他坐立难安,他也一并把太子给怨恨上了,此时他也正式下定决心——只有自己坐上了皇位才可以保得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皇帝终究要死的,到时候太子若是真的顺利继位,那自己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耶律乙辛的动作也非常快,他不是个傻瓜,毕竟自己联合马氏走私私盐从法理上是违背辽国律条的,所以他干脆给兵部和三司主官各递上一张条子,来补办其中的手续。耶律乙辛和张孝杰毕竟还是贪财,二十艘盐船若是平安运送到大宋交易完毕,至少可以获利七八十万贯。虽然他们并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两艘船从苏州出发而不是从来州就近走私,但此时也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反而还庆幸这次损失也就是两船盐,那十八船盐的大头还是保住了,所以向兵部和三司发文的时候,只是将那从苏州出发的两艘盐船变成兵部的走私船——以前辽国向大宋走私食盐的时候,都是由兵部主事牵头联合辽国贵族走私的,至于利润只是象征性的交付一定的手续费用,大头利润则由富豪所瓜分,官府所获甚少,当然官员也是从中中饱私囊。

    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联手已经控制了辽国除大规模调兵之外的一切权力,其实他们不用补这个漏洞都没有关系,也就是出于面子上好看才这么做,当然这么做对他们两人而言并不费力,不过是写一张条子的事情,难道兵部和三司还能够和自己过不去不成?!

    涅心在安排好马人华的行动步骤后便一直密切的关注事件的发展,当耶律乙辛的条子递出去之后便让他送了一口气——不用看也知道耶律官奴这次触动了耶律乙辛的痛脚,除非面圣,否则这件事将会成为耶律乙辛立威的一个好机会,至少耶律官奴说不定会被贬到更远的女直地区去当官。

    马人华也按照涅心所安排的那样,装做惊惧不安的样子,天天带着丰厚的礼物到耶律乙辛和张孝杰的家中去“串门儿”,开始的时候是求保住自己的性命必有重谢,后面则开始慢慢的掉转船头,将抱怨发泄在耶律官奴的身上,再到最后隐隐指诧太子一系飞扬跋扈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责问

    “殿下,这本书是一部贯穿今古,上自晚周,下迄五代的通史,虽然本书还没有全部写完,但大致的轮廓已经出来了,记叙了从战国时期周威烈王二十三年至后周世宗显德六年总共一千三百六十二年的历史……”王静辉在草地上坐着,手中拿着一本书悠闲的对旁边的小赵煦说道。

    现在的时间对于王静辉来说是非常惬意的,夫妇两人每隔几天就要被曹老太太召进宫一次,曹老太太和太后见的是蜀国公主,而他则是要和皇帝赵顼私下对一些国家大事进行讨论,当然也有像现在这样悠闲的坐在皇家园林当中给小赵煦将故事。

    现在的读书人都是信奉“十年寒窗,磨穿铁砚”的态度来学习或是治学,这份刻苦劲实在是让已经见识过后世高考一族的王静辉所佩服,可惜他却并不赞同这样的学习方式——一帮书呆子就是引经据典再厉害有怎么样,这对治理国家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以前也是引经据典,但那是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没有自己的思想就没有目的,手段再好又有何用?!

    毫无疑问,就如小赵熙所表现出来的天才一般,他还只是五六岁的孩子,但却接受最为严格的训练,整天都是在书堆中随着几个宫廷老师渡过,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非常悲惨的。王静辉的到来让小赵熙的生活打开了另外一扇窗户——可以不用拼死命背书,只用听故事便可以张见识,当然少不了也要背一些东西,但总比不分主次的背那些大部头的经典书籍要好的多了。

    在看过小赵熙的生活后,王静辉干脆将他从书房的书堆中解放出来,毕竟一个孩子将来就算是要当这个国家的最高元首,再怎么严格的训练也是挡不住其童心对外面花花世界的憧憬。

    “堵不如疏,真正的学问不是从书斋中就可以学到的,应该让他的视野更加开阔。我大宋的储君应该胸怀天下,志向高远,而不是一个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王静辉这么和皇帝赵顼解释道。

    赵煦的年龄还小,但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份天赋就已经锋芒毕露,这也是王静辉决定提前介入的原因——三岁看到老,虽然没有这么夸张,但王静辉也不希望当他接手的时候是一个小书袋,那样再来纠正可就太晚了。

    为了教导赵煦的功课,王静辉将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当成教材,用讲故事的方式来给未来的皇帝同时也是他的外甥传授历史的经验。也许赵煦年龄还小,还不能够完全理解书中的“臣光曰”,但在书中所描写的枯燥的故事在自己的姑父嘴中变成了一个个生动的故事,而书中所记述的历史人物,善恶美丑都一一活灵活现的表现在他的眼前的时候,小赵煦的学习动力就更足了,以至于他在勤学方面变成了他父亲的一个翻版——学习刻苦,非常爱读书,往往是现在的皇帝赵顼专门下令让人提醒皇子吃饭——数年前英宗赵曙也是这么做的,不过现在换成了自己的儿子。

    小皇子赵煦现在虽然不是皇帝赵顼唯一的儿子,但他却是皇帝的长子,如果能够顺利长大的话,那大宋的皇位在现任皇帝百年大行后必然是属于他的。就是这么一个地位尊崇的皇子,王静辉居然敢把他带出宫,在正月十六的时候到距离汴都七十里的小村庄中和农户一起吃饭生活了六天。

    王静辉和赵煦的身份是隐瞒成外地商人父子,交够了钱后便在农户家住下,至于他们的护卫则自己想办法在周边的客栈和民居中凑合一下。在这里小赵煦有生以来头一次见识到大宋最底层百姓的生活,距离汴都这么近的地方,居然还有人过年吃不上肉。为了照顾赵煦的身体,王静辉特意拿出钱来交给农户弄来一些肉,免得饭菜过于粗糙不利于赵煦的身体发育,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农户买来的居然是猪肉,这个时代最主要的肉食还是羊肉、牛肉,至于猪肉则被人称为“脏豚”,只有最底层的百姓才会吃。

    王静辉见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赵煦惊讶的目光中挽起袖子亲自烹饪猪肉。莫说赵煦这个大宋储君,就是只要家中稍微富足一点的家庭也不会吃猪肉,而王静辉烹饪猪肉的手段却显得的那样娴熟,直让赵煦看得目瞪口呆,不过他也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猪肉,而且……味道非常的不错!

    更加令赵煦震撼的是他们所寄居的农户家中的家主左手小拇指断掉了,本来以为是劳动时候的意外伤害,但王静辉看过之后沉思了半天不由得想起了什么,便出言询问,果然那名农夫是为了逃避保甲法而断掉了自己的小拇指。本来到这户农家不过是为了让赵煦体会一下下层百姓的生活困苦,但没有想到会碰上这种事情。

    王静辉也正是因为看到那断指才想起历史上为了百姓为了逃避免役法和保甲法所想出的绝招,他本来以为经过自己的干预,王安石的新法已经开始发生变化,至少为祸不会如历史上那么严重了,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太小看变法所引起的社会阵痛了,这还是离汴都不远的地方,算起来还是开封府和京畿路管辖的地面,而此时在开封府坐镇的是韩家兄弟的韩维,此人的人品和风骨和他的兄弟韩绛完全不同,还是非常值得王静辉称赞的,但是就是在这么一个不用对王安石阿谀奉承的韩维管辖的地面上还发生这种事情,其他的地方更是不用想了。

    小赵熙听过事情的原委之后几乎被惊呆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从来没有过过缺衣少食的生活,而农户自残身躯的做法更是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你应该还算是幸运的了,能够自残身躯逃过保甲法而没有受到官府的追究,应该是给底下的衙差送过好处了吧?!”王静辉没有理会旁边的赵熙,而是淡淡的问道农户。

    那个汉子憨厚的笑道:“这位先生猜的可真准!小人和那前来催讨的衙差有点姻亲关系,这主意便是他出的,然后便可不受保甲法所制。不过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用这种方法的,有些人虽然像我这样自残了身躯,还是一样要被官府抓去服保甲法的,甚至是被抓到狱中顿上几天也说不定!”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服保甲法呢?这样就可以免去断指之痛啊!”小赵煦用稚嫩的童音说道。

    “若有活路谁还愿意断掉自己的手指?!本来在太平年景中收成也勉强交了税钱,但去年雨水少,地里的庄稼也是收成少了许多,勉强交了税钱之后再碰上这保甲法,哪里还有钱去交?!家里面只有大儿子还勉强能够跟我下地干活,这保甲法又要求在农忙的时候去参加保甲,就靠大儿子一个人哪里能够忙得过来?没有办法才断掉自己的手指,两个人忙活了一个秋天才勉强将粮食打上来缴税度日!”农夫有些凄然的说道。

    “邻村有个秀才,考了多年也没有个出路,但是人家脑袋活络,到汴都的华英书院去学会计,三四年毕业后便被兴国银行给录取当个会计,结果人家一个村的人都跟着受益,比我们这个村好多了!”农夫的大儿子羡慕的说道。

    小赵煦看看王静辉,因为他知道兴国银行其实就是自己姑父开办的,问道:“到兴国银行当会计怎么会一个村的人受益呢?”

    “小王驸马是咱大宋老百姓的福星,知道百姓生活困苦便想法给条活路。像这种年景不好的年份,兴国银行都会借贷给急需用钱的百姓家,交的税也很低,百姓负担的起。但是听说今年河北那里大旱,兴国银行的钱都调往河北去赈灾了,所以在这些受灾还不是很严重的地区借贷的钱便少了,也不容易借出来。那个邻村的秀才是兴国银行的会计,便给本村人行个方便,把钱贷出来来应付今年的税粮,所以他们才有钱交保甲钱,我们村可就没有这个福气了!”大儿子说道。

    “除了兴国银行之外,天下不是还有很多钱庄么?再说工商银行也不可以么?”小赵煦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这倒是让王静辉刮目相看,毕竟才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能够知道这么多事情也算是难得了。

    “其他钱庄都是要抵押的!而且和兴国银行不一样,这工商银行虽然也是小王驸马创办,但在里面的股份并不多,说话还不能做主,再加上工商银行提供借贷的主要是商户,农户人家是不愿意涉足太多的,所以工商银行在这农村中贷出去的钱很少,就算是贷款,要求和其他大钱庄要求一般无二,都是需要抵押的!”农户的大儿子说道。

    “兴国银行难道不需要抵押么?那样农户逃了怎么办?!”赵煦好奇的问道。

    “这兴国银行可和其他钱庄不一样,农户同样是用自己的田地抵押,若是还不上钱,人家驸马也不会催你,如果连续几年都是大灾的情况下,兴国银行就干脆用公平的价格将农户手中的地买下来交给农户去种,甚至还要代交税钱。待到以后年景好的时候,农户就可以自己攒钱还账将土地从兴国银行手中赎回来,这一来一返虽然也要收利息,但却只有一成,比其他钱庄动辄四五成的利息可要低多了,况且要是把地抵押给别的钱庄,那到时候赎回也见得会让你赎!到底还是运气不好,今年的旱灾波及太广,整个河北都受了灾,那里连城市里面的人都要买青苗钱,还不上帐便有破家之危。还是小王驸马出钱将整个河北的青苗钱从官府手中买下来,不仅延期偿还,还继续贷给农户粮食、种子和工具,这真是大功德,不知道要救了多少人的命啊!否则大灾一起这逃荒的人还不把汴都开封给挤满了?!不过这也倒是苦了我们这片的农户,驸马虽然有钱,但买下整个河北诸路的青苗钱再加上给那里的百姓贷款恢复生产,就算再有钱也难免不支!”农户的大儿子惋惜的说道。

    “这位小哥谈吐不凡,想必是读过书吧?!”王静辉出言问道。那个农户从谈吐上是个地道的普通农民,倒是他的儿子说话挺有条理,所以他才比较好奇的问道。

    “我在小王驸马创办的蒙学中读书,因为家里面农忙再加上保甲法逼得紧,所以才回来帮父亲操持农务,不过我的两个弟弟还在那里读书,我会尽量供给他们完成学业,到时候好去汴都的华英书院去读书,等将来或是考科举,或是干脆在驸马的产业中谋个差事,都总比在这里种地要强的多!”农户的大儿子兴奋的说道,现实是残酷的,但人们总是满怀希望的去憧憬未来,与他庸碌的父亲相比,他早就为自己和自己的兄弟们谋划好了未来,只是王静辉觉得他还是太小,世间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顺遂自己的心意的!

    王静辉从袖子中掏出几贯交钞递给农户的大儿子说道:“小哥好志向,这里是一些薄礼,小哥也莫要耽误了学业,还是回去好好读书是正经事,即便将来考不中科举,到时候多读读书也是有好处的!”

    “不敢再多收贵客馈赠,说实在的,本村都会感谢贵客的,要不是贵客带着这么多人来这里住上几天让村民平白多赚上一点钱,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明年的保甲呢?先生已经给的太多,实在是不敢再收!”

    王静辉一行人二十多个,除了他和赵熙之外住在这家农户中,其余的人都散布在周边,也是这个村子比较小,几乎是每户平摊上一个,这也是这里的乡老公平安排所至。王静辉他们出手比较阔绰,但在他的严厉要求下不得暴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严加惩处,所以他们也跟着低调起来。王静辉也并非是刻薄之人,给本村的乡老一些银钱买来了很多肉食,除了给自己的护卫改善伙食之外,也算是让村民勉强过个好年,尽管现在已经快要出正月了。

    算算这些人的花费,在这五六天中每个农户至少也可以多收入一两贯钱,这对于他们无疑是天上飞下来的一笔“巨财”,这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也许忙碌了一年在交过各种杂税和留下必要的口粮之后剩余的钱也不见得会有这么多。

    王静辉最终还是说服了那个年仅十五六岁的孩子收下了他的馈赠,不过他心中却非常难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要十年了,总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大宋的处境已经改变了许多,至少比原来历史中的环境要好的太多——为此他也曾经暗中洋洋得意过,但今天看到这家农户的生活后,他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没有改变这个时代,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并没有因为大宋状况的好转而变得更好起来,这让他不禁生出了一种挫折感——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最受刺激的一次!

    王静辉带赵煦来到这里的时候并非是农忙时节,所以让赵煦下地干活体验生活这样的事情就免了,不过这几天农户家中同吃同住的生活经历给年纪尚且幼小的他带来的冲击是不可估量的——从锦衣玉食的皇宫生活到农户家中体验生活,这种巨大的差异让他还幼稚的心灵有着太多的想法。

    “为什么保甲法明明不好朝廷还要实行它?!”

    “保甲法的立意是好的,但是在执行过程中出现了问题,这并不是一时半会便可以解决的!”王静辉觉得自己面对赵煦那双清澈的眼睛头一次感到心虚,心中不禁暗暗的骂王安石那个老家伙。

    “既然出现了问题为什么不能够等修订完善后执行,那家农户已经被逼得自残身躯了,这还算是幸运的,其他人家岂不是比他还惨?!”

    “有些事情并非是你想停便可以停下来的!”

    “阿父不是皇上么?而介甫先生不是最大的官么?可以让他们到这里看看,难道就不可以停下来么?!”

    “人君和重臣都有他们的难处,人总是很无奈的,有时候明明知道是错误的事情,但还不得不吞下自己酿的苦酒,饮鸩止渴一条路走到黑!”

    “太祖皇帝不是说:‘天下道理最大!’么?难道就可以无视百姓死活?!阿父常说姑父学究天人,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姑父为什么不可以想一个办法来解决变法中的弊端呢?!”

    …………

    王静辉此时非常后悔,当他面临还是一个小孩子的责问的时候,心中真是无地自容,不过这中间的事情真的是很难和他说清楚。不过令王静辉非常欣慰的是,小赵熙真的变得懂事了,能够为百姓说话了,尽管这只是在道义的层面上,也许他有一天也会变得麻木不仁,但王静辉将会永远记得这次提问,他也不会让赵熙走上麻木不仁的道路——赵熙将来是大宋的皇帝,今天的大宋已经开始努力挣脱历史的怪圈,明天的大宋将会屹立在民族的高峰,这一切倒是有大半要在眼前还是个孩子的赵熙手中来完成!

第三百六十章 政治交换

    皇帝赵顼对于自己儿子的变化只能够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他没有想到这么点一个小孩子居然能够说出这么多的大道理,要不是幼稚的童音和娇嫩的身材的话,赵顼都要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已经十几岁了。

    惊奇归惊奇,皇帝赵顼对王静辉的教育方法是非常敢兴趣的,尽管他自己是从宫中读书读出来的皇帝,但却一直反对读死书,在朝中也非常看不起那些掉书袋的大臣,要不然王安石这样充满革新性的大臣哪里能够待在朝堂之上。

    不管怎么样,小赵煦的话虽然是实话实说,但无疑反应的是变法过程中的黑暗面。现在的变法条例已经与历史上有着太多的不同,已经推出的免疫、青苗、农田水利等诸法已经完全变样;在淮南东路、京畿路和两浙路所试行的均属法,中间由于王静辉在楚州和杭州巨大的影响力和众多追随者在其中任官,这淮南东路和两浙路的均输法都已经被“篡改”,就是当初有几个想拍王安石马屁的地方官员强行推广均输法,也被王静辉的学生和故旧不动声色的给收拾掉了,变法派对此既怒又怕,不过这两路财政上缴的数额逐年增大,杭州和楚州这样一州之地上缴的财政税收甚至能够顶得上一路的财政收入,只要钱没有问题,王安石也懒得多事为此招惹王静辉的不满,不过他手下的吕惠卿、王雱、谢景温等人对此可是大大的不满——他们无法这两路中捞取好处,甚至派出去的均输法提举官员想要捞油水,结果直接被王静辉一张弹章送到崖州去了。

    至于保甲法是王安石接着灭夏大胜的机会向朝廷上奏的新法条例,因为在熙宁三年三月的时候,地方官员赵子几上书说,他往来畿内诸县乡村,近年以来“寇盗”(指起义农民)充斥,当地敌不过。纵然有的捕捉到官,余党互相帮助,起来报仇,非常厉害。因此,他建议实行从前有过的保甲,归官府指挥“专于觉察奸伪,止绝寇盗”,即镇压农民的反抗斗争。四月,司农寺据此建议,制定保甲法但却没有颁行。办法是:乡村民户以十户组成一保,五十户为一大保,十大保为一都保。由主户中“物力最高”和所谓“有材干心力者”即最大的地主富户充当保长、大保长和都副保正。主客户有两丁以上者都要抽一人作保丁,训练武艺。每一大保逐夜轮差五人巡警,遇有“盗贼”报大保长追捕。同保内有犯“强窃盗、杀人、谋杀、放火”等案,知而不告,连坐治罪。保内如有“强盗”三人以上居住三天,同保邻人员不知情也要治罪。保甲法最终拖了四个月在灭夏战争进展极为顺利的时候开始颁布,先在开封府畿内各县实施,然后在各路逐步推行。

    王静辉开始的时候对保甲法认识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未从中作梗,但没有想到这保甲法最大的坏处便是在农忙时节也要进行军事训练,耽误农时从而造成粮食产量下降,看天吃饭的农民碰上灾年的时候本来生活就已经非常困苦了,再加上这么一折腾说不好地里的收成一年便荒废了,这同样也能够要百姓的命!

    对于保甲法在王静辉的眼中不过是保护地主阶级的利益,若不是官逼民反地主和当地的腐败贪官搜刮百姓太过厉害以至于活不下去,王静辉很难想象有什么能够让甘于太平生活的农民拿起菜刀造反。至少王静辉所知道的中国历史凡是农民起义基本上都是官府的腐败,外加地主的严苛盘剥,以前他不愿干预这块事情,无非是因为他太过天真——认为如果能够解决朝廷在目前阶段的财政困难,朝廷就不会加赋百姓,而地主对农民的盘剥也可以通过发展商业,使地主的目光不局限于土地而转向工商业,看来他所打算的一切都错了,还错的这么厉害!

    这也不能责怪王静辉,毕竟他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洞察先机,王安石的新法条例后世的历史书中所记载的都很详细,不过对保甲法只是一笔带过,对农田水利法则是大加赞扬,却忽视了各地烂修水利工程造成了诸多浪费。对于王安石的每一项变法内容,王静辉都曾插手干预过,不过就是在这保甲法上,也赶上了他的妻子正在怀孕的关头,他也没有放在心上,而且对保甲法所引发的弊端考虑的也是不够,才会有这样的后果。

    吕惠卿因为为父丁忧,回来后尽管在变法派阵营当中地位不低,但官职还是个崇正殿说书,最多参与新法条例制订,还没有达到曾布、韩绛、章淳那样有资格负责推广新法的地步。若是吕惠卿参与其中也许会小心谨慎免得被人抓住把柄,但是韩绛等三人严格的算起来还是好大喜功之徒,底下的官员摸透了他们的秉性之后便投其所好,这底下的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现在不光是保守派中有不同想法的人很多,分成了几个主要的流派团结在司马光的旗帜之下和变法派作对;就是变法派内部也是有着诸多不同的思潮,从人事、对变法认识的角度上也分成了几个派别,令人比较遗憾的是,这个被后世极为诟病的奸相吕惠卿所领导的小派别还是属于会做事、干实事的那一派。

    韩绛、曾布、章淳等人虽然是好大喜功,但终究还是愿意推进新法实施的,这不仅关系着他们的前途,同时他们也把自己终生的政治抱负寄托在王安石的变法上。不过有良好的愿望和有能力能够执行是完全两码事,而吕惠卿不同,吕惠卿在刚认识王安石的时候也是抱有同样的心思,后来他成为“护法善神”被大宋士林誉为“颜子”排在王安石之下的时候,他就已经迷失了。

    吕惠卿有着令人惊叹的政治嗅觉,为人也刚健果断,有才能有手段,在王静辉的眼中要不是吕惠卿走错了方向,这个人在二十年后完全可以成为比肩司马光和王安石的人物,不过现在这个“颜子”先生一边帮助王安石来收拾保甲法所造成的危害,另外一边则是将他和王安石来往的信件都仔细的保留下来——这小子知道王安石变法将全天下的人都给得罪了,借着王安石完成快速高升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要想和变法派共存亡,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干的。

    吕惠卿虽然也意识到王静辉在搞平衡,但他不愿意把自己的前途压在左右摇摆的王静辉身上,若是王静辉翻脸不认人,那在短时间内便可以让变法派陷入深渊之中,到时候变法派唯一的救命稻草便是皇帝,不过现在朝中数遍大臣公认的“受宠排位”便是驸马第一,王安石次之,司马光再次之。像这样将希望集中到一个人身上的做法,他吕惠卿可不愿意,他宁可自己掌握命运也不愿意受制与人。当然他可以被王安石所左右,至少王安石可以算得上是他的恩师——尽管他正在背后算计这个恩师还能够走多远,他是王安石在大宋士林中公认的最佳学生;要是让他受制于王静辉,那他在心中永远也不可以接受的——驸马是个外戚,他还是有这个“自尊”的!

    王静辉想要废除保甲法,顺带将还在三司条例司拟办的保马法连带废除,不过他这次却没有绕过王安石向皇帝上书,毕竟这次与以往不同——保甲法和还没有颁布的保马法在王静辉的眼中实在是想不出什么改良的办法,况且也没有这个必要,后面王安石还要打算改革军制,在王静辉看来这是十分有必要的,至于赵子几所上书地方小规模的农民起义,在军事上考虑正好可以用军制改革的方法来消除,要是治本的话就要另想办法了。

    董太师巷,这里依旧是大宋现任宰相的住地,这是太上皇英宗赵曙赏赐给王安石的府邸,距离皇宫的位置非常近以便随时召见王安石入宫。从这点上说,在英宗时代的时候,王安石还只是一个翰林学士颍王太子的老师而已,他能够享受到如此待遇除了当时王安石在士林中具有无比的声望之外,英宗赵曙当时对王安石的打算决非是“留给儿孙做宰相”那么简单,若不是赵曙身体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很难说就在英宗时代王安石便可以发动变法了。

    现在的董太师巷依旧繁忙——王安石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席宰相,在朝野尽管因为变法而产生很大的争议,但作为“天下第二人”依旧是风采不减当年。王府出入绝无白丁,这道门槛见证的也决非只是进身官门的势力之徒——王静辉的马车现在正停在王安石的家门口,等待门房的通报。

    王安石屏退家人后,便和王静辉相对而坐,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两人之间的关系只能够用月来计算,王静辉带王储赵煦出宫的事情王安石也知道——小赵煦从农户家中回来的时候,将那几天的生活详细的和他的父亲说了一遍,正所谓童言无忌,赵煦的话并不是针对任何一个人,但事实上由于所叙述的对象是当今皇帝,这本来是中立之言便成了对变法派打击的话,这样的话比任何大臣的弹章都有威力——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还是王储!

    王安石无法责怪小赵煦,但他却不能不怀疑——正如他的儿子王雱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驸马的政治动向是永远向一方保持忠诚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开出一个合理的价格来收买驸马,在这个时候也许就是驸马倒向保守派而借皇子之口来向变法派进攻。在这个时候见到王静辉,对于王安石的心中来说是十分复杂的,他不愿意结仇于驸马,同时也是因为驸马所作所为也没有任何利己损国的行为,这放在一个年轻人身上是一个极为宝贵的品质。

    王静辉从袖口中抽出一封信双手递交给王安石,“介甫先生,学生这里有件物事需要先生过目,还请先生看过后决断!”

    王安石接过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封信,严格意义上说倒是像一封状纸,从题头上看还是小王驸马名下产业上交上来供裁断的一份参考材料。王安石一目十行的看过后脸色大变,将这封信甩到茶几上说道:“这是诬告!驸马从哪里得来的?!”

    王静辉对王安石的激烈举动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是淡淡的说道:“介甫先生,吕吉甫在华亭县借富民钱来置田,并且还让当地的县吏来收租,这已经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了!事实上吕吉甫本人行事非常妥当,但是他派往华亭县专门里操办此事的家仆却极为嚣张,甚至连在下的产业也受到了胁迫,底下的人不知该如何自处,便写信请求学生的裁断,所以这封信上所记述的事情断不会有任何出入!”

    王安石听后脸色一暗,说道:“吕吉甫与某相识已久,怎么会做出如此事情来?!”

    王静辉漫不经心的看着王安石在那里对着这封信落落失魂的样子,吕惠卿的这份不良材料只是他手中众多关于吕惠卿及其兄弟的材料中的一小份而已,吕氏家族在两浙路大肆兼并土地的事情还没有被他抖出来,那是等着吕惠卿的尾巴露得更大的时候,一举掀翻他所准备的。王静辉现在拿出这份材料最主要的目的还是借这样的气势来和王安石好好商谈关于保甲法废立的事情,再者便是用以离间王安石和吕惠卿之间的关系。历史上司马光曾经出于朋友劝谏的立场还专门提醒过王安石,一旦变法失败便会有自己阵营当中的人站出来出卖王安石以求得自己的富贵前程,其实指得便是吕惠卿,王静辉此举也是免得王安石陷得太深,难以自拔。

    “介甫先生,这封信还是由您来转交给吕吉甫吧,毕竟吕吉甫是‘护法善神’,这件事学生也就当过去不再追究。不过先生,学生斗胆有言,不知当讲不当讲?!”王静辉淡淡的说道。

    王安石不知道王静辉心中是如何想的,但他却明白“政治交换”,要是换做司马光身上,就是身处劣势司马光也未必会让王静辉如意,这并不是个人品性高低,完全是从政治上考量的变通能力,司马光比王安石差了许多。王静辉所需要的就是以此来获得王安石将保甲法拿出来做交换,同样这么一封信如果是落到王安石手中,也省的自己再写一份给王雱了。

    变法派不是铁板一块,是各方小流派为了一个共同的利益目标而团结在王安石这面大旗之下的综合体,在变法派各方利益小团体中,要说矛盾最大的还是以王雱为首的“衙内派”和吕惠卿兄弟派。吕惠卿看不起王衙内的骄横跋扈,而王雱则自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变法派二号人物”,外界把吕惠卿比作颜子,同样也引动了王雱的妒嫉。再者说来吕惠卿的施政方针比王雱更加稳妥,他在地方上长期担任基层官员,非常了解大宋政治官场利弊,相比王雱可不是强了一点半点。正因为资历上的不同,同为变法派中坚,在变法派走向上两者之间经常发生矛盾——王雱过于激进,倒是吕惠卿有意无意的降低变法速度,至少他本人在审阅变法条例的时候会制定更加细致的条文——尽管他知道这些变法条例一旦到了基层能够坚持落实多少很难说,但他只是负责完善变法条文,王安石会记得他的尽职尽责,然外界官员则会把帐都算在王安石的头上……

    王静辉对王雱还是吕惠卿都没有好感,尽管这两个人目前来说根本不可能和他相提并论,但这两个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喜欢善于用阴谋诡计来陷害政敌,这才是王静辉所顾忌的,他不知道吕惠卿是怎么看他的,至少他知道王雱可是不止一次的来算计自己了,他若是不给王衙内一点厉害尝尝,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也会让外人觉得自己太过软弱!吕惠卿正好可以和王雱在智谋上平分秋色,这个对手算是王静辉免费给王雱找的,虽然有些便宜了王雱,但想象吕惠卿这个人物居然在失势被流放后,邓绾等人还极为顾忌此人力阻吕惠卿回京养老,可见这个“颜子”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王安石听了王静辉的话后抬起头来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对方,双方沉默了一会儿,王安石说道:“吕吉甫是某的学生,某会让他给改之一个交代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新变法派

    王静辉听后摆摆手说道:“这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先生只需要在私下的时候安排一下即可,毕竟现在朝中反对新法的人众多,吕吉甫又是特别之人,一旦外传终究还是对先生变法产生很大的影响……”

    在情感上王静辉自然是希望能够借着王安石的手将吕惠卿打入十八层地狱,这样最为保险,而他最开始想要通过王雱对吕惠卿下手,这样做还不足以产生这么明显的效果。不过王安石也不可能真的这么做,就算铤而走险最终的结局恐怕也是和王安石结下了仇怨,今后要再想借王安石之手行事,那就不这么方便了,是以王静辉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以商量退让的口吻,为的便是不要激怒王安石。

    “改之,平心而论你对变法是何看法?!某与你相识已久,可以看得出来你不同于君实!”王安石不待王静辉把话说完,便沉声问道。

    王静辉听后稍微一愣,然后笑了笑,王安石的提问固然有些突兀,但两人心中都明白最终两人会有这么一次坦白些的交谈。王静辉非常期待这样的机会,但以前自己的身份重量还不够,王安石也没有到黔驴技穷的地步,现在王安石的变法已经开始进入了瓶颈状态,进退都有些茫然,而天下的士子也都密切关注着朝局的变化,对于大宋是否还需要变法与否也是分歧很大,在这个时候唯一能够有资格并且和王安石进行深入讨论的人也唯有王静辉和司马光少数几人了,而司马光现在虽说不上是王安石的死敌,但两人的关系也进入了冰点阶段,哪里还有这份心情?!

    “介甫先生的意思学生明白,不过学生的理解的是大宋不能不变法!”王静辉毫不回避的看着王安石,“大宋变法并不是单纯的解决财政困难,尽管先生投身变法一途的初衷和太上皇与皇帝启用先生都是为了解决大宋以前所面临的财政危机。不过以学生看来一个国家的财政总会有低潮和高潮之别,这本身不足为奇,但有些事情绝对不是钱所能够解决的了的!相公可曾注意到,自熙宁初年开始朝廷财政就已经开始盈利达数百万贯之多,并且逐年增长,虽然朝廷一举扭转了长时间以来财政亏损的局面,但是百姓可曾从中获得什么好处?!”

    王安石心中一动,但王静辉摆手打断了他想要说出的话:“百姓税赋名项并没有减免分毫,其实即便是朝中大臣心中也都明白,在受灾地区朝廷所减免的税收和赈济粮的发放,甚至是朝廷现在正在进行的厢军屯田,十贯之中的专款发放到人头手上也不过是三四贯而已,百姓还是一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学生以为变法的最重要目的是让百姓能够获得更好的生活环境,过上更好的日子;而朝廷能够改善财政现状,国力上升并且建立强大的武装力量来保护社稷和百姓。现在朝廷是开始富有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学生甚至可以预言未来二十年当中,我大宋的财政收入将会年年处于上升阶段;国力上升的同时我大宋也灭掉了几十年的宿敌西夏,并且还能够对北方的契丹进行震慑甚至是威逼。介甫先生,可是我们的百姓呢?他们在这几年当中又得到了什么?!”

    王安石听后沉默了下来,王静辉继续说道:“先生之变法过于注重‘理财’,虽然学生对此也是深表赞同,但对于先生在变法过程中的一些政策却不敢苟同!学生遍历先生之新法条文,基本上每一项变法的背后都会给朝廷带来一笔财政收入,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不过却没有看到新法条例中有些政策的实施固然会给朝廷带来一贯之收入,但却给百姓带来十倍之赋税!也就是说,变法取得效果的同时也在增加百姓的负担——这并不是先生的初衷,而是由于变法条例中一些不妥的条例给下层官员予以钻空子的方便所造成的!”

    王安石说道:“新法条例纵有不妥,但大多数都是在一地进行数年的试行后才会加以推广,又怎能够给百姓造成新的负担?!”

    “大宋疆域广阔,各地民风民俗又有极大的差异,先生所冥思苦想出来的变法条例初衷是好的,但又怎能够以偏概全呢?!青苗法和免役法暂且不说,就是最近的保甲法,若不是学生亲眼所见,也很难相信百姓为了在农忙时节逃避保甲甚至会自残身躯,以学生之见这保甲法实施后的效果与朝廷和百姓所付出的代价实在是不成比例!”

    “赵子几上书然后制定保甲法这也是为了百姓避免盗贼反叛所侵袭,纵然在农忙时节也进行保甲有错,但这保甲法也是好的!”王安石说道。

    王静辉听后冷冷的说道:“赵子几可曾说起为何连京畿路附近都会有反叛盗贼出没?还不是因为地方官员收税太重,治理严苛所造成!保甲法不过是往开锅的水里面加入凉水,只能够暂时治标却治不了本,甚至会将矛盾隐藏的更深,他日一旦有变则变成横祸!要知道百姓若不是实在过不下去,哪里会提起刀枪反对朝廷?最根本的解决办法便是最大限度的减免百姓的劳役和赋税,使其能够安心生产,这在几年前朝廷即便是有心也无力,但是在现在却完全可以做到!”

    王安石听后又默不作声,王静辉见此也是叹了口气说道:“先生一心为国操劳,学生是佩服不已的,在变法上也是对先生的新法条文拾缺补遗提出建议,无非是为了更加完善新法条例,绝无阻碍新法之心!”

    王安石非常固执,也许是他所面临的压力太大的缘故,所以外界对新法的评论很容易挑起他那跟早就变得非常敏感的神经,王静辉也不指望自己能够说服王安石和他成为一路人,事实上两人所坚持的理念偏差实在是太大,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去。不要说是王安石向王静辉靠拢,就是王静辉在熟知历史后,还能够轻易向王安石输诚么?!

    王静辉虽然在脑海中描绘出了一个比较理想的世界,但这却不是这么好完成的,就如同王安石一般,两个都有着各自坚定理想目标的时候,他们两人是谁也不能够后退的,不过好在两人最终目标都是建立一个强大如汉唐一般的大宋帝国,这才使得他们之间有着合作的可能。

    不管王安石听进去了多少,王静辉心中并不是很在意的——他的请求暂停实施保马法的条陈已经得到了王安石的默许,翰林院正在结合各地情况进行修改——说是修改,就连王安石自己在得到非常确切的情况汇总之后,也不认为这么一部新法条文还能够回到实施过程中来——这完全是皇帝赵顼为了顾全他们君臣二人之间的情谊才给王安石的保甲法一个体面的下场机会。

    至于吕惠卿在王安石将他侵占田产的证据丢在眼前的时候,也做了一些辩驳,将责任推到家仆的身上,不过就这份证据而言,吕惠卿的辩驳未免太过苍白了些——这份东西要是到了御史的手中至少也要参他个治家不严,而谁不知道他吕惠卿治家御下颇有手段,几百人穿过城市而波澜不惊,又有谁会信,到时候他“颜子”形象也就彻底完蛋了。

    吕惠卿对驸马这种做法感到非常吃惊,除了在心中暗骂那个不懂事的家仆怎么不开眼,居然侵占到驸马的田地上去了,心中倒是一凛,对驸马倒是更加上心了。对于保甲法被废而保马法胎死腹中,吕惠卿也知道这也是驸马的手笔,反正这两件事也不是自己所主抓的范围,他倒没有反对,只是觉得对变法派的处境感到担忧——更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感到担忧。

    熙宁四年的五月,大宋统治高层已经形成了统一的意见,开始有计划的对农业进行减税,并且计划重新厘定工商业税率——小王驸马的《税务与国家财政》一书二十万字已经交由商务印书馆刊行,此书已经被大宋皇帝亲自题写书名并且发诏天下,为天下官员所读之书,这次大规模改订工农商税率的理论基础就是来源于这本书的内容。

    与王静辉的一本接一本的经济理论书籍给王安石带来的震撼不同,小王驸马在熙宁四年的六月上书皇帝赵顼,建议以王安石与司马光为首,开始着手裁并州县,整治军事力量,重新编排新的军事制度以满足未来的军事行动的需要。

    这本著名的奏章在表面上只是真正的“熙宁盛世”的开端,从奏章上奏的那天起,在宋朝君臣不断努力下,宋王朝前后经过了长达三十年的经济高速发展阶段,中间虽然也有很多战争的发生,但经济发展一直就没有慢下来过。不过真正的历史当事人却皇帝赵顼、王静辉、司马光、王安石、文彦博、曾公亮等人都知道后面还有一份长达十五万字的《石辉奏折》——王静辉主动向王安石发出了邀请,用了一个月的时间相互参谈后联合写出了这份“新变法派”奏章。不过这份《石辉奏折》的原本却是王静辉写出来和王安石交流用的,王安石在这份奏章的原始文件中则看到了新的天地——王静辉不仅仅提出问题和给出了自己认为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并且还作出了详细的解释,这让王安石收获颇多。最让王安石感到惊奇的是,这份他们相互交流的奏章并不是在短时间内写出来的,而是从熙宁二年便已经开始写了。

    虽然这份《石辉奏折》在大宋统治高层中所传阅,但王静辉却拒绝了王安石以自己独属作者的要求,并且将王安石的名字排在了自己的前面——以此来表示自己对朝廷变法的支持态度。王静辉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出于调和他与王安石之间的关系,另一方面他打算亲自出手从正面给王安石施加巨大的影响——王安石变法以来从来就没有顺利过,当几种新法条文出现了不同的问题后,王安石自己除了用自己的影响力和政治手腕来维护变法派的利益,另外也对出现的问题进行反思,王静辉就是算准了现在就连王安石自己也对变法是否有必要继续下去而感到迷茫——王安石已经黔驴技穷,在这个时候,他可以给王安石再打开一扇窗户,让他继续走下去,王安石就算觉得与自己的初衷不符,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只有选择王静辉所提供的道路。

    在王静辉所看来,大宋的财政危机虽然暂时得到了很大的缓解,但却没有得到根本性的解决,不过是将矛盾继续掩藏起来留给后人罢了。现在对于大宋来说外部政治局面空前大好,在消除了西夏这样的心腹大患之后,大宋将会有更大的精力来注重治理自己的内部问题。王静辉也认为应该趁着王安石、司马光等人还活着的时候,应该利用他们的强大无比的政治声望来解决大宋深层次的问题,在王静辉的记忆当中他们两人都是同时在1086年去世的,距离现在的寿命也不过还有十二年而已,这个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也唯有借着他们二人的大旗才可以破开所有的阻力,完成自太祖太宗时代所种下的种种政治体制缺憾。司马光和王安石两人的真正价值就体现在官制改革和军事改革之上,只有他们才可以让所有的官员都闭上嘴巴乖乖服从改革。

    王安石是出了名的不怕花钱,他讲求的是开源,这正与他的老朋友司马光的政见相反,而王静辉给王安石提出的第一个建议便是开始紧缩财政尤其是对行政性财政支出进行紧缩,其中最具体的落脚点便是在裁撤合并州县,这样做可以大大缩编大宋官员体制,并且还会免除更多百姓服劳役。这么做的结果也是可以降低役法给百姓所带来的灾害,更重要的是这一直是司马光所倡议的事情,只要这两个人能够同心干一件事情,那基本上就不会有太大的阻力,取得成功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王安石现在就是缺一场成功来壮大自己的政治声望,虽然这也需要和司马光相互合作,但总比没有的强!

    裁并州县是将以往宋制的八个等级的县裁并成为京畿直辖县、大、中、小四个等级,并且将户数不满一千户的县全部裁撤合并,这样一来大宋除了新收复的西夏领土之外,全国的县级行政单位将会减免合并到七百个以下。这样做的最直观的结果便是大宋臃肿的官员体制也许依然不会因为有一千多地方官员减少而达到“减肥”的目的,但地区行政体系将会更加精练——这样也就达到了王静辉与王安石所商议的精简行政机构和臃肿官僚的第一步,然后才会想办法对上层的官制体系下手,真正解决大宋长期以来存在的“叠床架屋”的官制体系。

    其实更加令王静辉感到兴奋的是,一旦州县裁撤合并完成,至少会有十三万百姓不用再服差役。也许十三万百姓和一亿的人口总数量不成比例,但这对于解决大宋日益尖锐的内部矛盾有着非常的意义,尤其是对于恢复王安石因为保甲法而变得日益狼藉的声名有着巨大的帮助。王安石也曾因为裁撤合并州县会砸了至少一千多个官员的饭碗而担心,但一想到十三万百姓可以不用服差役,这中间巨大的差距还是让他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当然这些被砸饭碗的地方官员可以由朝廷发放一定的补助,前往岭南、南洋或是西夏担任官员,那里正是缺乏官员的地区。

    一如王静辉当初所料的那样,当王安石提出裁撤合并州县的奏章之后,朝野之间引发了巨大的争议,大宋三大报纸全面跟进报道,士林中人也展开了激烈的辩论——大宋三大报纸的编辑都是非常牛的,他们的眼光比考科举的审卷官员还厉害,所刊登的文章无一不是精品,除了有非常可观的稿费可拿之外,真正能够让士子们所看中的是能够在报纸上发表文章也同时可以被有实力的朝廷大员所看重,或是加以提拔,或是直接招入幕府,这就好比是唐朝时期的“行卷”一般。

    当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王安石公开的政敌——司马光终于在几天之后,王安石上呈了更加详细的裁撤合并州县的方案之后,他终于在《大宋新华报》、《大宋明镜报》上发表了自己的建议——非常赞同王安石的主张!

第三百六十二章 分裂

    这是一场规模宏大改革的序幕,虽然王静辉现在对中国历代的朝廷官制进行研究比较,还没有提出一个能够令王安石非常信服的体系,但总体官制改革自下而上的顺序已经为两人形成共识。高层官制体系暂且不管,在兼并州县后能够让底层官员体系得到有效的改制,这却能够使得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其中的好处,唯一的坏处便是那些受到精简的官员难免有些“怨望”,不过无论是王安石还是司马光心中对此都不屑一顾,王静辉一直是“老好人”的形象,也害怕这次改制会得罪太多的人,但好在这顶大帽子已经带在王安石和司马光的头上了,再坏也轮不到自己,他也乐得出让这份功劳以换取自己的平安。

    天章阁侍讲王雱在得知朝廷最近做出的种种改革政策之后,他却看到了这其中所蕴含的风险,但是一方面他在这件事上无法改变父亲的决定,另外一方面他也同样为背后所能够改变变法派的声名利益所吸引。不过他心中依旧非常的不舒服——这些都是王静辉所策划,即便改革的最终条例有所不同,但大体上还是体现了驸马的思想和意志。这是最让王雱最为恼火的——他坚决反对变法派和驸马的合作,因为驸马在变法的问题上一直是左右摇摆不定,除了在其影响力巨大的淮南东路和两浙路对朝廷的变法条例阳奉阴违,肆意的改变变法条例的实施办法之外,甚至还公开地阻挠变法进行,最为让人生气的是趁着河北大旱的机会来由银行接收青苗钱干脆让天下看了变法派的笑话,这是他所不能够容忍的。

    不过王雱再怎么生气,对于驸马他还是无计可施的,而王安石在这个时候因为王静辉对他的公开倾谈多少改变了以往的看法,两人在变法问题上正在展开积极而坦诚的讨论,尽管分歧依然很多,但王静辉的处事态度和智慧则更加令他心折,如同他和司马光之间的关系慢慢好转一样,不过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显得更加深一些——毕竟是王静辉努力向王安石靠拢,这也是王静辉觉得现在的政治环境已经大大改变,他如果再像以前那样靠挖王安石墙角来壮大自己,那王安石所领导的变法派很可能将会提前退出历史舞台,和保守的司马光共事会令他更加难受。

    王雱心里不痛快,但吕惠卿比他还不痛快——王衙内这段时间没有少找他的麻烦,吕惠卿早就在心中有所明悟,王雱会在田产的事情上和他相互纠缠,他也不怕王雱,不过他没有想到王雱会这么绝,把他兼并田产的事情给慢慢的透露出去了——对于吕惠卿这样的人来说能够踩到他的痛脚的地方除了让他贬官之外,就是有损他的名声了。

    无论在什么时候,清流总是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他们也许倒向一个政治流派,但对于那些清介如水的官员,即便是对方与自己政见向左,也会非常敬重对方,他吕惠卿在清流中还是非常有“市场”的,至少被天下士林认为是“颜子”。王雱的手太黑,居然在吕惠卿最珍视的“名声”上下手来打击他,完全不顾忌两人同为变法派的情分。

    对于最近闹得纷纷扬扬的吕惠卿兼并民间田产一事,御史台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在这个时候还并不像王静辉所处的的历史时空那样,王安石彻底清洗了御史台,换上了蔡确等人,这个时候的御史台中保守派的实力尽管受到了打击,但依然保有深厚的实力,弹劾吕惠卿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王安石虽然在某些事情上有些执拗和糊涂,但精通权术的他首先便将驸马王静辉给排除在外,而自己亲生儿子所做的手脚自然也瞒不住他的眼睛。对于变法派内部出现的分裂,王安石心中一直就非常清楚,不过是为了变法大局的着想他一直装做看不见,但并不代表他是个糊涂蛋。

    王静辉也没有想到自己放出的这一招“闲手”会被王雱发挥的如此淋漓尽致,更没有想到王雱为了打算日后领导变法派而将吕惠卿的声誉败坏的如此之惨,这倒让他有些喜出望外了,由此而引发的变法派内部分裂的趋势更是让他感到自己先期所做的工作非常值得,简直是超值回报。变法派内部的分裂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因为变法派的高层除了王安石之外基本上都是政治投机分子,吕惠卿在能力上虽然出众,但并不能够遮掩其他人平庸的资质,人平庸一些也没有什么,就怕被权力的欲望遮蔽了自己的目光,不幸的是变法派中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是以像苏辙这么有能力的人也打了退堂鼓退出了变法派阵营转而倒向了王静辉。

    按照历史经验,变法派还稚嫩的很,他们还没有经历太多的考验,能不能成熟起来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考验。在王静辉所在的时空中,变法刚刚开始就有分裂的苗头,王安石失去权柄之后变得愈演愈烈直至最后分崩离析,失去了成为一个成熟政治集团的机会。不过现在变法派内部分裂早早的就暴露出来,而王安石还正深受皇帝器重,如果没有其他骤变的事件发生,可以预见其把持大宋权柄至少还有五六年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来重新整合变法派了——这也是王静辉隐隐向王安石提出的建议之一,纯净变法派能够使得变法更加事半功倍,当时王安石对此并不重视,不过现在他对王静辉先前隐约透露的建议开始慢慢重视起来了。

    吕惠卿兼并田产本来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在宋朝的政治生态圈中,官员兼并田产,广置物业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按照其品级的高低,或是在自己的辖区内干这种事,若是品级足够高,完全可以做到跨地区兼并田产,朝堂之中像王安石、司马光这样清介如水的官员虽然也有,毕竟还是极为少见的,其余之人若说有什么不同,那就看谁把自己的屁股擦的更干净了。

    吕惠卿这样兼并田产被人给捅出来对于他一向持有的“清名”非常不利,再加上王雱从中做鬼,不仅自己所掌握的御史弹劾吕惠卿,保守派御史更加不甘落后,一时间弹章如雪花一般飞向了皇帝的案头,原因就只有一个——吕惠卿的官职其中之一便是崇正殿说书——自英宗赵曙时代开始,当时摄政的曹太后便出于快速培养君主能力的考虑,引入当时的大儒和名臣给皇帝做老师,他们也许官职上并不高,但能够给皇帝做老师,陪皇帝读书,这是莫大的荣耀,日后前途也不可限量。现在吕惠卿在道德上出了问题,那自然是不可能再兼任这个职务了,换言之便是吕惠卿反而因为这个职务的显要清贵反而断送自己的政治前途。

    皇帝赵顼对吕惠卿虽然说不上如同王安石一般敬服,但绝对是非常看重的,可惜就是这么一个人在道德上出现了问题,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更要命的是吕惠卿兼并土地的对象居然是他的妹夫,这不仅让他更加气愤——相比王静辉的功劳而言,所给予的赏赐可以说是无法相提并论的,但就这样还受到别人的盘剥,若是不为自己妹夫出口气,这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的妹夫了,不过吕惠卿也是变法派的重要人物,更是被公认为王安石的好学生,如何处理吕惠卿不能不顾忌到王安石的想法和感情。

    王安石很快的便被征召入宫,在一番长谈之后,吕惠卿的问题便被他们两人所决定,不过由此变法派的纯净行动也拉开了序幕,王安石终于开始舍得对自己的阵营进行一次大手术了。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大宋汴都驸马府的听雨阁中,王静辉一身麻布白衫负手而立,他的身后却跪着几个人。

    “你们的孝心我领了,不过西夏诸事初定,内部还不算稳当,你们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给师母拜寿,这置朝廷边防重事于何地?!”王静辉没有转过身冷冷的说道。

    王静辉身后跪着的几个年轻人便是一直在西北的无心、天机、济成、关良、永仁、鼎澄、佩澄等人,而最近的那个便是已经改名为王顺的冰封。再过五天便是蜀国公主的生日,他们在半个月前便商定赶回汴都为主母拜寿,同时也是希望王静辉能够收回将他们逐出门下的决定——王静辉给他们的恩惠实在是太过深重,要让他们和驸马割断关系,这实在是让他们每个人都非常难受,因此想趁着拜寿之际请王静辉收回成命。

    “镇燕城和兀剌海城已经扩建完毕,十万定西军驻扎于此,契丹纵有强兵亦难攻取,河套平原稳如泰山!学生几人日夜思念先生和主母,若是不能回来纵有天大军功又有何用?!学生几人别无他求,只望先生能够允许学生回归门下,日日服侍在先生身旁!”无心昂首说道。

    “稳如泰山?!哼哼!好大的口气!”王静辉冷冷的笑道,“你们可知太祖太宗北伐之事?!你们知道涅心现在在哪里么?他正在辽国大定府!辽国那边正有事要发生,只是交通不便又深处敌国内情不清,所以还没有发信息给你们注意防备,日后若是有需要,你们就要从辽国的西南进行威慑,现在你们跑到汴都来,到时候我去找谁来统筹西北?!”

    无心十二兄弟对王静辉崇敬非常,已经无法用一个“先生”来概括,他的话虽然不重,但已经足够让他们几个将身躯更加靠近地面了。刚才无心还敢说明自己来汴都的来意,但现在几个人谁也没有胆子来应王静辉的话,尤其是听到老二涅心居然亲自去了契丹大定府,更加可以猜测这背后一定蕴藏着天大的秘密,宋辽之间现在看似平静的背后又要掀起滔天巨浪?!

    “都跪着干什么?!”赵浅予漫步走进听雨阁,她在后院听到红月说几个师兄从西夏返回汴都给自己祝寿,结果正在听雨阁被先生痛骂的时候,便匆匆忙忙赶来劝慰。王静辉将学生逐出师门的内情她心中非常清楚,这十二弟子连同红月都是王静辉最先从街上救回来抚养长大的,其中关系最为亲密,远非后来的弟子所能够相比——毕竟王静辉的精力有限,只有无心这一批是他亲自教导,后来的学生虽然也是经过严格训练,但他的事务实在是太过繁忙,根本不可能再向以前那样手把手的教导学生了。尤其是和蜀国公主成亲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并没有孩子,他们夫妇二人和这些学生之间的关系与家长和孩子之间没有什么区别。

    这么亲密的关系还能够让王静辉下狠心将他们逐出门外,无非是想给他的学生找一条好的出路,日后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蜀国公主对自己丈夫心中的想法可是非常通透,二人几年夫妻下来可谓是心灵相同,他这点儿小算盘是瞒不过妻子的。也正是王静辉的遮掩才更让赵浅予心中更加黯然神伤,若不是自己特殊的身份,以丈夫大宋状元的名头加上不世才华,不难成就自己的一番事业,也用不着现在这么做了,之所以遮掩为的就是不让自己内心愧疚。

    无心等人看到赵浅予走进听雨阁后,如同见到救兵一般,再看到站在蜀国公主背后眨眼睛的红月后,心中更是明白这是红月给他们来解困的,心下感激非常,可惜一想到就连一直跟随先生学习医术的老四洛心也被先生赶出门去,心中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静辉在看到赵浅予走进听雨阁后,一直板的冷冷的脸色快速“解冻”,不过还是有些气恼的对无心等人说道:“主母都已经让你们起来了,还不快起来,都跪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众人听后立刻站起来,不过脑袋还是低着,只有永仁向赵浅予躬身说道:“我们师兄弟几人算计着主母的生辰快要到了,便合起来准备了几样小东西,也算我们几人的一片孝心,还请主母成全!”

    永仁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一份礼单,上前交给红月,由其转交给赵浅予。他们几人在西北的时候就已经算计好了,知道事情能否有进展完全就在赵浅予身上,先生虽然严厉,但却是对主母百依百顺,只要主母开口,那这件事就差不多定局了,是以他们给赵浅予准备的礼物是非常尽心尽力的,一方面这礼物关系到能否让主母开心,另外在先生成婚后,主母也是对他们悉心照顾,尤其是最小的冰封和红月,更是得王静辉夫妇宠爱。

    赵浅予对他们几人送什么东西到不是很在意,不过这也是学生送来的一片心意,便随手扫看了几眼,正在这个时候,无心叫过在听雨阁中侍候王静辉的小厮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师弟,还请让外面的人将礼品呈送过来给主母过目!”

    无心等人是第一批王静辉随身弟子,不过在无心他们跟着王静辉的时候,就已经有一些被王静辉收留的孤儿在被精心培养了。想想王静辉到底收留了多少孤儿,就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些孤儿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做随身弟子的机会,要说现在侍候在其身旁的小厮百里挑一也不算过分,他们都是经过最严格的礼仪、学识、武功等等训练后,经过层层选拔才有这么“十二”之数,在无心他们被逐出师门后才来顶替的。如此严格选拔的随身侍从,难怪连王安石都侧目不已,比较熟悉驸马作风的汴都权贵们对这样的侍从也唯有羡慕不已。

    无心他们准备的礼物都是西夏皇宫中所收藏的珍品,地处内陆的西夏自然没有大宋物产这么丰富,不过想想西夏王朝横阻在丝绸之路上,几十年下来所珍藏的宝物也是不计其数了,纵然大宋这几年来不断的从海上开拓进取,西方的珍奇物品来到大宋也不在少数,但有很多东西大宋是绝对没有收藏的。

    不过最有意思的还是富弼、种谔、王韶和杨崇岳,他们在得知无心等人想要从西夏皇宫中搜罗些物件送给蜀国公主当寿礼的时候,想都没想直接就让他们进去任意挑选了。皇族对驸马夫妇的宠信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想象的,赵浅予两次生产,内廷赐下的珍奇不计其数,这连司马光都没有吭声,富弼他们犯不着来阻碍无心他们,况且无心是种谔的爱将,而冰封又自动放弃攻打兴庆府,这份人情是无论如何都要还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团聚

    无心等人所呈献的礼物都是西夏皇族苦心收集宝物中的精品,考虑到王静辉的豪富,那些俗气的黄白之物都不在入选之列,在一些专门人才的辅助之下,精挑细选了十几样看似清淡但却价值连城的宝物作为寿礼。

    宋时佛教之兴盛虽然还没有到达朝廷下令尽佛的境地,但在文化上佛教正处于和本土文化道教、儒教融合的重要时期,如王安石、苏轼等人对佛教经典的理解是极为深厚的,和佛门中人也有着很深的来往。赵浅予虽然知道丈夫鬼神不忌,但却虔心向佛,无心等人的礼物中最让她欣喜的是那尊整体用和田美玉雕琢而成的六尺白玉观音像。

    饶是王静辉见惯了这世间稀奇珍宝,但面对无心等人所呈献的寿礼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尤其是那六尺高的白玉观音像在他的眼中是如此不可思议——这么大的羊脂白玉观音像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通体圆润光洁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这已经不能够用“价值连城”四个字来形容了,“当世奇珍”也不为过,这些学生可真是有心了!

    “海容,把里面违禁的东西给挑出来,免得你这些师兄们被有心人给蒙骗了来害我!”王静辉冷冷的说道。

    正是无心请去呈献礼物的那个小厮,站出来对着十几样价值连城的礼物进行仔细的分选,经过挑选之后只剩下不过三四样东西留下。无心他们看过后心中明白过来——他们挑选东西只顾得挑选最好的了,却把等级给忘了,这些东西本身就是西夏王族所收藏,上面什么龙凤之类的违规东西实在是太多,尽管当今朝廷对这种礼制卡的并不严,但有些东西只有一个人能用——皇帝!

    海容挑选完后站回到自己的位置,虽然有大部分的礼品都违规出局,但幸运的是那尊六尺高的羊脂白玉观音还留了下来,尽管它并不是最珍贵的,不过无心他们却知道这观音像是主母最喜欢的,说不好再过上几个月等到太皇太后生日的时候,这观音像正好可以做礼物转送给太皇太后。

    赵浅予走到王静辉的身边轻笑着说道:“这能够怪无心他们吗?就是连你自己也分不出来吧!”说完便转身对无心他们说:“这是你们凭自己的本事得来的,这次我就收下,不过下次就不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了。你们也是风尘仆仆的从西北日夜赶过来,我已经吩咐过了,你们就随红月下去先休息吧,房间都是你们以前住过的,一点都没有变样!”

    王静辉听了妻子的话后脸上一红,他确实对这些礼制上的东西懂得不太多,不过他却明白宋朝是儒家治国的巅峰朝代,儒家所信奉的思想核心便是“礼”,什么人可以用什么东西,这是半点都不能错的,搞不好自己就会在这阴沟中翻船,所以他不懂没有关系,他可以训练一批人精通这些复杂的东西。海容便是跟随赵公公学习武艺的人才,顺便也要学习各种宫廷礼节,所以王静辉一看到这些东西上面的龙纹凤纹器物,第一个便先想让海容鉴定一下是否违制,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婆揭了自己的老底,让他在学生面前差点儿抬不起头来,除了苦笑以遮掩自己的窘迫之外,便如木头一般站在老婆身边了。

    无心他们是最早跟随王静辉的,那个时候王静辉还不认识赵浅予,自然也没有想到会有一天成为驸马,在培养人才上就根本没有想着加上皇家礼节方面的学习。不过要说对礼节的学习和理解,他们确实随便挑出一个都比他们的先生要强的多,只是在挑选礼物上疏忽了。

    不要看王静辉在和皇帝与大臣们之间交往上,对礼节并不看重,但他是出了名的谨小慎微,这种习性也深深的影响了他的学生。尽管自己费尽心机挑选的礼物大半都被剔除,但主母说的那几句话中却饱含深意,细细品味的话就可以明白主母可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同时在得知自己以前在驸马府中的房间到现在依然原封不动的保留着,这恐怕还是王静辉的想法,一时间感动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是默不作声的向驸马夫妇行礼后,在红月的带领下走出听雨阁。

    “其实留他们在身边也很好啊!为什么非要把他们都逐出呢?他们可都是你的心血所凝聚啊!”赵浅予轻轻的伏在王静辉的背上悠悠的说道。

    “孩子终究会长大,我不能够照顾他们一辈子,况且他们有自己的远大前程,我不能够挡了他们的路!”王静辉说完转过身将妻子抱在怀中说道:“他们很好,很孝顺!不过鸟儿终究是要高飞的,如果老是趴在窝里,那岂不是显得你老公太无能了些?!”

    赵浅予被王静辉逗笑了,不过还是有些紧皱眉头的说道:“这些孩子都是你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们和你一样固执,若是你不让他们回来,恐怕终究会有些不妥。不如这样,我进宫和皇兄说说吧!”

    王静辉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不用了!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懂得我的苦心安排。以他们现在的状况而言,想要回到驸马府已经是不可能了,像冰封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大将,也许过两个月,圣上就要封他正式官职,那驻守在河套平原的十万定西军没有他来镇着是绝对不能让人放心的,况且辽国也不甘心丢了天德军,也慢慢的往那里增兵。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打垮定西军的不是辽国,而是冰封能不能控制住定西军,冰封已经成为过去,以后他只能够叫王顺了!还有无心,下个月枢密院将会把特种部队召回汴都,文宽夫很可能会继续扩大特种部队的规模以应对南方愈演愈烈的农民起义,像这样直属皇帝陛下的武装力量,要是再和我有什么瓜葛,那他的前途也就完了,在大宋有谁能够比他更胜任特种部队指挥官?”

    “都是我……”

    “有钱难买我愿意!以后不准再说这些了!”王静辉爱怜的托起妻子的脸庞说道:“夫妻本是同命鸟,既然事已至此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纵然我受到一些限制,但我还有学生,他们可以代替我实现我现在所不能够做到的事情,那和我做有什么区别?只要他们日后有出息,能够为朝廷和百姓多做些实事,也就不枉我一番苦心收留教导他们了!”

    赵浅予看着丈夫,这张熟悉的脸庞依然如当年一样充满着朝气,几年来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追求。王静辉这几年的辛苦别人不知道,作为妻子的她是十分清楚的,有多少个凄凉的夜晚,丈夫或是伏案疾书,或是独立在星空之下,朝局点滴的变动都会牵扯到丈夫的一举一动。以前在没有认识王静辉的时候,她为自己有一个志向高远的弟弟而骄傲,现在她同样为有这么一个在外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在家悉心呵护她的丈夫而骄傲。

    一年了,驸马府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过,今天是赵浅予的生日,王静辉的弟子们能够赶到的都来了,除了无心八人早早的从西北赶回来之外,还有在河北的洛心、彦生、关良也在两天前回到了汴都开封,剩下的只有身在辽国执行特殊任务的涅心无法赶回,王静辉的十二弟子齐聚驸马府。

    涅心虽然无法回来,但还是通过情报渠道为赵浅予送来了寿礼——六棵品相完好的千年人参,还有送给小郡君王琪的一对小白松鼠,当然还有给刚出生的小师弟一柄秋水短剑。洛心、彦生和关良也都有各自倾尽心力搜罗来的礼物送给赵浅予做寿礼,不过算算还是涅心会拍马屁,连王静辉的女儿和儿子都算到了,这让同为王静辉谋士的彦生都感到有些汗颜。

    驸马府的规矩向来都是关起门来做事,除了和王静辉关系非常密切的徐氏之外,任何人都在这一天吃了小王驸马的闭门羹。在驸马府,但凡碰上高兴事的时候,驸马夫妇都会亲自下厨的,若是这一幕被被人看到,总是有些不方便的——尽管只要稍有本事的人都知道王静辉经常自己下厨房,但却没有人敢多这个嘴,皇族也不愿意过多干涉驸马夫妇的生活,只是叮嘱了那些府中侍从,驸马府中的一切都要严禁外传。

    除了留下两个在门口放哨之外,整个驸马府的人都聚集在大厅,只要会做饭的都必须要下厨房——他们的主子酷爱美食,这些随从也都是皇室投其所好精心挑选的,驸马府中在灶台上不会两手的人还真找不出几个。只要没有外人,驸马府上下一般都是其乐融融,关系非常融洽,这也是王静辉多年经营出来的一份特殊的氛围,这在整个汴都显赫人家是绝对找不到的。

    就在驸马府上下一阵忙活的同时,辽国大定府马人华的家中,涅心也亲自摆好了香案,遥祝南方汴都开封,马人华兄弟二人对涅心的举动也非常奇怪,他们并不知道今天是赵浅予的生日。

    “先生对我恩重如山,有再造之恩,我就是纵死也难报万一。今日是主母寿辰,先生夫妇伉俪情深,学生不能够亲至服侍身旁,在外也要燃香为主母祈福的!”涅心淡淡的解释道。

    马人华兄弟两人听后默然不语,赵钟哥也是立在一旁没有说话,那个身在汴都的年轻人他们都见过,当真是算计无双,才华绝世,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年轻人还这么能够得弟子的爱戴,这真是令人羡煞。

    涅心待到线香燃尽的时候才起身,说道:“赵大哥从外面回来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

    赵钟哥这时才有些懊恼的说道:“耶律洪基那厮胆子也未免太小,上次只是抢了他的宫女,也不至于现在把皇宫弄得跟铁桶一般……”

    “现在负责皇宫护卫的是耶律斡腊,字斯宁,是奚迭剌部人,非常善于骑射,武艺也是非常高强,据说不下于已经去世的萧忽古。前两年耶律洪基在佶山打猎的时候,恰巧遇到一头野猪潜伏在草丛之中,耶律洪基打猎的时候基本上都喜欢一人策马率先抛下护卫独自打猎,他虽然射中了野猪,但没有射中要害。当时只有勇士托满和耶律斡腊在耶律洪基身边,托满见野猪发狂冲过来便扔下耶律洪基逃避而去,而耶律斡腊则神乎奇迹的补射了一箭,从而救下了耶律洪基。”马人望笑着说道:“能够让赵兄吃亏的,恐怕便是这个耶律斡腊,当年赵兄创下了弥天大祸,也是这耶律斡腊追击赵兄的,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人交手如何,不过还是赵兄技高一筹能够在他的手上逃出生天。”

    “哼哼!这个老东西现在受了重伤,我这次打探皇宫没有碰上他,听皇宫侍卫们私下传言不久前他又救了耶律洪基一命,不过这次他自己也受伤不轻,还正躺着呢!”赵钟哥冷冷的说道。就冲赵钟哥话中非常重的怨愤,就知道他曾经和耶律斡腊的那次生死追杀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他虽然到后来活下来跑了,不过想必在耶律斡腊手中不死也被拔了一层皮——毕竟耶律斡腊手中掌握着大辽皇帝的亲兵,那次他不是他护卫皇宫,但他率领皇帝亲兵追杀赵钟哥,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受得了的。

    “半个月前耶律洪基到赤山去打猎,路上碰上了一头鹿横冲过来,山路狭窄,耶律洪基没有办法避开,关键时刻耶律斡腊用身体挡住了鹿然后将其砍杀,不过他也受了很重的伤,现在正在家中养伤呢!可惜耶律洪基怎么没有被鹿给钉死呢?!”赵钟哥继续愤恨的说道。

    赵钟哥发完牢骚后,便说道:“皇宫虽然戒备森严,但还难不住我,想杀耶律洪基自然把握不大,就是陪上我老赵一条命也未必能做到,不过要想杀那个小家伙难度却不算高。要做就要趁早,耶律斡腊那个老东西虽然不怎么样,但也是个狠角色,要是等他伤好了,就连那个小家伙也杀不了了!”

    涅心皱了皱眉头说道:“刺杀皇太子没有多大用,反而还会坏了先生的大事!耶律洪基虽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过他还有一个孙子,儿子没有了还可以用孙子来当继承人,但如果耶律浚死了,那后族和魏王之间就斗不起来了。除非能够让所有人相信皇太子是耶律乙辛杀的,不过这也太不合情理,惹人生疑,搞不好会把我们也给暴露了!”

    “耶律浚还是太过年轻,刚刚参与朝政就罢免了三个县官,其中一个听说还和张孝杰有点关系。耶律浚年轻气盛对我们而言是件好事,有他在可以最大限度的去刺激耶律乙辛和张孝杰,使他们与后族之间的较量更加惊险激烈一些,同时也牵制了辽国上下两派精力不至于放在别处。呵呵,只要他们斗起来了,虽然说不上是两败俱伤,但至少也会以一方完全覆灭为结局,在此期间辽国是无法对大宋有什么动作的!我觉得还是留下耶律浚更好些!”马人望笑着说道。

    “我们的盐船也被耶律家奴给扣下了,一切已经按照原定计划进行,虽然添上了耶律家奴这个麻烦,不过我们本来就是想要挑起辽国内部倾轧,张孝杰收了咱们的礼和干股,已经把耶律家奴给摆平了。比较可惜的是后族这次又做了缩头乌龟,张孝杰在一边吹口气,那边就没声音了,这可真够窝囊的,照这么发展下去那个耶律浚还能够继承皇位么?!”马人华说道。

    涅心笑着说道:“耶律浚自然是不会继承皇位的!先生在我临来的时候曾经面授机宜,不要说我们从中挑拨,耶律乙辛为了保住自己的富贵要陷害太子,就是以耶律洪基为人也断断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这么容易当皇帝,要知道这里是契丹不是大宋,大宋可以有太上皇,而契丹是绝对不可能发生太上皇和皇帝共同执政的情况!”

    王静辉和他的弟子们根据从辽国传回来的情报进行了仔细的分析,尤其是对辽国现在的皇帝耶律洪基的秉性进行了细致的推演,结果却是令人非常意外——这个嗜好打猎成痴的皇帝可不是外人眼中的昏君,相反他可是极为精明的很,尤其是对权力的把握更是紧紧的攥在手中不容外人染指。耶律乙辛权势固然一手遮天,但如果耶律洪基愿意的话,耶律乙辛顷刻间便可以消失的无影无踪——军权可是时刻握在耶律洪基的手中!纵观耶律洪基继位以来的种种作为,莫不是牢牢的以军权为核心进行动作,即便是耶律重元谋反的时候也不例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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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风介绍:
又一个穿越历史时空的故事,希望大家能够喜欢。感谢《明》、《新宋》,正是读了这两本小说才让我提笔写网络小说的。宋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