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0 锦鲤来了（44）
不知道龙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那个已经被他折腾得看不出来原本模样的玩具兔子，正中地砸在了彭锐立的头上。
毛绒玩具而已，而且还是五岁小男孩的力气，砸过来，也没多疼，彭锐立并不计较这一点，可让他不得不心惊的，是龙龙叫的那一句话“去死”的话。
就从他回家来到现在连十分钟的时间都没有，他已经连续两次听到龙龙说这句话了。
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以为教养得非常不错的儿子，在稍微遇到一点不如意的时候，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而且，他虽忙碌，但对孩子的教育也算是上心，自问在自己布置的环境之中，龙龙是怎么可能接触到说“去死”这样话的人。
跟彭锐立心惊但主要反思的冷静反应相比，彭氏的反应可就不一样了。
她原本因为彭锐立的话，开始怀疑龙龙并不是自家的孩子，而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了，它就很快生根发芽。而这怀疑最大的作用，就是将生根在彭氏内心深处的对龙龙的滤镜治好了。
当一个人能冷静地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问题的时候，能看出来的问题，那就太多了，至少龙龙的那些糟糕的习惯，霎时就在彭氏的眼中放大了。
比如，他拿玩具砸彭锐立；比如他对彭锐立说“去死”。
在彭氏的心中，孙子虽然重要，但最重要的，到底还是辛苦养大的儿子，现在这个有可能不是自家孙子的孙子竟然对她的儿子做出这样的行为来，彭氏当场就沉下了脸色——这就是“宝贝孙子”滤镜没有了的最大变化：如果滤镜还在，彭氏就会简单地觉得龙龙用玩具砸人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之前她也是看到过不少龙龙用玩具砸小妮妮的画面，从没觉得那有什么不对。至于龙龙骂人的话，彭氏则是根本不会往彭锐立的身上想，只会认为龙龙骂的是小妮妮，然后就将这一场现在在她看来，是如此品行不端表现的表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你刚说什么呢？谁教你的拿玩具砸你爸爸？刚刚说的话是谁教的？”彭氏冷着脸，大声地呵斥龙龙。
龙龙还没什么反应，彭锐立却是先惊了一下，毕竟彭氏对龙龙的态度，前后相差实在是太大了。
但他转念一想曾经的自己，霎时就只有露出了苦笑来。
“别怕，爸爸在。”彭氏的厉声呵斥，虽然明显说的是龙龙，但在彭锐立怀里的小妮妮却是被吓到了，她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立马就被彭锐立给察觉到了，他赶紧将小妮妮抱得更紧了一些，手也轻轻地拍打小妮妮的背，轻声地安抚被吓到了的小姑娘。
不管是爸爸突然对自己的不理睬，还是奶奶现在突然的冷言冷语，这都是龙龙没有经历过的事，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又在这时候亲眼看到了彭锐立对小妮妮的安抚，嫉妒、无措、害怕、恐慌等等的情绪从小男孩的眼中浮现了出来。
如果换做了小妮妮遇到这样的情况，小姑娘只会选择安静地找个角落呆着，她会哭，但也是找到角落，默默地掉眼泪，毕竟她知道，没人会心疼自己，自己哭闹，只会换来更严厉的说教，而她不喜欢那样。
可龙龙却没经历过，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只要自己表现出任何一点点的不高兴，全家的人都会围绕自己转，所有的人都会拿着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给自己。
虽然现在他已经失败了两次了，但没有相关方面“经验”的他，在这一连串复杂情绪混杂之下，只凭着本能做出了行动。
“啊啊啊啊”地大叫了一声，龙龙突然就冲到了彭氏的面前，他伸出了脚、伸出了拳头，对着彭氏拳打脚踢，嘴里在尖叫的同时，还不断地咒骂，“你去死，我打死你，去死，死……”
这下，彭氏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自己用心疼了这么久、养了这么久的孙子，在稍微不如意的时候，竟然就要自己去死。
这一刻，彭氏在潜意识里，已经默默地相信了这样的孩子肯定不是自家的种，自己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白眼狼的。
不再将对方看做是自己的孙子，“不忍心”、“心疼”之类的情绪，就从彭氏的世界中消失了，她一把抓住了还在对自己拳打脚踢的龙龙，手啪啪地就打在了龙龙的屁股上，嘴里呵斥说道：“我养你这么大，给你吃好的、喝好的，什么最好就给你什么，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让我死，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妈！”龙龙那么小，多半都不懂“死”是什么意思，但彭氏不可能不知道，不管龙龙最后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彭锐立都不能接受对一个小孩子灌输这样的观念，他沉声叫了一声彭氏，“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还是小孩子吗？他让你妈去死，你难道没有听到？”彭氏还在气愤中。
彭锐立叹口气：“他哪里懂什么死不死的？”看彭氏一副气难以消解的样子，彭锐立只能退后一步劝说道：“万一我得到的消息是假的怎么办？龙龙可还是你的亲孙子。”
彭氏愣了一下，看着因为被自己打了，现在正坐在地上大声鬼哭狼嚎的龙龙，那歇斯底里的样子，真的是像极了传说中的泼妇骂街，这样的龙龙给她的观感太差了，差得她是真的恨不得这就不是自家的孩子。
可不对啊，如果不是自家的孩子，岂不是说自己的儿子被……
“绿帽”两个字，还没出现在彭氏的脑海中，就被彭氏给自动删除了，接受不了这个可能性的她，重新开始接纳龙龙就是自己的亲孙子，但就算是这样，她再看向龙龙的眼神中，也是充满了不满的。
自家的孙子，怎么可能会像是一个泼妇一样？这种行径，到底是谁教的？
“不许哭了，站起来，给我站好！”彭氏想要的是乖巧听话懂事的乖孙子，曾经带着厚厚滤镜的她，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孙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好孙子，可现在没了滤镜，发现了龙龙的“真面目”之后，哪怕对方依旧还是自己的亲孙子，彭氏也有些不能接受这样的龙龙。孩子长歪了的想法从她的脑海里升腾了起来，让她不知不觉地从一个溺爱孩子的奶奶，转变成了严厉的奶奶。
彭氏这样的转变，是彭锐立怎么都没想到的，但再接下来，证明了彭氏的再一次态度变化，更是让彭锐立没有想到，也是因为这一次的变化，他才将小妮妮从家里带了出来，住到了酒店里面。
继续说当时。
彭氏那么严厉地对龙龙说话，让龙龙开始害怕起来，加上一边站着的彭锐立丝毫没有要为自己说话的样子，小霸王一样的小男孩，终于是胆怯了起来。
他按照彭氏说的，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了茶几边上。
彭氏此刻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她目光直视龙龙，问道：“刚刚的话，是谁教你的？”
小男孩一边哭着，一边神色懵懂地望着彭氏，他害怕现在的彭氏，满心都只有害怕，明显连彭氏问的问题都没听懂。
“算了，”彭锐立叹了一口气，劝阻说道，“他哪里懂，肯定就是无意间听到有人说……”
“不行！”彭氏却是坚持上了，她盯着龙龙，提醒对方，“就是你刚说的‘去死’，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怎么可能是有人教的？”彭锐立对于彭氏的问法，存在很大的意见，在他的理解之中，怎么可能会有人专门去教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说“去死”的话。
可是，他的话音刚落，龙龙这边就抽噎地回答了这句话：“秦、秦叔、叔叔教的。”
“什么？”因为小孩子有些口齿不清，加上龙龙还在抽噎，彭氏一下没听明白，可彭锐立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秦正伟教你的？”彭锐立插入到了彭氏跟龙龙的对话中。
龙龙用茫然的目光看向他。
“就是爸爸的司机，”彭锐立回想了一下曾经自己听到的龙龙叫秦正伟的画面，又跟着解释了一句，“你叫司机叔叔那个？”
当彭锐立说出“司机叔叔”四个字之后，龙龙霎时就露出了恍然的神色，都不需要他点头，就冲着他这样的反应，彭锐立知道自己猜对了。
就是秦正伟，是他教的。
虽然在街上看到的事情，让他对秦正伟开始产生了戒备的心态，但对方到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彭锐立不想将人想得恶劣而卑鄙，也就没有继续往下去想。
而且，秦正伟这人本就是个大老粗，这些年虽然跟在自己的身边，戒掉了一些不太适宜的习惯跟口头禅，但某一些口头禅，他还是会说的。
因为这个，彭锐立还尽量地减少了他跟自己一双儿女的接触，就怕小孩子跟着学了不好的东西。
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司机，出入自己家的时间比较多，看来，还是在无意的时候，被龙龙听到了他的一些不好的口头禅，然后自己学了回去。
这么一点时间，彭锐立就将这事给想明白了。
但他是想明白了，彭氏却没办法想明白，她依旧皱着眉，脸色难看：“他怎么教你的？”
龙龙回答：“他说、说一句，我、我说一句……”
听到龙龙的回答，彭锐立刚缓和下来的脸色，霎时凝固了。
“我就说你这个司机，不是什么好玩意，让你换了，你不换，你看看他给孩子教成了什么样子……”彭氏没有多想，她原本就不怎么喜欢彭锐立的那个司机，总觉得一眼看上去就没什么文化，说话也不会说话，彭锐立带出去，纯粹是给他丢人，现在听到龙龙说的话，她就越发决定自己曾经的想法没错，想要趁机再说上一遍，好让彭锐立换了那个司机。
“龙龙，你告诉爸爸，他是怎么教你的？”彭锐立尽力地控制在自己快要失控的面部表情，他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对龙龙说道。
接下来，在龙龙的结结巴巴、抽抽噎噎的话音中，他“学习”的环境，慢慢地被还原了出来。
原来，根本不是自己以为的是秦正伟无意间说了这么一句话，被龙龙听到学习了去，竟然是秦正伟有意识地教了很多遍龙龙。一开始龙龙那个“死”字的音，一直都发不好，秦正伟还专门教了很多次。
而且除开这个，他还教了一些“他妈的”之类的混不吝的话。
“你看看，你这司机是个什么东西……”彭氏是越听越愤怒，不断地给彭锐立强调，“我不管啊，这一次，你一定要给我辞退掉这个司机，这样的人，我不许你留他在身边。”
“还有爸爸……”龙龙还在陆陆续续地说着。
“还有什么？”彭氏问道。
“算了。”彭锐立不想要再听下去了。
秦正伟还能教一些什么好词，听来听去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话，除开污染耳朵，破坏心情，也没什么用处了。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秦正伟是真的不能在留在他身边了。
不管是恶意地教坏自己的儿子，还是今天被他发现的偷看他公司的资料，这都足以说明，这个人不能留了。
这么些年，他给他的报酬不菲，到时候再多给一笔钱辞退，算是最后的一点心意吧。
彭锐立这么想着的时候，那边龙龙又回答了一遍彭氏的话：“还有爸爸……”
“你直接说。”
“爸爸……”
“你叫你爸爸干什么？快说，还有什么。”
“还有爸爸……”
“我说让你直接说，你老叫你爸爸干什么？”
“爸爸……叔叔教爸爸……”
“什么乱七八糟的？”彭氏见龙龙实在是说不明白，就打算放弃了，反正她看自己儿子的脸色，那个司机这一次应该是要换了。
可她不打算继续下去了，早就说“算了”的彭锐立，却不知道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他一个箭步走到了龙龙的身边，神色看上去非常急迫，他问龙龙：“你刚才的意思，是你秦叔叔让你叫他爸爸吗？”
然后，龙龙点了点头。
是的，他是这个意思。
721 锦鲤来了（45）
龙龙的点头，让彭锐立颓然坐到了地上，或许他已经不需要再去做亲子鉴定了。
“我看你这个司机，真的是疯了，什么便宜都想占！”彭母却没有从龙龙给的这个信息里面，提取到关键的信息，她只是越发对秦正伟不满了，“我不管，你一定要辞退了他，就今天，不不不，马上，马上你就打电话辞退他。”
一个司机，不但教自己上司的儿子骂人的脏话，还让上司的儿子叫自己爸爸，这样的人，彭母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知道秦正伟对自己的儿子有救命之恩，这件事情绝对不可能只是简单的辞退这么结束。
“是，我的确是需要打一个电话。”彭锐立很快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拿出手机，迅速地打了电话，开始安排起了亲子鉴定。
不过，跟原本的计划不一样的是，这一次，他在两个孩子跟自己做亲子鉴定的基础上，增加了龙龙跟秦正伟做亲子鉴定的环节。
比起彭母以为的秦正伟教龙龙叫他爸爸，是在占便宜，彭锐立更怀疑秦正伟极有可能就是龙龙的亲生父亲。
毕竟，他出入自己的别墅和住的地方，都实在太方便了。
很快，他的特助就来到了别墅，他将彭锐立从别墅接走了。
一起接走的，还有小妮妮。
对于彭锐立离开都要带着小妮妮的做法，彭母很是不解。
尤其是彭锐立那一副对小妮妮呵护备至的温柔样子，更是让彭母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不是魔怔了。
事情还没确定下来之前，彭锐立不好将双胞胎也可以异父的事情告诉彭母，他也没解释多少，只让彭母自己照管好自己，千万别露出马脚，打草惊蛇。
他也算是运气不错，今天回家的时候，刚好妻子张虹不在家。但晚上她总归是要回家的，在这件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彭锐立不想让张虹知道任何的信息。
毕竟，不管龙龙的亲生父亲是不是秦正伟，只要证明了龙龙的亲生父亲不是他，张虹必然是有事情瞒着自己的。
这背后到底有什么事情，他一定要查得清清楚楚。
彭母也知道厉害，她就是想不明白彭锐立为何要将小妮妮给带在身边，但彭锐立坚持不说，她反正对小妮妮也素来不上心，也就懒得追问了。
其实，彭锐立何尝不知道自己将小妮妮单独呆在身边的做法，还是有一定的可能性打草惊蛇的，可他对小妮妮的愧疚太深了。
以前身在局中不知道，现在他才发现自己对小妮妮有多亏欠，他现在是一分一秒都不想跟小妮妮分开。
而且，他也看得出来，小妮妮也不想跟他分开。
因为提前给特助说明了情况，这个时候从公司赶过来的特助手里，已经拿到了也正好送资料到了公司的司机秦正伟的头发。
再加上彭锐立手里龙龙的头发、小妮妮的头发还有他自己的，足够做亲子鉴定了。
去到了特助已经联系好的鉴定中心，彭锐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最快出结果的方式。
但再快，也得需要好几个小时，这一点时间，他也没有浪费，他让特助开着车，先带着小妮妮去吃了一顿大餐，然后就带着小妮妮去玩具城里大采购。
采购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这个女儿忽视得有多厉害——他竟然连小妮妮喜欢什么，一点都不知道。
所幸，他至少知道小妮妮喜欢小兔子玩具。
可是，当他从玩具商店拿出一个小兔子玩具给小妮妮，问她喜欢不的时候，小妮妮却是摇摇头。
彭锐立有些愣住了。
他之所以认为小妮妮喜欢兔子玩具，就是因为他回家的时候，看到了小妮妮一直在跟龙龙还有彭母强调那兔子玩具是她的，他便以为小妮妮是喜欢小兔子了。
“小妮妮，不喜欢小兔子吗？，那爸爸送你其他的玩具，好不好？”彭锐立立马就将小兔子玩具放了回去。
就在这时候，小妮妮说道：“爸爸送给小妮妮的，小妮妮都喜欢。”
彭锐立还回兔子玩具的手，顿时僵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妮妮不是喜欢小兔子玩具，她只是喜欢自己送他的礼物。
“那这个小兔子，爸爸送给小妮妮，小妮妮喜欢不？”彭锐立重新将小兔子玩具放到了小妮妮的面前。
“恩。”小妮妮用手抱住了兔子玩具，重重地点头，跟刚刚的摇头，判若两人，“小妮妮喜欢，谢谢爸爸。”
“乖~”彭锐立轻轻地揉了揉小妮妮软乎乎的头发。
虽然是自己送的东西，小妮妮都喜欢，但彭锐立还是想要送一些符合小妮妮自己喜爱的玩具给她，于是他对小妮妮说道：“爸爸送礼物给小妮妮了，那小妮妮也挑选一个礼物送给爸爸好不好？”
“好。”小妮妮立马就点头答应下来。
“爸爸喜欢的东西跟小妮妮是一样的，小妮妮就选你最喜欢的玩具送给爸爸，好不好？”彭锐立进一步引导。
毫无戒心的小姑娘再次点点头，然后，笔直地就走到了一进店里来她就看中了、很喜欢的恐龙公仔。
看着小妮妮一点迟疑都没有地走到了那恐龙的面前，彭锐立就知道了，这是自己女儿喜欢的。
不过，小妮妮一个小姑娘，竟然会喜欢恐龙这样的玩具，倒真是让彭锐立有些太意外了。
拿着小妮妮送给自己的玩具，父女两个手牵手地走到了下一家玩具店。
这一次，彭锐立挑选到了另外一个类似的恐龙玩具送给小妮妮，换来了小妮妮甜甜的笑容之后，小妮妮又送给了彭锐立一个车模玩具。
接下来，父女两个就在玩具城里你送我、我送你地买了起来。
大概三四家店面之后，彭锐立就已经完全摸清楚了小妮妮的喜好——这虽然是个看上去文静的小姑娘，但她喜欢的，都是一些男孩子喜欢的玩具，像是什么车子、人偶模型之类的，反而对一般小姑娘喜欢的芭比娃娃之类的，多看一眼都没有。
不过，等离开玩具城，去到商城买衣服的时候，他就发现小妮妮还是有小女生的一面：看她穿上粉嫩的小裙子，被店员一顿猛夸的时候，小姑娘又害羞又高兴的样子，让彭锐立大手一挥，十多套衣服就买了下来。
当然，考虑到女儿对玩具的喜好，他还是给小姑娘也买了一些运动休闲类的衣服。
最后，因为买得太多了，只能放在店里打包，等店里快递送到家里去。
彭锐立的名下自然不止一套房子，他快递的地址，留了自己新装修出来的一套小洋楼的地址。
那一个小洋楼本来是他装修出来，打算送给龙龙的，可现在他才觉得，那房子非常符合小妮妮的爱好呢。
最后，要不是时间太晚了，彭锐立都想带着小妮妮去一趟游乐园。
回到鉴定中心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鉴定结果已经出来了。
彭锐立首先打开的就是他跟小妮妮的那一份鉴定报告。
在打开鉴定报告的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无数个念头，其中最不愿意面对的，便是万一小妮妮也不是他的孩子，他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他不知道，也不想要面对那个问题。
所幸，老天爷对他是仁慈的，打开的鉴定报告上，明确地写着他与小妮妮之间是父女关系。
彭锐立深深地松了一口气，放在那一份亲子鉴定报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缓和了一下，他才拿起了自己跟龙龙的鉴定报告。
虽然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甚至彭锐立都觉得事实就该是他跟龙龙不是父子关系，可真从那一份鉴定报告上看到非父子关系的字眼的时候，彭锐立的脸色还是迅速地沉了下去。
想象是一回事，面对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
碰一声，彭锐立丢下了这一份鉴定报告，拿起了桌子上最后一份鉴定报告。
打开这份鉴定报告，彭锐立花费的时间，跟心理建设的时间，都非常多，甚至比他看自己跟小妮妮的，还让他感受到了更加复杂的心情。
深吸一口气，彭锐立迅速地打开鉴定报告，经过了前面两份鉴定报告的经验，他已经能在第一时间，迅速地找到鉴定报告上书写结论的地方。
这一次，他打开第一时间，目光就转移到了写着结论的地方。
“存在血缘关系”六个字最先跳入到了彭锐立的眼中，接下来的内容是什么，他已经不用去看了。
秦正伟跟自家是陌生人的关系，他跟他之间，不存在任何的血缘，现在他却跟自己的儿子存在血缘关系，这说明了什么，不言而喻。
之前，彭锐立都没有想太多，但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真相，有一些他之前潜意识里想要逃避的问题，开始逼着他面对。
儿子是秦正伟的，那只能说明一件事，秦正伟至少在张虹怀孕之前，他们之间就已经是认识的关系了。可他跟秦正伟认识，却是在妻子已经怀孕之后。
他跟秦正伟的相识，就在于秦正伟对他的救命之恩上：那一次，他差一点被绑架，是路过的秦正伟救下了他，为此，他还受了非常严重的伤，在医院里住了不短的一段时间。
也是在那一段时间里面，他知道了他正在找工作，而他以前的工作就是司机，于是，彭锐立就在那个时候，招聘了秦正伟当自己的专职司机。
现在知道了他在这之前就跟张虹有来往，那么所谓的救命之恩，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耐人深思了。
至少，彭锐立是绝对不相信一个跟别人老婆有染指来往的男人，会豁出性命去救那个男人。
除非这一切，是他自导自演的。
“老板……”特助看着自己面前脸色变来变去的彭锐立，不免有些担心，他叫了他一声。
“去查！”彭锐立对自己的这位特助非常放心，他从大学毕业就跟在了他的身边，对他一向忠心，所以关于自己的这等隐晦私事，他都没有瞒着对方，“除开秦正伟，也查张虹，他们这几年的经济来往、身边的人，全部都查清楚。”
“是。”
特助办事去了，冷静下来的彭锐立则是带着小妮妮去到了营业中的儿童乐园，他陪着她，一直耍到了乐园关门。
关门之后，他就带着小妮妮，去到了自己一栋刚好就在儿童乐园附近的公寓里居住。
在公寓里，彭锐立刚安抚好小妮妮睡好，就接到了来自于彭母的电话。
彭锐立将自己住的地方告诉了彭母，一个小时左右，彭母就急匆匆地赶来了：她要知道亲子鉴定的结果。
她其实来之前也问过特助了，但那特助嘴巴太紧了，什么都不肯说，彭母就只能来找自己的儿子了。
“是不是你的？”彭锐立刚打开房门，彭母还站在门口，就迫不及待地追问。
彭锐立没有回答，他打开房门之后，就朝着房间里走进去。
彭母跟在他的身后，关上房门后，一叠声地追问：“是不是你的？龙龙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小点声。”彭锐立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指了指小妮妮睡的房间，“小妮妮才睡下。”
“我问你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你管……”彭母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着急得不行，平时，她就不怎么关注小妮妮，现在更是直接无视了小妮妮的存在，在彭锐立要求小声一点之后，她的声音反而变大了。
不过，她也没说上几句，看到因为自己说话大声而眉头紧皱的彭锐立，彭母突然地福至心灵，她眼睛一亮，“儿子是你的，对不对？”
张虹或许是背叛了自己的儿子，但只要她生的龙龙还是彭家的血脉，彭母自然也是高兴的。
“不是。”彭锐立断了彭母的希望之光，将那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放到了彭母的面前，说道，“你自己看吧。”
三分亲子鉴定报告，最上面的正好就是彭锐立跟龙龙的，打开之后，彭母看到结论是双方非父子关系，手里的鉴定报告，啪一声，落到了地上。
722 锦鲤来了（46）
鉴定报告落到地上，发出的声音，很大、很脆、很响，彭锐立皱了皱眉，生怕会吵醒小妮妮，他走到了小妮妮的房间门口看了一眼，发现小妮妮还是稳稳地睡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自己儿子那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小妮妮的样子，彭母是真的气不打一处来，开口骂道：“你还有心情管别人的女儿，你……”
“嘘——”彭锐立没想到彭母说话声音那么多，赶紧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之后，将桌子上剩下两份报告中的关于自己跟小妮妮的鉴定报告，递给彭母看。
“干什么？”对于彭锐立又丢来一份鉴定报告给自己，彭母很是莫名其妙。
“打开看看。”彭锐立说道。
彭母狐疑着打开了鉴定报告。
看着上面清楚地写着彭锐立跟小妮妮是亲生父女的话，她先是松了一口气，继而愣住了。
从地上面捡起来刚刚掉在地上的鉴定报告，彭母再次打开那一份鉴定报告，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非父子”，再看看手里那一份写着“鉴定为亲生关系”，她越来越糊涂了：“这什么意思？两份报告咋个结论不一样？哪家做错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没错。”彭锐立说道。
“怎么可能？”彭母无语地说道，“难道还说龙龙是张虹跟别人生的，小妮妮才是她跟你生的？”
“是这么一回事。”
“你疯了，这孩子可是一对龙凤胎，同时生下来的，怎么可能不同父亲？”彭母说出的话，就仿佛当初的彭锐立对云裳说的话。
于是，彭锐立做出了跟云裳当时一样的选择——将那一封他存在手机里的权威报告，拿给了彭母看。
彭母的脸色，从疑惑慢慢地变成了错愕，安静了一会儿，她才开口确认：“所以，小妮妮是我们家的孩子，龙龙不是？”
彭锐立点点头。
“怎么……怎么会这样……”彭母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一边低声喃喃，“为什么不是小妮妮……要是是她……”
“妈！”彭锐立喝声阻止了彭母的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彭母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对，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去那样想，如果鉴定报告的结果相反，就真的太好了。
“小妮妮是我的女儿，我希望以后不要再听到你说这样的话了。”
“张虹到底是怎么回事？”彭母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彭锐立争执，而且她也理亏，索性转移了话题，“龙……那孩子到底是谁的？”
彭锐立没有将自己已经知道龙龙的亲生父亲是秦正伟的事情，告诉彭母，他说道：“这个事情我会调查的，但张虹那边，你暂时不要惊动她。”
“这个我知道，”彭母咬着牙，“这个女人，欺骗我们这么多年，我绝对不能让她好过。”
特助的调查，彭锐立以为就算是最快也得两三天时间才能出来结果，不成想，只不过一个晚上的事情，竟然事情就调查得清清楚楚了。
一个晚上就能把事情调查得这么清楚，可想而知，在张虹跟秦正伟的心目之中，根本没有将自己当回事。当然，他也的确是不值得别人将自己当回事，毕竟，五年多的时间，他竟然一丝半毫的不对劲，都没察觉到，活该被人小瞧、轻视到这样的地步。
特助给过来的调查报告很简单，秦正伟跟张虹果然在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时间至少都得追溯到彭锐立跟张虹相识前五年，两个人倒是没查出来耍过朋友，但暧昧的痕迹却是处处留了下来。
至于彭锐立以为的秦正伟对他的救命之恩的事情，这一次也调查清楚了，果然是秦正伟跟张虹联手的手笔，他们就是通过了这样的方式，让秦正伟顺利地当上了彭锐立的司机，让他堂而皇之地登了彭家的大门。
这么些年里，两个人除开继续勾勾搭搭，秦正伟还利用当自己司机的便利，捞了不少的好处，占了彭家公司不少的油水。
尤其是他竟然一直在暗地里，偷卖公司资料，将一些关键的信息透露给竞争对手。
所幸的是，他文化水平着实有限，彭锐立虽然对他不防备，但他自己能看懂的东西实在有限，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他贩卖公司资料成功，也就寥寥几次。
虽然是给公司带来了一定的损失，但就彭家这一所巨舰来说，却是可以忽略的小浪花。
不过，彭锐立立马想到了昨天，他遇到云裳时候，自己交给秦正伟的那一叠资料，当时他可是亲眼看到了他拍下了那一份资料的全部影像。
那一份资料对应的招标工程，对彭锐立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否则的话，他也不会让秦正伟自己送去公司，而自己却送云裳去医院了——不过，既然秦正伟想要用这个发财，他倒是可以操作一下，让他在进去监狱之前，将他从他这边这么多年来得到的钱，先全部都吐出来。
彭锐立对特助吩咐了一番，就让特助下去忙碌了。
然后，他带着这一份详尽的资料，再加上三份亲子鉴定报告，去见了张虹。
面对这样的铁证，张虹只能坦白一切。
她坚持自己是被秦正伟威胁的。
她之前是跟秦正伟有关系，但自从跟他在一起之后，就没再跟对方有来往。可没想到在她就要跟彭锐立结婚的时候，秦正伟却说要见一面，算是跟过去告别。
张虹拒绝了他，但他却拿着她曾经跟他拍的一些亲密照威胁她，说是要发给彭锐立，还要发到网上去。
张虹没有办法，只能去见他。
没想到那一见，这个男人却给自己下了药，她昏迷过去了，等醒过来，才发现两人发生了关系。
而且，秦正伟还录制下了视频。
那个时候，张虹才知道，秦正伟手里其实根本没有什么亲密照片，可那个时候知道又有什么用，她已经有更大的把柄落到了他的手里。
因为那视频的存在，她陆陆续续又去见了秦正伟几次。
后来她怀孕了。
那个时候，她真的是很害怕，因为推算怀孕的时间，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彭锐立的还是秦正伟的，她竟然无法说清楚。
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她，不知不觉地就生下了孩子来。
因为自己也没办法确定孩子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所以在生孩子之前，她就已经买通了医生，一旦发现孩子的亲生父亲不是彭锐立，那么就用一份假的证明先冒充过去。
但若是的话，她就不比在担心什么了。
可连她自己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生下来的龙凤胎，竟然会一个是秦正伟的，一个是彭锐立的。
这件事情的发生，对张虹来说，真的是天时地利，她不但顺利地瞒住了彭锐立，还利用龙龙的存在，也让秦正伟以为自己是龙凤胎的亲生父亲，从那之后，秦正伟对她的威胁才少了起来。
整个过程中，张虹一直坚称自己就是被秦正伟强迫了的，后来因为龙龙的存在，两人关系，表面上看上去似乎是逐步地缓和了下来，但实际上，张虹说自己一直恨透了秦正伟，只是因为对方手里有她的把柄，这才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这么多年，张虹说自己一直都在想办法从秦正伟的手里，将那些关于她的视频拿到，只要她拿到了那些视频，她就会新仇旧恨一起跟秦正伟算。
可直到现在，她都没能从秦正伟那边找到关于自己的那些东西。
一个故事说下来，全部都是秦正伟的错，张虹似乎就是一个被威胁的无辜受害者。
可彭锐立对她的故事，百分之九十都是不相信的。
他也懒得跟张虹去掰扯那些过往的事实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只告诉张虹，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不为难她，带着龙龙，净身出户，是他给与她的最大仁慈。
否则，她可以考虑一下，去法庭上说剩下的事。
张虹早就习惯了上等人的生活，别说净身出户，就是让她带着她现有的东西离开，那对她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听到喷锐利的决定之后，她跪在了地上，苦苦哀求彭锐立的原谅。
对于一个恶意欺骗自己的女人，彭锐立哪有来的心情原谅？
更何况，张虹自己都说了，她知道龙龙是秦正伟的孩子，而小妮妮才是他彭锐立亲生的，可看看她这个母亲，是怎么对待两个孩子的——彭母这人，确实是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可彭锐立认识的张虹却是没有的，然而在两个孩子了，她也是明显偏向于对龙龙好的。
如果在过去的几年，她但凡是对小妮妮好一些，彭锐立也不至于就做出这么决断的安排，可她并没有，彭锐立也就越发坚定对她净身出户的心。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在她是小妮妮亲生母亲的身份，彭锐立是真有心送她去监狱坐坐的。
张虹正哭求着，一边的彭母也在这时候表达了对彭锐立决定的不满。
“让小妮妮留下来干什么？”彭母反问彭锐立。
“她是我的女儿。”
彭母继续说道：“都是这个女人生的，我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
“妈！”彭锐立一声爆喝，打断了彭母的话，“我说过，不希望你再说这样的话。”
“我这样的话，怎么了？小妮妮有一个这样的妈，自己能好到哪里去……”
“妈！”彭锐立没想到彭母会变本加厉，再一次出声打断了对方的话，强调说道，“小妮妮是你的亲孙女，亲的！”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
“我不需要！”
“你今天是铁了心要跟我作对吗？”
“……”
彭锐立是怎么都没想到，一场原本是该他跟张虹之间问题处理的战争，最后竟然变成了他跟彭母的。
虽然彭母口口声声都说的是小妮妮有张虹那样的母亲，“根”不好，但彭锐立心中明白，哪里是什么根不好彭母分明就是嫌弃小妮妮是个女孩。
彭锐立相信，只要现在龙龙的立场跟小妮妮换了，就算是张虹提出了要带走龙龙，彭母都不可能同意。
对于这样的母亲，彭锐立是真的又陌生又熟悉。
最后，实在是不想跟彭母吵下去，彭锐立索性就带着小妮妮住了出来。
为了公司事情处理方便，也为了照顾好小妮妮，他才选择了这一处距离自己公司不远的五星酒店，然后，就这么神奇而巧妙的，竟然在这里遇到云裳了。
这么故事说完的时候，小妮妮已经在彭锐立的怀里睡着了。
在整个说故事期间，小妮妮都乖乖地呆在彭锐立的怀里，不吵不闹的，喝完了牛奶，将空盒子给了彭锐立，自己也是继续安静地待着，然后慢慢地在彭锐立怀里开始打盹，最后睡了过去。
“你家这女儿，真的是太乖了。”看着这样的小妮妮，想到对方才五岁，竟然就这么懂事体贴，韩木生不禁想到了韩金生五岁时候的光景，那家伙，每天淘气得恨不得将房顶都给你掀了，顿时心中更加羡慕有小妮妮这样一个女儿的彭锐立了。
彭锐立自己多年来，工作繁重，陪伴在家人身边的时间有限，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带娃的经验，还特意安排特助，打算请个保姆来专门照顾小妮妮。可等他自己照顾了两个晚上的小妮妮之后，他才发现，自家这小朋友，真的是太好照顾了。
不吵不闹，很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这几天，他已经收获了许多关于小妮妮的称赞了。
“是啊。”彭锐立与有荣焉，但他的话里也带了深深的心疼：小妮妮的乖巧或许是天生的，但她的安静却绝对不是。
“你好久搬回家呢？”云裳问彭锐立，小妮妮虽然乖巧，但他一个大男人，带着这么一个小孩子在身边，始终是不方便的。
彭锐立犹豫了一下，但转念想到自己面前的人可不是普通人——当初若不是云裳一语中的指出了问题，他现在只怕还沉浸在虚假的幸福中。
或许，她也能帮自己解决他现在很迫切的这个问题。
723 锦鲤来了（47）
彭锐立有什么问题很迫切呢？
当然不可能是秦正伟的事。
秦正伟再怎么样，那也只是一个司机，彭锐立早就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最多再多两三天的时间，就到了礼物拆箱的时候了。
他迫切的问题，是想要解决彭母的问题。
那是自己的母亲，他总不能一直这样逃避她。
再说了，他也不想小妮妮缺失这一份属于奶奶的疼爱。
所以，他想问云裳，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解决他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对云裳来说都压根不算什么问题。
“结、结扎？”彭锐立怎么都想不到云裳会提供这样一种解决方案给自己。
云裳强调补充：“不会影响你那个啥。”
彭锐立：“……”
老实说，跟一个未成年少年，一本正经地讨论这样的话题，他总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叫做结扎？听上去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在一边的韩金生很是好奇，他抓住了韩木生的手，问道。
彭锐立：“……”更奇怪了。
韩木生倒没觉得啥，他用韩金生现在可以理解的话解释：“就是不能要宝宝了，你觉得舒服吗？前几天不还在给说有要生一个足球队，陪你玩吗？”
韩金生眼睛瞪得大大的，再看向彭锐立的眼神中，充满了同情与可怜，显然在韩金生的世界里，不能要孩子，是一件非常惨的事。
“这个方法才能彻底根治你的问题，”云裳没管韩金生韩木生的反应，她对彭锐立说道，“你自己也应该知道的吧。”
彭锐立苦笑一声，点点头。
这个办法，他自然是想得到的。
不过，云裳能够凭面相就推断出关于妻子出轨，儿子非亲生的事情，她在彭锐立心中的形象，非常的强大，彭锐立以为说不定她可以给自己一些非他们这种凡夫俗子才能想到的答案。
“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你想的那种办法，我也是有的。”
非普通的办法，云裳当然有，不但有，她还已经实践上了。
小玲儿也是被自家的奶奶，重男轻女地忽视着，为了改变她的命运，云裳专门制作了一张符纸给小玲儿的母亲，交代她拿回去之后，一定要放到小玲儿奶奶的房间里。
那张符纸的作用，主要就是会加重小玲儿奶奶的倒霉程度。而她给小玲儿的那张符纸，除开能保护小玲儿之外，还对其奶奶的那张符有震慑作用。
换通俗易懂的话来了解，就是小玲儿奶奶若是单独行动，就会霉运连连，可能连自己居住的小区都出不了门，就能倒霉得恨不得回家躺着了。
但若是她带了小玲儿在身边，符纸的作用被镇压，她会重新变回普通人的运道。
虽然是变成了普通人的运道，但经过了重重倒霉，小玲儿的奶奶会非常明显得感受到带着小玲儿跟没有带小玲儿的区别。对一个信奉鬼神之说的老人来说，只要小玲儿的母亲稍微点拨、暗示，在她的心中就会种下小玲儿是她福音的想法。
慢慢地，她自然而然地就会开始疼爱上这个孙女来的——没有人会讨厌给自己带来好运的人。
但，这个办法，却有一些限制。
首先，小玲儿奶奶重男轻女的思想并不太严重；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小玲儿一家的家庭条件，并不算是多好的，全家人就小玲儿的父亲在赚钱，一家人的压力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先别说他有没有心力再要一个孩子，就算是有那个心，以他们家的家庭条件，也不允许再养一个孩子。
但彭锐立的情况不同，他家的条件非常好，别说再要一个，就是再要好几个，都完全行得通。
所以，要让彭母死心，通过这样的办法，解决不了根本。
治标治本的办法，就是让彭母知道小妮妮是她有且唯一的亲孙女了。
彭锐立叹口气，大概是终于认了命吧，“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实结扎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在他的心中已经认定了小妮妮就是自己唯一的孩子，这样做，也很好，让彭母也认清楚这个事实，这是她唯一的孙女，这辈子唯一存在血缘的孙子辈。
只是一想到彭母是因为这个，才对小妮妮好，彭锐立的内心深处，始终是有一根刺。
彭锐立离开的时候又问韩木生还要不要换房间。
之前不认识就算了，现在既然知道韩木生跟云裳是一起的，换一下房间，对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之前非得纠结着换房间的韩木生，这时候倒是摇头了。
跟彭锐立考虑的情况一样，因为认识了，反而不好那样“任性”要求了。
最后，韩木生跟韩金生正在了云裳对面隔壁的房间里。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云裳刚推开房门，就看到了站在自己门口的小妮妮。
小妮妮刚走到了她的房间门口，小小眉头纠结着，似乎是在苦恼什么，可还不等她想出一个所以然来，面前禁闭的房门就被打开了。
实际是听到了小妮妮脚步声的声音，装作意外地看着门口的小妮妮，蹲下身子，平视着小妮妮，笑着问道：“小妮妮来找姐姐，是有什么事情吗？”
云裳没有出来之前，小妮妮一个人站在门口，看上去倒是淡定得很，但从云裳打开房门开始，小姑娘肉眼可见地就拘束了起来，她小小的可爱的脸，紧绷着，手似乎是因为害怕，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小颤抖。
她将手里捧着的牛奶递给了云裳，小小声地说道：“这、这个，送给姐姐。”
对牛奶一般般感觉的云裳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来，特别高兴地接过了小妮妮送给她的牛奶，“谢谢小妮妮，你怎么知道姐姐喜欢喝这个牛奶？”
自己的东西不但送出去了，而且还得到了对方这样积极的反馈，小妮妮脸上的紧张与拘束霎时消融了不少，一个同样惊喜的笑容，绽放在了她的脸上，她依旧声音小小地说道：“我也喜欢。”
“哎呀，那真是好巧，我们都喜欢一样的东西呢。”
喜欢一样东西的说法，再度拉近了云裳与小妮妮的距离，小妮妮对云裳亲近的感觉，明显加深了。
“对了，小妮妮的爸爸呢？”
说曹操，曹操到，云裳的话音刚落，彭锐立就从隔壁的房间，慌慌张张地走了出来，看到小妮妮就站在隔壁房间，还跟云裳有说有笑的样子，他霎时松了一口气。
他刚去厕所洗漱了一下，出来就发现小妮妮不见了，虽然明知道五星级酒店的安全肯定是有保障的，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
云裳自然知道彭锐立在担心些什么，不但知道，她还对小妮妮说道：“小妮妮，你出来的时候，没有告诉爸爸，得到爸爸的同意吗？”
小妮妮小小年纪，哪里能想到那么多的问题，她只是看到爸爸给自己买了好多的牛奶，她很喜欢，然后就想送一点给昨天也送给她好喝牛奶的云裳。
看到小妮妮乖乖地摇头，云裳进一步引导：“那小妮妮告诉姐姐，你现在出来找姐姐了，房间里的爸爸突然发现小妮妮不见了，会不会担心啊？”
这个问题，对小妮妮似乎是有些困难，她歪着脑袋想着。
云裳想了想，换了一个角度，“如果小妮妮突然发现爸爸不见了，会不会害怕？”
主语换成了小妮妮自己，她倒是就理解得很快了。
点点头，小妮妮说道：“小妮妮怕。”
“所以啊，爸爸也是一样的，”云裳循循善诱，“爸爸发现小妮妮突然不见了，也会害怕的。”
听到爸爸会害怕，小妮妮顿时就着急了，“我去给爸爸说……”
说着，小妮妮就转身，而这时候，早就站在一边等着的彭锐立，一个箭步上前，将小妮妮抱在了怀里。
刚刚云裳教育小妮妮的话，他都听在了耳朵里，聪明如他，知道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于是顺着云裳的话说了下去：“刚刚爸爸突然发现小妮妮不见了，爸爸真的好害怕啊。”
“对不起，爸爸……”小妮妮倒是一个知错就道歉的小朋友。
“那以后，小妮妮不管去哪里，都要给爸爸说一声，好不好？”彭锐立说道。
小妮妮重重地点头，“小妮妮都会给爸爸说的。”
“恩，乖~”
云裳跟彭锐立小妮妮三人正说着话，起床收拾好的韩木生跟韩金生也走了过来。
“我们要去哪里啊？”韩金生睁着一双充满了好奇的眼，精神奕奕地望着云裳，一点都看不出来才起床的样子。
反而是韩木生，哈欠连天的，显然没睡够。
“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云裳倒没有直说去哪里，反而买了一个关子。
但就是她这个卖关子的行为，反而更加激发了韩金生的好奇，他开始连连催促云裳出发。
云裳也不磨蹭，跟彭锐立说了几句话就道别，带着韩木生韩金生直奔机场。
看到去的地方是机场，韩金生眼中的兴奋越加浓厚了。
尤其接着又发现他们竟然是做私人的飞机，他已经不能用兴奋来形容，而是亢奋了。
“真牛！”
上了私人飞机之后，韩木生冲着云裳竖起了大拇指。
他已经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但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就没想过自己竟然还能在自己国家坐上私人飞机的一天。
要知道国内在这一块，管制得极为严格，就算是韩木生的经济实力是够的，但私人飞机却不是光有钱就行的。
“不是我的关系。”云裳大概解释了一下。
昨晚上付刚就联系她了，因为他想尽快解决自己老领导家里的问题，而从这个城市最快去他老领导所在城市的办法，就是坐飞机，他刚好有一个拥有私人飞机的朋友，更巧的是，人家刚好今天要出发去跟她相同的城市，所以这便就正好约上了。
“那也很牛逼啊。”事实的真相并不妨碍韩木生对云裳的佩服，能让对方出动私人飞机的关系，也足见对方对云裳的看重，也就是从反面证明了云裳确实是相当厉害了。
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并不近，但飞机是直线距离，速度又快，一个小时，就降落在了目的城市。
刚下飞机，接待的车子就已经等候起了，无缝衔接地将云裳韩木生韩金生三人直接带去了顾家。
顾家的房子是靠近郊区的地方，三层的独栋小楼，偏向于传统的建筑风格，庭院面积颇大，种植上了各种花花草草，据说都是顾父的杰作。
退休之后，老人家就喜欢上了种植培养各色花草。
对了，这花草中间，还种了一小块的菜地，里面主要是一些小青菜，看上去生机勃勃的，比周边的花草，那都长得格外精神、喜人。
车子直接开进了大门，停在了庭院里。
还没下车，小楼里就有人走了出来。
云裳从付刚那边看过顾家人的照片，一眼就认出了出来的人，是顾父。
顾父头发花白，腿脚因为年轻时候受过伤，略微有些不便，不过拄着拐走过来，若不是留意观看，倒是发现不了什么。
对于这样的老人，云裳是尊重的，她赶紧从车上下来，乖巧地跟顾父打招呼：“顾爷爷，你好，我是锦程程，你叫我程程就好了。”
接着云裳又为顾父介绍了韩木生跟韩金生两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父天生带着的威严，还是韩木生韩金生向来习惯于如此，两人当着顾父的面，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其实，韩木生一本正经还好，毕竟是个中年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符合他的年纪；可问题是旁边小小年纪的韩金生居然也是同款的正经，但因为年纪太小，脸太嫩，反而显得相当的不正经。
若不是云裳控制得当，差一点就喷笑出声了。
“快，里面坐。”三人到来之前，付刚已经联系过顾父，将他们的情况告知顾父。对于自己的这个得意门生，顾父自然是相信的，他对云裳等人的态度，也就非常友好。
不过，云裳看了看不远处的小楼，客人来了，顾父这个当家的男人都出来迎接了，顾母却没出来，看来，顾父顾母果然产生了分歧。
不过，没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724 锦鲤来了（48）
众人在外寒暄一小会儿之后，就在顾父的带领下，走进了小楼里。
一楼是是待客的客厅，此刻没有出来迎接客人的顾母，正坐在客厅里面，佯装看着电视，似乎很是入神。
但她不知道的是，她那滑动的眼珠子，以及手上的小动作早就出卖了她。
“咳咳咳……”
顾父大声咳嗽了几声，算是在提醒顾母客人来了，但顾母的神色巍然不动，似乎是跟电视里的剧情吸引走了全部的心神。
咳嗽两声，连对方一个眼神都没换来，顾父叹口气，大概是终于放弃了顾母，他歉意地对云裳等人笑了笑，然后邀请三人去自己的书房。
书房是在小楼的二楼，从一楼扶梯往上走的时候，云裳都不需要去凝神感受，光是从她怀里符纸的反应，她就已经知道顾冰河身上果然是有鬼的。
本来是单独自己走的韩金生突然露出了胆怯的模样来，他一个箭步躲到了韩木生的身边，可在韩木生的身边，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而且随着大家朝着二楼往上走，那个让他感到害怕的东西，似乎是距离越来越近了，也让他越来越觉得害怕。
察觉到韩金生害怕的样子，韩木生低声问道：“怎么了？”
“我……我……”韩金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害怕，他抓住了韩木生的手，想要将他往来的路上拖回去。
前面很危险，他知道，真的很危险。
韩木生原本疑惑的神色，在看到韩金生害怕的脸色的时候，陡然大变，他想也不想地，就冲着云裳说道：“别走了，危险。”
走在前面的顾父跟云裳同时停下了脚步。
“什么危险不危险的，你什么意思？”本该在客厅全神贯注看自己电视的顾母却在这时候，突然接了韩木生的话，她从沙发那边走了过来，站在木梯下方，望着还站在一楼朝着二楼走的木梯上的韩木生，脸色非常难看。
韩木生早知道顾母的态度，此刻也不理会她，而是冲着云裳那边解释：“金生的体质特殊，他从小就……”
“我知道。”云裳不想韩木生将韩金生的特殊情况，在这里说出来，所以她一边打断了韩木生的话，一边走到了韩金生的身边，朝着对方笑了笑，然后伸出了自己的手。
韩金生此刻因为感受到那股浓烈的恶意，整个脸色一片苍白，抓住韩木生的手，就跟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身子都在颤抖。
看到云裳的手伸过来，他不知道为什么，懵懵懂懂地就将自己抓住韩木生的手松开，然后一把抓住了云裳的手。
抓住云裳手的那一刻，原本萦绕在韩金生周边那浓烈的恶意，还有那冲天的阴寒之气，就仿佛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驱赶，霎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金生原本还哆嗦着，突然没了那股让他害怕得不行的气息，他习惯性地哆嗦了两下，然后眨眨眼，才反应了过来。
“我……”因为太高兴了，韩金生就想要将这个发现告诉韩木生，可当他一松开云裳的手，先前那股害怕的气息，霎时就比刚才更快更吓人的气势，将他整个人笼罩住，刚刚恢复了一点点血色的脸，瞬间血色失尽。
云裳没料到自己刚抓住他，他就能松开自己，稍微错愣一下，及时反应过来的，一把抓住了韩金生被吓得不敢动弹而僵硬在空气中的手爪爪。
被云裳抓住的一瞬间，先前那舒服的感觉瞬间回笼，阴煞的气息也随之消失一空。
再度缓和回来之后，韩金生终于明白了是谁在替自己驱逐邪恶，也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这一次，都不需要云裳再说什么，他就紧紧地抓住了云裳的手，说什么都不松开了。
云裳摇摇头，倒没说什么，只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顾母，才又看向顾父，说道：“走吧。”
结果，顾父还没说什么，韩木生就抢着说道：“我不是说了……”说到一半的时候，他想到了还在楼梯下方怒目瞪着自己的顾母，于是压低了声音，将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危险吗？不要再往上走了。你要相信金生，他的感觉从来不会出错的。”
因为牵着云裳的手，韩金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这是他从来不曾有过的体会——他自小体质就非常特殊，几乎是每时每刻都陷在旁人难以想象的环境之中，后来，被韩木生收为徒弟之后，得了一些他给他的护身宝贝，那样的感觉才少了不少，也算是勉强过上了一个正常孩童过的日子。
但也不知道是他体质太特殊了，还是那些护身宝贝能力有限，反正即便是有护身宝贝在身上，他还是依旧能感受到那些不属于应该存在在这个世上的力量与气息。
那些气息，哪怕是最温和的，它都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总是让韩金生很不舒服。
可以说，从小到大，虽然韩金生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常的孩童，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实他从来真正享受到过一般孩童那种无忧无虑的感受。
而现在，在这个他发现很恶劣的环境中，他竟然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没有任何阴煞之气、没有任何不详感觉、没有任何让他感觉到不舒服气息的感觉。
真的是好舒服，好舒服啊！
因为太舒服了，韩金生将云裳的手抓得牢牢的，此刻听到韩木生的话之后，他反弹性地就朝着云裳看过去。
这么多年来，韩木生为了让他感受好一些，真的是费尽了心思，韩金生自己也知道，韩木生真的是尽力了——而且，正是因为知道，所以虽然自己还是不舒服着，可他每每都会告诉对方，他已经感受不到那些奇怪的气息了。
这些年来，韩金生也算是跟韩木生走南闯北的，他年纪虽然还小，但见识却极为广泛，所以他知道，韩木生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算是非常了不起的阴阳师了。
可现在呢，云裳只是简单地拉住了他的手，就能将那些不详的东西，全部从他的身边屏蔽过去。
其他的不说，光是冲着这一点，韩金生就知道了，眼前这个小姐姐，是真的厉害。
原本韩木生在告诉他，他们遇到了一个很牛逼的人的时候，韩金生还是嗤之以鼻的。毕竟这么多年跟在韩木生的身边，他见识到了太多太多只会吹牛的人。
可现在，他终于知道了，甚至他还觉得“很牛逼”三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云裳的了不起了。
韩金生看向云裳的时候，云裳也正看向韩金生，然后她冲着韩金生点点头。
看到云裳点头了，韩金生开口对韩木生说道：“没事了，师父。”
韩木生：“？？”
“走吧。”韩金生就想要伸手去拉韩木生，但他跟韩木生之间，足有成年人两三步的距离，发现这距离自己拉不到韩木生之后，韩金生就冲着韩木生招招手，“快过来，师父。”
韩木生：“？？”
“走吧。”云裳开口说道，却是对顾父说的。
老实说，顾父对眼前发生的一切，颇为有些看不明白，但大概是想到了顾冰河的情况，他倒是没说什么，默默地点头之后，他再度带着大家朝着二楼自己的书房走过去。
“你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吗？”顾母发出了质问，但楼梯上却没一个人理会她，甚至连自己的老伴都不回复自己一句，她心中着实憋闷，眼见着顾父转身要继续带人走，她忍不住又大声质问，“他们说我们家危险，你听不懂吗？”
顾父的身影一顿，他深吸了一口气，陡然转身，目光锐利如剑，望着顾母，沉默了大概三秒钟的时间，他才开口反问顾母：“我们家现在，难道不危险吗？”
顾父的话，如利剑穿透顾母的身上，她似乎是没想到顾父会说出这些话来，她楞了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问顾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顾父毫不犹豫地就回复了顾母的话，他反问顾母，“你又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是说我们的孩子危险吗？”顾母大声质问顾父，“他是你的儿子，你的亲儿子，外人那样想就算了，就连你这个亲生父亲，竟然也这样想他。你考虑过冰河知道这件事情的感受吗？啊？”
“他不危险吗？”顾父没想到事到如今了，顾母竟然还在这一点上执迷不悟，他将一直忍在心头许久的话，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要是觉得冰河不危险，那你为何要赞同我将他捆起来？你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什么，顾父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
顾母在楼梯口，她脸色发白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原来你跟那些外人一样，你也觉得冰河是怪物。”
“我从来没有说过孩子是怪物，你为什么老是要曲解我的意思？”顾父是真的跟顾母说不下去了，他的拐杖在地上撞了两下，转身就朝着自己的书房走。
云裳是个干脆的人，更何况从顾父顾母的这一番话里，她也听出来一点意思了，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跟在了顾父的后面，走了。
她走，韩金生自然也跟着走，韩木生见状，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气不过的顾母，赶紧跟上了云裳等人的脚步，几乎是跑着离开了。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关上顾父书房门的时候，云裳听到了一楼客厅传出来的顾母的自言自语。
“对不起。”书房的房门刚关上，顾父就先给云裳等人道歉了。
人是他请来的，虽然在云裳等人来之前，他已经尝试过数次跟顾母沟通，但对方一直都是这样的态度，让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发妻原来个性原来是这么的顽固。而且因为顾母的顽固，他也着实拖延了一段时间，可事到如今，他实在是觉得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这一次听到自己曾经最得力的下属，向自己力荐云裳的时候，他才不顾顾母的反对，将人接到了家里来。
在来之前，他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关于顾母的态度，但可笑的是，那时候他竟然天真地以为来者是客，顾母至少会收敛一些，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不管不顾到了如此地步。
事到如今，顾父也只能自己给云裳等人道歉了。
云裳摇摇手，示意没事。
这事再说下去，其实大家都尴尬，云裳迅速地提出了自己的问题，转移了话题。
她的问题很简单，就是要顾父说一下现在的情况。
从原来那一世来看，曾经的顾父也应该是大概在这个时候找过其他人的，云裳不知道他找的是是谁，但从锦程程后来遇到的顾冰河来看，这个时间段帮着顾父解决问题的人，其实并没有真正的解决问题。
先前她在楼道那边感受到的刺骨般的阴森煞气，正是顾冰河身上那玩意散发出来的。而大概在一年后之后，锦程程再次遇到顾冰河的时候，作为一个普通人她虽然感受不到顾冰河身上的问题，但她身上那些不普通的符纸却是能感受到的。
那时候，符纸对顾冰河是有反应的，也就说明了那个时候顾冰河身上的东西并没有消失。既然附身的东西到了那个时候都还没消息，而顾冰河的表现却比现在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正常的人，那么在这中间，显而易见的，肯定是发生了一些云裳不知道的事，说不定就跟现在这个契机有关系。
不管是云裳还是锦程程都知道同样一件事，那就是顾父顾母的感情，非常好，两人从来不吵架。
可现在，云裳才来多久啊，就亲眼目睹了两人发生的争执。
而且，还是当着她这个外人的面的。
足见，顾父顾母在这个时候，对顾冰河的问题，已经产生了相当大的分歧。
云裳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个重生的蝴蝶，闪动了翅膀，让付刚找到了她，将她推荐给到了顾父的话，那顾父也差不多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跟原来那一世差不多的举动，然后让事情慢慢地发生到上一世那样。
不过，现在既然顾家提前找到了她，云裳自然就不会让故事线再按照上一世的发展去变化了。
725 锦鲤来了（49）
顾父果然说了一个跟云裳料想的差不多的内容出来。
顾父果然开始怀疑顾冰河的不正常了。
但跟上一世他找到锦程程时候的态度相比，这时候的顾父并不太肯定顾冰河是被鬼附身，他只是有这么一点怀疑的迹象。加上一直在药物治疗，顾冰河都没有丝毫好转的样子，所以他才会抱着万一的想法，想到了阴阳师。
巧合的是，付刚也是在这个时候联系到他，他将云裳的情况说了。
付刚说的那些话，换了任何一个人对顾父来说，他都不会相信，但偏偏说这个话的人是付刚，是顾父最信任的人。
所以顾父听进去了，恰巧这时候他对顾冰河的情况也起疑了，所以他点头答应了这件事情。
云裳也就最终出现在了这里。
顾父说了这些情况，也将自己怀疑顾冰河的一些情况说了出来。
其实云裳都不用听，大概也能知道顾父会说些什么——一个人怀疑自己身边亲近的某个人突然不是那个人本人了，能举出来的案例，也无非就是那么一些事。
如果真要说这个顾家里面，让云裳真的在意的地方，比起顾冰河，云裳更好奇的是顾母的态度。
一个真正心疼孩子的母亲，是不可能让人自己的孩子被捆绑在家里，而无动于衷的，甚至在顾父找到了她来帮着解决问题的时候，她竟然还是那么排除、反抗的心态——先前顾母的那些态度，或许其他的人会以为是因为顾母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被鬼附身，但云裳却分辨得出来，顾母恶意反对的态度里，分明潜藏着一丝丝的心虚与顾忌。
她若不相信阴阳师，那也只会反感，可心虚这样的情绪出现在她的身上，这就很有意思了。
不过，云裳也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顾母若是不出来找事，她到底在心虚什么，云裳也不关心。
等顾父将事情说得差不多之后，云裳顺理成章地就提出要见顾冰河一面的要求。
顾父神色犹豫。
他倒不是不想要让云裳见顾冰河，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也不会将人接过来，他只是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云裳看出了顾父的担忧之色，“如果我连这样的场面都应付不了，也不配让付刚如此向你推荐我了。”
对于云裳这番话，其他的人听了，或许会觉得她可能是大言不惭了，但这些话落到韩金生的耳朵里，他不但没觉得云裳有丝毫吹牛的嫌疑，反而觉得她太谦虚了。
“爷爷，姐姐很厉害的。”生怕顾父不相信，韩金生出口帮云裳说话，“比我师父，至少厉害上十倍。”
韩木生：“……”
你个臭小子，师父还站在这里呢。
“哦，不对不对……”韩金生突然摆手，示意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对。
见此，韩木生露出了一个孺子可教的神色来：这才对嘛，这才是他的好徒弟。
“好徒弟”的夸奖刚从心中出现，韩木生就听到韩金生纠正地说道：“姐姐至少比我师父厉害百倍、千倍。”
韩木生：“……”
对于韩金生的话，其实顾父并没有听进去的，毕竟对方只是一个看上去七八岁大的小孩子，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能懂些什么。不过，对于云裳的话，他倒是听进去了。
付刚介绍的人，他的确是不能小瞧了。
这么想着，顾父就点点头，说道：“冰河的房间在三楼，我带你们去。”
说着，一行人就朝着外面走去。
从书房走出来的时候，除开云裳，其他人在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楼梯口的顾母时候，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韩木生韩金生的吃惊，一闪而过，这毕竟是在顾家家里，顾母出现在任何的地方，其实都是正常的。
但顾父的吃惊却是带上了不悦，他皱着眉头，不赞同地看了一眼顾母。
云裳的听力强悍，即便是书房的房间里关着，她其实都听到了顾母从一楼走上来的动静。
非但如此，她还知道他们在书房谈论的时候，顾母也曾放轻脚步声音，走到书房门口，似乎是想要偷听。但可惜的是，顾父这书房的房门，隔音效果非常好，顾母又不是云裳这种五感强大的人，她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大概是什么都没听到，又担心突然房门被人打开，这才慢慢地走到了二楼的楼梯口。
关于这一点，云裳相信皱着眉头、不赞同地望着顾母的顾父也应该是猜到了。
至于顾母为何不选择回去一楼，而是站在二楼楼梯口，只怕跟他们现在要去三楼的原因有莫大的关系。
如果说先前，云裳只是怀疑顾母不太对劲，那么现在她这样的举动，已经让云裳板上钉钉地知道，顾母的身上果然是有秘密的。
而且这秘密，跟顾冰河有莫大的关系。
说不定，跟顾冰河变成现在这样子也有关系。
既然是顾父要带云裳等人去三楼，不管是主人的身份，还是引导着的身份，顾父都当仁不让地走在了最前面。
他将大家引路去三楼。
走到二楼去往三楼的楼梯口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大家要跟顾母面对面一次了。
顾父走到了楼梯口，他不可能装作没看到顾母的样子，于是他停了下来，望着顾母，沉默了两三秒，他才问道：“你要跟我们一起上去看看吗？”
顾母就等着顾父跟她说话，当下就反问：“你真要带他们去见冰河吗？”
“当然。”顾父回答道，“我认为我之前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冰河的感受？”顾父的回答在顾母的意料之中，但也正因为在意料之中，所以她分外的生气。
顾父从看见顾母开始，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但此刻他的眉心皱得更深了，在眉心形成了一个明显的“川”字，他对顾母说道：“我就是考虑冰河的感受，才会这样做……”
“你这根本就不是为了冰河考虑，”顾母都没等顾父把话说完，就激动地打断了对方，“你要真的为了冰河好，你就不应该叫人来。你应该现在就让他们离开，这样才能减少对冰河的伤害。”
顾父反问顾母：“所以你觉得就这样困住冰河一辈子，不给他自由，就是为了冰河考虑吗？”
“不会的，”顾母说道，“冰河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一次变成了顾父没有听完顾母的话，就打断问她：“多久呢？”
顾母一时语塞。
“冰河已经这样多久了，你心里没数吗？他现在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再这样拖下去，你有没有考虑过，万一出现了我们不能接受的后果，会怎么样？”
顾母不能接受顾父所谓的“不能接受的后果”，她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冰河一定会自己好起来的。”
“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冰河一定可以好起来的，一定可以的……”
顾父的脸上滑过了一丝不忍心，到底是一直跟自己共甘共苦过来的妻子，他不忍心看到对方这样，终还是放松了说话的语气，说道：“不管如何，让他们瞧一瞧，也总是好的。冰河现在的情况，医生都说没办法，难道我们做父母的，就一直束手无策地干等下去吗？”
“你说来说去，无非就是怀疑冰河他、他……”顾母不愿意说出接下里的字眼，但在场的人都明白，她省略掉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你要相信付刚，这些人是他介绍来的。”顾父又换了一个说法劝顾母。
“你别跟我提他！”不提付刚还好，一提，顾母瞬间就炸了，“就是他一天天在你面前胡说八道，让你才有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当年我真是看走了眼，亏得我还以为他是个……”
“慎言！”听顾母越说越不像话了，顾父眉心的“川”字皱得更深了，大概是觉得再跟顾母说下去，也纯属于浪费时间，不会有任何的进展，他直接说道，“我带客人上楼去，你身体不舒服，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竟然是直接对顾母下了“逐客令”了。
顾母的脸色当场就变得很难看。
但到底还是考虑到了有“外人”在场，她没有跟顾父闹起来。
当然，她也没有因为顾父的话就离开，而是选择就站在远原地，一动不动。
对于她这样的举动，顾父也没说什么，反正他就带着云裳等人朝着三楼走去。
几人一起朝着三楼走的时候，别说是五感强大的云裳，就连五感普普通通的韩木生都能感受到那一道炙热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等人。
“这老太太的态度也太奇怪了……”事到如今，连韩木生都已经看出了顾母的不太对劲了，他自言自语地嘀嘀咕咕。
自家的老头都将人请到了家里来，你要是不相信阴阳师，置之不理就好了，反正看一眼也不会对顾冰河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但若是相信阴阳师，那顾母的态度就更加奇怪了。
总不能是知道顾冰河确实有问题，担心被他们给发现了吧？
这个猜测从韩木生的脑海中出现的时候，才出现一个苗头，就迅速地被他自己给掐死了。
怎么可能呢？
哪有亲生母亲不想要自己儿子好的？这不是疯了吗？
就在韩木生犯嘀咕的时候，他们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三楼，在顾父刚对大家指出顾冰河所在的房间的时候，二楼突然传来了蹬蹬的脚步声。
两三秒的时间，众人就看到顾母从二楼的楼梯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
“你上来做什么？”顾父好不容易才松下去一些的眉头，在看到顾母之后，再度皱了起来。
“你都可以带着外人开冰河，难道我这个当妈的，就不能看？”顾母此刻的态度已经进入到了恶劣的程度里面了。
顾父张了张嘴，但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一个字。
他默默地转身，带着众人朝着他刚刚指给大家看的顾冰河的方向走过去。
韩金生抓住云裳的手，陡然加进。
虽然拉着云裳的手，他已经感受不到那股让他恐惧的气息了，但先前那短暂的感受，他记忆犹新，而且到了这边，看到了顾父指的房间的方向，韩金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那让他觉得可怕的气息，不正是从这个方向传过来的吗？
再一结合上大家说的话，韩金生就算是智商程度一般，他也能猜得出来，那个散发出可怕气息的人，就在眼前这个不远处的房间里。
一想到自己之前感受到的，韩金生就有些怂怂的了。
“别怕，”云裳知道韩金生在害怕什么，她拍拍他的手背，“有我在呢。”
不管在顾冰河身上的东西是什么，就凭着她手里这些灵符，云裳就没在怕的。
当然，以她渡劫期——人修顶峰的元神，就算是没有这些灵符，她也不可能害怕。
见过大象被拦路的蚂蚁吓到的吗？
通常，大象只怕连蚂蚁都看不到呢。
一行人走到了顾冰河的房间门口。
顾父当前，推开了房门。
房门推开的一瞬间，门外的韩木生韩金生两个人，就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房门打开之后，他们看到的，会是一个被五花大绑在床上的年轻人。
云裳倒是神色坦然，毕竟不管是来自于锦程程的记忆，还是来自于付刚提前的告知，她都知道，这个时候的顾冰河，就是被顾家的人捆绑在床上的。
一方面，是不许他伤害别人；另外一个方面，则是不许他伤害自己。
听到韩木生跟韩金生的吸气声，顾父出声解释了一句：“这是医生的建议，不让他伤害其他人，也不伤害自己。”
“明白。”云裳点点头，当先一步，绕过顾父，走进了房间里。
半坐在床上的顾冰河，在听到开门声音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房门打开，听到人说话声音的时候，依旧是低垂着脑袋，似乎是睡着了，也似乎是无视了大家的存在，可就在云裳说话并迈步走到房间里的时候，他猛然抬头，一双充盈着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云裳。
仿佛，狩猎的动物看到了自己的食物！
726 锦鲤来了（50）
看到顾冰河那毫不掩饰心中想法的眼神，云裳攸地勾唇，对着对方露出了笑容。
把她当猎物，还真是个有眼光的“鬼”呢。
显然，顾冰河那样的恶意眼神，在场的人都看到了。
韩木生第一时间就皱了眉头，这人的眼神中，丝毫没有人性的光辉，便是他什么都不用去验证，也能知道，顾冰河果然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
至于韩金生，特殊体质的他，让他看到的眼前的一幕，也跟其他人不太一样。虽然因为云裳在身边，已经为他遮挡住了那些令人害怕的恶念气息，可肉眼看到眼前这人全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层不详的气息里，尤其这气息，仿佛有生命一般地在不断地涌动，他心中的惧怕再次浓厚起来，不由地再次抓紧了云裳的手。
他虽然年纪小，但跟着韩木生闯荡多年，见到过的各种阴气煞气怨气等等，比普通人好几辈子加起来都多，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生机勃勃”的鬼气，而且，出现这鬼气的地方，还是活人居住的地上。
上一次，韩金生看到这样勉强算是充满“生机”的鬼气，还是在一片坟场里，那是由无数个鬼魂的阴气聚集成的气场。可眼前，既不是坟场，也只有一个鬼的踪迹，竟然就形成了强于当场鬼场数倍的气势，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害怕。
至于顾父，他也是眉心紧锁，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解释或是说些什么，但最终只说出了一句：“要不，咱们换个时间吧？！”
能让顾父说出这样的话来，足见此刻的顾冰河的表现，也超出了他曾经见过的情况，让他也察觉到了不太安全的因素。
所有的人，都在或是担心或是凝神，可一边的顾母，再一次表现出了自己的“与众不同”来，她开口接了顾父的话，说道：“不是你说的付刚推荐的人，非常可靠、非常厉害吗？怎么才见面就打退堂鼓了？”
跟之前三翻四次地阻挠云裳等人不同，这会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了顾母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你看不到现在冰河的情况，不太对劲吗？”顾父质问顾母。
顾冰河的情况本来就很危险，当初顾父是不同意将人接回到了家里来的，但顾母一直在哭闹不止，加上顾冰河在他们两人的面前，也的确是比其他的人面前表现出更明显的听话的趋向，最后顾父才同意了将顾冰河接回到家里照管。
但他们两人又不能时时刻刻地照看着顾冰河，在这期间，已经换了好几拨照管顾冰河的人了。最后还是让人将顾冰河绑住，需要人的时候，都由他们两人亲自帮忙，这才让情况好了不少。
可也正是因为照顾顾冰河的时间多了，顾父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出顾冰河现在的不对劲。
这样的情况，医生曾经严厉告诫，便是他们两人，这种时候也要远离顾冰河身边，更别说现在跟顾冰河面对面的人，对顾冰河来说，是陌生人，是他会毫无顾忌下手伤人的人。
其他的人不知道这个情况，但顾父知道顾母是一定知道的，可她既然知道这个情况，这种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是让顾父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位善良的发妻说出来的话。
顾母本就不满意顾父的行为，现在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顾父就这样质问自己，让顾母心中一直压抑的那股憋闷霎时燃烧起来，她给顾父怼了回去：“冰河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我看不对劲的人是你吧？你自己要相信付刚的话，非得请人来治疗冰河。现在好了，人来了，见着冰河了，又要人先离开，这是什么逻辑？我不让人上来，就是我不讲道理，现在我让你们看，又是我不讲道理了吗？我……”
“阿姨！”云裳打断了顾母的话，插话说道，“所以你是同意让我们看了吗？”
“我是同意啊，你们倒是现在看啊……”顾母想也不想地就回答道。
“但你们倒是现在敢看吗”这一句话反问，在她的唇边，正要冲出口的时候，再一次被云裳打断了，“好的，谢谢阿姨你的同意。”
“什、什么意思？”顾母一下倒是反应不过来了。
云裳笑眯眯地解释：“我本来就是来解决顾冰河的问题，既然现在连阿姨你都不反对了，我自然是要继续做我该做的事情了。”
“你、你、你……”事情的发展，跟顾母想象当中完全不一样，她结结巴巴了半天，只能发出单个字，说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不行！”倒是一开始坚持的顾父开始反对了，“冰河现在的情况，太不对劲了，太危险了，我们……”
对顾父来说，他肯定是相信付刚的推荐，但顾冰河的情况，原本就有好有坏的时候，像是之前遇到类似的情况，医生们都会先离开，等顾冰河稍微稳定一些的时候，再出面。顾父觉得这样很好，也能降低风险，所以他坚持这个时候，先离开。
“没事的，”云裳反过来安慰起了顾父，“叔叔，你就相信我吧。”说完，云裳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双眼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就没转移过的顾冰河。
“要不要换个时间啊，姐姐？”韩金生实在是被顾冰河现在的样子吓得够呛，他看对方那模样，若不是绳子捆着，只怕都能冲过来吃了云裳，想到了以前韩木生告诉自己的话，他悄悄地对云裳提建议，“要不咱们等十二点再来？”
正午十二点，正是全天阳气最浓郁的时候，不管寄附在顾冰河身上的东西是怎么，它都与阳天生违背，那个时候肯定是它最虚弱的时候。
“对对对……”韩木生听到了韩金生的建议，欣慰地露出笑容，也对云裳狂点头。
他在阴阳一行也算是浸淫多年，像是顾冰河这样的情况，也算是非常罕见的了，势必还是应该选择一个最利于己方的时间才好。
不过是短短十数秒之内，在场所有人的立场就发生了完全不同的变化：不想让来的人，想要让人留下；想要来的人，却想让人离开。
但云裳的立场却是没有丝毫的转变，她对所有人解释说道：“这种情况，其实才是最好的治疗时机。”
谁也没有想到云裳会这么多，就连顾母也是愣住了。
看到顾母错愕的表情，云裳很是恶趣味地追加了一句其实算是多余的话：“正好，难得连阿姨都不反对了。”
从一开始阻挠自己等人，再到见到顾冰河之后，陡然转变了立场，顾母到底在想些什么，算计些什么，云裳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只是这个猜测，让她有些不敢相信，因为顾母的这一系列看上去诡异的行径，其实都是在保护顾冰河——具体一点来说，是在保护顾冰河身上的“东西”。
顾冰河明明是她的亲儿子，儿子身上有了其他“东西”，正常的父母来说，都该是心不能安、夜不能寐，只想要尽快治疗好自己的儿子才行。从顾父以及付刚给云裳提供的信息来看，顾母对顾冰河十分宠爱，甚至到了溺爱的地步——顾母跟顾父从认识到结婚，几乎是没有拌过一次嘴，唯一的几次，都是因为顾冰河的原因。
照理说，这么宠爱心疼自己孩子的顾母，对于顾冰河身上出现了这样异常的反应，她只应该比顾父更加着急才行。当然她表现出来的症状，也似乎是挺着急的，可从她拦着顾父的举动，才能看出她潜藏在内心真实的想法：她并不着急，甚至想要阻拦云裳去看顾冰河。
其实，顾母这样的表现，挺明显的，随便换一个人来，都能将她的真实面目，看得清清楚楚。
但现场，不管是顾父还是韩木生，哪怕是之前的付刚，他们却没一个人看出顾母的真实目的——这，自然不是因为这些人笨，相反，这些人能走到现如今的地步，不说是人精吧，也比一般的人聪明是肯定的，只是所有的人，在做问题的推断的时候，都先知道了一个前提，那就是顾母对顾冰河非常疼爱。
在知道这样一个大前提，再去看待这个问题的时候，人之常情之下，没有一个人会去怀疑顾母对顾冰河的母爱，也就不会有人去意识到顾母真正的目的。
大家只会感觉到顾母的态度似乎有些怪怪的，但具体哪里怪，却又说出来了。
但若是想明白这一点，从这一点出发再去看顾母的所有行为，大家就会恍然大悟。
一个母亲，竟然会去保护自己儿子身上的“东西”，云裳知道这里面只怕还有些什么隐秘，是自己不知道的。
不过，不管是什么隐秘，一个外来的“东西”，她是不可能让其占据顾冰河的身体的。
顾母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云裳竟然会选择继续留下来。
老实说，现在顾冰河的眼神，哪怕是她看着，都有些心惊胆战。
就因为这样，她才吃定了云裳等人不敢留下来，从而才说出了那样的话，想要趁机就将人赶走。
可她拿来挤兑别人的话，现在却反而变成了别人可以留下来的“凭证”，这简直让顾母措手不及，惊愕在原地，半晌都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的好。
云裳没有再理会顾母，她将自己随身带着的背包，递给了韩金生，让韩金生抱着。
韩金生不明所以，但他还是乖乖地接过了云裳的背包。
“就在这里等我。”说着，云裳就要松开一直拉住韩金生的手。
韩金生察觉到了她的意思，先一步死死地抓住了云裳的手：“不要。”
“别怕，不会有事的。”云裳知道韩金生在害怕些什么，她蹲下身子，直视着韩金生，“你相信我吗？”
韩金生的眼珠子转了转，“只要你愿意拉着我，我就相信你。”
这种时候，韩金生说什么都不愿意松开云裳的手。
云裳噗嗤一笑，“其实你不需要拉着我，你只需要抱好我给你的这个包就行。”
韩金生感受到的来自于顾冰河的那些危险，并不是因为抓住了云裳的手，被屏蔽掉的，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云裳那背包里的三十多张灵符。
灵符内，大部分都有驱逐不祥之气的功效，当顾冰河身上的“东西”，肆无忌惮地释放自己气息的时候，灵符也会随之本能抵抗。
“啊？”韩金生一时没有明白过来。
“要不，我们试试？”云裳抬起了手，“咱们一点点松开，你就知道了。”
云裳这么一说，目光还暗示地看向韩金生怀里的背包，韩金生慢慢地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云裳是什么意思了。
在云裳的示意之下，两人一直牵在一起的手，慢慢地松开了。
当完全松开的一刹那，心有余悸的韩金生，本能地又要去抓住云裳的手。
可云裳比他手疾多了，在韩金生的手要抓回来之后，她收回了自己的手，让韩金生抓过来的手扑了一个空。
“啊——”察觉到自己扑了一个空，韩金生就是一声惨叫。
“嘘——”云裳朝着韩金生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在韩金生手足无措地暂停了自己的叫声后，她问他，“如何？”
韩金生眨眨眼。
“是不是没感觉？”云裳继续追问。
被云裳这话一提醒，韩金生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他都跟云裳松开手了，他竟然也没感受到之前那股可怕的气息。
可明明制造成这样气息的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韩金生带着惊喜的眼神，看向云裳。
云裳冲着他笑了笑，“我没说错吧？”
“恩恩。”韩金生重重地点头。
“所以，”云裳再次看了看韩金生手里的背包，提醒说道，“抱好了它，跟你师父站到后面去吧。”
原本只是随随便便地抱住背包的韩金生，终于在这时候意识到了背包绝对不是普通的背包，他一下子牢牢地抱住了背包，然后按照云裳的意思，走到了韩木生的身边。
727 锦鲤来了（51）
让韩木生照看好韩金生，冲着顾父点点头，示意对方稍安勿躁后，云裳就这么“赤手空拳”地走向顾冰河。
云裳那随身的背包里有什么东西，除开她自己，现场第二清楚的人，就是顾冰河了——具体一点来说，应该是顾冰河身上的“东西”。
那些符纸是货真价实的灵符，天生对它有克制作用，它在云裳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背包里的东西对自己有危害。但比起那一份危险来，云裳的存在，让它完全忽略了这一份危险。
甚至，再危险一点，它都会置之不理。
因为本能让它发现了，云裳大补啊。
对一个在阳间艰难求生的阴物来说，还有什么比“大补”更加让它激动与向往的。
只是，现如今的身体被捆绑住了，限制了行动，而它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脱开里这个身体，就只能垂涎欲滴地盯着云裳，眼珠子一眨不眨。
这时候，它突然发现，食物朝着自己主动靠近了，那一双已然没什么人性存在的双眼中，光亮越发的透亮了。
不但如此，它还做出了舔唇跟吞咽的动作。
这样的一套动作下来，它想要对云裳做什么，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了。
他竟然想要吃人——这样的念头，从顾母的心中出现的时候，她脸上血色瞬间失尽，连唇色都透着一丝翻白，浑身的力气，更像是被突然抽干净了，她身子一晃，就要倒下去。
顾父就站在顾母的身边，见状后，立马就去搀扶她。
可是他自己原本也是需要拐杖依靠的人，着急搀扶顾母，他丢掉了手里的拐杖，结果倒是抓住了顾母，可失去了重心的他，被顾母这么一牵，两个人顿时一起朝着地上摔去。
得亏这时候，韩木生跟韩金生都反应了过来，两人一起帮忙，一个抓住顾父，一个抓住顾母，这才避免了顾父顾母摔倒的局面。
可就在下一刻，韩金生却是“啊”一声惨叫了出来。
原来，心慌着去帮忙扶着顾母，韩金生着急之下，没有抓住手里的背包。
在抓住顾母的那一瞬间，他手里的背包就滑溜了出去，从他的怀里掉到了地上。
没了背包，也就没了灵符的庇护，霎时那充盈了整个房间的阴煞之气，铺天盖地地冲向了韩金生。比之前在楼梯口感受到的更强更密集的不祥之气，让韩金生霎时陷入到了崩溃之中，抱头就开始大叫起来。
此刻，韩木生站在顾父那边，与韩金生中间，间隔了顾父顾母两个人。他动作再快，从他去捡起地上的背包，再到给到韩金生，也需要十秒左右的时间。
而顾父自己才站稳，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反而是大家都没想到的顾母，就站在韩金生身边的顾母，她以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速度与行动，快速地捡起了韩金生因为搀扶自己而掉到了地上的背包，然后将它递给韩金生。
此刻的韩金生，因为被恐惧吓坏了，一直在大喊大叫。别说是配合顾母的动作去接背包，他连看都没看到顾母的动作，整个人被吓得不行。
发现自己递过去背包之后，韩金生什么反应都没有，顾母迟疑了一下，突然做出了让所有人都诧异的举动：她自己抓住背包，一下子将发抖惨叫的韩金生抱在了怀里。
在韩金生本能地要挣扎的时候，顾母也跟着用力，就是不让韩金生挣脱开自己的怀抱。
韩金生虽然是个小朋友，但他的力气并不小，尤其是用尽全力挣扎的时候，好几次，顾母都被他带得差点摔倒，可她依旧咬紧牙，就是不松开抱住韩金生的双手。
两个人这边的情况，说起来慢，实际现实发生也不过几秒钟的时间，等到韩木生冲过来的时候，被顾母牢牢地抱在怀里的韩金生已经冷静下来了。
冷静下来的韩金生，有些傻傻地，他望着将自己抱住的顾母，半晌都不说话。
顾母这时候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柔声地说道：“别怕别怕……”
女性柔和的声音，如最温暖的阳光洒在了韩金生的心上，他抬头看向顾母，此刻的顾母脸上满是担忧与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韩金生的脑海里，突然就浮现了“妈妈”两个字，然后他陡然一把抱住了顾母，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顾母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将韩金生紧紧地抱住，继续柔声地安抚被吓得够呛的韩金生，一边继续轻轻拍打他的背。
这样“剧情”发展，是韩木生怎么也没想到的，冲到了韩金生身边的他，只能站在了一边。
顾父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眶隐隐地发红。
韩金生发出惨叫的时候，云裳听到了，但当她转身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了顾母抓起了地上的背包塞给韩金生。
韩金生的问题，就是已经丢失了背包引起的，现在顾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还主动将背包递给韩金生，云裳也就没在过去，而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顾冰河”身上。
“顾冰河”正在用一种迫不及待的眼神望着云裳，随着云裳的接近，他吞咽的动作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急迫。
云裳突然停了下来，此刻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了。
见云裳停下来了，“顾冰河”猛然向前一扑，伸头张嘴，就朝着云裳咬了下去。
但可惜的是，他的脑袋刚刚触碰到了云裳的衣角，就再也不能往前移动哪怕一丝一毫了。
“顾冰河”面露不甘心，他努力地将自己的嘴递出去，想要咬住云裳，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只能堪堪触碰到云裳的衣服，根本咬不到他想要咬的地方。
只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
“顾家”不甘心，他往后一退，猛地再次朝着云裳站立的方向往前一冲，然后牙齿再一次跟云裳的衣服产生了亲密接触，但也仅仅只是接触而已，想要再进一步，根本不可能。
“啊啊啊啊啊……”
韩金生的叫声才消停下来，这边“顾冰河”就发出了愤怒的叫喊。
云裳却是发出了不屑的嗤笑。
这附身在顾冰河身上的东西，倒也是聪明，它在看到云裳走过来的时候，一直都装出了自己已经最大程度地拉近到了双方之间的距离。
可真等云裳站停下来之后，它才猛然使力接近云裳，这个时候，它朝前至少拉近到比之前多了六七厘米的距离。
但它聪明，却也瞒不过眼力非常好使的云裳，她只看了一眼，就已经看出了它藏了一些距离，做好了推断之后，她故意接近，又故意在它能接近的最近地方停下来。
然后就出现了现在的局面：它自以为云裳落入到了它的圈套之中，站到了它实际可以咬到对方的距离，但真等它出“嘴”之后，才发现它藏了多少距离，云裳就留出了多少的空间。
努力了半天，咬来咬去，咬到的，也只是空气而已。
它本身就不是个好脾气的，这三两下的尝试，更是耗尽了它为数不多的耐心，暴躁之下，它就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怒叫。
云裳脾气很好地等着它叫完。
甚至在等待的过程中，她还冲着它露出了淡然的笑容来，显然没有将它现在的表现，看在眼里。
“你会付出代价的！”顾冰河被绑着，它现在想要做什么的动作，都根本挣脱不开身上的绳索，挣脱不开，不管自己想要做什么，都根本做不了，最后暴躁的它，只能咬着牙，恶狠狠地望着云裳，“我不会放过你，等我……”
“等”具体的内容，“顾冰河”还没说完，云裳突然伸手，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符纸，轻轻松松地贴在了顾冰河的头上。
符纸贴上的那一刻，顾冰河仿佛是被人施了定身咒，整个人一下子僵硬不动了。
然而，虽然他的身体没有动，可那一双眼睛，眼眶里的眼珠子，却像是被人拨乱的球，在眼眶中上下左右、毫无规律地颤动着。
因为云裳站在了顾冰河的面前，她整个人几乎是完全当着了顾冰河的大半身体，从顾父韩木生等人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顾冰河突然就不动了，根本没人看到那一双眼眶里，诡异的情况。
眼球胡乱地颤抖一阵之后，突然停了下来。
此刻的顾冰河眼中，全然是一片茫然之色，他似乎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在做什么，只本能地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云裳。
云裳张嘴正要说话，就见那刚稳定了还不到三秒钟的眼珠子再次颤动了起来。
片刻之后，一双不属于人类、充满了邪恶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盯着她。
“你休想赶……”
“顾冰河”开口说话了，但他只来得及说了四个字，云裳一声冷笑之后，她的手放在了那张符纸之上。
渡劫期的元神，虽然被这个世界的天道限制了强度，但便是只能泄露出千万分之一的力量来，也足以对付眼前附身在顾冰河身上的东西了。
顾忌到自己的元神力量太强悍，可能会给顾冰河真正的灵魂带来伤害，云裳控制着自己的元神之力，让其附着在灵符之上，催动灵符之力。
所幸，在自己原来的世界，云裳对于元神力量的控制，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如何分化元神之力，更是如鱼得水。
虽然多时不用，但技术也没因此就生疏，她将分化出来的一丝元神之力，拆成了无数个细碎的星星点点，然后一个一个地往灵符上注入，然后观察着顾冰河的反应。
注入到六个细点的时候，眼前的顾冰河，眼眶中的眼珠子再一次开始混乱起来。
然后在她注入到第十个细点的时候，顾冰河的眼珠子再一次变得正常起来，他依旧还是先前那般带着迷茫，怔忪地望着眼前的云裳。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云裳开口问道。
云裳的话，让顾冰河的目光一凝，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的眼珠子突然翻了上去，露出了一片空白的眼白来。
云裳微微皱眉，她就看到了眼前空白着眼眶的顾冰河，突然发出了“嗬嗬”的笑声，“你休想赶我走，这是我的……”
沉眉，云裳毫不客气地迅速往灵符上注入了先前三倍的元神之力的细点。
眼眶中消失的眼珠子很快就回位了，此刻的顾冰河眼中再没了先前的迷茫，他看着眼前的云裳，问出口的声音，跟先前一样，可语气却是判若两人：“你是谁？”
温和、明朗，一如顾父跟付刚曾经形容给云裳的顾冰河本人。
“不，不行……”就在顾冰河开口，问出“你是谁”三个字的时候，本来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的顾母，却仿佛突然之间发了疯一样，她惊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安抚怀里已经从嚎啕大哭变成小声抽噎的韩金生。又急又慌之下，她几乎是推开了怀里的韩金生，冲向了云裳，一边冲过去，她一边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你滚开，你给我滚，不许你伤害我的孩子……”
然后，她就伸出手，想要去推云裳。
云裳此刻的手还放在顾冰河额头的灵符上，她虽然没有回头去看顾母，但从她发出来的声音，也足以推测到她的行动。劲风从身后传过来的时候，云裳不用回头也分辨出了顾母冲过来的方向，她朝着旁边一闪，轻松地就避开了顾母推人的动作。
反而是顾母没做好准备，没推到云裳，一个扑空后，她踉跄地摔向了床上。
不过，这个摔倒并未对顾母造成什么影响，反而她很快地冲床上弹着站立了起来，然后，她的目光就跟顾冰河的目光对上了。
顾冰河此刻的目光，清澈明朗，虽然是同样一张脸，却跟先前有着判若两人的气质。
这样的顾冰河，换了任何一个认识顾冰河的人站在这里，都会说一声这才是顾冰河本人，可作为顾冰河的亲生母亲，顾母却是露出了大惊失色的震惊来。
仿佛此刻她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回来了，而是有什么东西，占据在了自己儿子身上。
728 锦鲤来了（52）
“你放开我的孩子，你放开……”
跟顾冰河对视了不到两秒钟的时间，脸色大变的顾母，她的手伸向了云裳放在顾冰河额头上的手与那张符纸。
通过她的动作，云裳判断出来，顾母不但是想要推开自己的手，而且还打算撕下顾冰河额头上的灵符。
微微皱眉，云裳另外空着的一只手，闪电般地伸出，敏锐地抓住了顾母伸向自己的手，然后手臂抬高，往外的方向一牵，就将顾母整个人身体掉转了大概九十度，再微微使力，就将她推离开了自己。
鉴于先前顾母护着韩金生的行为，云裳对她整个人也是改观不少，所以她收敛了自己的力气，用着柔劲，将她推开。
所以，顾母虽然整个人往前扑出去，但也不至于摔倒。
踉跄了两三步，她就稳住了自己的重心。
而就在她被推向反方向的时候，云裳朝着顾父眼神示意。
所以当顾母踉跄站定之后，顾父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想要再次冲向云裳的她。
“你放开我，放开！”顾母惊叫着，要甩开顾父的手。
顾父虽然腿脚有些不方便，当到底是当兵出身的人，力气不小，他有心困住顾母，任由顾母再如何挣扎，那都是挣脱不开的。
云裳看到顾父站出来的那一瞬间，就放心地转头继续自己手里的事了。
转头的时候，云裳毫不意外地又对上了一双阴鸷沉沉的眼瞳。
云裳十分友好地冲着恶意望着她的“顾冰河”笑了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开始追加自己的元神力量，伴随着星星点点的元神零散力量注入到灵符上，顾冰河双眼中的黑眼珠再一次开始乱动起来。
片刻后，恢复正常，又是一双人类的双眼了。
这一次，回归的顾冰河没有再问云裳是谁，而是将目光绕过了云裳，看向她的身后。
此时此刻，顾母正在大喊大叫，她让顾父放开自己，她要去救顾冰河，去救自己的孩子。
云裳看得清楚明白，听到了顾母的话，顾冰河的眼中，慢慢地、一点一滴地沉了下去。
顾父也在这时候，突然看到了顾冰河怔怔而失落的模样。
顾父自己也怔住了：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这种模样的顾冰河了。
这样的冷静淡然，眼眸中也是正常人的目光，没有阴鸷、没有暴躁，更没有阴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告诉顾父，此时此刻，这是他的儿子。
“冰河……”顾父叫了出来。
“那不是冰河，不是，他是假的，是假冒的！”听到顾父的声音，顾母抬头一看，也看到了顾冰河。明明是一样的顾冰河，但落在顾母的眼中，却仿佛是看到了鬼怪一般，她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叫喊。
顾冰河眼中的哀伤在顾母这样的叫喊声中，越来越多。
“你是不是疯了？”顾父没想到顾母会是这样的反应，“这才是冰河！”
“他不是！”顾母那模样是真的快跟疯了差不多了，“他是魔鬼，他是假的，赶走他，不许他占冰河的身子……”
当顾母叫喊出这样的话之后，顾父先是震惊。随即他的脸上慢慢地涌现出了一丝丝的恍然。
他终于有些明白这些天来顾母奇怪的那些言论与举止了。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是因为顾母不相信鬼神或是多重性格一说，才会如此反对他找来的这些人，可现在，直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顾母不但相信，而是只怕比她相信的更早。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会相信那个暴躁恶念的“东西”是顾冰河，而将真正的顾冰河，当做了外人。
顾母挣脱了半天，还是没能挣脱开顾父的限制，她最后只能恶狠狠地盯着顾冰河，冲着他用恨极了的语气与面容，吼叫道：“你给我滚，你滚！”
顾冰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震动了一下，近在咫尺的云裳明显看到了他沉重、急促的呼吸声，然后这人眼中的光亮慢慢地熄灭了。
云裳眉心微微皱起来，她感受到了灵符上传递过来的信息：顾冰河的神魂正在主动地离开。
现在顾冰河这一具身体里有两个神魂是确定的了——这也就是一般人口中所谓的鬼上身，正常那个就是顾冰河自己的，而暴躁阴鸷的那个，则是外来的鬼。
就在刚刚，云裳动手的时候，她已经检查过了，这一具身体几乎是已经完全被这外来的东西给霸占了，属于顾冰河的魂魄，已经被挤压到了角落中。可以说，眼前换了任何一个人来，面对这样的情况，都是不可能重新将顾冰河的魂魄唤醒的。
基本上就在那一刻，云裳就确定了上一次锦程程见到的顾冰河，已经是被这外来的东西彻底霸占了身体。
通过灵符，云裳唤醒了顾冰河的魂魄，帮助其重新慢慢地掌握到了身体的主动权。可这一切，说到底都是外来的力量，如果真的想要让顾冰河恢复正常如初，那首先就得他本人的魂魄至少是愿意的、积极的配合云裳才行。
可现在呢？
显然顾母的那些话，对顾冰河的刺激太大了，他不但没再配合云裳，反而还主动地想要脱离。
而察觉到了他的迹象，那刚被云裳镇压下去的鬼魂，立马就变得活跃了起来，它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掌握这个身体。
云裳的眉心沉了又沉，对她来说，镇压鬼魂，重新将顾冰河唤醒，事情并不复杂，但问题是驱逐了鬼魂，但顾冰河自己不愿意苏醒的话，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想了想，云裳突然撤回了手。
没有了她元神之力的帮助，只有灵符镇压，效果完全不行，很快顾冰河的脸上就恢复了当初的阴狠。
“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终于好转，现在又眼看着云裳突然放弃，顾父有些着急，他想要问云裳，这是为什么，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本是个无神论的人，只是因为太无奈了，没有办法之下，才会想到找阴阳师。本是抱着万一的念头，但真看到了云裳的动作，看到了顾冰河的脸上恢复了正常人的神态，那一刻开始，顾父的无神论世界观被彻底打碎了。
但他并不会觉得世界垮掉了，反而因为终于找到了救治顾冰河的办法，而感到分外的高兴。
只是这高兴还没维持几分钟，他就看到顾冰河又不见了。
而且，云裳还收回了手。
心急难安的他，只能焦急地望着云裳。
“阿姨，我听你的意思，你认为这位才是你的儿子？”要解决顾冰河的问题不是难事，云裳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先解决掉顾母的问题才对。
否则，等她终于将顾冰河救回来，就这位的态度，只怕顾冰河迟早得自杀。
问顾母的时候，云裳还特意用手指了指现在已经重新被鬼魂占据了身体的顾冰河。
顾母的目光中出现了游离之色，似乎是想要逃避云裳的问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儿子。”
虽然顾母极力地掩饰，但云裳还是看出来了，她在看向顾冰河，发现对方重新变回到了暴躁阴狠脸色后，松了一口气的心安。
虽然顾母的回答是逃避了正面回答云裳的问题，但她这一番的小动作，已经足以让云裳知道，这位竟然真的是认为现在的顾冰河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这不是！”顾父不知道云裳为何会突然停下来，但见她还在处理问题，也就暂时先放下了心中的担忧，又听到顾母竟然说眼前这个残暴的人，是自己的儿子，跟着就开口，进行了否认。
“这是！”顾母立马就反驳了顾父。
“你！”顾父深吸了一口气，“你睁开眼睛好好看看，这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冰河？冰河从小是多么懂事的孩子，他从小到大，别说发脾气了，他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那么体贴善良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才是我们的孩子，他才是！”顾母咬着牙，居然质问起了顾父，“你连自己的孩子都分辨不出来了吗？”
顾父露出了荒唐的脸色：“我们到底是谁分辨不出来。”
“他就是我的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真正怀了的孩子！”顾母再一次说道。
云裳知道放任两人继续说下去，根本说不出来什么结果，于是插嘴问道：“阿姨，既然你一定都在强调这才是你的儿子，那你能说出什么证据来吗？”
顾母虽然一直都在强调这是她的儿子，但她从头到尾也只是在强调这一点而已，不像是顾父，他在话里明显地说出来了，顾冰河从小到大都是温和的性子，而现在这个跟他从小到大截然不同的“人”，就不可能是本人。
“他就是我的儿子，是我怀的孩子。”顾母等于将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刚刚叔叔也说了，”云裳知道顾母一定知道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你们的孩子从小就是温和的性子，可你再仔细看看这位……”一边说，云裳一边指了指身后还被绑着的顾冰河，续道，“……这随便换了一个认识顾冰河的人来，都不能赞同这两人是同一个人吧。”
云裳这话说得可不是夸张了，这位寄生在顾冰河上的鬼魂，大概是她见到过的最嚣张的附身鬼魂了——就算是她所在的那个世界，修士元神出窍，附身他人，那都会尽量地去模仿、还原原主的动作行为，可这位倒是好，似乎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差别似的。
就说现在吧，就这种情况，换了任何一个人好歹都得收敛一下，可这位全程听到了他们的讨论，不但不收敛，还在云裳指着他让顾母、让大家看的时候，特别故意地露出了大大的、凶残的笑容来。
云裳：“……”
“顾冰河”的这个笑容，让韩金生看得缩瑟了一下，虽然怀里抱着云裳的背包，但他还是紧紧地缩在了韩木生的身边。
可就算是都这样了，顾母竟然还是能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知道，他就是我的儿子，是我怀胎的儿子！”
云裳：“……”
“不会是真的疯了吧？”就在这时候，实在是忍不住的韩木生小声地吐槽。
韩木生的声音很小，但云裳还是听到了，心中更是对顾母的诡异，感到了难以理解。
问了半天，顾母翻来覆去都是那一句她知道，孩子就是她的，所以她就一定知道，但云裳知道，她肯定是还有什么关键的信息没有说出来。既然委婉地问了半天，都没问出结果来，那她就索性直白地问道：“阿姨，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判断这是你的儿子的？”
“他就是。”果然，就算是都这么直白地问了，顾母还是坚持给出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
云裳知道，再问下去，对方也不可能告诉自己她是如何确定这鬼魂才是她的儿子了。
不过，也因为顾母不管怎么都不肯说出“真相”来，反而也还是让云裳猜到了一些东西。
顾母肯定是有什么契机，知道了这鬼魂是她的儿子，而且这个契机吧，不但是让她知道那么简单，还得是非常非常符合现实状况，才能让顾母那么笃定地相信这是她的亲儿子。
再有一点，这个契机，还得符合一般人不能接受的范围，或者应该说是不能被一般人知道的范围内。
否则的话，既然顾母自己都能这么笃定，那她完全可以将这“契机”也告诉给顾父知道，这样他们都认定这是自己的儿子了，也就不会再出现现在这些事了。
但，现在的事实是，她没有告诉顾父。
所以，这个“契机”，必然是顾母知道顾父不会相信或者是她本人不愿意告诉顾父。
可什么理由，会让顾母选择连自己的丈夫都不告诉？
云裳皱眉沉思，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错过了什么关键的线索。
攸地，她目光一动，她知道她错过什么了。
729 锦鲤来了（53）
其实，从一开始，顾母说的话，一直都没变过——她每一次都在强调那是她的孩子，是她怀的孩子。
这句话乍一听是没什么，但仔细地回味的话，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一般人表达这句话的意思，都是说孩子是自己的，很少会有人说是自己生的孩子、怀的孩子。
更何况，顾母还是翻来覆去地多次强调、重复。
如果按照这句话字面上去理解的话，那岂不是说顾母认为眼前这个附身在顾冰河身上的“东西”，才是她真正怀的孩子？
顾父先前的话已经明说了，顾冰河从小就懂事、听话，再到现在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可这个“换了一个人似的”人，在顾母的眼中，却是自己的孩子，而且还是“自己怀的孩子”。
这么一番推断下来，被顾母隐瞒的真相已经呼之欲出了：她不知道基于什么，认定了现在附身在顾冰河身上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而顾冰河，虽然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可因为不是最初的那个孩子，所以她认定那不是自己的孩子。
只是，就算从小养到大的顾冰河真的不是她十月怀胎的那个孩子，可二十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而且顾冰河自小就表现得那么听话、懂事，更是惹人疼爱——这样的前提下，一般的母亲，虽然会心疼自己的孩子，但也同样会舍不得从小养大的孩子，顾母却能对着顾冰河吼出“滚”来，云裳猜测这其中只怕还有什么隐情。
从刚刚顾母保护韩金生的动作来看，能对一个陌生的孩子，都做出这样爱护的动作来，足见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可为何单单对顾冰河如此的苛刻？！
思来想去，出现这样的情况，大概只有一个理由是说得过去的，那就是——顾母认为顾冰河伤害到了自己的孩子，或者认为他是故意的。
既然已经猜到了大概的原因，看顾母的样子，似乎也是很难会主动地说出真相来，云裳便打算试上一试了。
“阿姨，有些鬼的鬼话，你可不要轻易相信，尤其是它如果告诉你它才是你肚子里怀孕的那个孩子。”一边说的时候，云裳一边紧紧地盯着顾母的反应。
在她这句话说前半截的时候，顾母的反应都很平淡，似乎根本都没听她说话，可等她说到后半截，尤其是其中“怀孕的那个孩子”这一句，顾母的反应已经属于非常激烈的了：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云裳，似乎是不敢相信云裳怎么可能会知道这样的内容？
看到顾母这样的反应，云裳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继续说道：“我跟我师父，以前处理过几起这样的事，附身的鬼都成功地欺骗到了主人家，让主人家相信自己才是主人家的亲生孩子，最后差一点就将自己真正孩子的魂魄被附身的鬼给吞噬了。”
如果说顾母是刚还怀疑云裳是乱说正好说中了部分的真相，那么现在云裳的进一步解释，就让顾母不得不正视起来。等云裳话音刚落，她就立马出声反驳：“不可能，我知道谁是我的孩子……”
“阿姨，”云裳打断了顾母的斩钉截铁，“当初那几对父母都是这样说的，当时若不是我师父及时出手，悲剧就酿成了。”
顾母被噎了一下，“我跟你说的情况不一样，我们是不一样的。”
“阿姨，你知道什么叫做鬼话连篇吗？”云裳态度很诚恳，“我这里有一种办法，可以证明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
“我不需要。”顾母拒绝地很快，“我知道他是我的孩子。”
“既然如此，阿姨为何不敢让我证明一下呢？”云裳追问。
“我说了我不需要。”顾母态度非常确定。
“我需要！”沉默了一阵的顾父突然开了口。
顾母望向顾父。
顾父望着顾母的眼睛，再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话：“我需要。”
“你不相信我？”顾母反问顾父。
顾父看了一眼即便是到了这样的时候，依旧毫不掩饰自己恶念沉沉态度的“顾冰河”，再看向顾母：“我没办法相信那是我的孩子。”
“你连我都不相信吗？”顾母神色中透着气愤。
“你什么都不说，你让我怎么相信你？”顾父反问。
顾母咬咬牙：“我说了我知道、我确定那是我们的孩子。”
“可我不知道。”顾父说道，“我只知道我的冰河是一个从小到大都乖巧听话的孩子，而不是随时随地都想要暴起伤人的人。”
“他只是因为受到了太多的委屈，这么多年，你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不想知道这些。”这么多年，顾父第一次觉得原来跟顾母沟通竟然这么累，“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那么坚持他才是我们的孩子。”
“我会告诉你的，”顾母稍微松了口，“但不是现在。”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云裳跟韩木生等人。
“你要证明他是我们的孩子，不但要给我证明，更应该给所有人一起证明。”
“我不需要给这些人证明，我……”
顾父实在是没耐心再跟顾母说下去了，他打断了顾母的话，“既然你不想证明，那就让程程来证明好了。”
“可以，我可以证明。”云裳接了话。
“我不需要。”顾母再一次强调自己的立场，“我知道他是我的孩子，这就足够了。”
“既然阿姨对这件事情这么肯定，那你就更应该同意我的证明了。”云裳说道，“可你三翻四次地拦着我，只是自己一口咬定所谓的自己知道的真相，你不觉得这样反而显得很心虚、很可疑吗？”
“你能证明什么？你从一出现就摆明了不相信这是我的孩子，站在这样的立场上，你怎么可能发现得了真相？”
坦白说，云裳觉得顾母的这一番话，说得真的是非常有道理了。
不过，她到底还是小瞧了她，她可不是她认为那样的人。
“既然如此，那阿姨你就瞧好了。”
说着云裳也不再废话，她掏出了怀里一早就准备好的一张符纸，将部分的元神之力附着上去，开启灵符后，她慢慢地走到了顾父顾母的面前，对他们说道：“还请两位闭上眼睛。”
顾母狐疑地望着云裳，而顾父却已经依言闭上了双眼。
云裳将启动的灵符，放到了顾父比着的双眼之下，略微一晃之后，她看向依旧还睁着眼睛、瞪着望着自己的顾母，扬扬手里的灵符：“阿姨，不闭上眼睛试试吗？”
“我……”顾母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站在她身侧的顾父突然倒吸了一口气，本是牢牢抓住了顾母的顾父，在这一次，不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不但松开了对顾母的限制，整个人还蹬蹬地朝后退了两三步。
而在吸气退步的过程中，他已经睁开了双眼。
“我刚刚看到的……”顾父有些慌急地问云裳。
“你闭上眼睛，就可以再看见了。”云裳对顾父说道。
顾父楞了一下，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大概是因为已经经历过一次了，这一次顾父没有再吸气，而是整个人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惊悚骇人的画面似的，神色一片冷峻。
“阿姨，你试试吗？”云裳看向顾母。
此刻，顾母正在用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眼神看向顾父。
“你到底在搞什么鬼？”顾父那样的情况显然是不正常的，顾母看向云裳的眼神中，戒备渐起。
云裳再次扬了扬手里的灵符，“阿姨，你只要闭上眼睛，你也可以看到跟叔叔一样的画面，那个时候，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你可以自己判断。”
顾母依旧迟疑着，但这迟疑没太长的时间，也就三四秒的时间之后，她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闭上双眼，眼前就是一片漆黑，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顾母正想要睁开双眼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清凉的感觉从自己的眼上滑过。那清凉的感觉很是舒服。而伴随着这感觉，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副画面。
画面中，正有一个黑色的巨大的东西笼罩在顾冰河的身体上，那东西，一眼看上去，就充满了不详的感觉，顾母皱着眉，如同顾父最开始的反应一样：她也是倒抽一口气，往后退了两三步。
倒退的过程中，顾母也睁开了双眼。
然后，她就发现眼前的画面，根本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黑色的、不详的影子，只有坐在床上的依旧被捆绑着的顾冰河。
“这……”
看得出来顾母的困惑与恐慌，云裳说道：“阿姨，你可以闭上眼睛，再认真地观察观察。”
如果说之前云裳在对顾父说这句话的时候，顾母会觉得这是不是有毛病，眼睛都闭上了，还能看个什么东西呢？可现在，她自己亲自经历了一遭，瞬间就明白了云裳话里的意思。
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顾母瞬间就再次闭上了双眼。
先前的画面，再一次在她的“眼”前呈现了出来。
这一次，她看得更加清楚了，坐在床上的顾冰河，身上的绳索，还有那人形的围绕在他身体周围的黑色不详气息。而看得最清楚的，还是在那一具身体，代表脑海的地方，有一丝丝微弱的淡绿色光芒。
顾母是第一次看见那样的光芒，但不知道为什么，就一眼，在她的脑海里，似乎就已经知道了那光芒代表的是生机、是活的灵魂。
现在那淡绿色的光芒，周围被重重的黑色不详气息围绕，越是靠近那光芒的地方，代表不详的黑色气息越是浓厚，仿佛黑如墨汁。
此刻，那黑色气息正在一点一点地吞噬淡绿色的光芒，每吞噬一点，黑色的气息就更加浓郁一层，而淡绿色的光芒，也会减弱一分。
“你们看到的淡绿色，是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虽然你们是第一次开了天眼，但对生命奥妙的理解，那是存在于本能的意识。我相信你们，都看得出来，淡绿色的灵魂，才是属于原本身体的灵魂，也之后原本的灵魂，才会散发出生命的绿色来。”
就在这时候，顾母就听到了云裳在一边说起来的解释。
她猛地睁开双眼，看向云裳，欲言又止。
“淡绿色就是我的儿子，对吧？”这时候顾父开口问道。
云裳点点头，虽然此刻顾父还没睁开双眼，但天眼情况下，他还是可以看到云裳的。
“是他，对不对？”顾父又问道。
云裳一下就理解到了顾父说的“他”是谁，她再次点头。
“阿姨，你看出来了吧？”没开天眼之前，人仅能凭着肉眼去识别人，这种时候，看走眼是人之常情，可在天眼的状态下，什么东西都无所遁形，尤其像是附身在顾冰河身上的鬼魂，它天性残忍，云裳虽然不知道它之前经历过了什么，但能让顾冰河突然之间变成残暴的人，也足见它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鬼。这样的鬼魂，霸占正常活人的身体，本就是被天道法理不容，天眼之下，自然不详之气浓郁，便是顾母再怎么做心理建设，再怎么愿意相信它，也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真相了。
“黑色的、黑色的是、是什么？”顾母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问云裳。
她这话，老实说，韩木生跟韩金生都听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云裳却是懂了她的意思，她笑着回答道：“黑色的便是你一直坚持是你儿子的鬼魂。”
“不可能！”顾母果然是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真相”，在她的心中，已然是将虚弱的绿色光芒当做了自己的儿子，可也将这绿色的光芒当做了此刻正阴仄仄望着所有人的鬼，而不是真正的顾冰河。
“阿姨，现在在顾冰河的身上，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到底是谁占了上风吗？”云裳问不愿意相信“真相”的顾母，“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如果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那么等我除掉了你认为的鬼之后，可没有任何后悔的余地了。”
有一些人既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云裳倒是愿意帮着推一把。
730 锦鲤来了（54）
没有后悔余地的话，让顾母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如果没有看见淡绿色与黑色光芒之前，顾母是非常确定“暴躁的”才是自己真正的儿子，可现在，她看到了，然后她就犹豫了。
她很确定暴躁的是自己的孩子，但同样的，来自于一种本能，她也很笃定淡绿色的光芒代表的，才是真正的生命形式。而那黑色的，充满了不详与不安的气息，根本没有“人”的感觉，那怎么可能是自己的孩子呢？
可淡绿色的那般孱弱，似乎是马上就要被黑色的给吞噬一空了。
这个情况，跟她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因为她非常清楚，现在这个身体即将要被她一直认定的是自己孩子的灵魂占领。
既然是要占领了，那自然他就是占据上风的一位，这跟她看到的绿色光芒孱弱，完全对不上。
听说云裳要除掉淡绿色光芒的时候，顾父急得一下就睁开了双眼，他看向云裳，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了云裳的手势。
微微一愣，顾父顺着云裳暗示的看过去，就看到了自己身边的妻子，此刻满脸都是为难与纠结之色。
“怎么样，阿姨？如果你坚持，我就除掉淡绿色那一团光芒了。”云裳在这时候逼问道。
“不行不行不行……”顾母立马就是一叠声的反对，她闭着眼睛，目光却是紧紧地锁定在了淡绿色的光芒上，就这么一点点的时间里，她眼睁睁地“看”着，淡绿色又被黑色吞噬了一些，面积不大，但相对淡绿色本就不大的面积，已经是让她触目惊心了。
看到顾母显然区别于之前的反应，顾父霎时明白了云裳的用意，他没有再说话，而是选择了沉默。
“不是淡绿色的，是黑色，是黑色。”顾母被云裳逼得有些急，她说话说得有点乱，“让那个东西滚，我只要我儿子，我怀的我儿子。”
云裳听她说这句话，就明白，在顾母的心中，是将淡绿色跟暴躁那位化为等号的。
“黑色的，是你坚持的你的儿子，你确定要除掉黑色？”云裳进一步确认。
顾母几乎是脱口而出：“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因为……”那是一种本能的感觉，仿佛人生来就拥有的辨别能力，但反而是因为这样，顾母很不好解释，为难纠结了一会儿，她突然睁开了双眼，像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她紧盯着云裳，神色不是很友好，“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要帮那个人？”
顾母的反应，在云裳的意料之内，她问顾母：“阿姨，是认为我故意在帮那黑色气息的吗？”
顾母毫不犹豫地点头。
她觉得自己想的没错，绿色的是她的儿子，性格稍微暴躁一些的，也是自己的儿子。两者明明是一者，可云裳却在误导她，让她以为两者是不同的。
“既然如此，那要不这样吧？”云裳既然早就料到了顾母的反应，她也就早准备好了应对之策，“我当着你们的面，除掉黑色，只保留绿色，如何？”
这正是顾母想要的，但就在她要点头的时候，突然就传来了顾冰河的大声反对：“不行！”
顾母看向顾冰河。
此刻的顾冰河神色暴怒到了极致——原本就不是脾气好的人，现在又听到了面前这些人当着自己的面，讨论要除掉自己，神色就更加不渝了。
“你想清楚了，再说话！”它紧紧地盯着顾母，不管是神态还是语气，都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它这样的表现，换了一般的人，便是好感重重，这时候也得打上几分折扣了。可云裳观顾母的神色，她的反应竟然是——犹豫了。
在这附身顾冰河身上的鬼魂如此差的态度面前，本是要笃定除掉黑色的顾母，竟然迟疑了。
这一点发现，越是让云裳好奇自己不知道的那个“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要知道，天眼之下，识别人类的灵魂，是植根于灵魂深处的本能，会让每一个人都有能力确认身体内的正确灵魂到底是谁。也是因为如此，云裳才会那么笃定顾母的选择，而顾母一开始的表现，也正如她想的那般，可问题是，现在，顾母竟然犹豫了。
这几乎就可以说是顾母在质疑天道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相”，才能让顾母做出这样的反应来？
原来对这事可有可无的云裳，到了这一刻，倒是真的起了好奇之心了。
不过，留给她的时间不太多了。
顾冰河真正的灵魂被自己强制召唤了一次，醒过来后，面对顾母给出的那样反应，重新退缩后，属于他的灵魂状态，明显是出现了自暴自弃的样子。此刻的他对鬼魂对自己的吞噬，没有任何的反抗，这样下去，这附身的鬼魂都不再需要原来那一世那样长的时间，就能完成对顾冰河身体的占领。云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得尽快采取行动了。
想到这里，她开口说道：“阿姨，你得尽快决定了，要不然的话，可能你就没得选择了。”顿了一顿，云裳补充了一句，解释自己这句话的意思，“你要是不明白我的意思，现在闭上眼睛再看看吧。”
顾母也不知道是真没明白，还是只是想要确认一下，总之云裳这句话刚落，她就立马闭上了双眼。
而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代表着生机的淡绿色光芒，不但面积再又小了一点，而且连色彩都开始暗淡起来了。
自此，就可以知道，云裳催促的意思了。
“我……”顾母有些迟疑地开头。
“这有什么可犹豫的？”在顾母闭眼的时候，顾父也跟着闭上眼睛“看”了一下，他本就坚信着自己的观点，再看到淡绿色的光芒之后，更是笃定了自己的观点，此刻见到这样的景象，着急地说道，“除掉黑色的……”
“你让他闭嘴！”顾父的话还没说完，“顾冰河”就出声呵斥，不过他这话，显然是冲着顾母说的，而不是顾父，“你现在难道还开始怀疑我了吗？你想清楚了，就算是我骗了你，他会骗你吗？”
“顾冰河”的话，听得顾父还有其他人，一头雾水，但云裳却是从中得到了一个关键信息：在她想知道的“真相”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顾母在听到“顾冰河”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她的目光震了一下，脸上的犹豫在那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
观察到这一点的云裳，再一次被震惊到了：因为顾母这样的表现，很明显是代表着她被“顾冰河”给说服了。
“对，你说得对，他不会骗我……”顾母低声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就跟气音似的，这些自言自语，就算是站在她身侧的顾父都没能听懂一个字，反而是有一点距离的云裳，却是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万一他骗你呢？”云裳不知道“顾冰河”跟顾母口中所说的“他”是谁，但她知道不能让顾母就这样做下决定，于是插入到了顾母的自言自语中。
“不可能，”本来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的顾母，在听到云裳的反问之后，想也不想地脱口而出，“骗我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不可能骗我。”
“那这就更奇怪了，”云裳与顾母针锋相对，“既然知道对自己没有好处，为什么不骗你？”
“对啊，奶奶，”一直没说话的韩金生在这个时候开口了，用着单纯的好奇口气问顾母，“我就只知道坏人为了得到好处才会骗人，好人是不会骗人的。”
“不对，好人也会骗人，”韩木生插嘴说道，“但好人肯定是为了人好，才会骗人。”
韩金生跟韩木生的话，听上去有些拗口，但道理却是浅显易懂。
这个世上，谁会无缘无故地撒谎骗人呢？除非是有好处。
顾母冲口而出：“那是因为他知道他骗了我，也没用。”
“这就更奇怪了，”云裳指出了其中的逻辑矛盾点，“阿姨你自己才说了，你之所以这么笃定自己的观点，是因为那个人说了真相给你，但现在你又说是因为你知道真相，他才说给你。那我现在就要问一句，你到底是因为自己先知道了真相，去找他求证，他告诉了你；还是他告诉了你，你才知道了真相？”
“这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大了。”云裳耐着性子解释，“如果是前者，你先知道了真相，去找他求证的，但你也说了这个真相对他没好处，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告诉你？正常人的反应，不该是反对反驳，最多也就是沉默不言吧？反之，若是后者，就更奇怪了，他自己主动告诉你不利于他的真相，阿姨，你自己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换你站在他的角度，你会这么干吗？”
顾母一下子沉默了。
曾经那么笃定相信的事情，在云裳的这一番细说了，现在再回忆过去，竟然有些可怕的不真实感。
“你竟然在怀疑我？”
“顾冰河”看出了顾母的神色再一次动摇了，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能不能有点自己的主意，他自己都承认了，还能有假的吗？”
“自己都承认了”六个字，在云裳的耳边响起来的时候，她的目光一凝，一个一直被她忽略掉的细节，突然在这句话之下放大了。
顾母说，是“他”告诉她的，是“他”说出了真相，而这个“真相”偏偏又是不利于“他”的，然后再到现在“顾冰河”自己说的“他自己都承认了”——这么一些线索，放在一起，其实所谓的“真相”，已经在她的面前，已经展示出了自己的全貌来了。
云裳突然对顾母说道：“如果我是顾冰河，当我发现我最信任、最孺慕的母亲，竟然希望我去死的时候，我会选择去死。”
顾母的眼睛突然瞪大。
“你、你、你……”她惊恐地望着云裳，似乎云裳说出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父觉得自己越来越有些听不懂顾母跟云裳之间的对话了，他皱着眉头，出声问道。
云裳暂时没空回复顾父的疑问，她的双眼紧紧地盯着顾母，步步紧逼：“阿姨，你想清楚了吗？你再不做决定，顾冰河就要给吞噬干净了。”
“我、我……”当发现自己坚定认为的信念被人打破，现在又还有更加紧迫的事，等着自己做决定，顾母的情绪出现了显然的崩溃。
云裳再度趁机开口：“或许，阿姨你也可以选择说出真相，让我再帮你判断，看在付刚叔叔的面上，我会解开你的疑惑，让你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儿子。”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其实云裳差不多已经猜到了原因。
不过，能让顾母说出口来，更好。
当人在艰难选择却又左右为难的时候，当这时候，身边有人站出来说可以帮你解决，而且这个解决方案还一定保证是完美的，一般的人，就会做出“倾诉”的选择来。
尽管从云裳见到顾母开始，她就做出了许多跟一般人在同样情况下，截然不同的反应与选择，但此时此刻的顾母，却终于回到了“一般人”的轨道上来，她开口，说出了一段让所有人都震诧的“真相”来。
原来，她早就知道在现在的顾冰河身上，有两个灵魂：一个表现温和的，确实是她从小养大的顾冰河；而暴躁那个是最近一年才附身到了顾冰河身上——而这个暴躁的，顾母一直坚持认为他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是他十月怀胎怀上的那个孩子。
也就是说，在顾母的心中，十月怀胎生下的是那个暴躁的孩子，而温和的那个，是在暴躁孩子还小的时候，霸占了身体的外来者。
一个母亲，当知道自己亲生的孩子被挤破出了自己的身体二十多年，便是与“养子”有再深厚的感情，也在那一刻，变了质。
至于她肯定了这一切就是真相的原因，更是让在场的全部人大跌眼镜。
731 锦鲤来了（55）
“我亲自问过了他，他自己亲口承认的！”——顾母如此说道。
“你问了谁？”顾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顾母这一次说得更详细了一些：“我问了你认为是我们孩子的那个人，我问他，冰河说的是不是真的，他自己亲口承认了，他根本不是我的孩子，他就是在冰河小时候，趁着冰河幼小不懂事，才趁机占了冰河的身体，将我们真正的孩子，排挤出去的。”
这话跟云裳的猜测差不多，她的神色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倒是房间里的全部人，脸色都大变了。
“这怎么可能？”顾父完全没办法接受顾母的说词。
按照顾母的说法，从小就让他骄傲的孩子，竟然是个冒名顶替的，而现在眼前这个邪恶的灵魂，反而才是自己真正的孩子。
可是，这可能吗？一个人可以假装一时，但二十多年，这么长的时间里，顾父不相信顾冰河能装这么多年。
“怎么不可能？”曾经的顾母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下，也是挣扎了许久，从犹豫到现在的决然，她心中也自然有一套自己的道理，当下就对顾父说道，“你自己想象他小时候的那些表现，难道不觉得他从小就表现得太过于懂事了吗？一般的小孩子，哪里能想到那么多的问题？连你自己都给我说过，有些问题连你都没想到过，还是他提醒你的。这分明就是说明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小孩子！”
顾母说出口来的话，确实是顾父自己曾经说过的，只是那时候这样说的他，是以骄傲自豪的状态来看待这个事情的，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变成证明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的证据。
这理由听上去，颇为荒诞，这世界里那么多的小孩子，天赋异禀的，并不在少数，只要你愿意去看，网络上有大量的这样的孩子出现。
可顾父却极为罕见地沉默了，就好像是他被顾母说的话给说动了。
韩木生不能理解顾母为何会凭着一个小孩子从小表现得异常懂事就怀疑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现在也就更加不能理解顾父这样的表现，他忍不住插嘴说道：“小孩子从小表现得懂事，很正常啊，穷人的孩子还早当家呢，我还见过许许多多的，三四岁就照顾家里的老人，自己还烧火做饭的呢。”
可他这样的话，并没有引起顾父的赞同，反而让顾父脸上多了一层淡淡的怀疑。
韩木生看出了顾父越来越明显的动摇，他露出了不可思议的样子，张嘴，看样子是打算继续说点什么出来。
云裳抬头，阻止了韩木生继续说下去。
她其实大概还是可以理解顾父顾母的。
在来之前，付刚曾经很是推崇地给云裳描述过关于顾冰河的事情——付刚本人，对顾冰河，那也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疼爱与喜欢，可以说，他能找到云裳来解决顾家的事，顾父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更大头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对顾冰河的欣赏。
在付刚的话语里面，顾冰河那真的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天才型人物了。
之前云裳在听到付刚用那些话形容顾冰河的时候，她其实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毕竟家长式的“王婆卖瓜”，她见得太多了。只是现在看到了顾父顾母的态度，云裳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付刚给她说的形容顾冰河的那些话，多半是一滴水分都没掺假，五岁小小年纪指出重案里案犯的漏洞这种事情，应该是真实发生过的。
一个再天才的小朋友，五岁年纪，连完整地理解一件小事都很困难，更别说能成为付刚口中的重案，那便是成年人都有些无法掌握其中逻辑的程度——曾经的事实也是这样的，当年的付刚、顾父，包括当时的一派精英们，都没有从那些错综复杂的案情里，找出头绪来，反而是在一边因为年纪太小而被忽视还在现场的顾冰河，奶声奶气地帮着所有人找到了最关键的线索出来。
这样的表现，若是一次两次，大家还可以认为是巧合，但次数渐渐多了，所有的人就将他当做了天才般的人物了。
只是现在看来，曾经被所有人骄傲的地方，现在却成了致命自己的线索。
这么些线索纠结在一起，若是云裳站在顾父顾母的立场中，她说不定都得跟顾父顾母做出一样的选择来。
但，可惜的是，她不是顾父顾母。
她是云裳，一个就等同于外挂般的存在。
作为一个人修顶峰、最接近于神的人，当看到淡绿色的灵魂状态的时候，云裳就已经知道，不管大家认为所谓的事实再多么的荒诞，但顾冰河就是这一具身体里原本的灵魂，才是谁也无法改变的真相。
这是天道规则，绝对真理，没有任何人，包括云裳自己，都不能改变的最基础的真理。
依次为基础，往回推算所有已知的线索，云裳大概是还原出了一个所有人都被骗了的真相：所有的人，都被那附身在顾冰河身上的东西给骗了，包括顾冰河本人，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是外来者。
“叔叔阿姨，你们都被骗了。”既然真相差不多出来了，云裳也就开始准备解决眼前的问题了。
顾父顾母同时瞪大了双眼看向云裳。
“我可以证明，这东西，绝对不是你们的孩子。”说话的时候，云裳的手指向了顾冰河。
不管是顾父顾母还是韩木生韩金生，都知道云裳指的是暴躁的顾冰河。
“不是的，程程，你不知道……”顾父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温和的顾冰河才是外来者，甚至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更倾向于愿意相信温和的顾冰河才是自己的孩子，可事到如今，面对暴躁的顾冰河才有可能是自家的孩子这个可能事实，他就算是再愿意相信温和的顾冰河，也不得不慎重态度。而以为云裳不知道温和顾冰河小时候那些异于常人的表现，他就想要将这些说出来，告诉云裳，希望云裳能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判断。
“我知道的。”云裳打断了顾父的解释，“我也知道你现在的怀疑是什么，我会一并证明给你们看的。”
云裳是付刚推荐过来的人，顾父原本就对她极为信任，现在又亲眼见识到了对方的手段，这时候，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他点头答应了下来。
“阿姨，你呢？”云裳看向顾母。
顾母的神色中依旧透露着犹豫。
看到了顾母的迟疑，云裳决定将问题说得更清楚一点：“阿姨，有个问题我得先说清楚，这一次，我会再次唤醒顾冰河的神魂，但你也看到了，他现在的神魂已经极为虚弱，强制唤醒，本就对神魂有损伤。若这一次，你再说什么过分的话，刺激到他，那么便再是我出手，他也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没有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顾母虽然偏向于相信暴躁的顾冰河才是自己真正的孩子，但现在她的内心深处也对温和的顾冰河身份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怀疑，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不管谁的怀疑多还是少，哪怕只有万分之一，那都关系着自己孩子的性命。
“你、你需要我怎么做？”顾母这样的问话，已经表示了她其实已经做出了让步，不过，因为心中到底还是偏向于暴躁的顾冰河，所以这让步也让得非常有限。
所幸，云裳也不需要她帮自己做什么，“只需要保持安静，不刺激到顾冰河就行。”
这对顾母来说，几乎就是什么都不需要做的意思了，她当下点头。
虽然顾母对应了自己，但云裳对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她在顾母点头的时候，看向了站在顾母身边的顾父。
顾父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冲着她再次点点头。
这下，云裳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放心之后，云裳的目光就重新回到了身后“顾冰河”的身上。
眼见着云裳在自己的面前搞定了顾父顾母，此刻“顾冰河”脸上的神色阴郁地都快要滴出水来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在云裳跟顾父顾母沟通的过程中，它也没有插话说什么，只阴沉沉地望着所有人，沉着的眸子里，不知道在算计些什么。
“怎么样？”云裳开口问“顾冰河”，“你是打算主动交代，还是喜欢被动交代？”
“你是想屈打成招了？”
“那倒不是，我可以跟你讲道理。”
“哼。”
“不信？”云裳果然开始讲道理了，“那我就来先问问你，阿姨说你才是这具身体原本的灵魂，只是在幼时被外来的灵魂给挤出了身体，这些话，应该是你告诉阿姨的吧？”
“顾冰河”冷沉沉地望着云裳，它总觉得这个话里有问题，但思来想去，又找不到什么问题，索性就选择了不开口。
“你不回答，是不是心虚了？”云裳淡淡笑着，指了指顾母，“你可得想清楚了，阿姨现在可是在这里，如果是你说的，我劝你最好承认。否则的话，包括阿姨在内，都得怀疑你了。”
“是我说的又怎样？”“顾冰河”想了想，的确也是这个道理，反正顾母都知道这话是他说给她的，不管自己承认不承认，那都是一样的效果，反倒是自己现在不说话，惹人怀疑了，于是就大方地认了。
“是你说的，那我就有问题了。”云裳这时候才终于笑眯眯地露出了自己的算计来，“人的灵魂，是随着身体的成长而成长，小朋友的魂魄，也是小朋友；成人的魂魄，自然也是成人状态；老人的魂魄同理。而你既然说你是在幼时灵魂状态被挤出身体的，那你此刻的灵魂状态，是不是也该是保持幼时的状态啊？”
作为一个鬼魂，“顾冰河”自然知道，云裳没有说谎。
如果是换了其他的人，“顾冰河”肯定就要出声说她撒谎了，可它才亲眼见证了云裳帮着一如顾父顾母的普通人，打开了天眼，它就知道，关于灵魂状态的说法，它没办法反驳云裳——现在顾父顾母的天眼都开着，想要论证真假，随便看看场地里的人其他人，或是去外面看任何一个人，都能知道，灵魂状态确实是跟着人身体的成长而成长的。
“管你屁事，我自然有我的际遇。”虽然不能否认灵魂与身体一起成长的事实，但关于它的成长，“顾冰河”自然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
云裳能问出话来，那自然就已经做好了对方不回答的准备，当下依旧是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不愿意让我知道你的际遇，这很正常，但若是我以死相逼呢？”
“你什么意思？”
云裳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意思就是你若不说出你所谓的际遇，那我就直接让你烟消云散，这样你还说不说呢？”
“顾冰河”用不敢置信的逾期反问云裳：“你不是说要讲道理的吗？”
云裳果然又讲起了道理来：“我这是在讲道理啊。”
“我不说你就要让我死，这就是你说的讲道理？”
“你说了就不用死，这难道还不是讲道理吗？”
“顾冰河”：“……”
看着因为自己的这些话语而略显出不安的顾母来，云裳叹了一口气，转身给顾母讲道理：“阿姨，现在最大的疑点，就是它的灵魂状态不对，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若它能解释清楚，那它就没有嫌疑了，但若解释不清楚，那就证明它才是那个真正的外来者，恶意侵占活人身体，甚至妄图吞噬他人灵魂，你说这样的恶灵是不是该死！”
当一个人在面临生死抉择，却依旧不能说出自证的话来的时候，那就已经是最大的证据，足以说明本身存在极大的问题了。
顾父明白了云裳的意思，他露出了颇为惊艳的光芒，这样老练的处理办法，他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女孩还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小姑娘。
顾母也在顾父的解释下，渐渐地明白了过来。
两位关键当事人都想明白了，“顾冰河”也就无路可退了。
732 锦鲤来了（56）
“怎么样？该你解释了。”云裳看向已经无路可退的“顾冰河”。
“我偏不说。”“顾冰河”用一种你能拿我怎样的眼神看向云裳。
云裳勾唇一笑，手一动，都没人看清楚她的动作，就听到了“顾冰河”传来了一阵惨叫。
这惨叫持续的时间非常短，大概也就两三秒的时间。
两三秒之后，惨叫声戛然而止。
“如何？”云裳笑眯眯地看向“顾冰河”。
“你、你、你刚刚对我做了什么？”第一次，在“顾冰河”的脸上出现了类似于害怕惧怕的神色。
就在刚刚，它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撕扯般的剧痛，那是一种它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痛楚，就仿佛是有人用两只手拉住了它的魂魄本身，然后将它的魂魄撕拉成两半。
可自己是魂魄状态，是无形的啊，怎么可能有人能抓住自己，还撕扯自己呢？
“顾冰河”想要将刚刚的状态理解成自己的错觉，然而那疼痛现在还如蛆附骨，虽没有先前那么的痛，可余劲儿非常大，让它想要当做是错觉都不可能。
“知道是我做的，就行。”云裳对效果很是满意，光明正大地开始了自己的威胁，“现在你是打算直接告诉我呢，还是打算再尝试下先前的滋味，再求饶告诉我？”
“你！”
“给你三秒钟的思考时间，3……”
“你凭什么……”
“2……”
“我……”
“1！”一声“1”落下之后，云裳勾唇一笑，她的手再次扬了起来。
“顾冰河”也不知道是云裳的动作慢了，还是因为自己一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一次它终于看清了云裳的动作——赫然，在云裳的手里，竟然还有一张它从来没见过的符咒。
再联想到刚刚那痛得恨不得立马死过去的滋味，它就不难知道，就是这张符纸的效果。
当云裳的符纸露出的同一刻，“顾冰河”立马就感受到了先前那种撕裂灵魂的滋味，几乎也就是在同一时间，它大声叫道：“我说。”
云裳很给面子地将自己的符纸收了回来。
“我、我……”“顾冰河”在说话的时候，眼珠子一直在乱转，云裳用脚指头想，就知道这个人显然是打算现场编理由。
看破不说破，云裳只是将符纸光明正大地展现在了“顾冰河”的面前。
“顾冰河”霎时就明白了这无声的威胁。
“他都已经承认了他是假的，你凭什么还要怀疑我？”
“顾冰河”也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编谎话，被拆穿的可能性太大了，索性，换了一个角度。
而且，它的聪明还体现在了，它对云裳说完这句话之后，又冲着顾母嚷了起来：“你当初是怎么承诺我的？现在就看着这个女的杀死我吗？”
云裳刚出现的时候，这位还将云裳当成了自己大补的食物，但现在经过一系列云裳的各种操作后，尤其是那张让它恨不得立马死过去的符咒，它已经彻底地明白了，它在云裳面前，是真的没有炫耀的资本，唯一的依仗就只剩下顾母了。
顾母原本受它的影响就很大，现在听到它的叫喊之后，好不容易稳定了一下的心，再次开始了犹疑。
说到底，在顾母此刻的心中，“顾冰河”还是比顾冰河更像是她的儿子。
“他承认了，并不表示他就是假的。”云裳说道。
“他如果不是假的，为什么要承认？”“顾冰河”有些搞不清楚云裳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再次召唤他回来问问看，如何？”云裳提了一个折中的建议。
“好啊。”“顾冰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答应了。
而因为它这份迫不及待，顾父顾母的脸上，迟疑的颜色又再次加重了。
在这个时候，将顾冰河召唤出来，其实是很不利于“顾冰河”自己的。
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只要顾冰河坚持自己才是原主，那么“顾冰河”最大的依仗就没了，接下来它就得想别的办法证明自己。
不利于自己，态度还这么积极，从侧面来说，倒是降低了“顾冰河”身上的嫌疑。
但，这种推断，也只是普通人的推断，云裳可没觉得“顾冰河”就因此减轻嫌疑了。
反而，在她这里，因它的态度，加重了嫌疑。
其他的人不知道，但云裳跟“顾冰河”都是非常清楚顾冰河现在的情况的。
其实这个问题，之前云裳已经对顾母说过一次了——以顾冰河现在的状态，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次被唤醒的机会了。
也就是说，这一次，顾冰河被唤醒之后，若不能让他趁机占据了身体的主动权，他就会彻底地丧失机会。跟“顾冰河”的情况不同，它离开了顾冰河的身体，还会继续以鬼魂之态存活，但顾冰河本身的灵魂，只是普通人的魂魄状态，没有这样的功能。
再说，他现在的灵魂状态已经太虚弱了，哪怕可以离开身体，也没办法再重新回到身体里。
作为造成这一现象的罪魁祸首，“顾冰河”实在是太清楚了，所以在听到云裳这样的建议之后，它迫不及待地就答应了。
云裳重新将最开始的那张符纸拿出来，放到了顾冰河的额头上，这一次，没有费什么力气，在“顾冰河”的配合之下，她重新将顾冰河召唤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过程虽然顺利，但花费的时间，却不少——顾母的话到底还是对顾冰河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最后还是云裳让顾父帮着配合了一下，连着叫顾冰河的名字，大概用了两三分钟的时间，才终于将人彻底唤醒。
睁开的顾冰河，再一次看到云裳的时候，他愣了一下，反弹性地就朝着云裳的身后看过去，果然就看到了顾父顾母。
看到顾母的时候，顾冰河眼中的瞳仁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下一刻，他的目光就逃避似的转移开了。
“你是顾家的孩子。”出乎所有人意料，云裳没有开口问顾冰河什么，而是以阐述事实的语气，说出了她的发现，“刚刚我已经检查过了，这具身体是你的。”
云裳的话，让想要再度闭上眼睛的顾冰河愣了，他用不敢置信的神色望向云裳。
云裳默默地跟他对视。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大概三十秒的时间，顾冰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突然看了一眼顾母的方向，然后他眼眸中的亮光，一点一点地暗淡了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在骗你？”云裳问道，“还是你认为自己就是这个身体的外来者？”
顾冰河没有说话。
云裳眉心皱了皱，老实说，她其实很不喜欢这样个性的人：不管从什么角度出发，任何人都可以放弃自己，但唯独自己，是嘴不应该放弃自己的了。
“顾冰河，你有没有想过，你身体里的那个灵魂根本不是顾家的孩子，你将顾冰河的身体放弃了，它占用了，以它现在表现出来的一切，你觉得它不会伤害到叔叔阿姨吗？”为了让顾冰河配合一点，云裳也只能从他在乎的角度入手了。
不管云裳怎么说，都没什么动静的顾冰河，在这一刻，情绪上终于有了点点的波动。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的，现在在身体里的另外那个灵魂，狂乱而暴躁，他好几次都在无意间发现了对方竟然有伤人，甚至将人当做自己食物的想法。
那个时候，他其实在心里告诉自己，就算自己是外来者，为了顾父顾母，他也不能让这样的鬼占据了顾冰河的身体，成为顾冰河。
可顾母并不喜欢他，而且他也慢慢地发现了，这个鬼魂虽然暴躁，但他却从来不伤害顾家父母，最多会乱发脾气，大吼大叫，但他实实在在的，没有过要伤害顾家父母的念头。
原本他都是不确定这鬼魂是否真的是所谓的顾家的孩子，但发现了他对待顾家父母的不同之后，他就渐渐地相信了，他已经就是顾家孩子的事。
然后，他就慢慢地放弃了，任由这鬼魂开始一点点地蚕食自己、吞噬自己。
“我、我不是顾家的孩子……”顾冰河的声音很低，但房间里很安静，所以大家也都听得很清楚，“……你误会了。我不该在这里的……”
“你是顾家的孩子。”云裳斩钉截铁地对顾冰河说道，“顾冰河，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我的判断，从来未曾失误过。”
顾冰河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苦笑：“那恐怕你要失望了，我……”
“你说你不是顾家的孩子，那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你来自于哪里？何时、什么样的契机让你附身到了顾冰河的身上？”
云裳的一串问题问出来之后，顾冰河的表情先是有些傻眼，再接着，他的神色开始渐渐地透出了一点一点恍然的神色来，似乎是在云裳这一连串的问题之中，想到了什么。
看到他这样的表情来，云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来。
老实说，一个五岁就能指出精英警察们都忽略掉的线索的人，不管怎么说，都该是极为聪明的人，不该连这些疑惑点都想不到。不过，大概是因为顾冰河身为顾家人，身在局中，没有旁观者清的优势，才能被那东西骗得团团转吧。
看到顾冰河终于反应过来了，云裳再次开口问道：“你的记忆里是不是缺失一些时间段的记忆？”
顾冰河沉默了一会儿，终还是开口将自己的情况说了出来：“我没有一两岁时候的记忆，三岁开始，我的记忆都是完整的。”
云裳又问道：“除开这个，你是不是还有一些奇怪的记忆。”顿了一顿，云裳形容了一下何为奇怪的记忆，“就好像那些记忆是属于你自己的，但又不该是属于你的。”
云裳的话，让顾冰河顿时瞪大了双眼，他从来想过，埋藏在自己内心深处、从来不敢置于人面前的秘密，竟然会被人知道。
是的，他自己，不但缺失了一些记忆，在他的记忆里，还的确是多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而就是因为三岁开始的记忆完整，他才会在对方指责他抢占了顾冰河身体的时候，无话可说。
而且，其实也不需要对方指责，其实在自己小的时候，顾冰河就一直都在怀疑自己可能不是身体原来的主人：因为在他的脑海里，总是充斥着一些他本能地觉得那是属于自己的记忆，但记忆里的自己一直都是成年人，跟当时还幼小的他的事实违背。
再当他发现在自己跟一般小孩子的区别开始，顾冰河就已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隐隐地有了自己“鸠占鹊巢”的猜想了。
看着顾冰河先是震惊，再是点头之后，云裳的困惑终于全部解开了。
果然，顾冰河真的是一个带着自己轮回记忆的人。
他的前世轮回，大概率上都应该是不属于现在这个世界的。
除开云裳这种特殊情况，其他的灵魂进入到任何一个轮回世界的时候，都会受到天道规则的管制与约束，其中记忆清洗，就是最常规的手段了——否则，人人都带着自己上一世的记忆开启下一世的生活，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但就算是天道规则之下，也还是会出现偶尔的bug，顾冰河应该就是这样的情况了。
他拥有自己曾经轮回世界的记忆，但这记忆又不是很鲜明，只大概让他会显得比一般的小孩子懂事更早，而且因为这些记忆太多太杂太乱，转头又影响到了他当前轮回世界的记忆。
这应该也是他三岁之前的记忆出现空白的原因。
云裳将自己的推断告诉了顾冰河，以及在场的全部人。
说完之后，她还拿着韩金生来举例：“这个世界，总是会存在各种特殊的情况，像是金生，他天生体质特殊，对于那些不属于阳间的东西，还有隐晦不详的东西，极其敏感，能看见许多你们普通的人根本看不到的东西。”
“所、所以，他才是我的孩子？”顾母总结问云裳。
云裳点点头。
733 锦鲤来了（57）
说到底，顾母认定温和的顾冰河不是自己的孩子，笃定的两个原因：第一就是顾冰河自己亲口承认自己鸠占鹊巢；第二就是他在幼时所表现出来的惊人般的天赋。
而现在，云裳已经向顾母证明了顾冰河出现这两点变化的原因。
没了这两点的支持，再去同时看待两个顾冰河的存在，这时候，再闭上眼睛，用天眼去看，顾母已经不需要再犹豫了。
但，光是这样，可不符合云裳的处事风格——她还得向顾父顾母证明那黑色的鬼魂，就是假冒的才行。
事到如今，想要解决黑色的鬼魂，倒是简单多了。
云裳利用符纸，将寄存在顾冰河身上的鬼魂，强制引渡了出来。
发现自己要被从顾冰河的身上赶走的时候，那鬼魂很是慌张，它竭尽全力地想要留在顾冰河的身上，甚至不惜将自己的灵魂之力去跟顾冰河的灵魂之力纠缠在一起——这种情况，不管事对它来说，还是对顾冰河来说，都是极为危险的，稍不注意，就是同归于尽的下场。哪怕现在的它灵魂之力看上去比顾冰河的淡绿色灵魂之力强壮上数十倍，但它毕竟是外来者，慢慢地吞噬顾冰河灵魂之力，它是可以成功的，可若是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成型，那就是白日做梦了。
可当它在无奈之下选择了这样的做法之后，它才绝望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冰河的灵魂之力周边，布满了一层强大的赤金色光芒。它都不用靠近，就能感受到那股光芒的强大，强大到让它总是忍不住想要跪拜、想要臣服。
慢慢地，它被动地从顾冰河的身上被强制拉了出来。
当最后一丝黑色的气息从顾冰河的身上消失之后，云裳的面前，多了一个成年人大小的黑色人体形状。
那人型的黑色气息，发现自己已经从顾冰河的身上离开之后，转身就想要溜走。
让这样一个鬼魂在自己的面前溜走，那未免也太丢自己渡劫修士的脸了，云裳一点迟疑都没有，先前那张被她拿在手里的符纸，毫不犹豫地就贴在了鬼魂的身上。
看到那符纸贴过来的时候，鬼魂还清楚地记得之前的痛楚，它现如今虽然已经是鬼魂无形的形状了，但它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正要避开的时候，它心中突然一动：这么多年在这世间游荡，它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了，符纸见过的不知凡几，可能贴在鬼身上的，可是一张都没瞧见过。
想到了这一点，它顿时安心了，甚至都不慌着逃跑了。
可就在它得意地等着云裳拿着符纸的手，从它的身上穿过去的时候，云裳手里的符纸，准确地贴在了它阴心的地方：跟人的心脏一样，鬼魂也有类似于心脏的存在，那是它最薄弱的地方，也是阴气最汇集的地方。
符纸贴上去之后，云裳当下松开了手。
没有想象中贴不上的画面，鬼魂眼睁睁地看着云裳的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而那张符纸，就这样，贴在了自己阴心的地方，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贴不上的不稳。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确地找到它保护得最严实的阴心，符纸还能贴上鬼魂状态的自己，云裳这一手显露出来的本事，让鬼魂这一次明白，自己竟然还是小瞧了对方。
“好了，现在你是打算自己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等我逼供之后再说？”贴好了符纸后，云裳就将选择权给到了鬼魂自己。
鬼魂：“……”这算什么选择权。
鬼魂状态下，那鬼魂就是一团黑色的气体，除开看上去是人型的，其他什么都看不出来，比如它脸上的五官，以及脸上的表情到底是怎么样的。
可云裳就像是看穿了它的一切，“好吧，看来你也是一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
说完这句话，下一刻，一股撕裂的剧痛就从阴心的地方传递开来。
比起之前附身在顾冰河身体上的那种撕裂痛，现在的痛，竟然让当时的疼变成了小儿科——就仿佛现在的鬼魂是一个完整的人，那符纸就像是一双力气惊人的手，正一点一点地将它整个人，撕碎开，鲜血迸溅、血肉模糊，那种痛来自于灵魂，更比身体上的疼，疼了百倍千倍。
鬼魂忍不住就大叫了起来。
叫了大概两三声，原本是决定什么都不可能说的它，当场就求饶了。
云裳等它撑过了十秒钟的时间，才停止了对灵符的驱使。
而这时候，鬼魂看上去竟然似乎是透明了十分之一。
“说吧。”云裳对鬼魂说道。
其实，鬼魂要说个什么东西出来，云裳并不在乎，若是按照她自己的节奏，确定了顾冰河本人的灵魂之后，她就会直接让这位胆敢侵占人类身体，还阴谋要吞噬活人魂魄的鬼魂直接上天了。但为了顾父顾母，她还是决定麻烦就麻烦一点吧，总是得有个交代才好。
鬼魂当场就承认了自己并未“原装鬼”的事实。
原来，它也是无意间知道了顾冰河自己在怀疑自己不是原主的事，刚巧顾冰河的身体能承载它的灵魂，惊喜之下，它就侵占了顾冰河的身体。
通过与顾母的接触，它利用顾冰河自己怀疑自己的那些点，不但让顾母成功地相信了自己才是原装的，而且还让顾冰河当着顾母的面，也承认了他才是外来者的“事实”。
鬼魂状态下的它，原本就是个靠着吞噬活人阳气壮大起来的阴魂，进入到顾冰河的身体之后，它发现行事更加方便了，而且比起以前只能单纯地吸收气息不同了，在活人的身上，它能品尝到那些美味的味道，只一次，它就对人类那美味的鲜血味道上了瘾。
不过它也是知道活人有活人的规矩，尤其是顾家父母的存在，会给它自己的行动带来很大的便利，所以从一开始，它确实是没打算伤害顾家父母，尤其是总是偏心地帮着它的顾母。
“你、你这个可恶的东西！”
云裳先是将顾冰河身上的疑点全部解开了，现在再从这个鬼魂的嘴里知道了全部的真相，顾母的脸色煞白，她咬着牙，恨恨地望着鬼魂。
差一点，真的是差一点，她就真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啊。
“你算什么东西？”鬼魂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先前它区别于旁人，对顾母的态度好，那是因为顾母对它来说，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可现在，这利用价值没有了，它也就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分辨不出来了，垃圾玩意，我……啊啊啊……”
正说得起劲，一股熟悉的撕裂痛楚从灵魂深处传递了出来，鬼魂当场就开始惨叫了起来。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识时务者为俊杰，鬼魂立马就求饶起来。
云裳只是略施惩戒，也就很快收了手。
如果说顾母的内心深处，可能还存在那么一丝丝的犹疑的话，那么在鬼魂骂出那些难听的话的字眼之后，她终于“顿悟”了。
“我的儿……”哭着叫了一声，顾母冲向床上的顾冰河，她将顾冰河一把抱在了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是妈的错，妈差一点就失去你了……”
顾冰河对顾母的感情很深厚，他从小就以顾家的儿子为傲，在以为自己是外来者的那一段时间里，他的内心，一直都在受着煎熬。现在终于确定自己是顾家的孩子了，面对顾母的哭泣，他的眼眶也是泛红一片，叫了一声“妈”，之后的话就哽咽在了喉咙里面。
“我先带它出去。”接下来是顾家认亲的场面，云裳自己带着鬼魂离开，也让韩木生跟韩金生跟随自己一起离开。
他们三人一鬼，在顾家一楼的客厅里。
“这，怎么处理啊？”韩金生看向那飘在空中的鬼魂，问云裳。
“还能怎么处理？”云裳看向鬼魂，神色平淡得就跟谈论吃饭要吃什么一般，但说出口的话，却是让鬼当场惊悚了。
“打散了吧。”——云裳这么说道。
韩金生确认问道：“意思是让它魂飞魄散？”
云裳刚要点头，那鬼魂就开始求饶：“放过我吧，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云裳斜看了鬼魂一样：“放过你？我是看上去很好骗，还是很好说话？”
“我就是占了一下身体，我也没做什么事情……”
“你那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事。”云裳纠正了鬼魂的说法，她朝着韩木生勾勾手指头，韩木生不明所以地走到她的身边。
“借点你的血。”云裳说道。
韩木生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云裳，然后就看到云裳从一边的水果盘上，将放在里面的水果刀，拿了过来，对着了自己。
韩木生：“……”
“食指上的血，一滴就行。”云裳将刀递给韩木生。
“用我的，行不行？”韩金生倒是一派云淡风轻地朝着云裳伸出了自己的食指。
云裳摇摇头：“不行。”
韩木生：“……”
大概是听出了貌似只能用自己血的信息，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奇怪的骄傲感油然而生，韩木生接过了云裳递过来的水果刀，快速地在自己的食指上，横切了一个小口子，血立时就从那小口子里浸透了出来。
云裳用自己的食指，将那一滴血抹了过来。
重新打开手里的那张符纸，云裳借着韩木生的这一滴血，修改了符纸上部分的符咒走向轨迹。
韩木生在一边看着，可惜的是，他对符纸一道，涉及浅薄，面前的符纸上，不管是文字还是符号，都是他从未见识过的，一头雾水地看了一阵之后，还是一头雾水。
云裳将符咒内容修改好之后，目光就看向了鬼魂。
此刻，鬼魂已经躲到了这个房间里，距离云裳最远的位置。
看到云裳看过来，那鬼魂尖叫了一声，就想要继续逃跑，可它发现自己根本不能再往前哪怕一步。发现自己不能穿墙逃走之后，它又努力地想要缩地。
然而跟穿墙遇到的情况一样，本是无形的它，竟然无法穿过地面去。
惊慌失措之下，它又开始往上飘，想要穿过天花板，逃走。
可惜的是，当它触碰到天花板的时候，也遇到了跟墙壁、地面一样的情况——穿不懂。
看着不断折腾的鬼魂，云裳没说什么，她默默地举起了手里的符纸，用精神力激活符纸。
被激活的符纸，慢慢地脱离开了云裳的手里，从她的手中漂浮起来，在空中暂停了大概两三秒的时间之后，毫无方向的符纸，像是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目标——它闪电般地就冲向了鬼魂所在的地方。
鬼魂一声惨叫，就想要躲开。
可它却绝望地发现，它根本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符纸接近了它。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符纸，在靠近到鬼神身上之后，仿佛是接触到了什么火源似的，迅速自燃。
而且，它不但自己燃，还将附身其上的鬼魂也给燃烧了起来。
这燃烧的速度非常快，快到鬼魂只来得及发出了半声的惨叫——“啊”——就已经消失在了空气中。
韩金生观察到了这一幕，他露出了十分惊奇的目光，在揉揉眼睛，确定鬼魂消失了之后，他跑到了那符纸跟鬼魂一起燃烧起来的地方，看看上面，也看看地面，竟然没有一丝燃烧之后的灰烬。
太厉害了！
韩金生震惊地望着云裳，问道：“我师父的血，竟然这么厉害吗？”
“倒也没有。”云裳实话实说，“你师父的血，就是普通人的程度而已。”
换了任何一个普通人，经过她的手修改的符咒，都能达成现在一样的效果。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只要我师父的血？”韩金生问出了韩木生都困惑的问题，“用我的血，不也一样吗？”
云裳给了一个韩木生怎么也没想到过的原因：“这不是用刀割手，很疼嘛。”
韩木生：“……”
734 锦鲤来了（58）
顾父是最先从三楼下来的。
他下来的时候，眼眶泛红，声音略带着一丝的暗哑。
大家都看得出来，他应该是在上面哭过了，但他自己尽量做出了淡然的模样了，云裳韩木生等人也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了。
顾父在下楼梯之前，他就尝试过闭眼，发现这一次闭上眼睛，眼前就是一片黑暗了，心中大概猜测“天眼”估计是有时效的，现在时效过去，他的双眼又变成了普通人。
因为变成了普通人，顾父没办法知道鬼魂在哪里，只能开口问道：“它、它现在在哪里？”
“死了。”云裳回答说道，“它身上罪孽深重，继续留下，只会继续作孽。”
那鬼魂邪恶、残忍，便是不为了顾冰河，为了其他普通的人，也是留不得的。
云裳的处理办法，让顾父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冰河他、他是不是就算彻底没事了？”
云裳却是慢慢地摇摇头：“他的魂魄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又被吞噬了一部分，等于现在的灵魂是残缺的。”
说到这里，云裳就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
但她虽然没说，可顾父也知道，这绝对对顾冰河有很大的影响——一个人的身体出现残缺，那都算是残疾人了，现在顾冰河出现问题的还是灵魂，完全脱离了现在科学的范畴。
“我……”顾父张嘴就要说什么。
云裳伸手阻止了他。
她知道顾父想要说什么：他想要自己救顾冰河。
但其实不需要顾父说，不管是为了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自己已经插手顾冰河的事了，她都得想办法治好顾冰河的魂魄问题。
凡人魂魄问题，这换了云裳在自己原来的世界里，那真的是小事一桩，可在这个世界里，却是难度很大。
首先，云裳自己就没有法力可以依靠。
再则，手里的符纸，不管是现在拥有的，还是以后即将拥有的，也不具备温养灵魂的作用，帮不上云裳什么忙。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这个世界，灵气稀薄得很，那样的天地灵气之下，根本不可能养出什么灵物仙果来，更别说还是对灵魂用温养作用的灵果——便是在云裳自己所在的世界里，这玩意儿都属于稀罕物呢。
或许，自己可以试一试那个办法。
想到这里，云裳开口对顾父说道：“顾冰河的灵魂有损，想要修复，并非一般的法子可以操作的。但我刚好知道一个偏方，不过这法子灵不灵，还得试试才知道。”
顾父是亲眼见识到了云裳的强大的，而现在连她都说有困难的事情，换了其他的人，只怕更是难以下手。现今，对他来说，云裳就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哪怕对方语气不肯定，但对他来说，也是目前能看见的最大的希望了。
顾父望着云裳，急急地说道：“我们愿意尝试。”
云裳点点头，“行。”
顾家的问题，当天解决了之后，云裳就跟韩木生韩金生等人，就启程回去了。
至于顾冰河，因为他的身体还有些虚弱，最好温养一段时间，所以最后云裳就跟顾家的人商量好，让顾冰河在家里休养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顾家就会将顾冰河送到她身边，由她按照自己的办法，想办法恢复顾冰河受伤的灵魂。
回到m市之后，云裳继续住在了五星酒店里。
重新住进去之后，云裳在酒店里，就有两天的时间，都没出过酒店的门。
这两天的时间里，她一边享受吃吃喝喝睡睡的快乐时光，一边也间歇地教韩木生韩金生一些术法方面的东西。尤其是韩金生，他的体质特殊，极易招惹到一些特殊的东西，云裳为此，逆转了几张手里的符纸，制作成了护身符，送给了韩金生。
两天的时间过去了，原本云裳还是没打算出门的，但付刚找来了一趟，让她去一趟分局。
那个黑衣女人的问题，随着调查问题的深入，牵扯出来的关系越是复杂，别说两天，付刚在第一天就遇到了一个最大的挑战：直接从中央过来的命令，要求其将黑衣女人案转交到省公安局处理。
这样的大案，按照流程，的确是应该往上移交的，但付刚通过有限的线索，已经知道了好几个省局有关的人物，牵扯在这个女人的背后。一旦案件转交，要么不了了之，要么就是出现新的替死鬼。
这样的结果，不管是冲着自己已经答应了云裳，还是付刚本人的个性，他都不能接受。
所以当下付刚通过了顾家老领导的关系，同样在中央找到了自己的人，那边安排了专项工作组到市局，用的是指导案情的名义，跟付刚的人，重新组建了专案组，彻底地将黑衣女人的案子，压在了自己的手里——中央专案组，已经是最高级别的专项了，一旦成立，除非极为特殊的情况出现，否则案件便要由专案组跟到底了。
这般，付刚才能踏踏实实地继续调查这案件。
现在他之所以传消息，让云裳去市局见面，也是因为云裳之前告诉过他，发现了新的受害者，或是黑衣女人有任何的异动，都要找她。
而现在，今天，就是发现了新的受害者。
但，所有人都不能确定，这个新的受害者，是跟黑衣女人有关，还是他是另外的案件。
付刚记得云裳说过，她有办法区别，所以就打电话，将人叫到了局里。
洛晚晚去见到了受害者的尸身，只一眼，她就知道这人百分之百是黑衣女人的杰作了：这人的身体上，保存了灵魂被强制扯出身体的痕迹，而这就跟云裳当时在仓库里看到的某些尸体呈现的手法，一模一样。
确定了是黑衣女人案件的受害者之后，下一个问题就继续需要云裳解决了：确定死者原本的身份。
因为这一具尸体已经被折腾得不成样子了，根本没办法从外表看出任何的特征来，警察根本没办法给这个人的身份定位，只能寄希望于云裳了。
要确定到具体的身份，云裳也做不到，但大概的范围，她还是可以的。
将特制的燃香再一次点燃，云裳放在了这尸体的面前，燃香焚动，封闭的没有一丝风的房间里，燃香发出的轻烟，开始左右晃动，摇摆不定。
特意被付刚叫来的中央派遣下来的专案组的人，原本对于付刚说的这一套，内心一直嗤之以鼻，只是因为大家原是“一家”，这才维持了表面上的体面与过得去。可这时候，真正观察到这惊奇的一幕，原本无所谓的眼神霎时就凝重了。
通过青烟的提示，云裳将自己得到的信息给到了付刚。
拿到信息之后，付刚就安排人下去核实身份。
趁着这点时间，云裳又去见了黑衣女人一面。
那女人的神色现如今是憔悴无比——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情况，换了任何一个人，在受伤之后，还得不到任何的休息，也只会比这女人更憔悴。
女人的嗓子因为这一段时间的叫喊，已经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了，看到云裳的那一刻，她的眼神怨恨得都要浸出血来了。
云裳看了看她伤口的那张符纸，跟付刚说了一声之后，她走了进去，将那符纸从黑衣女人的伤口上取了下来。
仔细检查了一下符纸，经过三天三夜的时间，从黑衣女人身上吸食到的阴煞之气，已经饱满了。
看着云裳将符纸取下来，还收了起来，黑衣女人看向她的眼神如要割其肉生食之。
云裳收好了符纸，又从怀里掏出了新的符纸来，当那张新符纸在黑衣女人的面前展现出来的时候，她的脸色猛然大变——本就已经苍白的脸色，霎时更是白到了极近透明。
云裳目睹了黑衣女人的反应，微微嗤笑一声，她将新的符纸放在了黑衣女人的伤口上。
“嗬嗬……”黑衣女人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她的嗓子在这几天的叫喊着，着实伤得厉害，张嘴之后，只发出了难听的嗬嗬声音，就像是破旧的风箱发出的声音，刺耳又难听。
“你放心，”云裳不需要听黑衣女人说什么，她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不将你身上的阴煞之气吸收完，我是不会罢休的。”
原本，云裳以为一张符纸足够了，但她这人向来喜欢有备无患，所以在来之前，又准备了一张符纸。现在一看，这张多余的符纸是准备对了，先前的符纸已经达到了饱和状态，可黑衣女人的身上，明显都还残留着不少的阴煞之气。
“不过，”云裳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愿意将你幕后的人，一个不落地全部交代出来，而且还得附带充足的证据，那么我倒是可以网开一面，给你留一点点的阴煞之气。”
黑衣女人恨恨地盯着云裳，并没有丝毫被她说动了的迹象。
云裳笑了笑，虽然话是那么说的，但其实她自己都知道对方会相信自己说的话的概率非常低。
不过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多浪费几天的事，等符纸吞噬干净这女人的阴煞之气后，她想要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处理好女人的事情之后，云裳又跟付刚说了一下黑衣女人的情况后，就有人过来回话，说是确定先前受害者的身份了。
确定受害者身份之后，接下来的事，那就都是警察的事情了，云裳也还有事要办，就跟付刚说再见了。
在云裳离开之前，她看了一眼一直跟在付刚身边的、看上去可能比付刚大个十岁左右的男人，据说这位就是中央安排下来的专案组带领组长。
最开始，她刚看到这位的时候，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屑；等到燃香的事情发生后，对方看她的眼神也是显然起了一些变化；但现在再通过她给的信息，确定了受害者身份之后，对方的神色才终于是变成了敬与畏。
这样看来，接下来，他与付刚之前的工作配合度已经会高上不少，付刚的工作节奏也能快一些。
点点头，云裳很满意这样的结果。
其实，她之所以答应付刚来市局，说什么确受害者身份、看一下黑衣女人，那些都是其次的。她真实过来的目的，连付刚本人都不知道：云裳主要就是过来给这些专案组的人露一手，也算是威慑一下，让他们好好地配合付刚的工作。
从市局出来之后，云裳没有回去酒店：她还有两件事要做。
欧大兴跟何成龙在昨天联系过她，感谢她特意为他们安排的亲子鉴定。
虽然经过云裳的话，一些欧大兴何成龙彼此的回忆，几乎就是确定了两人父子的关系，但这事发生，已经过去了四十年，当事人很多的记忆都是模糊的，想要去追根查线索，也难度颇大。
送佛送到西，云裳干脆为两人安排了一场亲子鉴定，用现代科学的手法，论证了两人绝对的父子关系。
亲子鉴定出来的那一刻，不管是欧大兴还是何成龙，终于将悬着的心落回到了实地上，两人这几天一直都在打电话，想要亲自感谢云裳一次。
云裳心中原还有其他的事要办，听到两人邀约，再算了一下时间，发生当初另外一个客人的事情就发生在今天。于是就答应了欧大兴何成龙的邀约，此刻正去向何成龙租住的小屋。
到了地方之后，何成龙就招呼欧大兴还有自己的妻子一起，说是要请云裳吃一顿。
这吃一顿，自然是要去到外面吃的。
何成龙家里的情况也不怎么好，现在妻子怀孕了，生活本就是紧紧巴巴的，又找回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就更显拮据了。可他依旧好客地坚持要带云裳去自家附近最好的饭店去吃饭。
要换了其他的时候，云裳肯定是拒绝的，这样的家庭，她可不想给别人增加任何的负担。
但她心中还有另外的想法，所以在何成龙提出来的时候，她并没有拒绝。
于是，一家三口，加上云裳一起，前往何成龙所说的最好的饭店。